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只需一小股旋风便足以令其崩塌凋零般荒废许久,破旧不堪的洋馆。往日那散发着庄严氛围的外观如今早已不见踪影,仿佛连同周围的景色一起被时间的洪流遗弃了一般。
就在这洋馆内的一室之中。
男女二人相对而视。
“不坏”
若无其事的倚身于随时都可能散架,脆如木片一样的椅子之上——及腰长发在脖颈附近被束起的男子如是说。
端正的相貌。
挺直后背,男子宛如侧耳倾听着优雅而又庄重的哥特音乐一样陶醉的闭着双眼。
硬要比喻的话,男子好似一幅完成的油画般完美的融入到了洋馆的氛围之中——然而唯一却又是决定性的不自然之处,就在于男子手中的一对响板之上。
有别于乐器店里销售的专业品,那对响板更像是玩具店中随处可见的廉价货。
然而男子却像是对待著名工匠呕心沥血打造而成的传统工艺品一般小心翼翼而又热情高涨的
‘咯嚓,咯嚓,咯嚓’
这样子,连续敲击着那对响板。
“不坏——实在是不坏”
男子名为零崎曲识。
为世人所畏惧,规避,忌惮,厌恶的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之代表的三天王其中一角——拥有‘少女趣味’之称号的音使者是也。
声音皆武器,乐器皆兵器,旋律皆凶器,如此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无论是小号也好,小提琴也好,和太鼓也好,电子琴也好,甚至就连响板也不例外——只要到了他的手中,任何乐器无一例外都会化为夺人性命的恐怖道具。
“你的这种能力,着实不坏——足具倾听一番的价值。姑且不论现在如何,恐怕数年之后你就会步入一个遥不可及的境界,无人可敌——甚至说凌驾于那个红色的人类最强之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以自言自语一样毫无阴阳顿挫的语调,曲识静静说着。
说到底,就连此刻所说的语言都并非曲识的自然发声——对于操控声音作为武器的他来说,自己所说的语言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利器。
因此。
他绝非在自言自语。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如今自然不可能保留着功效,昏暗的房间之中——在过去曾经作为古董品存在,如今却与散落周围的木板无异的圆桌另一端,正站着曲识作为谈话对象的人物。
不,比起说是人物。
直截了当的说明是少女更合适。
“曲絃糸——是这么称呼没错吧。或者说,用病蜘蛛这个别名,也不坏。以絃线为武器的职业玩家并不少,但病蜘蛛无疑是其中的巅峰所在。将目不可见的无数细线仅用五指操控——精密如此的技术对力量要求却并不苛刻。想必这个房间里也早已被你那结界般纵横无尽的絃线彻底覆盖了吧——肯定有千万根奇术师所用道具一般的透明细线充斥着整个房间吧。不,到达这种程度的话比起纵横无尽,说是天衣无缝或许更为准确呢——”
双眼依旧紧闭。
维持着双手上响板的节奏——曲识继续说道。
“——就我所知,曲絃糸本应是以防御为主的技术才对。对多数敌人时采用的拘束术——换言之就是护身术。然而你却把这种护身术当作一种杀人术使用。将安全至极的技术,升华到了危险至极的境界。说实话,真是令人不寒而栗。这种创意绝对是空前绝后——我可以保证。十年之后,你绝对能成为不输给世上任何一人的存在。不,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是如此——生涯无败的称号,或许正是为了你这样的少女而存在。不坏”
“……”
说到这里,曲识的话便戛然而止——可是,圆桌另一端的少女却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名少女可谓是奇异非常。
那是一名和曲识正相反,与洋馆的氛围格格不入——宛如合成相片一样毫不协调,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协调要素可言的,身着中学制服的少女。
披肩的乌黑长发配上淡黄色丝带。
双手之上戴着黑色手套。
小嘴呈一字状死死闭上——少女只是默默的盯着零崎曲识,一言不发。
当然,正如曲识并非在此悠然聊天一样——少女也绝不只是散漫的站在此处。
实际上,这场会面之中。
少女已经尝试了一百五十二万三千四百二十二回——试图置曲识于死地。
当然,这同时也意味着一切努力都不过徒劳无功罢了。
“只可惜天妒英才呐——危险信号。可惜你竟然遇到了我这个天敌。你的技术,你的艺术,你那无论对上何种敌人都能造成致命威胁的战斗技巧,唯独对我毫无意义。凭你的曲絃糸跟本伤不了我分毫”
音使者。
零崎曲识报出了自己的头衔。
“无论粗细长短——线终归不是声音的对手。所谓声音,既是振动,也是震动。除了真空以外,任何物质都难逃震动的影响——更不用说对象是以纤细为特点的絃线了。无论你尝试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袭向我的絃线只会被轻易弹开而已”
对我来说。
你的絃线要比五线谱更加脆弱不堪。
不带丝毫表情,曲识如此说道。
‘咯嚓,咯嚓,咯嚓’
轻轻敲击着手中的响板——仿佛那声音能够为他带来更胜核掩体的防护一样,轻轻的敲击着。
又如同节拍器一样。
准确的演奏着旋律。
精确的维持着节拍。
而在另一侧。
被称作危险信号的少女。
“……”
只是侧过头去。
即使在其间,危险信号试图杀死曲识却以失败告终的无谋之举也依然未曾停止过。
挫折。
放弃。
屈服。
跟此类概念彻底无缘——不停杀戮,不停失败着。
“……不坏,这种意志力实在是不坏”
曲识终于睁开了眼睛,就好像落在下风的人是自己一样。
睁开双眼——将危险信号的身影锁定在视野当中。
零崎曲识无疑是杀人鬼中的另类。
不管对方贫富贵贱,是男还是女,是老还是少均不会手下留情,既非杀人者也非杀人犯更非杀人狂的,杀人鬼——全部由这种人物构成的零崎一贼之中,只有曲识是例外,靠着坚韧的意志和牢固的信条——抑制着杀人冲动,对杀人对象设有严格的限定条件。
而危险信号。
则碰巧‘幸运’的符合了这一条件。
然而——但是。
但是。
“……哼哼”
唐突的,危险信号忽然笑了起来。
虽然其间攻击也绝没有停止的迹象——但她却突然笑了。
“——怎么,有什么好笑的,危险信号”
“啊啊——请稍等一下的说,零崎曲识先生。人家现在正在构建用来针对你的人格——恰好刚刚结束观察阶段,马上就可以完成了的说”
这么说着,危险信号不经意间埋下头去——又接着缓缓抬了起来。
至今为止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形如能面一样的少女,抬起头后的神情却于之前判若两人。
眼中燃烧着火焰一般的傲气。
嘴角高高吊起。
带有粗狂,豪放气魄——与少女形象不符的笑声。
“呵呵呵呵——哼哈哈哈哈哈”(小姬兽超进化——哀川一姬兽!)
危险信号高声笑着。
像是要驱散周围紧迫气氛一般,豪爽的笑声。
“——让你久等了,曲识先生。总算是完成了呢”
“……”
“怎么样,对你来说——本小姐这种感觉的性格是不是正中下怀呢?”(确实正中‘下怀’了呢)
纵使受到如此质问,曲识的态度也并没有看出变化——然而,对峙的状况却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在曲识燕尾服的肩头,出现了一道轻微的裂痕。
危险信号至今为止未曾沾身一次的攻击,虽然只有一道,但确确实实的击中了曲识。
不过片刻间的迟疑。
便造成了如此变化。
虽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对于能够将身为杀人鬼的杀人冲动以限制条件的形式加以抑制,堪称钢铁意志之主的零崎曲识来说,确实十分罕见。
“——呵呵呵”
危险信号笑着。
诡异的笑着。
相对的,曲识却只有满腔的困惑之情无处宣泄。
那种笑容。
那种表情——以及与方才相比截然不同的那种性格。
对他来说,有着犹如原点一样的意义。
“原来如此……不坏嘛。看来真正的威胁并非技术云云,更与意志无关。危险信号,你那如同空洞一般的自我才是最大的威胁啊”
“承蒙褒奖实在是荣幸之至。呵呵呵——没错的说。不过,看来还不能因此就说是本小姐占据了优势呢——总算可以相互抗衡,大体就是这种感觉。想不到病蜘蛛还有声音这一
天敌,虽然是个很遗憾的消息不过事实确实如你所说呢,回去之后必须要向师傅好好报告才行——不过,前提是能从这里活着离开才行呢”
“……你的师傅吗。到底是怎样的人才可以胜任如此扭曲的工作呢?至少我是避之不及”
对曲识来说——至少在战斗之中——放弃语言直接等同于放下武器。
即使从面前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不可言喻,前所未有的诡异感觉,他也必须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
就算心里清楚这样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也别无选择。
因为这种状况下,沉默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响板的响声自然也不能停下。
胜过核掩体的防御。
可是换个角度来想,这也同样意味着双手被封住动弹不得。
“当然,不单是你,基本上没有人承受的了那种辛苦吧——就算是本小姐自己也忍不住这么想的说呢。游马老师真的是个好人哦,好心到好笑的程度。跟那个叫石丸小呗的恶女完全是两个极端。让人不禁会有一种只要跟随师傅,即便是像自己一样无可救药的人都有可能恢复正常这种错觉呢”
“不可能”
危险信号的话语,被曲识生生打断。
跟旋律节拍无关,只是单纯的听不下去,无法容忍她将这种欺世盗名的观点说到最后,如果不以最快速度将其订正就违背仁义道德一般的绝妙时机。
“就算整个世界迎来终结,你也绝不可能成为正常的人类,危险信号——我可以保证。虽然你我不过是旗鼓相当的厮杀对手,虽然我连你所属组织,甚至你的真名都不曾知晓,但是在这一点上,我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发誓。你是比恶鬼更像恶鬼,比恶魔更像恶魔的存在”
不,不对。
曲识说着,手上的响板中传出了更高一层的响声。
“你只是一个空洞。不过是靠着与周围环境的关联性勉强保持着自我罢了,一旦环境变化你也会随之变化,周围消失的话你也会随之消失。空洞的洞穴——贯通高山的隧道,确实有着无可比拟的存在感——但是失去了山,隧道也就不再是隧道了。危险信号,你确实站在我面前,但同时你也不在我的面前”
就算你离开那里。
空间上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丝毫没有辛辣讥讽的意思,反而更像是满怀敬意一般,零崎曲识如此说道。
“你那能够自由构建人格的自我确实足具威胁,而且恐怖至极,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你存在与否并没有区别,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不,说是存在与否都相同这点并不完全准确。你存在的事实,比起你的不存在还要更加——空虚”
“还真是口无遮拦呢——本小姐超受伤的说”
话虽如此,危险信号却丝毫没有在意曲识所说的样子。
这也是至极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时危险信号所拥有的人格,并不是会因为他人的语言而产生动摇般脆弱的类型。
虽说如此,这对于危险信号来说并非只有有利的一面——
“不过,刚才你也有说过吧,少女趣味。你的声音,无法撼动真空不是吗?那么这个本质上空洞的自我——对你来说可不怎么有利吧”
“……”
“呵呵呵。恕我要转回原题了,少女趣味。零崎曲识先生——如果说你是病蜘蛛的天敌,那么病蜘蛛也同样是你的天敌哟。正如病蜘蛛的絃线无法触及你的身体一样,你的声音也丝毫无法撼动我的身体不是吗”
危险信号。
带着夸耀胜利一般的笑容——说道。
“因此——你的技俩就到此为止吧”
“……不坏”
曲识——静静的点了点头。
像是认命了一样。
平静,深刻的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可以瞒过你的……原来如此,被你看穿了吗?”
“当然。如果说线的弱点是声音——那么反过来想声音的弱点自然就是线无疑了。如果说声音就是震动,那么线恰好能起到扰乱震动的功效。病蜘蛛的蛛丝结界不正能起到在房间中摆满吉他一样的作用吗。能够弹开,却无法弹奏。能够回避,却无法反击。在完全掌握到房间内错综复杂的布置关系之前,你的声音永远都无法到达目标的身边。声音就只会像声音一样被渐渐抹消。在需要细微纤细操作这一点上——你我都是彼此彼此嘛”
像是夸耀胜利般说个不停的危险信号。
实际上她还并没有拿下胜利——她所做的,不过是将双方势均力敌的胶着战况化作语言如实表达而已。
丝毫没有明说的必要。
甚至说,这种事情不说出来反而更为合适。
一切都不过是少女创造出的这一人格——越是身处逆境就越是战意高昂的不可思议的人格,无视了危险信号自身的意志与意图,擅自驱使少女如此为之罢了。
虽然由于一些危险信号并不知晓的因素,这一人格对曲识造成了超乎预料的影响——能够在燕尾服上留下划痕便是其证据——但是这一角色本身超乎寻常的驾驭难度也是不争的事实。
归根结底,就算并非如此。
少女本身——原本也没有意志和意图可言。
不过是空洞罢了。
“如果当真如此——那倒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呢,危险信号。彼此彼此,彼此彼此,真是美妙的语言。双方都无法动弹的这一状况,到底会持续到何时呢?总有一方会首先耗尽精神力——”
“你是被那对响板,而这边则是数千跟絃线,完全的封印住了双手。本小姐超不耐烦的说。如果现在能有一把手枪,明明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决出胜负”
“真不像是专业玩家的发言呢”
“很可惜,作为病蜘蛛,本小姐对于那种玩家的美学完全不感兴趣”
“不出所料,毕竟能够引起空洞兴趣的事物压根就不存在”
唉。
曲识,夸张的叹了一口气。
仿佛丝毫不予掩饰自己的胆怯与忧愁一般。
仿佛此刻自己身处的境遇完全不合本意般。
“——不坏。不过,不解。我完全想不出自己会被你盯上的理由——彻底没有头绪。虽然明显是有人事先设下圈套,我也明显是落入了这一圈套,但是针对我这样的无害的杀人鬼设置圈套,让我这样无害的杀人鬼落入圈套的理由,我心里完全没底。实在是无法认同这种情况。危险信号,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最初还没有意识到你我相互克制的关系——但是跟我,少女趣味为敌的风险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有所认识才对。
“风险?呵呵呵,才不知道呢,那种东西——不过,本小姐就大发慈悲的替你答疑解惑好了”
咯吱,少女的脸颊上闪过一丝抽搐。
就算毫无个性,就算毫无区别,就算只是像空洞的隧道一样,作为战斗狂的危险信号身上的战斗本能也依旧在意识深处发挥着作用,做出了警告——对于目标提出的疑问,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这样子。
甚至说不予理会才是上上之策。
但是少女用于对付曲识的人格却不惜冒着让自己陷入困境的风险也要将那些不必要的事情接连透露出去——这一点连危险信号自己也无法制止。
创造人格和驾驭人格之间,绝对不能轻易划上等号。
并非没有弊端——但是到头来,不创造人格就无法保持自我,对于连可以保持的自我都不具备的危险信号来说,这是唯一的手段。
并非战斗技能。
而是生存方式。
“其实前辈并没有下令一定要取你性命的说——毕竟病蜘蛛份内的工作就只有限制你的行动而已。当然了,如果可能的话自然是杀掉最好,前辈确实有这么说过”
“限制?限制我做什么”
对于提及到的前辈,曲识并没有过问。
没有触及,连反应都不曾反应。
就算是再多嘴的人格,也不会深入那么多。曲识是这么想的——或许这只是曲识多心,实际上就算对于那一点多做深入能够得到新的重要事项,但是因为自身的因素曲识也根本没有深入的打算。
逃避的曲识。
原本他就是比什么都厌恶被卷入麻烦的杀人鬼。
正因为是这样的他——所以对于这样的现状才最为不解。
“不会不知道吧,当然是有关前辈正在操纵的‘隐形战争’——零崎一贼和匂宫杂技团不正是参与其中的两大主要势力吗?”
“啊啊——‘隐形战争’”
就是刃所谓的‘微型战争’吧——曲识小声念叨着。
“还真是意外呢。明明离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过去了很久,那场战争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到现在还继续,断续,连续着么。怎么说呢……虽然由我来评论有些不合适,不过这还真是相当的麻烦呢”
“呵呵呵,要说麻烦的话本小姐也是同感。实在是一场连在中途参战的本小姐看来都心急的漫长战争啊——明明可以来的更加直接了当。不过,前
辈也要费心准备她自己的最终战场——而且,不必担心哦,少女趣味。因为这场战争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
现在正是战争落幕的寸前呢——危险信号略带嘲笑意味的说。
仿佛在炫耀一般。
炫耀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前辈一般。
“当然了,绝对不会是像签订和平协约一样的超逊结尾。一定是杀光最后一个敌人,将战场踏平到一根草也不留的全灭大决战。‘隐形战争’注定会以前辈的决定性胜利落幕——”
不过话说回来,前辈对于胜利败北一类的结果完全不感兴趣就是了——危险信号一下子又换作十分无聊的口吻说道。
看来她口中的‘前辈’此人对于这类事物的思考方式早已远远超出了她的思考范畴,曲识理解到。
虽说就算理解到了。
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的,的说。所以在那——么重要的决战结束之前,前辈都对你抱有戒心的说——少女趣味。已经到了这一步,绝对不希望被你打乱计划,不希望你参与进战争中来——就是这样子了。这么一想你可是相当不得了的说呢?竟然连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匂宫杂技团也好零崎一贼也罢都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那个前辈都要刻意将你排除在局外呢——”
“参战啊”
曲识将椅子向后略倾——将后背伸的更直。
“看来你并不了解我这个人呢。连那种基础知识都没学好就来到我这里了吗。真是不学无术。就算有人拜托我我也不会去涉身那种无聊的纷争之中啊——正如我刚才所说,直到刚才为止我连这场战争的存在都不曾记得。如果你们想要相互厮杀,只要随便找个不会被我听到的地方大开杀戒不就好了——”
“确实,很符合你的性格呢——不过为了维护前辈的名誉我必须声明,你所说的前辈她也都很清楚哟。‘我的策略能够如此完美的运作到这一步,少女趣味的不参战可以说是主要因素之一呢’——想不到前辈对你的评价竟然这么高耶”
“能够得到赏识还真是万分荣幸”
曲识随便的回答道。
归根结底,和自己处在同一立场的人绝对有之,曲识在心中作出了判断——虽然自己没有察觉,但是前面的少女,危险信号也一定处在跟自己相似的立场上。可以肯定,少女对这场战争的干涉绝对没有深入到可以称作‘中途参与者’的地步。
“——嘛,既然连基本的个性都不具备,自然也不可能当做棋子使用呢”
“咦,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好吧。你的话我已经清楚了。彻底了解了。那么,我就和你约定好了,今后我绝不会参与那场战争——这样你满意了吧”
“不行的说呢,完全不能认同——那种随便的语言根本不值得相信。而且,你之前不也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暗地里却偷偷参与到了战争当中来吗?”
“啊啊……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有这回事。虽然已经记不清了”
“请不要装傻了。在一个叫做书包乐园的地方,跟总角三姐妹交手的人不就是你吗——前辈也是直到最近才反应过来那时你干的好事。所以——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为了不再次被你打扰,感到了一种危机感呢”
“原来如此”
听完对方的话,曲识才终于回忆起了当时的事情。
虽说是回忆起来,但也只是零零碎碎地记忆碎片而已——即便如此他也还是零碎的回忆起了自己唯一一次参与‘微型战争’的事。
接着——叹息。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还真是有够多管闲事的——真的没有多想,而且真的是大意了。那么,归根结底自己当时的轻率才是现在状况的根本原因啊,正所谓自食其果。即使过去了数年却依然纠缠不清,因缘这东西还真是让人搞不懂”
“所以,没必要担心的说哦——针对你的拖延战术也只是持续到战争结束为止——所以不要尝试强行逃跑或其他什么企图,就让我们两人友好相处直到战争结束吧”
“友好相处?真是强人所难。我还从来没有跟别人友好相处的经历呢”
基本上如此,曲识又补充道——同时,响板传出的旋律发生了些许改变。
或许是跟心境的变化有关,抑或只是单纯的进入了B小调而已。
要想跟身为音使者的自己抗衡,病蜘蛛是唯一的人选。想出这一对策的想必也是那位‘前辈’无疑了——用来限制自己的行动,她确实是无与伦比的人选。
天敌的天敌正是其天敌。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不过,荣幸是荣幸——我是不是也有些被过分高看了呢?既然战事已经发展到了最终局面,事到如今我一个人,一个杀人鬼的参与又能引起多大的变化?在巨大的轰鸣,奔走的激流之前,我演奏的音乐根本毫无意义。你的病蜘蛛,确实是适用于对多数战斗的技巧——但是除非召开音乐会,否则我的战斗技巧根本无法影响到庞大的人数”
“请不要谦虚了。真是麻烦。就算这是你的真心话——就算你所言不虚,前辈也另有其他想要封住你的理由”
“理由?”
“没错,而且是两个之多”
危险信号说道。
一副得意的样子。
“其一,就是因为前日,前辈已经将最终目标的对象——用将棋来比喻就是敌人王将的位置,定位到了自杀志愿的身上”(叫你乱发短信,叫你看人家安全裤)
“……刃”
Mainlander——自杀志愿。
零崎双识。
零崎一贼的长兄。
“哎呀——简直和书包乐园那时的状况如出一辙呢。这样一来,会对我有所戒心也在情理之中——不希望重蹈覆辙是吗。虽然在这边看来不过是杞人忧天,不过未雨绸缪的心情也未尝不能理解”
“是吗——呵呵呵,还真是帅气的反应呢。不过,我很好奇听完第二个理由之后,你能不能还依然保持冷静”
“就让我洗耳恭听吧,你的前辈无论如何也要封住我行动的理由”
“以自杀志愿为目标行动的执行部队——正是背叛同盟”
对于危险信号的语言。
零崎曲识——做出了反应。
这一次,燕尾服在衣领上又被划开一个裂口,那是只要有些许偏差便可以切开颈动脉的位置。
明显的。
明确的产生了动摇。
并非困惑而是明显的动摇。
常时环绕在曲识身边,那种绰绰有余的氛围——仅因为这一句话便烟消云散。
“你说——背叛同盟?”
对自己裂开的衣襟理都不理,曲识向危险信号追问道。
“太疯狂了——如果你所言属实,那么也就意味着在你之上的司令官,试图将背叛同盟作为棋子使用不是吗?”
“哦呀。你果然知道背叛同盟的事呢——也是呢,那是当然的了,少女趣味。虽说名义上隶属‘杀戮名’——不过在属性上,你跟那群家伙要近的多呢”
“刃的对手,不应该是匂宫杂技团的最高杰作‘断片集’的成员才对吗——我可是这么听说的”
“那还真是条过时的情报呢。虽然难以置信,如今匂宫杂技团和零崎一贼可是在携手作战哦——这绝对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次”
“背叛同盟”
即使是匂宫杂技团和零崎一贼携手作战这种缺乏真实感的消息也丝毫无法转移曲识的注意力——背叛同盟这一词已经将曲识的意志彻底俘获了。
“难以置信——你们简直是不可理喻”
“请不要一概而论嘛——不可理喻的就只有前辈而已,西条同学也一直为此很困扰呢——毕竟执行者的角色多数都由她担任。说是被当作炮弹使用也不为过。话说回来,不知道此时正在和愚神礼赞做最后对对决的西条同学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呢”
“确实,在零崎一贼之中`能够与‘背叛同盟’抗衡的,除了我之外绝无第二人——所以不惜做到这种地步都要压制我吗……不得不说这次是大意了。如果事先知道这一点,那么就算是冒些风险也不会让对决发展到这种胶着状态”
“果然没错吧?就算是有着不死身之威名的自杀志愿——对上背叛同盟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无论怎样垂死挣扎,他都注定会沦为战争结束的奠基石。当然了,还是不要期待什么外援为妙——不要期待什么外援了!你正如这样,被病蜘蛛的蛛网缠在局外,愚神礼赞有西条同学压制,炸弹狂人平行坐标也早已动身不得——此时还有能力救助自杀志愿的杀人鬼,跟本一个也没有。呵呵呵,零崎一贼虽说内部的羁绊强固,相应的与外界的接触几乎皆无,对于这种展开根本无计可施呢”
“……”
曲识——沉默了。
在原本绝不应沉默的状况下,沉默了。
这也意味着他已经做好了觉悟。
那是不同与放弃的另一种觉悟。
虽说如果不是像这样被束缚在局外,自己会不会去救助零崎双识还是另说——但事已至此
,他能够做的就只有这一件事。
危险信号。
决不能放任这一危险因素——回到局内。
决不能让她参与到决战之中。
正如危险信号将零崎曲识束缚在此处一样,零崎曲识也同样要将危险信号束缚在此处。
或许要几天。
或许要几周。(你想的美啊!!!!!)
抑或说,就只需要短短几小时的时间。
总之,无论‘微型战争’以何种结果落幕,在此之前都要维持这种抗衡局面。
只能如此。
自己需要做的——就只有这些。
(没错)
(虽然可谓是最恶的状况)
曲识如此想到。
背叛同盟。
在六名非人中的非人将目标锁定到自杀志愿身上的那一刻,情况就可以说已经是难以置信般的绝望了——但是,即使是最恶,也决不是最终。
“就算不只是我,连哀死和利戮都被压制住——零崎一贼之中也还有一人,在这种状况下可以有效地采取行动不是吗”
“在我少女趣味唯一一次参与‘微型战争’时,伴随我同行书包乐园的——天生之零崎,零崎中的零崎——”
秘中之秘。
不为世间所知的——零崎一贼的鬼子。
零崎人识还在。
“即便是最恶也,还是不坏”
对于零崎一贼之代表的三天王其中一角,‘少女趣味’零崎曲识的这番认识,如果对此一定还要再加以补充的话——危险信号的‘前辈’,也就是策师·萩原子荻对于零崎人识的存在绝对没有忘记。
即便是秘中之秘的鬼子——只要涉入局内便一定逃不出她的掌握。
是的。
就连现实上被当作并不存在,书面资料上更是无迹可寻的背叛同盟的六人也一样。
时宫时雨。
罪口摘菜。
奇野既知。
拭森贯通。
死吹屍滅。
咎凪尖离。
诅咒名六名——绝不应存在世间的诅咒名六名之中各抽出一名成员组成的,超出预料之外的序列组合。
传闻只需一人就能造成超越敌我双方合计的损失,并且决不会创造一丝利益的诅咒名所属者——竟然多达六人之多。
就连将来以终结世界为目的构建而成的集团‘十三阶梯’之中也不过只编入了两名——换句话说,仅仅两名就足以终结世界正是其创建者的判断——此等的属性竟集结了六种之多,空前绝后,骇人听闻的同盟。
那正是背叛同盟。
无论如何,在某种意义上比起零崎曲识更排斥‘微型战争’,正当十七岁的零崎人识就这样,毫无选择余地的被卷入到了与背叛同盟的纷争之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