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一家接一家地进出女装店和饰品店。我重新认识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漂亮的、可爱的和有灵气的东西,所有商品都在热切期盼着与金钱的交换。
下了表参道,在原宿购物中心一层一层地看上来。你和我各找到几件备选礼物,但能够一锤定音的东西还没出现。在楼内咖啡厅小憩片刻时,窗外十字路口处春光下的人潮清晰可见。稍远处的桌上,一位在电视上露过脸的设计师正高谈阔论。
“感觉给女生买礼物相当费心思啊!”
你啜了口卡布奇诺说:
“可不是嘛!麻理为太一君买围巾肯定也到处转得腿都麻了。”
我再次审视自己在跟什么人谈恋爱这一问题。
“这实在麻烦,不太合我口味。准备礼物要面面俱到,这个那个的要考虑周全,能不能别这样,能不能更自然地跟女生交往,不必费这些额外的蠢力气啊?”
“你听着,最近男生都这么说。谈恋爱时也一样,净想图快活,不愿改变自己,不愿搞出点新鲜玩意,就惦记着上床,品性太差!”
你一如往常,说话毫不客气。回头再想想自己,有一大半被你说中,正沉默无语时,你又说:
“麻理可是个好姑娘,跟太一君再合适不过。被这样的女生看中,简直就跟中了彩票一样,一定要好好珍惜啊!来,再去找一找!”
我们离开原宿向涩谷那边走去。黄昏的光亮映照着天空,云朵镶上了一道金边。
风暖暖的,从你我之间穿过。走在散步道上,你抬头看看我,风吹开你的刘海儿露出了额头。
“春来啦——有这感觉吧!空气柔柔的!”
此时此刻,不知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模样,你可真是可爱得令人心痛。我窘迫地移开视线,你手指一家装饰着旗袍的店铺说:
“看看这家!”
Vivienne Tam[1],是哪国的设计师啊?这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名字。带有刺绣的针织衫、长裙等被陈列在白色丙烯店内,试衣间间隔不小,非常安静,像个洋装遗体展示厅。我们并肩端详着摆放有各类饰品的玻璃柜。
原因说不清楚,当发现了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时,这一瞬间,一切不言自明,就是它!我们在玻璃柜前对视一眼。
这是条银质项链。链环穿过一个“T”字形金属部件固定,项链坠是条蜿蜒盘曲的龙。价格不到两万,放心了!
“定下这款银龙吧!麻理有亚洲美女的气质,带点野性感觉也不错。”
“那你再跟店里人打个招呼?”
“不行!这次你要大大方方地自己出面买下。”
无奈,我紧张地喊来旗袍配牛仔裤的店员,请她取出项链细看。你手拿项链笑嘻嘻地说:
“今天陪你这么长时间,让我先戴戴没问题吧!”
你将银项链戴在游骑兵黑色皮夹克上面,意想不到的粗犷、男性化气质。店员不失时机地抢先说道:
“跟客人您很般配呀!”
事实上,的确非常适合你。
“就定这款,送人用,能配上礼盒吗?”
穿旗袍的店员看了我一眼,会心一笑,似乎把我们当成刚开始谈情说爱的小情侣了。
见她走向收银台,我小声说:
“感觉我们不管去哪家店,好像都被误认为是恋人。”
墙上挂着的镜子里,站立着上穿游骑兵夹克下配超短牛仔裙、黑色长筒靴的你和深蓝色羽绒服配牛仔裤的我,衣着风格很相似。你把手伸进我的口袋。
“误会就误会了吧,没什么不好。”
你开着玩笑将头靠近我的肩膀,是在比量什么吧。我大惑不解,瞧了瞧镜中脸颊微红的自己。
“您好,请这边结账。”
我摸索出内口袋里的钱夹,叹息一声,从试衣镜前走开。
注释:
[1] Vivienne Tam:谭燕玉,国际著名女性时装设计师。1957年生于广州,毕业于香港理工大学,1980年赴美,1990年创立以自己名字为名的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