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刮起春日风暴。校园里树木弯下枝丫,全力抵抗着强风来袭。午休时的牛奶堂[1]热闹得像个动物园。我们六人将两张圆桌拼在一起,各自吃着A或B套餐。在这里吃东西,总感觉不像吃饭,而只是补充燃料。我对吃完东西正在喝奶茶的麻理说:
“能过来一下吗?”
麻理看似又惊又喜。与你大不相同的优雅举止与这表情极为相称。你看看我,使了个眼色给我鼓劲儿。我从椅子背上摘下挎包,走向窗口亮堂的地方。麻理跟了过来。
“什么事,太一君?”
麻理背对窗户站在我面前,身后树上的绿叶随春日风暴摇曳。麻理身穿米色麂皮绒订制夹克、白色工装裤,一如既往的模特般的造型。我从挎包里取出系着红丝带的礼品包。
“这是围巾的还礼,总找不到像样的,好一通找。”
麻理的表情变化像是在放慢镜头。眼睛瞪得大大的,脸颊染上玫瑰色,双手合十在胸前,哎呀一声双唇张成“○”形。看电影的感觉。
“谢谢,可以打开吗?”
我点点头。为觅这礼物费了昨天一整天的工夫,但转念一想,送出的一刻感觉还是挺好的。麻理用精致的涂了指甲油的手指解下丝带,撕掉包装纸,打开盒盖,银龙微微斜躺在里面。
“真漂亮!”
牛奶堂的嘈杂声渐渐远去。麻理将项链系在脖颈上,抬眼看看我。麻理人长得漂亮,项链看上去不坏。不过,我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我笑笑,笨嘴拙舌地对麻理说:
“很配,麻理戴什么都配。”
麻理露出开心的微笑说:
“一直想要件这种类型的,我没怎么有野性味道的首饰,太谢谢啦,太一君。”
“不谢,这算是你送我礼物的还礼嘛。”
“收到这样的还礼,又该找件新礼物啦。”
我强作欢颜跟麻理笑着聊着。银龙项链并不适合她,只是因为麻理确实太漂亮了,当作装饰也不坏,但绝没有昨天你挂上脖子时的那股气势。你戴上这项链,银龙像要扭动身体腾空而起。挂在麻理脖颈上的银龙只是个铸件,而在你身上就变为个头虽小却能口吐火焰的生灵了。
和麻理一起回到等在桌边的同伴面前时,我心里焦虑不安。你冲精神恍惚地坐下来的我又使了个眼色。
“太一君,好手段!”
洋次跟邦彦像两只猴笼里的猴子,“咻咻”地尖叫起来。即刻起,在我们这小圈子里,我和麻理算是正式谈恋爱了,我采取的行动是决定性的。
邦彦说:
“太棒啦!本圈成了第一对!太一光知道看书,我还以为这家伙晚熟呢!该出手时就出手啊,这家伙!”
邦彦伸手将我的头发抓得乱蓬蓬的。我呆呆地思来想去。起初,心思很单纯,春天到了,是不是该谈场恋爱了,反正对我抱有好感的美人又在眼前。冷静想想,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好的恋爱对象。我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其实根本不可能这样凭脑袋想想就决定喜欢谁或不喜欢谁的。
爱情不需要算计。我们的心决不会听脑袋说的话,产生恋情或爱上一个人,是在内心深处、在连我们自己都看不到也理解不了的地方悄悄发生的变化。
我至今还会想,如果我安安稳稳地喜欢上麻理、正正常常地交往下去,是不是就不会遭受如此悲惨的重创了?但同时也可能终老一生都不会了解从心底爱上一个人是种怎样的感受了。
我竟对纯真无邪地祝福新情侣的你产生了些许憎恨。麻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时不时地瞟我一眼。
此后的两个月,我跟远比你漂亮得多的美人谈着恋爱,心却慢慢向你那边倾斜了过去。
这个春天始于忧郁。
注释:
[1] 牛奶堂:提供牛奶、面包、点心等简单小吃和饮料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