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啊——算咱拜托了谁来告诉咱好不好,莫名其妙也要有个分寸才行——”
暴雨之中,一名男子自言自语着奔跑在险峻的山路上。
那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
个子高挑,身材纤细,四肢格外修长——那外观不禁令人联想到金属细工制品。虽说是一身便于活动的休闲打扮,但处在这样的豪雨之中却也没有多少意义。
不,就算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
穿着这身被殷红鲜血所染满的衣服——行动也绝不会多么便利吧。
“咱可不是为了像这样逃命才成为杀人鬼的啊……话虽如此,不过咱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目的,更不是自愿成为杀人鬼的就是了”
男子的名字是零崎双识。
虽说他就是在不远的将来,被冠以‘自杀志愿’之名而为人所畏惧的零崎一贼长兄——但是此时的他内心还并未成熟到以‘我’自称的地步,而那饱含敬畏之意的称号来源,名为‘自杀志愿’的巨剪也尚未出世。
两手空空。
手无寸铁的双识正处在逃跑的路上。
一边逃跑——一边战斗着。
和什么人?
自己到底在躲避什么,又与什么作战?
对此,零崎双识一无所知。
虽然刚刚击退了一群二十人左右的战斗集团,但是对于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零崎双识丝毫没有头绪——更为可怕的是,身为袭击方的战斗集团对于他们必须与双识拼杀的理由似乎也同样没有头绪。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这些人。
——到底为什么必须要这样才行——
交手中,双方全部都抱着这样的疑问——使杀意与杀意相互交错。
这是可以称为异常的状况。
即便如此,双识依然勉强击败了那二十人,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何止如此,这既算不上开始也同样算不上结束。
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理所当然的事情。
寻常的生活。
最近这一阵子,一直——每日每夜毫无间断,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生活。比起拼杀,对于拼杀的后续依旧会持续到来这个事实,即使是双识也感到疲惫,产生了消耗。
如果换作是从现在起五年,抑或是十年之后——被称为‘自杀志愿’,轻浮飘逸的零崎双识状况一定会截然不同吧。但是现在的他毕竟还年轻,与冷静,沉着一类的词语丝毫没有缘分。
何止缺少飘逸。
那是奄奄一息,已经临近极限的感觉。
“哈阿……哈阿……哈阿……”(想到BL的人自重)
至少,自己持续奔跑的原因还是明确的——比起一直滞留在同一处,这样更能让自己感到安心。
身后真的有追兵吗?
感觉无论有没有结果都是一样。
“哈阿,已经——连零崎是否开始都没法判——晤!”
察觉到雨幕对面的人类气息后——双识当即停下了脚步。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如果察觉到的是敌人的气息,那么就只能空手作战了。
虽然在瞬间紧张了起来,但是没过多久那种紧张感便烟消云散。
来者并非敌人。
出现在眼前的,是同为零崎一贼的一人——比双识更加年长的杀人鬼,零崎轧识。虽然不及双识,但是身高依旧属于高挑的类型,而身材则比双识要健壮的多。身穿支离破碎的衬衫与同样千疮百孔的牛仔裤的他——手中紧握着一根钉棒。
零崎轧识。
虽说尚未得到那个‘理由’的他此时还并没有刻意在说话方式上寻求自己独特的个性,但是与双识不同,此时的他已然因自己爱用的钉棒‘愚神礼赞’之故,原封不动的获得了愚神礼赞这个称号——
“——搞什么,原来是轧识君”
呼,双识松了一口气。
“之前无论下多大工夫都没有找到,不想却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你了,实在是讽刺呢”
但是比起说那是因为安心而发,倒不如说只是为了补回之前无谓紧张刻意而为的,半吊子的叹息。
明明是在雨中与家人相遇,轧识的反应却与双识如出一辙——这也意味着两人的精神都已被逼迫至极限了。
“……双识”
轧识开口道。
那是没有阴阳顿挫,仿佛到达疲惫极限一般的声音。
单是在这场大雨之中提高音量让对方听到自己所说在他看来都是件困难异常的事。
“至今为止,你已经和多少人——不,已经战斗过多少次了?”
“才不清楚呢”
对于轧识的疑问,双识只是摇了摇头。
似乎连想都不愿去想。
“从来没有这么不明不白过——咱们,到底现在是被卷入什么之中了啊?还是说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吗?咱们只是单方面的陷入混乱之中而已吗?”
“至少,处于混乱之中的不只是我们而已——”
转身确认完自己身后的状况,轧识这么答道。
“——至少,‘杀戮名’七名,‘诅咒名’六名,全部都陷入了混乱状态。尤其是暗口众那群家伙,在那边我久违的又看到地狱了”
“地狱?那还算好啦”
双识自嘲般的笑了笑。
“唉,实在是无地自容——如果现在这才是真正地狱的话,‘第二十人的地狱’这个称号我可名不副实,最多也就算是‘第二十人的惩罚游戏’吧”
“真是个让人不知道是否该笑出来的,微妙的玩笑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轧识还是微微一笑。
但那微笑也同样,仿佛自嘲一般。
“说到地狱,我听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双识,四神一镜里的赤神家,你应该知道吧?”
双识点了点头。
四神一镜——那是这个国家之中五大财阀的统称。
赤神家,谓神家,氏神家,绘镜家,槛神家。
因为在有熟人在氏神家中,所以对那个世界多少有些了解。
虽说,那是与这个世界完全无源的事情……
“也不是完全如你所想哦”
将钉棒搭在肩上,轧识这么说道。
“据我所知——那个赤神家被区区一名少女逼上了几近灭亡的绝境”
“区区,一名?”
“觉得——很耳熟吧?”
“…………”
正如轧识所说。
是的,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杀戮名’七名之一——‘杀戮名’序列第一,杀戮奇术集团匂宮杂技团的分家之中据说有三家竟然毁于一名少女之手。
将这件事作为前提,双识和轧识继续着对话。
但是——那么说的话。
“别开玩笑了——轧识君。你的意思是说同时凌驾于暴力与财力两个世界之上,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何止如此,照传闻来看就连权力的世界也已经受到波及了——虽说这条消息来源混杂所以可信度不是很高
“‘区区一名少女’吗——晤呵呵。没准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也说不定呢——”
“第一次听说你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啊,你个萝莉控”
“喂喂,我的感情最多不过是家庭之爱而不是少女爱哦?倒是说着这种话的轧识君你反而最有可能踏上萝莉控这条不归路呢”(竟然被你猜到了)
“可恶——那种事怎么可能发生。我既不喜欢女人,对孩子更是深恶痛绝。对于两种树形重叠在一起的少女更没有喜欢的理由。每次看到可爱的女孩子我就有想吐的冲动。我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对少女产生好感”
“你的台词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远见呢”
总之。
相互说笑间,两人的精神也得到了一定的恢复——果然,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还是不行啊,两人再一次切身体会到这点。
如果没有家人,现在的零崎双识不过是一名孤独的杀人鬼罢了。
“…………!”
“…………!?”
并非自嘲的窃笑过后,两人都注意到了从山的深处传来的声音——这次似乎是追兵没错。
双识带来的追兵。
恐怕同样也是为了躲避‘谁’‘什么’而逃到这里的自己却不巧卷入另外一场战斗——虽说如此轧识却丝毫没有抱怨的意思。
只是,单纯的架起钉棒
“双识,你也趁早找一个顺手的家伙吧。那样你一定会变得更强,到时候名声也一定会轻松超过我吧”
“晤呵呵——奇遇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发生的啊。不过,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就让我用心寻找一下好了”
“结束之后,吗。到底会不会真正结束还不得而知呢——这么说来,双识,你觉得那个天才音乐家现在会在做些什么呢?”
“谁知道呢?这阵子一直没见到他过。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需要担心,毕竟和我们比起来他要可靠的多嘛”
“也对”
说完,二人向着声音的源头迈出步伐。
从现在开始由这边实施迎击。
“这么说来,轧识君。有件事情请你务必赐教,话说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呢?”
“还用问吗?当然是在参战了”
??
大战。
在长达一年的时间内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在里世界中被如此称呼——不,准确地说,就连这件事本身也很少被人所提及。当事人,相关者之中大部分都命丧其中,而侥幸残存的人们对于那一年间的事也闭口不谈。
况且——不用说闭口。
对于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有着确切把握的人不过寥寥。两人,或者三人——最多也就只有四人吧。
四神一镜,共计五家统治的财力世界。
玖渚机关,共计八家君临的权力世界。
‘杀戮名’‘诅咒名’,共计十三家肆虐的暴力世界。
明明有三个之多的世界在相互侵蚀,各个组织内部也是矛盾频发——知晓其全貌的人却只有那种程度。
即使是在这场大战中存活下来的两名青年,零崎双识于零崎轧识,也只是在一系列事件落幕许久之后,也只得知了这场大战不过是由两人引发的,家庭矛盾一般的事情这种程度。
家庭矛盾。
狐与鹰之间的家庭矛盾——但是。
他们口中所说的天才音乐家,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依然不需要被人担心,在日后被称作‘少女趣味’的音使者,此时年仅十五岁的零崎曲识——几乎就在两人于山中陷入苦战的同时,抵达了与一切真相仅一墙之隔的深处。
这是原本决不会被人提及,本应作为无稽之谈随时间消逝的,从关于大战的记忆之中截取的一个场景——即使在零崎一贼之中仍属异端之流的零崎曲识,他那独特的人格正是在这一场景中得以定型。
??
“…………”
扎着短马尾,一身燕尾服打扮的少年行走在地下停车场之中——不,那步伐并没有平稳到可以称之为行走的地步。仿佛随时都会倒向前方般虚弱。少年的移动似乎只是凭借风的吹拂而已。
少年——零崎曲识吹着口哨。
虽然四肢健在,但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燕尾服已经支离破碎,不难看出他刚刚从一处修罗场中逃离出来——不幸的是这个推测并不完全正确,因为直到现在,他仍然没能从那个修罗场中完全脱身。
但是口哨依旧持续着。
这决不是尚有余力的表现。
更不是为了给自己打气的虚张声势。
通过口哨的声音——少年隐匿着自己的存在。
通过使声音与声音之间相互碰撞。
足音自然不必说,就连心跳声与呼吸声,连同其他来自自身生命活动的声音一起——彻底抵消殆尽。
“……不,坏”
这句自言自语——同样没有在停车场中响起。
音使者——零崎曲识。
十五岁时,他便将声音作为武器驾轻就熟——完全的支配了声音。但是,即便如此,像这样不借助任何乐器之力,仅凭口哨驱使声音的情况也是极为罕见——
“完全——不坏嘛”
虽然嘴上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但即使是被指责说是虚张声势他也会无言以对吧。
毕竟,他正处在败走的途中。
并非凭自己的意志来到地下车场,而是像遭到狩猎的草食动物一样,被逼入洞穴之中。
地下停车场中一辆车也没有,像是作为其替代品一般,大量的尸体堆积在那里,宛如停尸房一般。不过停尸房这个比喻并不怎么恰当,曲识这么想道。这里不过是战场的一景,而这些尸体也并非有人刻意停放,而是单纯被丢弃在这里罢了。
即使是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中一员的零崎曲识想到这里也不禁胆寒——想不到,拥有需要在超级上继续叠加三个左右的超级才足以形容的超弩级规模的高级度假宾馆的地下竟会呈现出这番惨状。
皇家荣耀宾馆。
坐落于其广阔领地之下的地下停车场。
散落四周的尸体,大概都有着与曲识相同的处境吧。战败,逃亡至此——最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不久之后想必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吧,受到这种比起称之为预感,在确切度上更倾向于推测的感觉影响,对于弥漫在周围的那些连排风扇都无法排尽的腐臭顿时也不再厌恶了。
并不那么可恶。
甚至有些可爱。
一想到自己不久后的归宿——
“轧识兄长说过自己不知道死亡的方法——我却对于如何生存一无所知。所以无论何时死去都无所谓——所以,就算死在这里,也不坏”
虚张声势罢了。
不过,也不乏些许虚心的成分。
归根结底,虚势与虚心之间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但是,就算是死也不能给家人添麻烦……就算死,也不能给家人丢脸”
他所带来的乐器已经尽数失去。
留在身上的物品只有一件——那是无法称作乐器的,纯粹的手榴弹。外形小到足以攥在手中,威力却与大小完全不成正比的手榴弹。约一周之前,从现阶段中零崎一贼最强的男人——被称作‘平行坐标’的暴热的杀人鬼那里得到的一品。
原以为不会有机会用到。
这种武器与曲识的兴趣不合。
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自己了——用从家人那里得来的武器自尽,大概——
“也不坏”
——吧。
“…………”
在几乎所有人都陷入混乱的这个大战中,零崎曲识是为数不多的几名持有冷静的人其中之一。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不会贸然行动虽然是他的优点之一,但在感受性上有所欠缺,无法使感情起伏,即使在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刻也依然不能感受到危机感的性格也是他的弱点。
不过,在这次的一系列事件中,多亏这种冷静他才能成功的抵达大战的中心部。
是的。
那就是皇家荣耀宾馆。
在此处的最上层中——有着这场大战的主谋。
引发这场波及全世界,无一例外,荒唐滑稽愚蠢之至,莫名其妙的大战的个人——就在那里。
无论告诉谁都不会得到信任吧。
这种大规模的社会现象——这种里社会现象只是由一人引起——但是曲识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打算。
并非没有信誉。
如果按顺序对找到一贼的人逐一进行说明,就算对方不相信,也一定会相助的吧——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逐一进行说明的时间了。
就算集体联络——大家也一定都陷入各种混乱中,难以脱身才对——这正是‘杀戮名’中少数派的辛苦之处。
即使这样,强行创造时间也不是不可能的吧——但是曲识却无视了这一可能性,直接抵达了‘既然如此只有靠自己了’这样的结论。毕竟那位主谋不可能一直留在宾馆中,何况——曲识对自己很有自信。
其中虽然不乏年少气盛的成分,但是确切的自信也并非没有——比起团体作战,自己的战斗能力更适合独自作战。极端的讲,曲识不排除会将自方牵扯在内的可能性——曲识的才能就是属于这种范畴。
因此,即使对手是宾馆中的所有人——即使与总数超过三百名的精锐敌对,也打算一个人给这场大战画上句号。
最终,曲识败走了。
确实的自信导致了确实的自负。
恐怕跟这些命丧停车场的人一样——过于自负了吧。
不,直到中间还是一路顺风。
曲识所驱使的‘音’敌人越多就越能发挥效果——毕竟那是可以诱发对手互相残杀的技术。
音使者。
曲识可以通过以各种手段发出的声音实施人体操作与精神操作——既可以随心所欲的驱使他人的身体,又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纵他人心神。当然,实施技术也有着相应的必须突破的限制,所以不能称作自由自在——但是曲识也是在准备完全之后才潜入这里的。
借敌人之手消灭敌人,靠敌人之躯承受攻击,自杀,他杀——一路演奏着,曲识一路闯进了电梯之中。
接着来到最高层。
虽然一路来到了这里——但是一切到此为止。
对最后的屏障,曲识无能为力。
被驻守最高层长廊的最后一道屏障——一名女仆体无完肤的击败之后——从最高层一路被追击到了最低层,地下停车场中。
“女仆……为什么是女仆”
比起疑问,一种无法理解的语气自言自语着。
但是那确实是名女仆。无论怎么回想也是女仆。围裙也好其他什么也好,无一例外都是完美的女仆形象——
“欢迎回来,主人”
这么说完。
女仆向曲识发动了袭击。
曲识当即以‘音’与之对抗。突破这里后,不难想象门的后面就是主谋所在——曲识确实来到了与终点近在咫尺的地
方。
他自然不会大意。
曲识并不是看到对方的女仆打扮便会轻敌的人——正好相反,他断定对方实力不俗。
所以才毫无保留的使用了‘音’。
在笔直的长廊上,发出笔直的‘音’。
决不可能躲过。
但是——那并不通用。
没有丝毫效果。
但是没有给曲识留丝毫惊愕的时间,那名女仆——
“请逝去吧,主人”
这么说完。
从掌中射出了子弹。
笔直的走廊中,我方自然也没有躲避的空间。曲识毫不犹豫的以携带的乐器防御。当然,乐器在遭到攻击后不可能完好如初。就这样,带来的乐器不一会便损毁殆尽。
接着。
咔嚓,的一声,她的手腕折了下去——从手腕内侧飞出了一把厚重的阔剑。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女仆的鞋子上附有车轮。不,她并没有将鞋穿在脚上,那双附带车轮的鞋子,明显的与她的身体一体化了。
嘟嘟嘟嘟,的。
从她的体内——传出了引擎的声音。
“改造人……不”
至此,曲识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虽然为时已晚——
“人造人——吗”
由于做工过于精细,所以外观上并不能看出什么破绽,至于内侧连看的必要都没有。
况且她并不是一般的人造人。
那是体内藏有枪弹刀剑的——武装人造人。
机械。
机器人。
那样的话,人体操作与精神操作自然没有效果。
因为对方并非人类。
这样的话——这样一来,曲识自然无能为力。
“恕我晚报,主人——我是女仆机器人,由比々浜捏捏子”
“捏,捏捏子?”
“今后请多多关照”
随后的发展,曲识已经没有印象了。
只是一味的逃命而已。
接着,来到了这里。
在这里化作尸体的他们,是否同样是被那个人造人——女仆机器人捏捏子消灭的呢。还是说在被追到之前就力尽身亡了吗——虽然这些猜想并不能确定,但是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曲识仍然没能从她的手上逃脱——以及不久之后就会被她发现这件事。
那样一来就结束了。
没有任何对抗的手段。
只会沦为地下停车场的居民而已。
所以在那之前——
“…………”
终于停下脚步。
曲识默默地注视着手中的手榴弹。
从平行坐标那里得来的,一块火药——
“比起被那个机器人杀死——还不如自我了断算了。如果我被杀,一贼中的其他人一定会进行复仇吧——但是那太过危险了,如果在平时尚可接受,现在决不能让大家分心,一切都要为大局着想”
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曲识低声自言自语着。然后,确认了监视摄像机的位置。如果那个女仆机器人是专门为这个皇家荣耀宾馆而设置——与宾馆机能联动也是理所当然。
自杀——自爆的地点,希望选在摄像机的死角。虽说只要拉下线去一切便会结束,对于摄像机的位置并不需要特别在意,但这对于曲识来说仍是仅存的一点坚持,抑或说是自尊吧。
乐器已经全部毁去。
唯一保留下来的就是这枚手榴弹。
但是,即使是这枚手榴弹也无法奈何那个女仆吧——虽说乐器尽失,曲识也并不只是单方面的受到攻击。交锋间曾经有数次攻击命中了捏捏子——虽说没有任何作用,
铁板装甲。
那是无论刀刃,枪弹还是炸药——都不会起任何作用的,令人绝望的合成铁板。
所以即使是这枚手榴弹也绝对无法奈何捏捏子。
不过——用在曲识本人身上自然绰绰有余。
大概,连感觉到疼痛的时间也没有了吧。
虽然没有确实说明,但平行坐标他——一定也是为这种时刻才将这枚手榴弹交给曲识的吧。
“不坏嘛——”
寻找摄像机死角工作格外顺利。只要用心聆听停车场内的‘风之音’,找出那种空气滞留的场所根本就是轻而易举。或许是跟曲识有同样的打算,已经有一具尸体抢先占据了那里,不过这种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曲识在那里蹲下身去。
“…………”
——嗯。
这么想。
明明接下来就要赴死,自己却没有感到丝毫不安,就连心跳的旋律也没有波动。
依旧仿佛振子一般正确的发出声音。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依然感到不适。
这样的自己果然还是应该去死的吧。
活在这里本来就不可思议。
杀人鬼。
无法克制杀人欲望的自己——将自己杀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样一来世界就和平了——虽说,并不因为这个方法并不值得推荐给一贼里的其他人。
最终,他还是孤身一人。
感觉没有任何改变。
无论是加入一贼,成为零崎的前后,都没有任何变化——
“孤独的活着,孤独的死去”
仅此而已,曲识叨念着。
“仅此而已,也不坏”
接着——零崎曲识以极为寻常的动作,连手指都没有颤动分毫的,拉下了手榴弹的拉环——
“…………”
喀啦,的。
但是,在那只丝毫没有颤抖的手——却被突然出现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慌忙察看后才发现,那是属于横在地上的尸体的左手。不对,尸体不可能会动。那么说,还没有死吗?
不,那也不是。
对此曲识早已确认过了——她的身体中,没有任何呼吸音与心跳音传出。也正是因为疏忽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没有一眼看穿捏捏子人造人的身份。同样的错误绝不会犯第二次。逃窜之中,他一直谨慎的探查着这点——如果她还活着,曲识不可能会忽略掉。
直到刚才为止。
她都还毫无疑问死在那里才对——
“啊——不小心死掉了二十四小时左右呢”
像是刚刚起床一般——她用不快的语气说道。
左手,依然紧紧握着曲识的手不放。
虽然面貌略显成熟,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对方的年纪与曲识相差无几——然而从握住自己手的强大力道来判断却令人不敢相信这点。
红发的——少女。
“……还有,你这家伙是什么人啊?”
以粗鲁的语气,突然向曲识发问。
纵使是感情鲜有起伏的曲识在这一时刻也难免感到惊讶。甚至可以说,比起发觉捏捏子女仆机器人身份是更加惊讶——正因如此
“我是——零崎曲识”
老老实实的给出了回答。
“你,你又是谁?”
“啊?本小姐?你刚才在问本小姐尊姓大名吗——既然被你问到,这时固然应该帅气的报上自己的姓名”
缓慢的——少女站起身来。
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
“不过现在还没有”
依旧保持着不快的口吻。
红发少女——这么说道。
她正是不久后被称作人类最强承包人的究极绝无的存在——虽说如此。
此时的她还没有名字。
甚至,连最强也不是。
??
机械生命体,由比々浜捏捏子。
那是经由三名超越常规的天才研究者之手被创造出来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或是事实没有任何联系的架空生命体。
虽说原本是作为‘不死的研究’中一环,为了探寻机械生命体的可能性而作为副产品诞生的人偶,但在其可能性本身已然将目的击溃之后,捏捏子除了无法达成原本目的的失败作以外什么也不是——但正因为是目的外的副产物,所以其强度也达到了计算之外的规格。
即使不拿因年龄问题而缺席这场‘大战’的杀戮奇术集团?匂宫杂技团的匂宫出梦以及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的零崎人识举例,失败凌驾于成功之上、无理将道理甩在后面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更不用说,由比々浜捏捏子原本便是以‘杀戮名’七名为基准而制造的机器人——正是参考了对‘杀戮名’的恐怖有着切身体会的人意见,她才被制造出来的。
虽说参考也仅仅是参考而已。
但是其成效却不得不说是显著。
毕竟已经将闯到最后一关的未来人类最强与未来少女趣味轻易的击退了。
不过——
“来接您了,主人”
地下停车场深处。
藏匿在监视摄像机死角的两人——终于还是被由比々浜捏捏子发现了。正如曲识所料,同为机械的摄像机通过无线电相互连接,因此捏捏子得以多角度的把握整个宾馆的动态。但这并不意味着进入监视死角便万事大吉——‘敌人
应该在无法监视到的死角处’,做出这种推测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当然,不只是停车场中的这处死角,整个宾馆上下全部死角的位置都已经储存在了捏捏子的硬盘之中。
所以只要花点时间,找到两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
零崎曲识——以及明乐口中‘我们的可爱宝贝’,西东天口中‘我的女儿’的——红发少女。
同为十六岁上下。
疲劳困乏的零崎曲识与刚复活不久的红发少女——这种情况本应是称作性命攸关的大危机,然而曲识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而红发少女这边,脸上可以甚至看出略带强气的微笑。
“您怎么了,主人”
做出倾首的动作,捏捏子说道。
当然,她的回路已经认识到了——昨日已经杀死的少女仍然站在这里的不可思议,以及那名少女与现在追杀的目标共同行动的不可思议。
所以,她才询问出‘您怎么了’这样的问题。
但是实际上,无论两人身上发生过什么或是什么也没发生,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事——无论发生什么,她的职责只有忠实地履行命令而已。
没被输入机器人三原则的她,只是被灌输了像女仆一样遵从命令的程序。
虽说只是器械。
由于制造者中一人的知识不足、一人的奇思妙想以及一人的兴趣使然,外观暂且不论,总之内部确实与女仆有着天壤之别——但即便如此。
只有忠义没有欠缺。
“什么也没有啊,你这废铁”
红发少女用粗鲁的语气说。
虽说相貌显得更为成熟,但说话方式却像个孩子。
“就算自婴儿时代起也从来没有过被人杀死的经历的本小姐——真是的,还以为再也活不过来了呢”
虽然嘴上说着这种离谱的话,但是捏捏子还是确切感受到了存在于她心中激烈的愤怒。
那并不是针对捏捏子的愤怒。
恐怕,应该是针对捏捏子的创造者之中的两人。
那么。
捏捏子便要再次执行命令。
消灭背叛者。
即使同为女儿——即使是自己的妹妹。
也要再次杀死这个少女。
如果杀死之后还会复活的话——只需要持续杀戮到死亡为止就好。
机械没有同情心可言。
或者说,机械只存有对制造者的忠诚之心——
“我明白了,主人。那么就再来一次吧——欢迎回来,主人”
咔嚓,咔嚓,咔嚓。
嗡——
一边发出只能想成是制造者恶作剧的“咿~”机械音——捏捏子开始了行动。
对于此时的捏捏子,红发少女自然不用说,就连在她身后摆好架势的零崎曲识也没有放在眼里——说是理所当然也确实是理所当然。
在捏捏子看来,曲识不过是一名无缘无故在战场上演奏音乐的不可思议少年而已。毕竟他的音乐对于捏捏子丝豪不起作用。
干涉肉体与精神的曲识的音乐。
可是,捏捏子根本不具备肉体,更不用说是精神了——
“请逝去吧,主人”
“闭嘴,可以叫本小姐主人的只有本小姐自己一个人!”
如同要先发制人一般,在捏捏子行动之前红发少女便冲上前去。
看准这一时机——
‘音使者’零崎曲识,以响彻整个地下停车场的大音量——演唱起来。
作词作曲,零崎曲识。
战意高扬曲,作品No.1‘秋千’。
??
“本小姐会帮助你的,所以你也要帮本小姐”
没有丝毫歪斜的笔直的瞳。
既没有战略也没有隐藏,直直地瞪视着曲识的红发少女这么说。
和我完全相反,曲识想。
与丝毫没有感情起伏的曲识相对,少女则仿佛是感情的结晶一般——说实话,曲识不仅有口难言还感受到一股令人不快的压力。
“就算,说帮助也”
放弃了甩开紧握住自己的手的打算,曲识微微摇了摇头。
“我能做的事情相当有限,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啊啊?”
听到曲识的话,少女好像很惊讶。
“说什么呢——本小姐可是知道的。不是说自己姓零崎吗,那么一定也属于那个笨蛋杀人鬼们组成的集团吧,你这家伙”
“虽然确实如此,不过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虽然听起来不像是寻求帮助的口吻(如果轧识听到一定会抓狂)但曲识对此却并不在意,只是一味的进行说明。
“我是‘杀戮名’中少有的‘音使者’,操控声音就是我的技术。人体操作和人心操作是我的专长,但纯粹的战斗能力却没有多少”
“哈,说你‘特殊’、‘罕见’的那些家伙们,大抵都是些凡庸之辈吧。你和别人不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仿佛在说,不要拿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这里炫耀。
虽说比起炫耀更像是自谑——但或许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决定性差别也说不定。想到这里,曲识只好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确实。
虽说这个女孩才是真正的‘与众不同’。
“啊啊,原来如此,‘音使者’吗——明白了明白了,所以你的周围才会欠缺声音啊。怪不得感觉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以为发生了什么所以急忙醒了过来,原来是这样”
“嘛——就是这样”
原以为是尸体的东西复活了过来。
要说的话,更为惊讶的应该是曲识这边。
现实一点来说,少女只是陷入了假死状态——而刚才则是偶然醒了过来罢了。
不过——一想到若是少女再晚一刻醒来,就会被卷入自己的自爆而成为货真价实的尸体——不由得感到这个女孩确实拥有极强的运气。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
“这样啊,‘音使者’吗——那么,你一定是被捏捏子击败而逃到这里了对吧——毕竟那家伙是机器,跟身体啊心灵啊扯不上什么关系”
“明鉴”
所以我无法帮助你,本想要这么说,不料却被对方抢了先机。
“不错嘛”
红发少女这么说。
“其实本小姐也一样被捏捏子击败了——其他的杂鱼都被本小姐收拾掉了,可惜对付那家伙本小姐束手无策”
“……这样啊”
曲识一手击败了总数三百人之多的军队,看样子少女似乎也作了同样的事。
不,更加准确地说——正是由于少女在前日解决掉了所谓的‘强敌’——所以曲识今日的突袭才得以如此轻松。
原来是在炫耀么。
“你也是,”
曲识向少女问道。
“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吗?”
“啊?要说的话,比起受害者——”
“不,不需要勉强——我只是一时冲动才这么问的。我并没有让你说出自己与最高层之人的关系。理由什么的根本没有知道的必要。”
曲识虽然发挥了与生俱来的深沉——但是,不希望深入家族以外的他人的事情也是他的心声。
“问题就在于,我没有任何对抗那个人造人的手段——无论在任何意义上。这么说来,你又怎样?从在她手上逃过一命来看,你有能力战胜她吗?”
“现在的本小姐绝无可能”
红发少女满怀自信的说。
“能够胜利的理由,一个也没有”
“…………”
即使是曲识听后也不禁无话可说——但是,少女维持着一成不变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她的手依旧被握在曲识的手上。
仿佛,同盟关系早已成立一般。
握着手。
“如果答应帮助本小姐,你就会成为那理由之一”
——于是。
——于是,一首战意高扬曲便诞生了。
作词作曲,零崎曲识。
作品No.1‘秋千’。
??
虽然由比々浜捏捏子驱使着手掌上的枪口、自手腕伸出的刀剑、连同其他数种手段一起毫不留情的攻向少女的身躯,但她却总是在千钧一发的时机闪过攻击,并将反击的拳头打在捏捏子的身上。
“请——请不要这样,主人”
“你说不要就不要吗!”
在地下停车场的舞台上。
凭借相当的优势,红发少女推进着战况。
但是严格的说——推进战况的人并非红发少女,而是站在她身后,以大音量持续歌唱着的零崎曲识。
音使者。
人体操作——人心操作。
音乐所持有的高干涉性已经不必再多作说明——发源于世界的各地各种形式的文明中,不含隶属于音乐形式文化的情况可以说少之又少。
亢奋精神——以及施加暗示。
即使是半斤八两的音乐也有这种功效,更别说专精于此的零崎曲识了。他对声音支配力
之高,足以与‘诅咒名’匹敌——甚至凌驾其之上。
正是因为依赖着那样的技术,所以遇到捏捏子这样声音不起作用的敌人时,零崎曲识的战略才会从根本上被击溃。
然而——
声音的作用对象并非仅限于敌人。
即使对己方——声音也会奏效。
无差别攻击。
但是,虽说如此,那对曲识来说却是闻所未闻的发散性思维。操纵己方的身体来作战——如此荒唐的想法——
自己的战斗能力,相较与同伴合作更为适合独自作战,甚至集体行动的情况下还有将自己人牵扯在内的可能——
但是!
如果是这种用法——如果拥有将己方当作武器,将己方当作军队使用的觉悟,那种想法就可以被全盘否定。
“…………”
呼,曲识换了一口气。
换气期间,脑也在思考着。
但是——到底有什么样的人会心甘情愿的被自己操纵呢?强制性当作军队——身体被人操纵,心灵被人操纵。能够容许那种事情的人,寥寥无几。
这么一想的话。
所以——更为正确、更为严谨的说,曲识并非没有想到过这种方法。
决不应该这么想,这就是曲识的结论。
明明如此。
那名少女却主动提出了这一建议。
“本小姐拥有力量”
红发少女这么说。
“那是以人类极限,甚至以人类极限彼端为目标而诞生的——无与伦比的力量。但是,本小姐并不清楚那种力量的用法。本小姐并不清楚那种力量的用处。本小姐并不清楚那种力量的用意——自学自勉是有极限的。但是在这个关头也没时间向别人请教——等到本小姐经历完那么悠长的过程时一切早就结束了。况且本小姐身边的几乎都是敌人。不过,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你出现了,不觉得这种相遇是天意吗?所以——”
所以。
“由你操纵本小姐”
“那、那种事——”
相对于面露迟疑的曲识——
红发少女只是微微一笑。
“话说在前头,本小姐可绝对是超超超强的——操纵着本小姐还打倒不了捏捏子那种事百分之百不可能发生。手柄就交给你,而你就负责给本小姐带来胜利”
为什么——
这个少女可以相信别人到这种程度呢——就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难道不知怀疑为何物吗?
说不定——曲识会拿她当做掩护而逃离捏捏子的威胁,对此她不会担心吗?
为什么可以对几分钟前才相遇的人,率直的——毫不歪斜,毫不犹豫的。
毫不偏折的。
给予信赖呢?
“——!”
以更加响亮的声音——曲识再次唱了起来。
Finalplan。
‘歌声’是曲识最终的手段,同时也是他最后一招。
虽说是原本决不应对初次相遇之人展示的技术,但是对于乐器尽失的曲识来说,能够采用的手段也仅剩这一种了。单凭口哨虽然也能够操纵人心,但却无法做到操纵人体的程度——虽然即无演奏也无伴奏,完全处于清唱状态,但也正因此曲识的歌声才能更加强劲的支配着少女的身体。
通过控制她与捏捏子战斗就能够感觉到。
原来如此,确实是所言不虚。
她的‘力量’十分惊人。
虽说采用着略有犯规倾向的战斗方式,但终究还是隶属于‘杀戮名’一员的曲识至今为止也见识过数场堪称规格外的战斗——不过,即便与那些规格外的能力相比,她的身体能力也毫不逊色。把年龄因素考虑在内的话,说是出类拔萃也不为过——毫无疑问是处于顶级的才能。
更为重要的是——容易操作。
仿佛有什么连接着两人一般地,极为容易操作。
这也是因为曲识一直都是操纵敌人的缘故吧——毫无抵抗心甘情愿遭受操控的话,操纵人类自然会变得得心应手。
操纵自己人这种事——决不可取,曲识这样想。
这样约束着自己。
能够欣然接受的人,不可能存在——如果是零崎双识或者零崎轧识这两人的话,视情况或许会答应自己,但是身为操纵方的自己也一定不会因此感到愉快,明明一直这么想——
但是。
或许那只是无聊的执著也说不定。
嘴上说着对方不相信自己云云。
到头来,不相信他人的或许只是曲识自己。
“——祝您晚安,主人”
“你才是,趁早给本小姐休息吧!”
“用餐的时间到了,主人”
“谁会吃啊!”
由比々浜捏捏子与红发少女展开激烈的攻防战。
攻防——不过。
明明是红发少女凭借自身的优势不断推进战况——但是,这种那差距已经有逐渐被追平的趋势。就在刚才,从围裙下右腿膝盖中射出的大量铁钉中有一枚擦过了少女的肩头,一边倒的战局也由此告终——
“切”
不屑的咂舌之后,红发少女催促着曲识。
“喂,说你呢——音量下降了哦,这种程度的演唱怎么可能渗透到本小姐内心之中啊”
真是会强人所难。
虽说不需要亲自战斗,‘音使者’在战场上也决不轻松——无限制的持续歌唱这种事,人类根本做不到。使用乐器的时候虽然会轻松一些,但音乐这种东西可是出人意料的耗费体力。现在的曲识,就像在无休止的进行无氧运动一般。以常人连五秒钟都坚持不了的音量,他已经持续唱了五分钟以上——
“——呃!”
最为棘手的,还是捏捏子的装甲。
正如本人所说,红发少女的身体确实十分优秀,但那毕竟只是肉体。无论施加多少次攻击,肉体所造成的破坏都无法使机械那种并非肉体的钢铁身躯受到损伤。如果用力不得当的话,受伤的反而是少女的拳头。
与捏捏子这个荒唐的名字正好相反——
其身体却是由钢铁铸成。
——时机。
这些都是既知的事实。
身为机械的捏捏子身体之坚固,令两人都有着切身(红发少女甚至曾因此丧命)体会。
不过,正因如此。
零崎曲识——以及红发少女,一直在等待时机。
等待着——那一击的到来。
“——呃!————唔!”
更加响亮。
如同要将肺中的空气全部吐出一般,以连血液中最后一丝氧气都要拿来转化成音波的气势,曲识高唱着。
最高音量。
闪过捏捏子那如意棒般伸长的双臂的长枪一样的攻击后——红发少女闪进捏捏子的怀中。
红发少女这边暂且不论。
考虑到再有三十秒左右就会彻底崩溃的零崎曲识的能量槽,恐怕这次将会是最后的机会。
红发少女握起拳来。
“恕我冒犯,主人”
咔啪一声地,捏捏子将嘴大幅张开后——从中出现的,是一具炮门。
仿佛随时都会射出巨大铁球的炮门。
如果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吃下一击,血肉之身的红发少女一定会尸骨无存——可是。
“——机会不错”
红发少女——却只是狡黠一笑。
然后。
将藏在手中的手榴弹——强硬的塞进了捏捏子口中。
压了进去。
就算外部再怎么坚固——不,正因为有坚固的外层,内部的构造对冲击的抵抗力才更加脆弱。
那时——
最开始的,那一刻。
红发少女所以阻止曲识拉下手榴弹的拉环——并不是想要制止他的自爆。
那不过是。
因为只要拿到那枚手榴弹就可以打败捏捏子——所以她才复活过来,并阻止了曲识。与曲识不同,她对捏捏子有所了解。对于捏捏子的内部构造,她也有所把握——对于布置在身体各处的机关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捏捏子口中藏有炮门的事,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既然知道,就可以化为己用。
曲识是‘音使者’的事,不过是运气使然——但是制止他的自爆,乃是少女战略的一环。
“你被解雇了,想要侍奉本小姐,还早了一百年”
红发少女将拔出的拉环随手抛在一边。
“再见了,妹妹。一直爱着你哟”
??
“啊啊,终于见到你了,曲识君——真是的,之前你都到哪里去了。不过,毕竟是你嘛,也没怎么担心,但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次日——
零崎曲识与零崎轧识以及零崎双识成功汇合了。此时此地,不久后将被称作零崎一贼三天王的三人久违的重聚在一处。
这是一次在与豪华度假宾馆?皇家荣耀宾馆相距十五公里左右的某住宅街的一间空房中完成的聚会。虽说是事先考虑过几种应急措施而特意准备的
集合地点,但是鉴于迄今为止数次擦肩而过的经历,以致于实际汇合之后,依然是由不可思议感抢先占据了心中。
比起意外——应该说是望外。
双识的状态以平时的标准来看略显忧郁,但是此时的他却没有这么想。
“衣服虽然惨不忍睹,不过伤情什么的看起来都不怎么严重吧”
将钉棒一如既往架在肩上的轧识开口说道。
“…………”
“嗯?怎么了,曲识君?”
刚刚沉默片刻,双识便宜担心的看向曲识这边。对此曲识
“没什么”
这么说。
“一切都——不坏”
嘴上虽然这么说,嗓子却彻底崩溃了——三天之内应该无法复原吧。正因为熟知曲识的‘武器’所在,轧识与双识才更加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
两人异口同声地,
“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问道。
发生什么事——要说明这一点有些难度,而说明所占据的时间也相应地更为漫长,更别说在占据了相应漫长的时间之后,曲识依然没能说明来龙去脉这个事实了。
在那之后。
在地下停车场的水泥地上——头部被从内侧炸飞,失去整个头部的女仆机器人,由比々浜捏捏子,随着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上。
随后。
“捏捏子虽然解决掉了——但是”
红发少女一边整理着被爆破产生的风暴吹散的头发,一边说着。
“爆炸声有这么响的话,那群家伙应该早就逃走了吧。就算是这个状态,捏捏子也依然可以当作监视器使用——况且就算这里是死角,也不意味着周围一个摄像机也没有。说到底,那个耍戏法的大叔对时机的选择实在是太敏感了——真是可惜,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算了,单是打倒了捏捏子也算是大功一件”
“…………”
一边听着身边的人大谈特谈,曲识一边缓缓的坐了下去。不,那并不是如此具有自主性的行为——单纯是因为过度的疲惫使自己无力支撑体重,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罢了。
转身看向那样的曲识后。
“啊啊——3Q了。多亏有你本小姐才能得救。你也是,多亏有我本小姐才会得救的吧?既然双方都是互惠互利,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红发少女那样说道。
“总之,多亏有你的操纵,对于‘力量’的使用方法本小姐大体也有个了解了——原来如此,应该是这样用啊,单凭这一点也需要给你道谢呢……那个,零崎——曲识是吗?”
“……嗯”
曲识气若游丝地回答。
毕竟刚刚将喉咙使用到了极限,能够挤出使对方勉强听得到的声音已经是耗费了很大功夫了。
一边回答着,曲识一边想。
自己确实捡回了一条命。
照当时的情况发展下去,曲识定会被捏捏子杀死无疑——而现在只付出了喉咙崩溃的代价便度过一劫,不得不说是幸运。
但是——究竟是怎样呢。
到底。
让这个红发少女学会战斗方法——到底可不可以称作幸运呢?
对曲识来说。
对零崎一贼来说。
甚至——对世界来说。
当然,即使后悔也为时已晚——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对于难以自抑的才能这盆水,曲识只是顺水推舟,帮助其从高处流向低处罢了。
只能,听天由命了。
“算了,也不坏”
不坏。
不安的种子虽然没能去除,但是——不可思议的感觉也油然而生。
丝毫没有顾虑曲识的想法,“不过啊”,红发少女这么说。
“——你唱的声音还真是响呢,简直是摇滚嘛,说不定,单靠声音的冲击波也能当成武器吧”
“……不可能的,虽然也听说过有那种类型的音使者……不过我对于那种技术并不在行。我的专长是声音的操纵而不是对于声音的解放”
“啊啊,干什么说得那么绝对啊,笨蛋”
听到曲识微弱的回答之后,红发少女反驳道。
“如果双方都掌握的话不就超帅了吗?或者说,如果会了那一招,对付捏捏子什么的你一个人也没有问题不是吗?不擅长什么的,专长之类的,不要拿这些当作借口啊。既然还活着就给本小姐好好努力。或者说,死了也要给本小姐努力。本小姐可是很努力的”
“…………”
“不过,就算过得了捏捏子这关,那两个家伙你一个人是否对付得了还是很微妙的问题呢——毕竟是群怪人。算了,本小姐打算就这样离开这里,你呢?”
没有任何打算。
既没有办法使用作为最后武器的‘歌’,变成这样子甚至口哨也成问题——连从平行坐标那里得来的手榴弹都已经失去的话,自尽也变得有些难度。就算是红发少女的推理失误,作为这场战争主谋也仍然停留在宾馆最高层——曲识没有任何办法。
果然。
只有败走之路可以选择。
失败。
“也好,这样的结果也——”
不坏。
不可思议——对此,曲识是这么想的。
想着想着,
“啊,对了对了”
——这么说着,红发的少女拍打起他的手来。
啪,啪,啪。
就这样。
“……?你这是干什么?”
“不,击掌啦,击掌”
红发少女微笑着说。
“真是美妙的歌声呢。有机会的话,再唱给本小姐听吧”
??——所以。
最终——曲识没有完成任何一个目的。明明走到了如此接近事件中心的地方,却一无所成地败走,奄奄一息地抵达了这间空房。
即使硬要说有所斩获,也只是与少女击掌这种程度
“…………”
但是,很有趣。
或许,曾经与那名少女击过掌的事实,将来一定——一定会成为炫耀,有这种感觉。
“双识兄长,轧识兄长”
曲识说。
放弃了一切说明的手段。
对往事只字不提——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心。
“从今往后——为了从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为了从这产战争中生存下来,我希望双识兄长和轧识兄长将身体交给我操纵。有了我的音乐,相信两位兄长一定会发挥出十二分的力量”
“啊?啊啊,听起来不错嘛,那就拜托你了”
轧识当即那样回答。
“其实,我一直在等待曲识君亲口说出这句话哦”
虽然听起来略有虚伪,但是双识流露出对此丝毫不在意的态度,如此说道。
什么啊。
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事而已嘛。
零崎曲识,这么想着。
“……然后,还有一件事——可以请你们在听一下我的决意吗?”
曲识这样继续着。
“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决定——非少女不杀”
“……嗯?”
二人同时倾首。
自然,不会理解吧。
但是——相信如果有机会见那个红发少女一眼的话。
一定,能够理解曲识的决意吧。
“那可是——修罗之路啊”
明明不甚了解却依旧要对曲识的决定做出解释般——双识开口道。
“虽然不会因为看起来徒劳这种原因就阻止你,不过如果遭遇挫折而失败的话——你必将遭遇零崎一贼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涂炭之苦”
“这种事并不太坏,再怎么想也,不坏”
曲识说。
将来。
为了将来再一次为她而唱。
“开始那样的零崎也,不坏嘛”
少女趣味。
这就是一贼唯一一名禁欲者,零崎曲识——诞生的物语。
??
然后,将时间回溯少许。
拥有需要在超级上继续叠加三个左右的超级才足以形容的超级规模的高级度假宾馆?皇家荣耀宾馆的停车场中——发生了异变。
在没有任何人,就连摄像机也无法监视到的地方,由比々浜捏捏子缓缓站起身来。
咔嚓,咔嚓,咔嚓。
嗡——
一边发出只能想成是制造者恶作剧的“咿~”的机械音——她用两只脚站了起来。
没有头部。
头部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
脖颈之上什么也没有。
“……早安,主人”
但是。
捏捏子毕竟是机器人。
即便头部被炸飞——只要头部没有收纳着重要的机关,就还可以继续活动。
即使作为人造人,纵然在各处都采取拟人的设计——弱点的位置并没有必要与人类保持一致。
将CPU配置在心脏与大脑的位置。
三名创造者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
虽然疯狂,却并不愚蠢。
“
愿追随您到天涯海角——主人”
即使失去头部——由比々浜捏捏子仍然迈出了步伐。
靠着脚部的车轮前进。
为了,寻找她的姐姐——
物语已然结束。
战争仍在继续。
(第二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