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为圆筒状的红色,化作血滴落了下去。
红色散开之后,伊丽莎白在自己城堡的地下室中静静地抬起头。
她使用转移魔法阵从故乡的街道返回到了城堡。
散发着霉味的地道中不断地回荡着酷似呻吟的声音。伊丽莎白快步走过彩色玻璃窗洒下扭曲图案的走廊,直奔自己的卧室。
在路上,她禁不住皱紧眉头。空气中出奇地弥漫着烟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烤肉的香味。果不其然,越靠近目的地烟就越浓。
伊丽莎白一脸不悦地打开了卧室门。
里面就跟她出门时一样,一片狼藉。
倒不如说,绝对比之前还要更糟糕了。
地上燃着熊熊火焰。大概是又不知从哪儿弄了柴火过来,『肉老板』重新搭起了火堆。周围被比之前更加强韧的三脚架包围着。三脚架上架着铁棒,串起的肉块正在上面烤着。表面上看,那肉似乎相当正常。
『肉老板』旋转着铁棒,又在华丽地撒着盐。
此时,他注意到了伊丽莎白。
「噢噢,欢迎回来,伊丽莎白大人!开心吧!哼哼,机灵的『肉老板』我准备好了晚餐,是烧烤蛇鸡喔!」
「…………是么」
面对开朗的声音,伊丽莎白以一反常态的冰冷态度应了一声。
她走近床,结果直接向前栽倒下去,把脸恨恨地埋进了羽毛枕头里。她把碍事的酒瓶弄到地上,闭上眼睛。
『肉老板』不解地歪着脑袋,继续调节火焰,嘴里嘀咕着「青春期的少女真难懂呢」。
燃烧的火堆不断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从肉上滴落的油脂,不时发出噗呲的声音。
就这样,两人在沉默中度过了一段时间。
不久,伊丽莎白嘀咕起来
「……喂,『肉老板』啊,还记得你来这座城堡的时候么」
「噢噢,真令人怀念呢!在我来之前,伊丽莎白大人在为该买什么东西而困扰呢……哎呀,当时我就觉得,『拷问姬』大人也很辛苦呢」
「是有那么回事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说过『专程跑到这偏僻的地方做生意的肉老板,有我一个就行了』是吧。确实没错」
「就是就是。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果然只有我一个人呢,哼哼」
『肉老板』自豪地挺起胸膛,开开心心地回忆起过去。他猛地旋转三脚架制成的铁棒,脂肪再次滴了下去,发出噗呲的声音。
而伊丽莎白还是维持着低沉的声音,问道
「于是,你为什么突然跑来余的城堡做生意?」
「嗯嗯?除了开拓顾客面,没什么别的想法。我自认为我是商人的楷模呢」
「你这家伙,就算面对『拷问姬』也不会畏惧。这可是面对千古大罪人。而且当时还摆出那种面对常年老客户一般的态度……你迄今为止的一切行动,都是这样啊。面对跟恶魔有牵扯的事情也完全不害怕,甚至让人觉得你早已习惯了」
「哎呀,我一直胆就比人……嗯?比亚人大一倍了呢」
「喂,『肉老板』。你……莫非过去也跟维拉德做过交易?」
『肉老板』突然不说话了。
不自然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脂肪滴落,火焰爆裂。
伊丽莎白以平淡到可怕的口吻,继续说了下去
「————为什么,你毫不犹豫地就来到了『拷问姬』的城堡?因为你完全掌握了维拉德被抓,以及之后事情的全过程」
『肉老板』没有回答。但没过多久,『肉老板』哈哈大笑
「唔,我努力地试着回忆了一下,毕竟做过生意的客人实在太多了呢。说到过去的交易对象,要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个全都记住实在是……」
「你给那家伙『卖了什么』」
『肉老板』再度沉默,只有火堆啪叽啪叽的燃烧声音在持续。『肉老板』缓缓转动铁棒,肉块正考得十分到位。这次他又在上面搓着胡椒调节味道,对成果满意地点点头之后,转向了伊丽莎白。
兜帽内侧犹如深渊的黑暗,直直地盯着伊丽莎白。
「……您在说什么?」
肉老板还是让人看不到表情。
但伊丽莎白直观地感觉到了。
『肉老板』正扭曲地嗤笑着。
「『刺兔』!」
伊丽莎白放声高吼。红色花瓣与漆黑羽毛在空中飞舞散开,随后出现一个镶了大量大钉子的木制擀棍,以要将『肉老板』碾碎的势头滚了过去。
『肉老板』立刻做出反应,凭着曾经多次展现过的华丽动作躲开了刑具。
火堆被撞散,火焰消失,肉被碾碎。
全都浪费了。
即便如此,『肉老板』还在冷笑。
在深深的黑暗中,他正露出深不见底的笑容。
***
「喂,等一下。你是说『肉老板』?骗人的吧,那家伙只是普通的亚人商人啊!」
櫂人激动地叫喊起来。在他脑中,那早已见惯的戴着兜帽的身影正蹦蹦跳跳表示抗议。但是,维拉德对櫂人的反驳无奈地耸了耸肩
『基本上,以善良的人类的思维来说,这确实是正确的呢,「吾之后继者」啊。进一步说吧,从他到「拷问姬」的城堡来做生意的时候开始,他就算得上十二分异常了。以前「皇帝」也说过,你要是一直抱着这份率直,迟早会丧命喔。你也该学会吸取教训了』
维拉德再次露出令人讨厌的笑容,用包裹在白手套中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
『有恶魔牵扯的这个世界里,可没有那么多值得信任的人吧』
在陌生的城镇中心,櫂人感到深深的眩晕。无数尸骸的脸就像正在嘲笑一般,看上去十分扭曲。冷静下来之后,他轻轻地摁住额头,在脑海中回放迄今发生过的事情。
(作为普通商人来说,『肉老板』的确对武力十分擅长)
他是个拥有神秘经历的人,没有恐惧的概念,甚至还把龙收为坐骑。
不论櫂人还是伊丽莎白,都未曾对他的身份产生过怀疑。但是,『肉老板』却又是个身上不论有着多么诡异的地方也都会显得非常自然的男人。
迄今为止,櫂人也曾多次受益于他那独特的愉快态度。
(但是,『肉老板』确实说过)
『只要需要『肉』,只要是『肉』,我一定能够满足要求为您筹到』
其中是不是也包括恶魔肉呢。
地面崩塌的错觉向櫂人袭来。
自另一位『拷问姬』登场后,一切都变得古怪了。
让他感觉到,就像整个舞台从基础部分遭到破坏一般,却仍旧看不到下方是无尽的深渊。櫂人已经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去目视这些了。
「于是我再说一遍。效忠于我吧,濑名·櫂人。一切都是为了救世」
(这『于是』到底什么意思啊!)
混乱中的櫂人在心里大叫起来,将莫名有些空洞的目光转向珍妮。
这个突然出现的金色『拷问姬』,自称既是圣女也是恶女的女孩,理直气壮地挺着胸膛。
一口一个救世反反复复说个没完。
这个女孩了不起似地自称圣女,还打算救世。
此时,櫂人强烈地感到烦躁,同时萌生出一个疑问。
——救世究竟是什么?归根究底,有救世的必要么?
「为什么效忠于你是为了救世?十四恶魔已经赶尽杀绝,我和『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付出了大量的牺牲,最终打败了他们!人类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了。为了战斗而被创造出来的你,事到如今还释放到这个世上做什么!」
「〖才没结束啊,白痴。一切才正要开始,你这无知的小丑〗」
櫂人发自内心的疑问,却遭到了直言不会的嘲笑。
櫂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但是,强烈的烦躁情绪反而让他控制住了激动得情绪。他控制住自己没有反驳,老实地等待珍妮继续往下说。
手腕上的锁链响了起来,珍妮竖起了食指,就像要说悄悄话一般抵在嘴唇上
「开幕将是在接下来————倒不如说,你们两位(恋人)才是一切的起因」
櫂人和伊丽莎白并不是恋人。但珍妮这样比喻之后,张开双臂。她依旧面无表情,如同要将一切拥抱在怀中一般转了一圈。
她在这个笼罩在死亡之下的聚落中,坦然地宣告道
「十四枚棋子被顺利破坏,但棋盘受到了伤害,出现了巨大的裂痕。一部分看到过肮脏伤口的人会作何感想,会期盼什么,会图谋什么————问题就在这里」
珍妮的话还是那么难懂。但她就像伟大的预言家一般,接着说道
「照这样下去,世界将『按照预定』毁灭的吧」
珍妮直言说道,微微一笑,之后再度张开嘴唇。她少有地准备做补充说明,但最忽然停了下来,打了个响指。
——————啪叽!
——————咕噜?
从『机械装置之神』中,那个全身仅由牙齿构成的野兽抬起头来。
珍妮就像给自己的孩子送行一般,温柔地细语道
「嗯,『我的第一具』,去吧」
野兽瞬间蹴地而起,石砖地面被它踏碎。它疾驰而去,道路被一路破坏。化作他皮肤、肌肉乃至骨头的牙齿激烈地泛起波浪。既是个体又是群体的『第一具』闪耀着复杂的银色,看上去就像无数只小鱼一边维持野兽的形态一边泅泳。
野兽将墙壁踢破,将骸骨粉碎,高高跃起,咬向从房屋背后现身的人影。
铿,只听到坚硬的声音。最初的攻击被手臂阻挡。对方身着白银铠甲。但组成野兽面部的牙齿脱离了表面,开始自由飞舞,接连插进铠甲关节的缝隙。
随后响起沉闷的惨叫声,大量飞溅的血液滴在了石砖地上。
在仰面倒下的铠甲胸口,绘有白百合的徽章。
确认完对方的装扮后,櫂人诧异地叫起来
「————圣骑士?」
他没想到追兵竟然追到了这个地方,实在忍不住动摇起来。但珍妮却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
「这些圣骑士并非追着你过来的。他们的追踪对象,是我」
「你?等等,圣骑士已经掌握了你……另一个『拷问姬』的信息么?」
「是的,不过准确的说只有圣骑士中极少一部分,教会高层某派系麾下的人。更准确的说,先生是因为我而被教会诱导到这里的」
「————啥?」
櫂人惊愕地叫了起来。他应该是完全自愿到兽人领土来的。
在他面前,圣骑士忍受着疼痛拔出剑,打算用剑柄打退咬他的野兽。不知是觉得他的抵抗很烦,还是判断僵持下去无法打破现状,『第一具』离开了圣骑士,全身泛着波浪落在地上。
那东西发出咆哮,将表面的牙齿像子弹一样射击出去。
圣骑士不成样子地胡乱挥剑,但这又岂能防御住散弹状的攻击。头盔和关节的缝隙纷纷被牙插入,鲜血四溢。道路被凄惨地染得血红。
珍妮面对这个情况毫不动摇,淡然地细语道
「之前没来得及说,还是先解开一个误会吧。虐杀兽人不是我干的。我早已在聚落完成了痛苦的收集。〖何况,我哪会用那种脏死人的方法处理啊〗」
「是这样么?那么出现在村落的机械是……」
「放那个出去是为了试探先生的实力。先生要是输了,我准备就索性杀掉算了,不过勉强合格了呢。〖真的很勉强呢,勉勉强强!〗」
櫂人不禁呆住了。看来不管什么情况,当时要是输了确实会被杀掉。
珍妮毫不愧疚地继续补充关于虐杀犯的新信息。
「这些追踪者掌握了出发的我想与你进行接触的意图,令一方面也由于他们自己需要痛苦,于是便入侵兽人领土实施虐杀,刺激比亚迪,然后刻意流出『伯爵』战的资料,从而让你离开人类的领土。这样一来,教会其他派阀的耳目便无法触及。另外,他们预测到我会带你到这里来进行解释,顺利的话便能够在暗中将你我一同杀死。大概就是谋划的吧」
「等等,如果你没说的没错……虐杀兽人的凶手是人类,而且还是教会的人?」
櫂人顿时感到全身发冷。即便行凶者只不过是教会的一个派阀,但这个真相若是让琉特或比亚迪知道的,恐怕战争在所难免。但是,珍妮摇了摇头。
「『凶手是人类』这个说法不一定准确呢。先生也认为,村里的惨状不是人类能够干得出来的对吧?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因为————」
此时,櫂人察觉到一个事实。
圣骑士与野兽间的战斗逐渐变得不正常。圣骑士完全不在乎伤势,开始挥剑。仔细一看,那些刺进铠甲关节部分的牙齿从肉里开始被一颗颗顶出来,拉着血丝落在地上。
「——————因为那些虐杀的凶手,已经面目全非了」
『第一具』发出警戒的低吼。它将铁灰色的头高高扬起,放声咆哮,就像櫂人生前的世界中的机关枪扫射,将无数的牙从全身发射出来。
圣骑士正面挨上了这一击,眼珠被击碎,部分皮肤上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牙,但他在这样的状态下依旧有力地把剑向后抡起投掷出去。使出浑身力量的这一击轰穿了野兽的腹部。
野兽在冲击之下支离破碎,但散落在地的牙齿随即恢复原状。『第一具』开始重整旗鼓,而圣骑士在此之前便已完全止住了出血。只见圣骑士身上的肉异样地膨胀起来,丑陋的粉红色堵住伤口,从铠甲的缝隙间挤出来。
那不是人类身体所会发生的变化。面对这骇人的一幕,櫂人不禁噤若寒蝉。
(那东西,真的能算人类么?)
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很难判断他还是不是人类。
『第一具』与圣骑士相互怒视。此时,毛骨悚然的噶嚓噶嚓声接连响起。
一具具白银铠甲纷纷现身。但是,他们的样子都很奇怪。包括刚才将野兽打飞的那个在内,所有人的头盔内侧都在发出呻吟。忽然,其中一人向櫂人看了过来。
「唔……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呻吟转变成咆哮,圣骑士猛冲而来。
小雏啥时间挡在了櫂人面前,随着向前有力一踏挥下斧枪。
「不许靠近我心爱的丈夫,贱种!」
而圣骑士从下方挥剑上斩,两只兵刃画出大幅度的轨迹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迸发出激烈的火花。与此同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
小雏将斧枪『向下挥』,圣骑士将剑『向上砍』。
两者间的姿势与力矩长短造成了双重差距,但圣骑士无视于一切不利条件,接住了小雏的一击。以他们本来的力量,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櫂人虽然困惑,但极为冷静地打了个响指。
「————起舞吧」
半空中飞来刀刃,直逼圣骑士侧腹。但调整过不至杀死对方的这一击,被另一具白银铠甲挡开了。新来的圣骑士光凭蛮力就接下了刀刃。
不等櫂人再次进行操作,他便将刀刃随手一扔,深深地插进路面中。
小雏与圣骑士将对方相互推开,拉开距离后绷紧神经进行着戒备。
櫂人咬紧嘴唇。虽说刚才那一击手下留情了,但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光凭蛮力将刀刃接住。换句话说,办到了才有蹊跷。
「怎么搞的啊,这些家伙……明明是圣骑士的样子,却根本不是正常人吧」
「向先生问个问题吧————『君主』死亡的最后一幕,有好好确认过么?」
珍妮投来出乎意料的提问。这时候,〖第一具〗冲到了刚才接住櫂人刀刃的圣骑士面前,很自然地将櫂人的战斗承接过去。
櫂人正要回答珍妮的提问,但有闭上了嘴。『君主』是经历了櫂人的拷问之后,被櫂人杀死的。面对在剧痛之下哭喊的恶魔,櫂人确确实实将砍下了他的首级。但是,又有一些疑点让他不敢贸然断言。此时,櫂人如遭到电击一般,想起了一件事。
(恶魔在死亡后会崩溃,化作黑色羽毛)
櫂人并未守候到『君主』的尸体发生变化。
「不。我是砍下了他的脑袋,但没有确认他临死时的变化」
「〖我就知道,你这无可救药的大白痴!〗就算是人被断头台砍下脑袋也还能再活几秒钟。恶魔的话,要花更长的时间才会毙命。有人将他的脑袋接了回去,让他活了下来……另外,教会中存有偷看到你对『君主』实施拷问获取力量的资料,现场的回复术式是不是也留下来了」
「啊……你说的没错」
珍妮指出的问题很准确,櫂人把用完的术式留在了笼子底部。教会厌恶黑魔法,他认为隔日就会被擦除掉,但珍妮否定了他的观点。
「那个术式能被重新利用。去掉将痛苦还原到先生身上的部分,只保留能够使用的回复部分。这样一来,能够源源不断从『君主』身上割肉的术式便完成了。〖于是『君主』就变成了方便的『家畜』呢!大肥猪一头!〗」
「像对待家畜一样割取恶魔肉————该不会!」
「〖没错————就是用来吃的〗」
珍妮直言不讳地咒骂道。
她手上的锁链响了起来,指向正在与小雏交锋的圣骑士。
「————那些家伙,被喂过肉」
櫂人的目光猛然转向那些圣骑士。
他们的脸藏在头盔之下,不清楚里面有没有伊莎贝拉的部下或櫂人认识的人。但唯独一点能够轻易看出来,那就是他们的精神很不正常。
头盔缝隙间露出的眼睛疯狂地充血,嘴里不断溢出红色的泡沫。
櫂人反刍珍妮刚才说的话。
(他们需要痛苦)
「吃恶魔肉需要适量,而且为了人体能够承受,必须等待许多年直到其生根。可是,他们被喂下了超出几倍的量。现在这些圣骑士,已经变成了为缓和自身的痛苦而向他人追求痛苦的兵器呢。〖绰号,弃子呢〗」
因此,这些圣骑士对于虐杀不会有任何犹豫。
櫂人回想起被吊起的遗体。正如他推测的那样,在那些地方,只是为了获得痛苦淡然地进行过流水作业。同时也正如维拉德所说,指定虐杀地点的人类肯定在追求娱乐性的变化。
(在某种意义上,那确实是恶魔所为,但也少不了人类的原因)
「想不到,我竟然把事情弄成这样」
「对此感到自责,既不理性也毫无意义,老好人先生。先生确实是〖无可救药的傻缺〗,但这种情况最终总是难免的」
珍妮轻轻地耸耸肩。櫂人攥紧拳头。
这个时候,小雏开始压制圣骑士。现在的她拿出真正地实力挥舞着斧枪。圣骑士为了逃离猛烈的连击,选择向后退开。小雏也野兽般的气势说道
「别小看我的啊————我要让你知道,继续上前就是死」
正与『第一具』交战的圣骑士也退开了。但那些面目全非的圣骑士似乎并没有放弃,守候在后方的五个也加入进来。看来他们打算以数量来压制。
櫂人与小雏再次摆好架势。『皇帝』哼起鼻子,但没有动。维拉德翘着腿。
这时候,珍妮慵懒地下令道
「『我的第一具』『我的第二具』『我的第三具』『我的第四具』————拦下他们」
仅由牙构造成的野兽,形似人类但骨骼却致命性扭曲的自动人偶,拥有巨大玻璃制翅膀与管筒制四肢的袭击,完全没有接缝的直立盔甲,四具『机械装置之神』以一丝不乱的动作上前。
瞬间,银色的轨迹在櫂人的视野中奔驰起来。
『金属块』出现在了众圣骑士面前。櫂人即便看到了那东西的全貌,还是没能理解其本质。那东西几乎超越了人类可理解的范畴。
(那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既坚硬又柔软,即是盾也是剑,即是子弹也是翅膀,而且巨大、扭曲、不定型。那东西直线性地,或又曲线性地蠕动起来,将敌人大卸八块。
櫂人总算察觉到它的本质。
(『机械装置之神』将各自的身体分解后,自如地将部件组合起来,构成了全新的生物)
他们正如那冠以『神』的名字,是四位一体的武器。那东西将触手状的金属带强化,化作形似突击抢的圆锥变幻莫测地奔袭而去。这次,与形状相矛盾的动作施展的违背人类预测的攻击之下,圣骑士的手和脚连同白银铠甲被一并砍飞。
几条人的四肢飞向半空。这样的情况在某种程面上相当滑稽。
不知道这些圣骑士是否是自愿吃下恶魔肉的。櫂人想要阻止惨剧发生,但他把几欲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在他眼前,那些圣骑士的伤口开始沸腾。
其中一个的头盔被弹飞,里头的脸露了出来。
「咕、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他的眼珠几乎倒翻过来,肥大化的嘴唇感觉随时都会破裂。血管暴起的面部变得就像被网子罩起来的果实一样,十分凄惨。
大概已经没办法活着解救他了。
在这形同地狱的情景中,珍妮淡然地讲道
「他们吃的是『君主』的肉。那么,我和维拉德吃的是什么肉呢?毕竟先生像苍蝇嗡似地〖也就说吵死人的意思〗问起了,我当然有必要讲清楚。不过与其口头说明,还是给先生看看吧。因为有这个必要,所以我就这么做了。这里实在〖搞得太操蛋了〗」
珍妮耸耸肩。
『机械装置之神』在单方面地继续蹂躏,她转过身来背对战斗。
蜂蜜色的秀发摆动起来,她踏着跳舞般的脚步走向挂在墙壁上的一具遗骸。那正是维拉德提问后,珍妮所指的那具唯一用黄金装饰着的尸骨。那应该是个在炼金术士中相当有地位的人物。
珍妮把手伸向他项链上闪耀的蔷薇色宝珠。
「〖全部毁灭吧〈The end〉〗」
噶嚓,响起僵硬的声音。珍妮竟徒手捏碎了宝珠。
蔷薇色的碎片飞洒开来。然而以此为开端,就像某个拉杆被拉动了似地,整个城镇开始剧烈摇晃。
櫂人没法站稳,失去平衡。小雏当即飞奔而起,伸出手臂,基本以抱住的状态温柔地,却又坚实地支撑柱櫂人。
「櫂人大人,请用手挽住我」
「嗯,多谢」
这对恋人紧紧抱在一起。摇晃愈演愈烈。
天地在上下震动,如同世界末日来临。
维拉德少有地摆出由衷感到佩服的样子,没有在噪音中消失,大声赞叹起来。
『噢噢,不止是大手笔,而且计算精确啊!竟然有将一个城镇毁灭的装置!』
櫂人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两座山的山脚处链锁式地爆发红光。看来树林与裸岩背阴处实现设置了魔法阵。耀眼的光线呈链锁式逐渐削掉山的表面。它们通过相互干涉,一边增强力量一边分别冲向两侧山顶。
随着轰鸣,发生巨大的爆炸。两侧山顶如遭到落雷一般开始崩塌。
最终,大量的滚石落向山间聚落。
「抱歉,小雏!麻烦你帮我避难!」
「当然!我一定会保护您!」
小雏迅速抱起櫂人,迈着起舞一般的脚步接连避开危险的巨石。小块的石头,櫂人则用兽臂挥开。
一名圣骑士被压扁。『机械装置之神』的金属制兽臂轻易地将岩石粉碎。『皇帝』也慵懒地咬碎着落石。只是幻影的维拉德,耸了耸肩让自己消失了。
说道珍妮,她只是看着天空。
就像看着雨下下来一般,看着天空。
岩石平等地落向每个人头上。
就像天罚。
感觉就如同触怒了神明,炼金术师的隐世之地被渐渐摧毁。但做出这个选择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他们中唯一被留下的女孩。
「害了,差不多到时间了」
珍妮忽然行动起来。在逐渐覆灭的故乡里,她手腕上的锁链晃晃鸣动,优雅地跳起了舞。『机械装置之神』向他身旁靠拢。
『机械装置之神』解除了融合形态,四台机械加入到舞蹈之中,犹如称赞珍妮一般围绕在她周围。魔力向中心汇集,金色的花瓣开始飞舞。
「櫂人大人!」
「嗯,抓紧时间!」
櫂人和小雏连忙跳进圆中,『皇帝』紧随其后。众圣骑士也飞奔而来,但被金色花瓣与白色羽毛的障壁租到在了外面。
转移魔法阵留下了化作异形的圣骑士,无情地发动了。
珍妮无视于他们的咆哮,淡淡细语
「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现在继续来讲吧。我们吃下的恶魔肉来自哪里?只要进入现在被废弃的王都地下陵墓,一切都一目了然。就在那里让先生见证一下吧」
华丽而冰冷的光线淹没视野。
他们离开了渐渐覆灭的聚落。
珍妮一副在说「敬请期待吧」的样子,接着说道
「连你们〈迷途羔羊〉都不知道的,真正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