第九卷 第三章 参观名胜时,愈是不为人所知的地点就愈令人雀跃不已

「抱歉,涅芙特洛丝。我接下来要去执行任务。」

在圣骑士长集会结束后,榭丝缇回到休息室说道。

那里有位银发金眼,还拥有一身褐色肌肤的精灵少女。尽管平常感觉不出来,可不管是她倔强的表情,还是沉默的时候,看起来真的都跟涅菲一模一样。

她是〈魔王〉比夫龙制造出的贵精灵,也是涅菲的妹妹,名叫涅芙特洛丝。另一位高个子的圣骑士理查就在她身旁待命。

「我跟您一起去。」

「不了,你待在涅芙特洛丝身边。目前的情况对我们而言似乎并不乐观。」

「您的意思是……」

「──是比夫龙吧。」

在榭丝缇回答前,涅芙特洛丝便如此说道。

「我感觉到厌恶感正慢慢在胸口蔓延,那个人就在附近吧?」

「……嗯。」

由于人造人的性质,即使已经断绝关系,她现在也还是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存在吧。

「比夫龙在这里,那就表示姐夫的魔术被破解了……?」

〈魔王〉比夫龙遭到萨冈施以『誓约魔术』,无法出现在涅芙特洛丝面前。要是魔术被破解,等着她的就只有死。可对于〈魔王〉这种身分的人来说,这种行动显然划不来。

「不,还不一定是这样,那个〈魔王〉似乎已跟谢利康联手了。如果目的是那一边,他或许就不会出现在涅芙特洛丝面前。」

「那我们也跟你一起去比较好吧?至少可以防虫。」

听到这番强烈的讽刺,榭丝缇面露苦笑,仍是摇摇头。

「不行。其他的圣骑士长也都会冲进去,倘若有个万一,就需要涅芙特洛丝你们的帮助。在这时候可不能冒这种风险。」

榭丝缇认定涅芙特洛丝为应该保护的朋友,同时也认为她是值得倚靠的伙伴。

如今在这个教会中,榭丝缇显然站在许多人的对立面上。要是被那些人算计了,她也只能向涅芙特洛丝他们求助。

──话说回来,我们的目的便是那个对策……

对榭丝缇等人来说,奥伯龙卿的委托是出乎意料的事态麻烦。

涅芙特洛丝无可奈何地点头同意。

「……我知道了。你在这种时候,总是冷静到让人讨厌的地步。起码也给我一点犹豫的时间嘛。」

「抱歉,我会补偿你的。」

「我、我不是在讲补偿之类的事情啦!」

当涅芙特洛丝像是在说『你根本不懂』般地摇摇头时,榭丝缇脚下响起了耳熟的笑声。

『嘻嘻,比起这个,你对犯人的目标已经有头绪了吧,笨女人。』

「巴尔巴洛士,我不是要你别再叫我笨女人了吗?」

该说是不出所料吗,即便在那种集会的场合,巴尔巴洛士仍潜伏在榭丝缇的『影子』中。

一道打从心里感到傻眼的叹息从影中传出。

『……不,你今天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要不是那个小鬼阻止了,就会直接变成感情融洽的互砍派对了喔?』

「呜,那是……」

面对这项指谪,榭丝缇也心虚地额头冒汗、转移视线。自己在史黛拉出现时的蠢样,她完全无从辩解。

「咦,怎么了,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吗?」

「不要连涅芙特洛丝都这么说啦!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完全没有余裕去顾虑那些了耶。」

「你不是一向都没有余裕吗?好啦,别哭了。」

涅芙特洛丝一副习以为常地搂住榭丝缇,摸头给予安抚。

──虽然很不甘心,但好疗愈……

等榭丝缇冷静下来后,巴尔巴洛士再次从影子里对她说:

『我话先说在前头,萨冈那家伙也到圣都来了。』

「萨冈?他也在追踪那个〈阿撒兹勒之杖〉吗?」

『谁知道?他是跟妻子一起来的,可能出乎意料地只是来观光而已。』

听巴尔巴洛士这么说,榭丝缇跟涅芙特洛丝都傻眼地摇头。

「不,怎么可能。萨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毫无计划的行动呢?」

「对啊,他可是姐夫耶,我认为他一定是预测到了比夫龙的行动。」

『……你们两个,是不是对萨冈有太多幻想了?』

实际上,巴尔巴洛士才是对的,但没有任何人相信他。有鉴于他平常的品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算了。比起这个,若是不能在这里就抓到犯人,我们可就没机会了喔。』

在教会内,身处于共生派这个立场的榭丝缇遭到孤立,连情报都被截断,正处于困境当中。

──但是,能同时做到这种地步的人是有限的。

不是枢机卿等级,就是圣骑士长等级。

「枢机卿方有说过要压制共生派。那么,这就表示犯人是圣骑士长中的某个人了……」

老实说,一旦开始怀疑,就会觉得谁都很可疑。

──最可疑的是加里埃宁吧……

他在集会中,甚至还一直称呼榭丝缇为『背叛者』。不怀疑的话就是脑袋有问题。可是太过露骨,反而给人一种正常的感觉。

当榭丝缇正绞尽脑汁思考时,黑影中响起像是觉得好笑的笑声。

『可疑的家伙,当然就只有一个啊。』

「……!真的吗?」

是影子里所见的视点跟榭丝缇不同吗?

『是说,你也该发现了啊,就是那家伙──哎唷。』

话说到一半的巴尔巴洛士气息突然间消失。榭丝缇虽晚了一步,但也注意到了。

──有人来了。

榭丝缇装作平静的模样跟理查说话: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你负责保护涅芙特洛丝。」

「我明白了。」

「我没有弱到需要被人保护的地步啊。」

两人立刻察觉到榭丝缇的用意,开始附和她。

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榭丝缇,你现在方便吗?」

瓦尔坎边说边走了进来。他才刚进入室内,看到涅芙特洛丝的样子,诧异地睁大双眼。

「瓦尔坎卿,在这种时候有什么事吗?」

「啊、啊啊……对方是〈魔王〉,我们决定要两人一组冲进宝物库。我是来问你要不要跟我一组……」

对教会而言,精灵也是神圣的存在。瓦尔坎的目光就这么固定在涅芙特洛丝身上不动了。

「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副官理查,还有我私底下的朋友涅芙特洛丝。你们两个,这位是瓦尔坎卿,和我一样是圣骑士长之一。」

理查摆正姿势朝瓦尔坎敬礼,涅芙特洛丝则是微微点头致意。瓦尔坎则谦恭地垂下头。

「真让人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能取得精灵的协助。看来已经没有我多事的必要了。」

听到这句话,涅芙特洛丝皱起眉头。

「你跟榭丝缇感情很好吗?」

「也不算是感情好吧,她的哥哥是我以前的副官,我也把榭丝缇当作自己的妹妹……不过她如今也是优秀的圣骑士长了,我知道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并不妥。」

「哦──是吗?」

面对来自于涅芙特洛丝的视线,榭丝缇带着肯定的意味耸耸肩。

「那么,就麻烦你照顾榭丝缇了。毕竟她总会在关键时刻出包。」

「涅芙特洛丝!」

「但是,我很仰赖她。若是她不在了,我会很困扰。」

这再直率不过的发言令榭丝缇也忍不住缩了回去。

「我跟你约定,不会让她伤到一根寒毛。来,走吧,榭丝缇。其他的圣骑士都已经冲进去了。」

「我知道了。」

在瓦尔坎的催促下,榭丝缇也将手搭在剑柄上。

「我马上回来。不用担心,在这等我。」

「嗯,慢走。」

颔首后,榭丝缇走出休息室。在离开之际,她突然想起某件事,望向理查。

「……呃,理查,你也要加油。」

「……是,我会努力的。」

即使在集会期间都是单独相处,她却完全没看到两人关系有任何进展。

在同一天晚上,法儿直接坐在宝座上,陷入沉思。

──萨冈能为了他自己去玩,是很让人高兴没错。但是……

为何是在这个时间点?

法儿所认识的萨冈,一旦遇上涅菲的事就会突然变得笨拙。可是再怎么说,现在还处于与其他〈魔王〉有所冲突的时刻,他不是个会在这时做出教守备减弱的愚策男人。

实际上,在萨冈才甫离开的那一瞬间,城堡就遭到比夫龙入侵。

虽说这也能看作是萨冈相信法儿的证明,但这只限定于他能立刻赶回来的距离。当然,他离开时会将戈梅利和锡蒙力留在城中,可若他是前往很难立即回来的远方,那事情自然又有所不同。

既然这样,那就表示有即便得牺牲保护,也需要萨冈亲自出马的事了。

──但,那又是什么事?

或许是她在意也于事无补的事情,但她就是会在意。

就在她遍寻不着答案、正要往后方靠时,就因为椅背出乎意料地远而直接摔在椅面上。这时候,一对金色的双眼跃入她的视野中。

「呵呵,你的表情还真严峻。」

是艾谢拉。她坐在扶手上,探头来瞧法儿的脸。

「是对自己被留下感到不服吗?」

「不是这样的。」

她并非不满,也许是不安吧。

艾谢拉仿佛看穿了法儿的心思般,摸了摸她的头。

「好啦,银眼之王这次的目的究竟在何处呢?」

尽管被说中了,法儿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点点头。

「他好像并不是在烦恼,但是很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那去调查看看如何?」

「……不用了,我不想妨碍萨冈。」

萨冈难得能和涅菲单独旅行,自己跟去的话,那就跟平常一样了。

法儿当然很喜欢平时的两人,却也希望他们能有所进展。

艾谢拉又摆出一副像是觉得很有趣的样子笑了。

「纵使不追上银眼之王,也能调查他看见了何物。」

「……要去欧利昂那边吗?」

萨冈昨日应当是去拜访欧利昂了。他就是在那里遇上了什么事,又或者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突然说要去圣都。

虽然好奇心蠢蠢欲动,法儿仍是摇了摇头。

「不能这么做,我要保护艾谢拉。」

面对比夫龙,法儿能予以反击是因为这里是萨冈的领地。假如是在外头遇到他,她认为自己没有胜算。

艾谢拉似乎也明白这一点,点了点头。

「正因为如此才要去啊。只要跟我在一起,不会有任何不妥的。」

看来她的意思是要带法儿一起去。尽管内心动摇,法儿还是用力摇起头。

「……这是谢礼吗?我会保护艾谢拉是基于个人原因,你不需要道谢。」

「这不是谢礼,而是奖励。对于努力的孩子,是可以给予奖励的。」

这番话散发出跟戈梅利口中的『奖励』类似的可疑感,法儿却想不到否决的理由。

──我有做出合乎自己实力的努力,接受她的奖励也没关系吧?

既然都说不要勉强自己,那接受该接受的东西是不是比较好?

法儿犹豫了时钟秒针绕行约一圈的时间,接着点头。

「我知道了。那我去。」

「呵呵,好孩子。」

看着说话声隐约透露出喜悦的艾谢拉,法儿也觉得自己明白了。

「艾谢拉也很在意吗?」

「你不认为这很令人在意吗?」

艾谢拉轻盈地跳下扶手,伸出手来。

「来,我们走吧?」

「……现在就去?」

眼下已是深夜,以往在这时候,法儿早就钻入被窝了。

然而,夜之一族的少女却以一副邀请法儿去捣蛋的坏孩子笑脸说道:

「现在正是属于我的时间唷。」

虽然法儿真的很困,却也感觉自己会在意到睡不着。她犹豫再三之后,最终还是抓住了那只手。

「好,我要去。」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跟从萨冈和涅菲身上感受到的温度相仿,却又有哪里不同。也跟戈梅利与拉菲尔对待她的温柔不一样,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朋友──这个词闪过法儿的脑中。

一边是能与〈魔王〉匹敌的小龙女。

一边是甚至连萨冈都说自己赢不了她的古老吸血鬼。

这样的两人目前正并肩站在一起,那模样看起来却只像是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脚步轻快地要去玩耍。

(呜嗯~这也是很棒的爱之力呢!这股想要一次抚养两人的保护欲是什么!爱之力真的是隐藏着无限的可能性啊!)

「……戈梅利也要来吗?」

在宝座厅前,果然有名老妪正幸福地扭动着身子。

在黎明到来之际,法儿、艾谢拉顺便再加上戈梅利三人来到欧利昂的据点。大概是要配合法儿她们的年纪,戈梅利目前变成孩童的模样。

──戈梅利或许也是想以她的方式护卫我们。

纵使动机有九成是出于自己的欲求,也许还有一成是以保护法儿她们为目的。以这位老婆婆平常都按照本能来行动的举止来看,这一成已经算是很大的比重了。

亲眼目睹到欧利昂的据点,艾谢拉露出一副感到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头。

「这里就是〈魔王〉居住的场所吗?」

此处是离奇恩诺因德十分遥远的北方森林深处,在步行所能抵达的范围内并无村落,据说连猎人都未曾踏入过此处,当然也没有女性存在的氛围,的确是块足以令戈梅利宁愿赌上性命企图逃走的秘境。

这里比圣都拉结尔还要遥远,距离远到就算搭乘马车,从萨冈的城堡出发也要花上整整一个星期才能抵达。

然而,她们三人一起离开城堡几刻后,人就在这里了。

──虽然没有龙套哥那么精湛,但这是转移魔术没错。

萨冈早已准备好移动用的魔术装置了。

看来萨冈已学会连接起两个确定地点的魔术了,只是不像巴尔巴洛士那样可以通往任何场所罢了。因为必须在目的地也设立魔法阵,有必要靠自己的双腿移动到现场一回,不过这魔术也相当精妙。

不如说,能够连接上任何他所认知的人类影子的巴尔巴洛士才是异常。他作为魔术师,实力无疑是个天才。在〈魔王〉当中,究竟有没有如此擅长空间转移的人存在呢?

──如果是萨冈成为〈魔王〉之前,最厉害的大概就是龙套哥。

戈梅利及锡蒙力也分别是某个领域的代表魔术师,但若是单纯要论谁能使出最精妙的魔术,那应当非巴尔巴洛士莫属。

而实力最低的想来就是法儿了。因为当时的自己除了龙的魔力以外,并无任何出彩之处。

──现在的我,能胜过龙套哥吗?

她在脑中再现模拟起与巴尔巴洛士战斗的自己。

假如是彼此面对面、像是比赛的战斗,应该是能赢的。毕竟最糟的结果也只是把他连同影子都吞噬掉而已。

──但如果是敌对,好像就没有胜算了。

晚上一个人散步的时候,或者是睡觉的时候,抑或是跟亲密的某人彼此笑着的时候。

只要活着,就不可能一直绷紧神经提防。巴尔巴洛士只需等着那样的空隙,从容地用匕首进行攻击即可,甚至不需要使用其他魔术。

006

当然,也是存在着能挡下转移魔术的魔术。然而,那种东西对巴尔巴洛士是不是真的有用呢?他可是连萨冈的魔法阵都能轻易夺取的怪物,这简直就跟拿着纸盾去抵御剑差不多。

而萨冈是因为他所自豪的身体强化,可以令他拥有即使遇上奇袭也不会让对方使出下一招魔术、甚至连匕首都杀不死的躯体,才能和巴尔巴洛士对等一战。

就在她观察起魔法阵、想学会转移魔术的结构之际,艾谢拉一脸诧异地低语道:

「我之前来的时候,就是这里没错,但……」

「嗯,师父现在似乎不在。」

戈梅利仰望建筑物,以松了口气的口吻说道。

「那萨冈没有见到欧利昂吗?」

「不清楚呢?师父也有可能是见过吾王后才离开的……不,看来并非如此。」

戈梅利查探地面,上头有着无数足迹,可以看出有人造访这里却无法立刻进入,而在这前方不断徘徊。

──是萨冈他们也发现欧利昂不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吗?

能马上发现这样的痕迹,可见这位老婆婆也是很能干的。

艾谢拉以心情复杂的声音表示:

「因为对方是〈魔王〉,我还以为会住在更大的城堡中呢。」

「毕竟师父讨厌人类嘛,她说这样的大小正好。」

欧利昂的据点与其他〈魔王〉不同,是个很小的小屋。至于作为魔术师智慧的书架,似乎是收纳在用魔术创造出的亚空间了。这里的大小恰好适合独居,有两、三位客人就会显得狭窄。

头上被打出好几个肿包的自己曾在这里被迫跪下──戈梅利对此仍记忆犹新。

建筑物本身也爬满青苔,与周遭的树木融为一体。的确有精灵秘密小屋的韵味在。

只是这里虽为欧利昂的秘密小屋,现在却感受不到人的气息。所以戈梅利才会也跟着过来吧。

「要进去看看吗?」

放弃观察转移魔法阵的法儿一站起来,艾谢拉也点点头。

「不然我们过来就没有意义了。」

「叽嘻嘻,揭露师父的秘密也是一种乐趣。」

「……那么,为何你要躲在我的背后呢?」

纵然清楚这里没有任何人在,也还是无法隐藏住拒绝反应。戈梅利紧紧黏在艾谢拉身后。

「外婆,我进去了。」

法儿姑且先呼唤一声,才伸手去推门。

门上没有钥匙孔和锁头,是从里面栓住的类型。法儿轻轻将门一推,由于没有任何阻碍,便伴随着出嘎吱声直接敞开。

明明是早上,屋里却很昏暗,冰冷的空气流出门外,树木及泥土的潮湿气味通过鼻间。如今虽为冬季,却没有像是灰或油这种取暖的气味。看样子对方离开了不止一、两天。

在龙的双眼中,这种程度的阴暗跟明亮的外头没两样。法儿环顾房内。

她以前来的时候,靠墙的桌子放在正中央,墙边有着三个细长的架子,两个摆放几罐装有药品的瓶子,最后一个则放了许多羊皮纸跟魔导书。

法儿看向桌面,上头散落了几枚羊皮纸,还有几张写了笔记的小纸片。看起来像是在调查些什么,但从对方弃之不理的状态来看,是没有收拾的余裕了吗?

「看起来不像是有过争执。」

「是啊,况且也有处理好炉火。」

艾谢拉指向暖炉。

暖炉中添好了新柴,灰烬也已被处理干净了。

一踏入室内,薄薄的地板便发出了嘎吱声。地上已开始积起灰尘,却没有厚到会留下足迹的地步。即使触碰桌面,指尖也没弄脏。

注意到这一点,法儿再次探向桌面瞧着纸片。

「我之前来时整理得更干净。明明又不是很匆忙,为什么就放着不管了?」

「不,师父在私生活上很随便……咿!?」

正要泄漏某些秘密的戈梅利发出惨叫声,并跳了起来。

「怎么了?」

「没有,刚刚有种自己好像要被杀了的感觉……」

法儿及艾谢拉一头雾水,戈梅利却浑身发抖,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艾谢拉确认过房间的状态后,疑惑地歪着头。

「对方离开这里大概就一个星期吧。」

「一个星期,是在〈亚榭尔•伊梅拉〉的时候吗?」

「可以这么说。」

这个事实也令戈梅利露出有些不安的神情。

「师父的话,应该不至于有个万一,但真让人担心啊。」

〈亚榭尔•伊梅拉〉的事件也可称之为『猎杀稀有种』的再临,而最能代表稀有种的例子就是精灵。戈梅利的忧虑其来有自。

但艾谢拉在这时摇了摇头。

「我认为敌人没有干涉到此处的余裕,毕竟没有打斗的痕迹,更何况如果是同时和两、三位〈魔王〉为敌的愚蠢之人,应该早在五年前就被解决掉了。」

的确如此──法儿点点头。

虽然身负重伤,艾谢拉却也是〈魔王〉等级的怪物。而她逃至萨冈的庇护之下,就等于对方实质上得面对两位〈魔王〉。就算是自杀志愿者,也会思考比再进一步增加敌人更好的死法。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儿爬到椅子上,凝视散落在桌上的纸片。

「……看不懂。」

看样子这是精灵的语言。萨冈倒是精通此道,法儿却一窍不通。

戈梅利跳上其他椅子,代替法儿俯瞰桌面。

「我看看……啊,这我也一筹莫展。大部分都是神灵语言。」

「神灵语言……?」

那位〈魔王〉是贵精灵。在这个世界上,最精通神灵语言的恐怕不是涅芙特洛丝或比夫龙,而是欧利昂。

「上头有写『魔王印记』,我是觉得应该跟这有关。」

纸片共有十三张,中央画着法儿也很眼熟的〈印记〉。

最后,艾谢拉也爬上其他椅子,没有规矩地坐在桌上。

「心脏……右手……哎呀,太让人惊讶了。她难道是在解析〈魔王印记〉?」

艾谢拉流畅地念出戈梅利也举双手投降的笔记。

「你看得懂吗?」

「嗯,只略懂一些。」

「上头写了什么?」

见法儿这么问,艾谢拉露出明显不情愿的表情。

「我不太想说明呀。」

「艾谢拉说过,我可以要求奖励。」

法儿一这么诉说,艾谢拉就吐出一口死心般的叹息。

「……没想到你还挺会撒娇的。」

「叽嘻,那是当然,毕竟经过我的细心指导啊。」

「……法儿,你最好要挑选一下来往的对象喔。」

「我就当作这是对我的赞美吧!」

戈梅利靠着自己一颗坚硬如铁的心脏,带过了艾谢拉打从心底感叹的声音。这教人深深感受到,这位老妪也是一流的魔术师。

艾谢拉拿起纸片摆放,仿佛它们具有特定的顺序。

「这是心脏,也是银眼之王的〈印记〉。这是肺,是安德列小弟的〈印记〉。」

听到艾谢拉突然提及意料之外的名字,法儿与戈梅利同时抬起头来。

「安德列小弟?」

「我是觉得不太可能,但你指的难不成是〈魔王〉之首的安德列亚尔弗斯?」

艾谢拉一副「这没什么」的样子点点头。

「大概是在两百年前吧,那个人有来流卡翁玩过。那个时候他还很顽皮,现在是有稍微沉稳一点了。」

「两百年前……」

法儿跟戈梅利都对那个年代很耳熟。

──天使【告解】〈沙利叶〉──我已经两百年没有在这个世界使出这一招,这是连拉菲尔也没有钻研成功的、圣剑的最终型态──

如此陈述的安德列亚尔弗斯靠着圣剑与〈魔王〉的力量,把萨冈也逼入了绝境。根据萨冈的说法,要是安德列亚尔弗斯从一开始就抱持着想杀掉自己的想法来战斗,自己是赢不了的。

而这样的〈魔王〉究竟是跟什么战斗过呢,会是去挑战艾谢拉吗?不过看这样子,对方是被艾谢拉打败了。

艾谢拉没理会说不出话的法儿她们,把纸片一片一片地摆好。

「这是左手,是《魔工》纳贝流士吧。这是眼睛……比夫龙?哦,是银眼之王讨厌的孩子吧。然后这是──」

艾谢拉以混杂了厌恶与近似叹息的声音说道。

「记忆──《虎王》谢利康。」

艾谢拉倏地眯起眼。

「原来如此,我读出其中的构造了。」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魔王〉他们的自觉到了何种程度,不过一旦〈印记〉寄宿上身,就逃不过它的影响。银眼之王或许已经本能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极力远离这份力量。但是──」

她用手指抚摸起位于并排的纸片中央、大概就是萨冈〈印记〉的那一张纸。

「心脏是魔力之源,看那样子是『给予』吧。」

听到这个词而大吃一惊的人,应该不止法儿一个。

──萨冈毫不吝惜给予他人力量和奖赏。

当然萨冈的人品应该也是原因之一,但他说不定已经受到了〈印记〉的影响。

艾谢拉继续说:

「而『给予』的拒绝就是虚无。银眼之王用给安德列小弟看的『停止〈印记〉』,应当只是心脏的力量。」

接着她又露出隐约带着无可奈何之意的微笑。

「……我是很想让银眼之王再稍微多面对一下〈印记〉啦。」

她这句话说得好像〈印记〉是自己怀念的友人般,令法儿满心疑惑。

「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有些太多了。你现在想知道的,不应该是谢利康的〈印记〉吗?」

看来艾谢拉的意思是,她只会告知其中一边的答案。虽说是奖励,她却不是什么都会回答。

法儿不情愿地点点头。

「首先是这个。」

艾谢拉指着排在上方的两枚纸片,上头画有跟其他纸片不同的印记。

「『眼』和『记忆』说不定联手了。」

「比夫龙和谢利康吗?」

「这或许也是〈印记〉之间相互拉扯的结果。」

这是什么意思──当法儿疑惑地歪起头时,戈梅利碰一声敲了下手。

「『记忆』的意思该不会指的是『脑』吧?」

「那跟脑有什么不同吗?」

「嗯,因为在脑中掌管记忆的部位,所在场所跟视神经相邻……所以要治疗黑花小姑娘才会那么困难。」

法儿是第一次听到黑花的情况,不过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头里面的事情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完全听不懂。

艾谢拉清了清喉咙。

「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会将这标成记忆,恐怕是笔者的误植。可是以结果而言,这也许是准确的。」

这时,艾谢拉闭上嘴,显得吞吞吐吐的。

──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吗?不,大概是她不想说吧。

戈梅利八成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并未催促艾谢拉,静静地等着她下一句话。

最终艾谢拉似乎也死了心,终于开口说道:

「封在〈魔王的记忆〉中的正如文字所示,就是『最初魔王的记忆』……谢利康可能拥有一千年前的真相。」

「一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艾谢拉摇摇头。

「我不能说。」

看她的模样,感觉并不是使坏心眼还是任性,而是因为什么理由才无法说出口。

艾谢拉继续说:

「既然谢利康继承了〈魔王的记忆〉,那也就能理解他的行动理由了。不过也真是愚蠢,又荒诞无稽啊。」

「猎杀稀有种的理由?」

法儿确认后,艾谢拉则十分悲伤地颔首。

「嗯,说起来,他那么做也是想拯救世界。」

面对这完全超出自己预期的发言,法儿跟戈梅利都诧异地瞪大双眼。

「拯救世界?可是却杀害稀有种?」

「嗯,真是愚蠢。明明只有记忆,也不会成为『本身』啊。」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记忆就像是记载详细的书本。就算你拿着它,也不会成为作者吧?」

「我不太懂。意思是就算觉得自己变成了作者,那也只是错觉吗?」

法儿一问,艾谢拉便带着称赞意味摸摸她的头。

「吸收得真快。」

尽管没有负面的感觉,〈魔王的记忆〉到底隐藏了些什么呢?法儿试着更进一步深入试探。

「我不懂,谢利康是看到了什么?」

「……恐怕是某个死于非命的男人。想要拯救、却拯救不了的人,然后……」

艾谢拉紧紧按着胸口。

「大概、是那个时候死去的『我』的模样。」

她的笑容看不出遗憾或愤怒,只有无尽的空虚。

「要是自己更有力量……那个时候活着的每个人都会这么想,所以拼命地反抗、战斗、挣扎、倒下然后再站起来,偏偏就算是这样……」

生于这具娇小的身体内,艾谢拉到底看过怎么样的世界呢?她抱住自己细瘦的肩膀,咬紧下唇叹息。

本该教人恐惧的吸血鬼,眼下看起来只像一位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少女。

法儿爬到艾谢拉身边,轻轻抱住她。

「……没事的,现在已经没事了。」

连法儿都不晓得自己为何这么做,但她摸着艾谢拉的头这么说道。

倏地,她感觉到少女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呵呵,还真是敌不过血缘呢。」

「……?」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的父亲也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父亲……?」

她指的应该不是萨冈。

贤龙奥罗巴斯──据说自神话时代就已在世的传说之龙。倘若是活过千年的艾谢拉,会认识他也不足为奇。

看来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等法儿的身体退开,艾谢拉用平静的声音述说道:

「刚刚离题了。谢利康看到的是我死去的光景,而且也知道我还活着的事。」

「是指你成为夜之一族的事情吗?」

许多魔术师会为求不死而转变为夜之一族,这对魔术师来说是常识。

艾谢拉摇摇头。

「我会成为夜之一族,是因为其他原因。不然的话……」

艾谢拉没有继续说出后面的话,而是抚摸自己的腹部,像是要以此代替回应般。

──是伤口会痛吗……?不,不对。

那不是她受伤的场所。法儿明白了,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于是她装作没有注意到那个意味,问道:

「意思是你在变成那样之前,死过一次吗?」

所以〈亚榭尔•伊梅拉〉才会是艾谢拉的生日,被教会当作神圣之日所尊崇。

艾谢拉微微点头,然后说:

「让人以人类身分复活的可能性,谢利康得知了这个情报。取回已失性命的可能性,这也是人能从死亡获得解放的可能性。他是打算即使要毁灭世界,也要达成这个目的吧。」

要是人真的能自死亡获得解放,那真可说是乐园了。

──可是,那样真的会幸福吗?

就连非常接近不死的艾谢拉,她那副模样看起来都像是充满了苦恼。更重要的是,艾谢拉本人并不接受这个身分。

法儿不认为这样的未来前方,会有比现在更好的世界在等着。

法儿一面思考,一面开口道:

「谢利康是想让谁复活吗?若真是这样,那会是谁?」

「这就不清楚了。或许是谢利康个人的关系,也或许是千年前的某人。又或者是……不,他应该没有愚蠢到那种地步。」

接着,艾谢拉从裙中取出『天使猎人』。

「那就等于是哥哥没有解决掉对方,但他都用到了『天使猎人』,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的。那个时候,谢利康应当也已经死了。」

这本该是深具冲击性的事实,法儿的注意力却放在其他的词上。

──哥哥……?打倒谢利康的,应该是萨冈的朋友马克啊。

这即是说……

──怎么办,要把这件事告诉萨冈吗?还是要瞒着他?

萨冈对艾谢拉的心情似乎还很复杂。如果知道对方跟自己是更密切的关系,想来会更加苦恼。

但是话虽这么说,她也觉得这不是能置之不理的事实。

也不晓得艾谢拉是否了解法儿的苦恼,她继续说:

「现在的谢利康真的是『谢利康』吗?说不定是如此深信的其他『存在』。」

「其他、存在……」

众人的视线自然地往排在桌上的纸片集中。

〈魔王印记〉──封印在其中的『存在』──想到这里,法儿开始害怕发抖。

这时,艾谢拉像是回过神来般,疑惑地歪起头。

「哎呀?这么说来,另一人从刚刚开始就很安静呢。」

她指的是戈梅利吧。法儿一副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摇摇头。

「她一直都是这样,不用在意。」

「……为什么她喷血倒地了?」

恐怕是因为法儿刚才抱住艾谢拉的缘故吧。戈梅利一脸满足地趴在地上,留下了这一句话:「太棒了,爱之力……」

就连艾谢拉这样的人,好像也无法理解戈梅利的奇特行为。

不过这已经是惯例,于是法儿把目光转向桌上。上头除了纸片外,还备了几张羊皮纸。

艾谢拉注意到法儿的视线,也开始朗读起羊皮纸的内容。

「这应该是用来翻译〈印记〉的笔记。哎呀,这边是用精灵的语言写的呢。」

艾谢拉浏览文字,眉头明显皱起。

「嗯嗯……?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

「上头写着,她要去找〈阿撒兹勒之杖〉。」

这正是萨冈在追查的名字。

──欧利昂为追查这个名字而消失了。也就是说,萨冈是去追查这个了?

这次拉菲尔也有同行,也许就是他查到圣都之名的。

目前还不清楚萨冈的目的是欧利昂还是〈杖〉──大概两边都是吧──但艾谢拉的这个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艾谢拉环起双手,面露疑惑。

「杖……?杖是什么?有那种东西吗……」

「那是可以说出来的事情吗?」

只要是有关〈阿撒兹勒〉的事,艾谢拉似乎都不会吐露。法儿会这么问,也是怕万一她开口会为自己招来灾难,不过她却维持困惑的表情点点头。

「根本就不知道的东西,我想说了也没关系。」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她应当是可以谈论这个的。

「是真的存在会很可疑的东西吗?」

「应该说,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完全没有头绪。会有这种事吗……」

苦思冥想一阵子后,艾谢拉终于「啊」了一声。

「咦,难道是指『那个』吗……?不,但那种东西……」

「你想起了什么?」

「该说是想起来了还是怎么样呢,我是找到头绪了,但我不晓得用『杖』来形容那东西正不正确。」

接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嗯,既然银眼之王前往圣都了,那应当是被当作教会的遗物受到尊崇了吧,还真是讲究虚荣呢。不过哥哥从以前就是那样了。」

再次听到不能置之不理的发言,法儿皱起眉头。

──艾谢拉的哥哥是教会的人吗?

也就是说,教会也有萨冈所寻找的人物线索吗?

艾谢拉宛如失去兴趣般跳下桌子。

「好啦,这下就知道为何银眼之王要在这时去旅行了。」

「感觉没问题吗?」

「要是那东西被谢利康抢走,可能的确会很麻烦,但我觉得大概不要紧吧。反正留下这东西的孩子应当也晓得〈杖〉的真面目。」

这些留下的笔记,是给造访这里的客人──恐怕是萨冈──的讯息吧。从对方将包含暖炉在内的一切都整理得有条不紊这一点来看,也能感受到她表示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意思。

至于萨冈仍前往圣都,是因为他自己有需要赶紧过去的理由。

──能够想到的目的是,有关黑花的治疗?

又或者是

涅菲为此所需的事情?不管怎么样,这完全都很像是萨冈会做的事,法儿能够理解。

然后,两人摇晃起仍滴滴答答流着鼻血的戈梅利。

「好了,回去吧。我想回去喝葡萄酒。」

「不行,拉菲尔会生气。」

「哎呀,奇恩诺因德不是就在城堡附近吗。差不多也该是市集开店的时间了,在回去途中绕过去就好。」

法儿无奈地叹息。

「艾谢拉是坏孩子。」

「要是当好孩子当太久,那就太拘束了。」

两位小女孩拖着维持孩童状态的戈梅利,踏上归途。

「哦──这种颗粒是什么?」

「这好像叫做珍珠,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实物。」

「是某种生物的卵吗?」

「不是,应该是用一种薯类加工而成的……」

早晨,直接维持枕着手臂的姿势熟睡至早上的两人非常地尴尬,没办法好好地看向对方的眼睛,但这种尴尬的气氛在甜点端上桌的同时消失了。

两人已经换下睡衣,做好出门观光的准备。

在陌生的甜点面前,萨冈与涅菲非常认真地烦恼着。

它在菜单上的名称为珍珠饮料,据说是现在于圣都爆红的饮品,甚至有人为了它自远方特意前来观光。

「从吸管的粗度来看,是要用这个吸食吗?但,能吸得起来吗?」

装在高级玻璃杯的饮料就置于桌上,饮料本身似乎是以甘甜的可可亚搭配牛奶混合而成。从它插着吸管这一点也可以明白得知,要享受它的滋味就是要靠「喝」。

然而,可可牛奶的底部却沉了好几颗如同豆子般的颗粒。

──这是用来当作冰块的吗?还是能吃的东西?

平常在这种时候,涅菲都会有答案,但这是连她也都不知道的食物……不对,是饮料,总之就是种未知的存在。

萨冈确认起吸管的粗细。

它的粗度超过一般吸管的双倍,勉强可以让饮料中的黑色物体通过。

凭着魔术师的肺活量,这点小事当然是轻而易举,但店家端出这种饮料时,也不可能假定客人会是魔术师吧。

萨冈试着用吸管去戳那些颗粒。

「哦……?意外地很有弹性哪。」

「是的,总觉得有点可爱呢。」

「可爱……!?原来如此,这种东西也能用可爱来形容啊。」

007

「那个、啊呜……」

当萨冈为涅菲意外的感受颔首时,她的耳尖整个涨红,大概是觉得自己失言了。

「一直跟它大眼瞪小眼也是没完没了,先喝喝看吧。」

「要我先试试味道吗?」

「不,万一有危险的话那就糟了。我先来调查。」

也不知萨冈是假想到珍珠饮料会有什么危险,竟十分认真地如此说道。

他把嘴凑上吸管。

接着战战兢兢地吸了一口后,杯中的可可牛奶便随即升进嘴里,甜味在口中散开。

──嗯,饮料还不错。感觉涅菲喝了也会很喜欢。

可是,问题在于那个名为珍珠的固态物。这到底是什么?

萨冈瞄准一颗颗粒,用吸管吸了起来。

「哦?」

颗粒伴随着意外滑溜的感觉在吸管中升起,轻易地滚入嘴里。

他试着舔舔看。

──嗯……?没有味道哪。

他想起了第一次吃到小番茄的时候。当时他花了几分钟才知道答案是要用咬的,而晈下去时已变得微温,让他十分哀伤。

为了不重复相同的错误,萨冈决定立刻咬下它。

「……!哦,还真甜。」

「是甜的吗?」

「嗯,不知是否是饮料的味道渗透进去了,总之非常甜。还有,表面虽像是果冻,里面却有像是芯一样的口感。」

这种既软又富含弹性的口感还挺不错的。

原来如此──涅菲点点头,也拿起吸管。

「那么,我也来挑战。」

她就这么把粉色的嘴唇凑上去吸,使可可亚色的液体沿着透明吸管往上攀升。那带有紧张的表情仿佛花朵绽放般,变得轻松许多。

「──!好甜。」

「对吧?」

「是的……嗯、咦?」

绽开笑容的涅菲脸上因困惑而僵住。

萨冈本想出声问她怎么回事,却又打消了念头。

仔细一看,原来是颗粒卡在吸管中间,而且还是卡住两颗。那两颗颗粒似乎是黏在一起了,因此涅菲无法顺利吸起它们。

再加上萨冈也盯着她看,涅菲或许是感到焦急了,即使用尽全力吸吸管,连尖尖的耳朵都绷紧,颗粒就是上不来。

但在萨冈眼中,该说这就是可爱的暴力吗,反正就是一副让他想抱紧并磨蹭她脸颊的模样。

──嗯,等等用〈封书〉记录下来吧。

这是他与戈梅利、巴尔巴洛士共同创造出来的记忆保存魔术。真是太好了,幸好自己在那时没有抱怨,好好地完成了它。

「──!」

没过多久,涅菲的努力便开花结果,卡住的颗粒波一声穿过了吸管。

接着果不其然,她跟萨冈一样让颗粒在舌上不断打转,最终才毅然决然地咬下。

「……!这口感、真是不可思议。」

「嗯,等要离开街上时再点一次吧。」

「您很喜欢它呢。」

「或许是吧,我都想让法儿她们也喝喝看了。」

应该说,想再次看到涅菲困扰模样的想法占了更大多数,但萨冈却煞有其事地遮掩住自己的心思。

涅菲眯起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珍珠。

「……珍珠的原材料似乎有些特别,我能做得出来吗?」

「嗯,那试着展开贸易或许也不坏。」

「贸易、吗?」

「嗯,就是让魔术师所做的东西变得更容易流通,像是纸张、香水及绢之类的材料到魔术道具都可以贸易,因为我们的制作成本可以压得很低。」

只要做出贸易路线,对方要进商品也会变得很简单。

可倘若做得太超过的话,就有可能被教会盯上,虚构出各种理由遭到诛讨。

──然而,那些家伙也都用着魔术师谨制的纸笔。

由于只要注意不让表面上不对立就能赚进大把金钱,也有魔术师是靠这个赚取资金的。回到城堡后,就问问看有没有熟知这方面的人吧。

不幸的是,这里没有正经的人会阻止只为了区区珍珠,就想打通贸易路线的〈魔王〉。

当萨冈深思起这种事情时,涅菲不禁笑了出来。

「萨冈先生,听起来很有趣呢。」

「开始新事物都是有趣的。不过要真正开始着手,应该还是要等榭丝缇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您说榭丝缇小姐,是指她在教会中被孤立的情况吗?」

一旦轮到友人的事,即便是涅菲也会感到在意。萨冈对她点点头。

「嗯。话虽这么说,我也送了巴尔巴洛士过去,想来很快就会解决的。」

「毕竟巴尔巴洛士先生一遇到榭丝缇小姐的事,就会认真看待嘛。」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主要是因为一旦被那家伙凭着偷看偷听盯上那就完了。假如没有〈魔王〉的庇护,是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只要是巴尔巴洛士用双眼确认过的对象,他就能自由连结对方的影子,无须冒着被人看到外貌的风险,就像是洗澡上厕所都会遭到他的监视般。而如果对方是不会使用魔术的教会人士,萨冈甚至会为他们感到可怜。

涅菲也无可奈何地露出苦笑。

「虽然觉得有些可怜,但这是对榭丝缇小姐出手的人不对。」

这名少女在该说时也是很会说的。

──是说,涅菲也很生气吧。

她的表情看起来可说是愉快的。但仔细一看,额头处的青筋却是隐约可见。

会在这种时候清楚表现出怒气,也是她在两人遇见以后成长显着的地方。

萨冈抱着会心一笑的感觉守着涅菲,并打开圣都的地图。

「好了,今天要从哪里开始逛起呢?」

在他提出这个问题后,涅菲像是有什么烦恼,将双手的食指揪在一起。

「那个,萨冈先生也要找人吧?要不要以您那边为重点来进行?」

「咦?啊啊,那已经不用了。我们昨天不是遇见一个叫奥伯龙的女人吗?」

「是的。」

「只要交给她就好。我们难得来到圣都,就好好享受这里的乐趣吧。」

「是、吗……」

面对一脸无法释然的涅菲,萨冈露出笑容。

「话说,也不是没有其他目的啦。」

「是这样吗?」

「嗯,有个名为〈阿撒兹勒之杖〉的宝物似乎就供奉在教会中,我想确认这东西的真面目。可能的话,当然也想得到它。」

「既然如此,要不要去参观那东西?」

涅菲敲了

下手,看似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萨冈却摇了摇头。

「不了,毕竟是教会的宝物。要是揭露出它的存在,或许就真的得在圣都内开战了。」

「……啊,是吗。原来如此。」

「不过,假使能够顺利潜进去,要试着去看看吗?教会总部的宝物库可不是轻易就能拜见的。如果能去观光,可以成为很好的纪念。」

「好的,我也有兴趣。」

「是吗,那就暂且用魔术让教会的所有人都睡着──」

「萨冈先生,普通的观光就行了。」

就在萨冈十分认真地开始低语起宏大的计划之际──

「「──?」」

他和涅菲同时仰头看向上方。

这里是旅馆的最上层,上面只有屋顶,那里却产生了奇妙的魔力之流……不对,是扭曲。

似乎会有什么东西掉到桌上啊。

桌上还留有珍珠饮料。萨冈准备搬动桌子,注意到的涅菲也跟着抬起另一侧。

这种共同作业也很不错──正当萨冈内心雀跃不已时,终于有东西从扭曲之中掉了下来。

「快逃,奥伯龙卿!」

接着传来某道耳熟的声音。

然后整具盔甲就这么掉到桌子几秒前的所在位置上。

看到直接撞出感觉很痛的声响的那东西,萨冈及涅菲一齐瞪大双眼。

「你是昨天的……?」

「咦……?啊,是马车里的那两位吗?」

不知为何,昨日半途搭上马车的少年圣骑士长,竟遍体鳞伤地掉到了这里。

时间要回到十几分钟前──

「终于找到了,这群沟鼠们!」

基尼亚斯拔出圣剑,勇猛地吼道。

十一位圣骑士长加上奥伯龙──总共十二人分成了六组,前往讨伐入侵者。而第一个遇见入侵者的就是基尼亚斯和奥伯龙。

「能有机会洗刷前几日的屈辱,我基尼亚斯在此感谢神明!」

听到他热血到教人难以忍受的发言,入侵者们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神情。

「呜哇好烦!他是怎么回来的?」

「阿丽丝泰尔很惊愕。」

入侵者是两名少女。

可是基尼亚斯已经明白,不可被少女的外表迷惑。

「奥伯龙卿,我来压制双剑士!长剑士就麻烦您了。」

把基尼亚斯他们转移至卡达夫尼亚荒野的,就是使用双剑的少女。

──上次用长剑的人没有使用魔术。

对方肯定也是魔术师,但能力恐怕并不适合战斗。那么按照一般常规,该由持有圣剑的自己来压制住双剑士。

奥伯龙没有回答,可他在视野角落确实看见了她有微微点头。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歌唱吧──〈拉结尔〉!」

他一对圣剑这么说,剑身便溢出绿色的风。

「呜……!」

「阿丽丝泰尔!」

长剑少女发出悲鸣,却被奥伯龙挡住了去路。

──真是太可靠了!

基尼亚斯靠着圣剑之风封住少女的动作,并渐渐逼近她。

靠着魔术师的身体能力,或许是能够逃出这阵风,但使剑的技巧却无法靠魔术来弥补。

基尼亚斯好歹也是以最小年纪就任圣骑士长之首的少年,在剑术这方面是不会输给她的。

双剑少女手持着剑,嘴里嘀咕着些什么,魔术却没有发动。

「没用的!魔术这种东西,净化之风轻易就能吹散!」

──我不会杀你!

他用圣剑的中央打向少女的身体。

本该是如此。

「──咦,消失了?」

眼前的少女竟毫无预兆地消失踪影。

剑没有打中对方的手感,人也没有被圣剑刮跑。

「基尼亚斯,在你后面。」

听到奥伯龙的声音,基尼亚斯也注意到了。

剑比平常还要沉重。

剑尖宛如被缝住般动不了。

愕然的基尼亚斯回头一看,一脸懒洋洋的少女就站在圣剑的剑尖上头。

「怎么可能……」

「你好像因为风声太大没听到,那就再说一次。『这是优待,让你先攻』。」

她嘴唇的动作就跟在净化之风中低喃的话语相同。

──居然、连魔术都算不上!?

在惊愕的基尼亚斯面前,少女舞动般地扭动身体。

紧接着,她由下往上挥动偃月刀沙姆希尔弯刀。

「咕!」

纵使基尼亚斯想要躲开,少女却还站在他的剑上,使他无法靠着身法躲开。

基尼亚斯放开圣剑,滚倒在石制的地面上。

「好孩子,放开碍事的剑了。」

少女踢了下圣剑,让它飞到通道的另一侧。

接着她急冲过来,完全不给基尼亚斯站起来的时间。

「还没完!」

基尼亚斯用双手夹住瞄准自己脖颈而来的偃月刀沙姆希尔弯刀。

这一招令少女也维持不住面不改色的模样,杏眼圆睁。

「别以为圣骑士的技巧仅限于剑!」

「嗯,很意外。」

也不知少女到底有没有被惊讶到,她刺出另一把偃月刀沙姆希尔弯刀。

使用双手去阻止一把刀的基尼亚斯已经束手无策。

「──过来,〈拉结尔〉!」

基尼亚斯一出声呼唤,扔在地上的圣剑就自行蹦了起来,攻击少女的后背。

「啧。」

这次换少女放开了刀,滚倒在地面上。

挥空的圣剑犹如一开始就没离开过基尼亚斯般,握在他的手中。

──圣骑士长史上最受圣剑眷顾的少年──

这就是基尼亚斯年纪轻轻,便能位居圣骑士长之首的理由。

另一方面,奥伯龙正手持蓝白色剑身的细剑和长剑少女交锋。

……不,那不是长剑。

「笨蛋笨蛋!谁会正面跟圣骑士打啊──?」

唰啦一声,长剑的剑刃就此崩解。

崩解的剑刃变得如同长鞭,朝着以剑来说不可能呈现的方向逼近奥伯龙。

「蛇腹剑吗,还真是灵巧。」

然而,奥伯龙不慌不忙地转动一下细剑,便制住了如鞭般的剑刃。

倘若只是单纯挥开,蛇腹剑就会缠住对方的剑,逼上前来砍去对方首级。而奥伯龙靠着挥开蛇腹剑的剑尖,使其失去控制。

这一招并非嘴上说得这么简单。

如同长鞭般的武器,前端的速度会更快。倘若是真正的鞭子,人类的双眼根本就跟不上。再加上奥伯龙还戴着会使视野变差的面罩,竟能准确地砍回有着这种特性的蛇腹剑,技巧实在惊人。

少女虽有些胆怯,却立刻扬起好胜的笑容,挥舞蛇腹剑。

「很行嘛,但你能防到什么时候!」

在她手中舞动的蛇腹剑一边砍向迷宫的地板、墙壁与天花板,一边逼近奥伯龙。虽然剑的路径看起来乱七八糟,少女却像是要只凭这把剑截断奥伯龙的后路般步步进逼。

「很了不起的功夫。」

奥伯龙仅靠一剑就准确地弹飞这些攻击。

彼此都没有再往对方踏出一步,陷入胶着状态。

──得去支援奥伯龙卿。

基尼亚斯把偃月刀沙姆希尔弯刀插在地面上,转向少女。

「连剑术也是你更胜一筹啊。作为魔术师,你的剑技值得赞赏。但到此为止了。」

少女吐出一口毫无霸气的叹息。

「阿丽丝泰尔擅长用剑。」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基尼亚斯稍微晚了一下子才恍然大悟。

「奥伯龙卿!离开那个人!」

「啊哈哈,太晚了太晚了!」

敌人做出仿佛只是随便乱挥蛇腹剑的动作,用斩击编织出细密的魔法阵。

而站在魔法阵中间的正是奥伯龙。

「蒂克希亚擅长魔术。」

基尼亚斯在思考前就冲了出去。

他直接用身体冲撞开奥伯龙,让她脱离魔法阵。

魔术就是在这时完成的。

「去趟空中之旅吧,笨──蛋!」

景色开始扭曲。

基尼亚斯晚了一步才理解到,自己跟三天前一样,中了空间转移的魔术。

然后,场景回到旅馆『拉结尔之眼』的最上层。

「为、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少年发出不知该算是惊愕还是警戒的声音,萨冈则傻眼地摇摇头。

「你问为什么,因为这里是我们的房间。你才是,到底是从哪里突然进来的?」

萨冈佯装出一副不明白少年是从何处出现的模样问道。

「房间……?不好意思,这是哪里?是拉结尔吗?」

萨冈无可奈何地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给他看。

「这里是名叫『拉结尔之眼』的旅馆,能看到大圣堂就在那里对吧?」

说明过后,少年似乎也理解了状况。他东张西望、环顾周遭,看到涅菲后便低头行礼。

「是我、失礼了,我立刻离开。」

少年手里还握着圣剑,萨冈留住急忙就要起身的他。

「等等,你受伤了。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至少让我们帮你治疗。」

「可是──」

「你的任务是那种样子就能完成的事情吗?尽可能以万全状态去面对,也是圣骑士的职责吧?」

萨冈开口劝告,少年像是无法反驳般陷入沉默。

「非常感谢。」

「能麻烦你吗……老、老婆?」

「好的,老公。」

尽管还是难以忍受害臊,连耳尖都涨红的涅菲却仍回答道。

少年则是捂住了脸,似是看不下去这样的互动。

「真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别在意,协助圣剑持有者是市民的义务吧?」

人类在思考坏事的时候,假笑就愈是温柔。萨冈也理所当然地露出微笑。

少年惊讶地瞪大双眼。

「你注意到了吗?」

「只要是虔诚的信徒,当然会察觉吧?」

萨冈半句都没表明自己就是虔诚的信徒,但他并没有说谎。

少年扬起了钦佩的笑容。

「不管是富含底蕴的教养,还是乘坐马车时,你总是会令我吃惊。」

「别那样哄我,感觉很肉麻。」

见萨冈夸张地耸了耸肩,少年露出苦笑,警戒心也大为舒缓。

他的外表相当肮脏,伤势本身却没什么大碍。与其说是在战斗时弄脏的,更像是在刚才掉下来时沾到的。治疗很快就能结束了。

萨冈用更进一步安抚对方的语气问道: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的宝物库遭到贼人入侵,我与奥伯龙卿也前往诛讨,一个大意就是这个下场了。」

可能也是因为接受了治疗的关系,少年整个松懈下来,在萨冈的催促下失言了。

──哦,果然是这样。

欧利昂应当也前去夺取杖了。虽说她本该也是暗地里行动,但〈魔王〉有所动作,不可能不在教会中掀起骚动。不过谢利康和比夫龙似乎也已经联手,感觉犯人是那一边的可能性更高。

萨冈把注意力转到上方。

──尽管不知道是谁,但这魔术师的实力还不俗。

少年通过的魔术痕迹还留在上头。

在转移魔术方面,对方想来比萨冈这个新手还厉害。这魔术恐怕只有指定高度,出现位置却是随机。要用在移动是致命性的缺陷品,拿来驱赶敌人却十分地有效。在撞上地面前就能组出飞行魔术的魔术师不是那么多,对付圣骑士就几乎是无敌的了。

而魔术会连接上这里,则是因为少年的超强好运吧……

──又或者是圣剑引导他来到这里的。

在和安德列亚尔弗斯战斗时,萨冈已确定圣剑当中封有被称为天使的某种存在。为了拯救持有者,圣剑不管引发出什么奇迹也不足为奇。

说不定,这就是这名少年会成为圣骑士长的理由。

不管怎么样,在治疗期间,萨冈就已解析完把这位少年转送来的魔术构造。

──要撬开是很困难,但使用同样的魔术就能连接到原本的地点了。

只要萨冈使用『魔术吞噬』,却不吞噬魔术、进行观察,就可以直接模仿。毕竟仅要理解原理,魔术就是谁都能使用的东西。

靠着这一招,萨冈透过魔术反射、吸收这两个阶段,又进一步取得模仿这个力量。

虽然萨冈很不甘心,但安德列亚尔弗斯的建言对他的帮助的确很大。

少年悔恨地敲打地面。

「呜,被传到拉结尔里头虽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从这里追上去又需要多少时间啊?」

「嗯,我不清楚详细经过,但应该能从那边回去吧?」

萨冈装出一副现在才注意到的模样指向上方,他本人所重新连接的转移魔法阵正在那里散发出灿烂的光芒。

「我觉得你大概就是从那边掉下来的……」

少年倏地瞪大双眼,站了起来。

「──!还能回去!」

当少年要跳进去时,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般,转头看向萨冈他们。

「抱歉,屡次受你帮助,这份恩情我必定──」

「好了,快去。你很急吧?」

「祝您武运昌隆。」

「好的!」

等萨冈挥挥手、涅菲行礼告别后,少年勇猛地跳入魔法阵中。

目送少年离去之后,萨冈把外套和帽子递给涅菲。

「那我们也出发吧。」

「咦……?」

「就是拉结尔地下宝物库,你刚刚不是说想去吗?」

萨冈一说,涅菲也露出如同花朵绽开的微笑。

「好的!」

就这样,教会史上前所未有的大事件,终于迎来了总部容许三位〈魔王〉入侵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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