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去死吧。汝已不能算作「人类」了,「十七年痛苦的集合」啊』
「多谢夸奖——然后呢,你冷不丁地干什么?」
棹人一边看着自己的肉在眼前被咬碎咽下,一边若无其事地作出回答。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下半身仍是被吃掉的状态。但是,他的肉体正从血肉模糊的断面生长出来。
内脏如触手般蠕动,延伸,相互纠缠。骨骼长了出来,然后以肌纤维包覆,上面铺上皮肤。他用恢复原状的脚从半空一跃而起,与自己的恶魔对峙。棹人之前向『皇帝』提意见的时候,曾被撕下过一只手。但现在跟那时候不同,完全没有感到恐惧。
(啊——原来如此呢)
到了现在,棹人终于有了真切的感受。他已经是与『皇帝』对等的存在。但是,能与恶魔分庭抗礼的人类,只可谓是荒谬绝伦的扭曲存在。
换而言之,他是已经无药可救的生物。
『还怎么了?哈,真亏汝敢在恶魔面前悠哉饶舌啊。是吧,小子?吾的不肖之主,「十七年痛苦的集合」啊』
「那又怎么了?有意见就直接说啊」
『汝才是————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皇帝』眯起燃烧的双眸,向棹人问道。他的问法,与伊莎贝拉的很像。
就像为了下达最后的审判所做出的声讨。
在遥远的下方,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目前三种族正全力奋战,但这种平衡显然坚持不了多久。三种族能够保持优势,终归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
如今的时间比宝石,比黄金还要宝贵。但棹人没有回答,脸上依旧挂着平静的微笑。
至高的猎犬发出低吼
『没说的吗,吾主啊』
「……」
『没说的吗,对吾』
棹人沉默到底。但这也很正常,这某种含义上,就跟小雏那时候一样。不,要比那时候更加糟糕。对自己的猎犬,他没有要说的话,也没有能堂而皇之拿出来的说辞。
(——讲个故事吧)
讲个故事吧。
这是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年,残忍杀死人类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被世界舍弃的英雄的故事。
总之,是个憧憬与愚行的故事。
是描绘爱的,不是爱情的故事。
跟恶魔,从一开始就毫无关系。
正因如此,濑名棹人说出了根本算不上答案的话来
「抱歉,『皇帝』。就让我把你利用到最后一刻吧」
『小子啊。这是头一次。本至高的「皇帝」此时此刻头一次尝到了憎恨的滋味』
『皇帝』露出獠牙。在他双眸中燃烧的火焰,颜色稍稍发生变化。他头一次展现出自身的愤怒。但奇妙的是,他的样子却又显得有几分愉快。
这可能不光是由于中介者,而且还受到了自己主人影响的结果,『皇帝』的低吼中承载着鲜明激动情绪。
『吾对汝十分中意。汝的疯狂,汝的扭曲,还有为了希望而捧起绝望的愚蠢!吾就想见识见识,汝究竟能堕落到何种地步。但是,汝……汝这家伙————竟然做到这个地步吗!』
「没错。我不跟你商量,就要你帮我完成我要做的事」
『汝觉得吾会允许?』
「不可能允许的吧?」
『既然如此——吾该做的,只有一件事了吧?』
『皇帝』张开巨颚,锋利的牙齿闪耀着凶光。那血盆大口,就像一口棺材。
血与腐肉的气味充斥四周。棹人静静地叹了口气。他其实很明白。
(麻烦了……陷入僵局了)
毕竟,双方的战斗无法决出胜负。
棹人只要活得痛苦,魔力就会还原到『皇帝』身上,只会让双方力量一起增强。因此,双方只会互相撕碎对方的肉后再重生,一直周而复始下去。『皇帝』是只聪明的猛兽,结局他肯定也很清楚。即便如此,『皇帝』依旧不肯撤回杀意。
「我说『皇帝』,你就没察觉到吗?」
『察觉什么?自称狂王的「愚者」啊』
「你——简直就像人类啊」
猛兽眼中的火焰猛烈地窜了起来。至少,在棹人看来是这样。瞬间,『皇帝』毫无预兆地如流星般飞驰而去。黑色的轨迹无视肌肉的极限,逼近棹人。
『狂王』对此严阵以待。就在此时,另一个身影悠然地挡在了他面前。
「——诶?」
「哎呀,我觉得也没那么值得意外呢」
——不,当然意外了。
棹人这么心想,但根本没机会说出来。漆黑流星逼近。
当在棹人面前的那人,若无其事地将手伸向前方,从白手套包裹的掌心喷出漆黑之暗与苍蓝花瓣,化作无数利刃。但『皇帝』没有停下,直冲而来。那巨颚逼至极近的距离。
「——哼」
维拉德·蕾·珐缪饶有兴致地轻声细语。
他的反应,仅此而已。
下一刻,维拉德代替棹人被咬下了右臂。
***
「原来如此,这就是缺损之痛吗。被火烤时的痛楚已经知道了,但这还真有意思。只要止血就不会死,很便利呢。然后,竟然能将攻击无效化……你果然很强呢」
『尔这厮什么意思,维拉德。滑稽过头就是罪,汝可知道?』
『皇帝』威慑般低吼道。另一边,维拉德正挥舞着已经止住血的右臂,贵族式外套随之摆动。不知为什么,他不慌不忙,像演歌剧般造作地回应道
「啊,『皇帝』,我与你过去确曾有称霸世界的雄心。但是,大梦没能实现,历经奇妙的转折后,我们又站在了这里。既然如此,与其用无谓的厮杀消磨时间,更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
『汝说什么鬼话,「脑子里养着地狱的男人」啊。脑子终于被自己的地狱吃掉了吗?』
「要说地狱啊,现在哪里何尝不是?又能被那种东西吃掉什么?」
维拉德露出令人讨厌的笑容,但未曾打算从棹人面前挪开。被咬下的部分依旧残缺着,维拉德大大地张开双臂。他的举止还是不可思议地好像孩子一样,脑袋微微一歪露出微笑。但是,他的表情忽然充满了强烈的憎恶。
棹人好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吃了一惊。维拉德以冰结的口吻讲道
「我这个人,面对辛酸也能享受,不是为败北而降生的」
『尔这厮到底在说什么?』
「原来如此,世界的终焉。原来如此,一切的毁灭。简直够了。尤其是那巨柱,没有什么比那更加美丽,更加丑陋,更加出色的了————但是」
听到这番话,棹人回想起曾经的一幕。
那是在『世界尽头』,紧随伊丽莎白与珍妮被困住之后发生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维拉德也来到了两尊柱子跟前。他夸张地张开双臂,雀跃激动地望着面貌大变的两位『拷问姬』。
『——————太出色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美丽,更丑陋…………啊,真是太出色了』
他的表情无比天真,活似正看着流星雨滑过的小孩子。不过,他忽然敛去表情,神情变得严肃。
维拉德极快地恢复到醒悟的态度,想到了什么。
『—————————————————————————————————不过,嗯』
他那时在想什么呢?
现在,答案即将揭晓。
「试想一下吧,十三恶魔与他们的王,终归也不过是世界终焉的暖场戏。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尔这厮……等等。想来,汝一直都在对「十七年痛苦的集合」言听计从,该不会……汝想对神与恶魔复仇吗!』
「诶?你是那么想的?」
『皇帝』像是想明白了,牙齿紧咬得咯吱作响。棹人不禁与现场格格不入地直接道出自己的吃惊,看着维拉德的背影。维拉德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没错!我所做的都是在妨碍神与恶魔,让他们回归于无!一切都只为这一件事!『吾之后继者』的决意,可谓与我的复仇不谋而合,可谓完美契合!好了,尽管吼叫吧!愤怒吧、激动吧、发疯吧!我所忍受的屈辱,只为实现这个目的!」
『终焉近在眼前,却还谈个人的复仇,如这厮简直荒唐』
「这货是笨蛋呢」
其实根本轮不到棹人来说,反而棹人比维拉德要愚蠢得多。对此,棹人自己也心知肚明。但是,因为维拉德的口气太得意,让他实在忍不住不去吐槽。维拉德对两人的指摘丝毫不以为意,接着说道
「啊,我当然愚蠢,但这样就够了!因为这个世界本就不是悲剧,而是闹剧!我被人擅自推上舞台,成了演员,不但『吾之爱女』被夺走,以前的『我』也死于非命,然而这一切都被当做了暖场戏!既然如此,不让主演也沦落为小丑,怎么能算一场好戏呢?」
『如这厮还是老样子……你的思维,显然脱离了常人』
「而且啊,『皇帝』。『以人之手所能触及的最高值』『至高的猎犬』,
但仍然是个逃不过主人影响恶魔啊——现在的你应该能够明白,何为『憎恨』」
『……哼』
「那股感情,本来应该指向谁的脖子?杀不死的对手与毫无意义的互咬就能让你满足吗?」
『皇帝』没有回答,选择沉默。
在下方,战斗的声音仍在持续。但在空中,却维持着匪夷所思的寂静。就好像唯独这个地方从这个世界剥离了出来。可是,这寂静也钟会迎来结束。
维拉德再次开口。这位愚者,无比认真地说道
「高傲之人,直到最后都应该保持高傲。为了我,不要忧伤,尽情地傲慢下去吧」
『…………』
「『皇帝』啊,不要让区区人类失望啊」
『皇帝』没有动,维拉德也继续伫立在原地。不久,『皇帝』甩了下尾巴,非常不服地咒骂道
『——去吧,吾的不肖之主』
「……『皇帝』」
『与你的疯狂互相撕咬,的确毫无意义。既然如此,就趁吾没改变主意赶快走吧。赐予吾「憎恨」之人啊,汝就保持着那纯净的扭曲,直到最后一刻吧』
棹人短促地点点头,准备前进。黑色长衣的下摆翻飞起来。但这个时候,棹人一时停了下来,转向身后。维拉德依旧站在『皇帝』身旁。
他轻轻挥了挥还未再生完毕的右臂,天真无邪地说道
「别了,『吾王』『吾之后继者』————我的儿子」
唯独这一次,棹人魄力允许了他这么称呼。
维拉德不知怎的微笑起来,不可思议地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托你的福,我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
「……是吗」
这句话,没有掺假。维拉德非常坦率地只表达了感激之情。
正因如此,棹人打了个响指。现在的他,就连将剧痛转化为魔力的系统都不需要了。他趁『皇帝』掉以轻心,单方面解除了契约。黑色猎犬的身影即将从现世被弹出,但紧接着棹人将丝线系在了维拉德身上。维拉德面对新的契约,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哎呀呀,这下子『皇帝』就真没有理由再阻止你了,不过……这样没问题吗,『吾王』?就不担心我为害人间?」
「别忘了你脑袋里的自爆装置」
棹人说完后,转身离去。他将自己的黑色军团,追随他直至此刻的某种意义上可谓是最后的部下的人,也抛在了身后,独自前行。这次,他没再回头,但面对着前方向身后招了招手。
「再见了,维拉德。伊丽莎白成为『拷问姬』,『重塑派』冒出来搅和,归根究底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绝饶不了你……但我也度过一段非常快乐的日子」
「哎呀呀,这反抗期简直太漫长了」
维拉德无奈地这么说道,恐怕还耸了耸肩。但是,棹人已经看不到他的样子了。这一次,他笔直飞去。
朝着恶魔之柱比邻的
神之柱的方向。
***
「什、棹人阁下!」
「不是那边啊!」
伊莎贝拉和琉特慌乱不堪地同时喊了起来。他们专注于自己的战斗,同时也在关注棹人的动向。毕竟,濑名棹人是『狂王』,是被变成恶魔之柱的伊丽莎白的仆从。他身上存有为实现自身目的而陷世界于灭亡的危险性。
现在,棹人不知为何没有去恶魔之柱,而是正在前往神之柱。
(该阻止他吗,不,怎么办才好——!)
琉特咬牙切齿。如今濑名棹人是无与伦比的魔法师。他所在的至巅高度,无人能够阻止,即便全盛时期的圣女都不见得能行。琉特认为,至少应该尝试绊住他,便开口喊了过去。他将情况传达给亚人的炮击队以及兽人的工兵队,准备做出指示。但就在这个时候,琉特的困惑似乎传达到了棹人那里……
棹人忽然转向下方。
(——……啊)
琉特看到那张脸,想了起来。
到了最终的场面,总算想起来了。
(——……我,竟然忘了)
『但我没事……说到底,我就是我』
这是在世界树发生的一幕。琉特的妻子艾茵向棹人询问时,棹人做出了那样的回答。
他一幅困扰的样子咧嘴一笑。看到棹人的反应,琉特偷偷放下心来。
那亲切的表情,确实是濑名棹人的表现。
忽然,琉特强烈地想到
这笑容—————千万不能忘。
不论发生什么,也千万不能忘。
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确实有那种感觉。
(然而,我却……)
为什么就忘记了呢,为什么出声去喊棹人,为什么连话都没跟他说呢。因为被化身『狂王』的少年那无与伦比的力量给震慑住了么?但是,那终归不能算借口。
明明在不久前还有回想起来的机会……
『你要保重啊,琉特!夫人会伤心的,所以尽量别受伤喔!』
要是真想抛弃这个世界的未来,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为什么就忘记了呢!不光是这样,我……我实在太能忘了啊!)
强烈的感情在琉特心中如咆哮般肆虐。他所忘却的,不光是那个表情。
濑名棹人这个人,本来是什么?
琉特回忆以前在兽人国度确认到的情报濑名棹人在异世界遭受虐待,终被杀害。之后,他被『拷问姬』作为『无辜的灵魂』召唤,成为了『拷问姬』的仆从。
他原本不过是一位无力的少年,是个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保护,凄惨死去的可怜孩子。在这个世界,在他的这样年龄就像大人一样工作的人也有很多,但他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小小年纪便为了世界将自己消耗、折磨至极限的人,这个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大人们满脑子想的,都只有要保护这个世界……
但对棹人本质的理解,全都抛在了脑后。
「棹人阁下!」
「不能去啊,濑名·棹人阁下!」
伊莎贝拉也跟琉特同时喊了起来。琉特看了看身旁,她那张一般被机械所替代的脸上,正充满着异常严肃的紧张感。伊莎贝拉恐怕也察觉到了同样的事情。
他们将整个世界的重荷,压在了一名少年的悲伤。
而这本是身为军人的自己应该背负的东西。
濑名棹人没有回应他们充满后悔与忏悔的叫喊。
他只是依然挂着……
那副伤脑经般的笑容。
棹人稍稍苦恼后做出了回应。他像小孩子一样用力挥了挥手。这个动作,即便在不同的世界也代表着同一含义。正因如此,琉特与伊莎贝拉倒吸一口凉气。棹人拼命地继续挥手。
他在说……
再见了。
***
神之柱被白色羽毛与红色蔷薇所覆盖。棹人滞空于巨柱前。
金色的公主正被囚禁在错纵交织的荆棘之间。在羽毛与蔷薇的点缀中,她沉睡着。那被束缚的样子就像睡美人,又像被处以桀刑的圣者。
面对珍妮·德·蕾凄惨的样子,棹人打了个响指。苍蓝花瓣在他手腕上一闪而过。棹人将魔力连同血液一并变化成花瓣,送入到珍妮的双唇中。花瓣在她嘴中溶解。珍妮微微睁开眼睛。棹人悠闲地举起一只手
「嗨,好久不见呀,珍妮」
「……『先生』,为什……么」
「抱歉啊,珍妮。我自己都觉得满口只有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呢。不过,我对你还是很担心的喔。虽然可能没什么说服力……连同我这份,伊莎贝拉每天都在替你担心呢。真是饶了我吧」
「……先、生……是、笨蛋、吗……我是、问……为、什么、要来……这里」
珍妮嘴里流着血,问道。棹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脸上依旧挂着模棱两可的笑容,像献上祝词一般讲道
「『为了安然地继续沉睡,「神」追求延续契约。但是,这是不分对象的。因此,只要存在缔结契约的瞬间不被破坏的人,就可以将重负推出去』——另外,『「神」虽然与「恶魔」是相对立的存在,但阶位应该更高』。也就是说『用「神」的力量能够抑制「恶魔」』」
棹人将圣女口中打听到的情报滔滔不绝地枚举出来。珍妮似乎无法理解其中含义,眯起眼睛,但棹人没有继续补充。
他只是打了个响指。
珍妮身体里长出的羽毛,顿时白花花地同时飘散了。随着噶嚓噶嚓的声音,无数看不见的枷锁纷纷解开。这次,珍妮真的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与神之间的契约,被强行转移了。
而被转移的对象,只可能是眼前的这个人。
「『愚蠢的先生』,莫非————!」
「辛苦了,珍妮。你已经可以回家了」
棹人就像普普通通地打招呼按一般这么说道。只见从他脸上长出了一部分白色羽毛,但神之力在他的控制之下,相貌的变化被抑制到了最小。棹人又说道
「伊莎贝拉,你初恋的人在等你的喔」
「——
〖才不是那种问题吧,混账东西〗!」
珍妮完全不像她的风格,拼命伸出手。但是,她的指尖什么也没抓到。
荆棘放开了她,巨柱已然成为空壳,不在需要祭品。
就这样,金色的女孩就像被枪击中的鸟儿一般,坠落下去。但是,一道如流星一般的光冲向了她的下落地点。在珍妮接触地面之前,伊莎贝拉将她牢牢接住。
此情此景,就像骑士抱住公主一般。
「这不是很好么……好像有回报呢」
棹人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将脸上长出的羽毛一把抓住,硬生生地拔了下来。大量的血喷了出来,但棹人根本不以为然。
他又转向了恶魔之柱,向荆棘包裹的中央靠近。
在里面,睡着一个女孩。乌黑的秀发,雪白的肌肤,血红的眼睛,非常漂亮的女孩。
那是濑名棹人最珍视,最向往的人。
「辛苦了,伊丽莎白,我来接你了……放心好了,虽然可能会惹你生气」
他曾放出过豪言壮语,要拯救世界,解救一切。
但是,濑名棹人无法下手杀死伊丽莎白·蕾·珐缪。
既然下不了手……
那么……
在此,他高声宣布,道出了对谁也没有说过的,唯一的答案。
「『恶魔』和『神』,我都接手了」
这正是濑名棹人早已决定的任性。
也是更甚于圣女所曾背负的重负。
**** 教会流出的极秘资料·关于〖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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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维拉德·蕾·珐缪及其众属下所召唤的,十四恶魔中的最高阶位。
也是现存记录中目前与魔法师缔结契约的恶魔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被称为〖以人之手所能触及的最高值〗。
即便在吃下恶魔肉的魔法师中,也只有才能特别出众,
适应性强的人才能成功召唤。
降临于现世时,会化作双眸中燃烧着地狱火焰的黑犬姿态。
大小变化自如。还能够长出酷似蝙蝠的翅膀进行飞行。
自称〖至高的猎犬〗。
受召唤者影响,拥有高傲的气质,但
原本绝不会去理解人类的感情。
某小丑的解说
———————
「他虽然受到了我的影响,但说不上完全相同。
应该说,是与其他恶魔相比更为『例外的』存在。
我缔结契约时拒绝了与他融合这件事,便是变化的开端。
在下位世界获得肉体、理性与智能的恶魔,
终会被限制于个性的框架中。
结果,他终于连『憎恨』都理解了。
好吧,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个有意思的讽刺吧。
『恶魔会超越人类想象的范畴』但『有时会理解人类』之类的呢」
「明明连人本身不会理解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