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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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座医院。
虽说是医院,却如同理所当然一般地没有健康保险证,工作人员中没有一个人持有正规的医师证明。就是这样秘密的医院——虽然气氛和一般的治疗设施没什么大的区别,但是用这种视点来看,有点昏暗——是栋背后有着某些阴影的建筑物。
其中的一间房间。
石丸小唄【ISHIMARUKOUTA】,正如其名(唄=歌うた),歌唱一般的说着。
「『虽然幸福的家庭大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却都有各自的不幸』——这句话,来着托尔斯泰的小说的开头部分。你知道么?吾友【DearFriend】」
「啊?」
被搭话的女性——哀川潤【AIKAWAJUN】对着唐突说出完全不明所以的话的小唄歪了歪头。
石丸小唄靠在白色的墙边。
哀川潤坐在床边的铁管椅上。
「就说了是托尔斯泰,吾友【DearFriend】——你不知道么?」
石丸小唄的口气既恳切又无礼。实际上,就算是在那个名字还没有被广泛知晓的时期,能在最强・哀川潤身边一直保持着目中无人态度的,也只有她了。
当然哀川潤这边,完全没有在意石丸小唄的态度。
「不,这种程度当然还是知道的——」
这么说了。
「——那又怎样?」
「没什么。也不是想要挑大家公认名言的毛病——但是这句话,不如说是反过来,我是这么想的,吾友【DearFriend】」
「反过来?」
「欸欸。也就是说,幸福有着非常多不同的定义——而不幸,大都是十分相似之物——」
我是这么想的。
石丸小唄一边看着睡在病床上的少女——一边这么说道。
病床上的少女。
穿着白色患者服的少女。
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生气,好像是死了一般的少女——床头的金属板上写着『紫木一姫』【YUKARIKIICHIHIME】这几个文字,那是她的名字吧。
受伤,生病之类,并非那种不彻底的经验的结末。而好像是作为人类的应有的模样,作为人类应有的状态,被从根部切削取走所残剩的遗留品——会让人产生如此的感觉,那名少女的存在感就是稀薄到了这种程度。
实际上,哀川潤暂且不论,少女虽然在石丸小唄的视线中——但是她却当少女完全不存在一般继续说了下去。
「比如,金钱买不到幸福,不是有这种说法么,吾友【DearFriend】——我觉得,那句话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正确的。要说为什么,金钱,在某些场合,其本身已经是幸福了,所以不可能和其他的幸福相置换」
「金钱是幸福?还真是有你风格的意见呐,小唄」
哀川潤笑了。冷嘲一般的笑容。
对她的表现,石丸小唄只是耸了耸肩。
「幸福,只要本人这么想,那便是幸福——富裕、名声,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人生变得充足。那么充足的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但是,对于不幸,在大多数的场合,都有着共通性」
「共通性?那是啥」
「人际关系」
对着哀川潤的插话,石丸小唄直率地回答。
「人际关系没有得到满足的人们,觉得自己不幸的事例很多——指的就是这个」
「那不是很奇怪吗?就算没有建立牢固的人际关系,有钱便觉得幸福的人也很多吧」
「那是幸福一侧的意见。反过来才对,反过来说——因为没钱所以不幸,归根结底,只要人际关系得到了满足便能补偿。——有钱的这种幸福,并不能和人间关系不被满足的不幸所抵消。呐,吾友[DearFriend],虽然我还有你,处于超出一般人的立场,但是在这一点上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就算有很多种幸福,周围也尽是写无法消除的不幸在摩擦冲突,引起事端」
「哼。然后呢?」
虽然并不像是接受了石丸小唄的话,哀川潤还是摆弄着自己马尾的尖端,向石丸小唄问道。
「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对我的意见有兴趣吗?」
「别误会了。呶呶不休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说个不停让人觉得很闷,早点把结论说出来然后给我闭嘴」
「别误会了,是吗——」
石丸小唄好像是特意地重复了哀川潤的话。
「最近有蹭得累什么的这种说法。但是吾友【DearFriend】,到底是怎样呢。实际上,被说了这样的话还是相当受伤的」
「你这家伙看起来完全不像受伤了的样子就是了」
「欸欸,吾友【DearFriend】。不用说,我怎么会被你这种人伤到——虽然你的确强到了无人能与你并肩的程度,但是那也只是单纯的强大,请不要忘记你根本派不上用场这件事」
对于石丸小唄毫不客气的话语,哀川潤反而带着放松的表情接受了。——实在是,能和哀川潤针锋相对而毫不胆怯这么说着的人,也只有石丸小唄这样的了吧——
「那么,小唄,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这么,直直地问了过去。
「就是说——你从美利坚合众国带回来的那孩子,好像也遭受了各种不幸。但是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是不是从交朋友开始会比较好。如果能够拥有充足的人际关系的话,就算不会幸福,也不会变得不幸。怎么办呢?按照复健的顺序——让她去澄百合入学怎么样?」
「……交给遊馬、的意思吗」
哀川潤对于石丸小唄的提案。
稍稍露出了难色。
「嘛,遊馬最近好像也提起了干劲,我也觉得交给她的话能够安心呐——我也不能总是这样待在医院」
「真是十全。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呢」
石丸小唄点了点头。
实际上,她并没有对病床上的少女抱有多少关心的意识。——只是,无法忍受哀川潤就这么被这名少女束缚着,长久地待在医院里。才会做出这个提案。
石丸小唄明白。
眼前的少女,并没有软弱到非要哀川潤这么担心的程度,并没有细腻到非要哀川潤这么操心的程度。反而是个十分坚强的人——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根据,但是因为是同类,所以明白。
「但是呐,我觉得」
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小唄的想法,哀川潤保持着不怎么起劲的口气,一边看着少女——
「这孩子需要的不是朋友,而是家人」
这么说道。
「是一样的」
小唄,冷淡地说道。
实际上,这两者对她来说也的确是一样的。
哀川潤也,并没有特意去展开这个话题、
「啊啊,说到家族的话,零崎一賊——那么,对那些家伙来说,是不是绝对不会变得不幸?」
这样。
轻轻低语着。
◆◆
——在和这样的两人的对话几乎完全没有关系的某处,这次的故事正在进行着。但是,要说那是怎样的故事,可以算是和石丸小唄所说的与不幸有关的故事,也就是和人际关系有关的故事。但是要这么说的话,每每会让人想起和那所医院一般的昏暗。为了让人不觉得之后的故事也十分昏暗,为了将其装饰起来,就算那是伪装,也还是表现的更加积极向前一点吧。
没错。
说不定实际上,这是个小小的恋爱的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