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6月8日(星期一)

今天早上,我理所当然地没有和绫濑一起去上学。

当绫濑得知我们是在水星上学的同级生后,我本以为她会询问我的意见呢,但却没想到她直接提议说:“要是一起去上学的话,一定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罢?所以我们在学校还是暂时假装彼此不认识好了。”对此我表示非常赞同,因为这无论怎么想都是目前最正确的做法。

老爸和亚季子小姐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为了不让我和绫濑的周围环境发生变化,就暂时保留了彼此的姓氏。

而正因为姓氏更改会带来的流言蜚语和麻烦的手续办理,我们的父母都对此产生了顾虑。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这个顾虑却着实让我高兴。

综上所述,从今早开始,我和绫濑便要错开时间去上学了。

都立水星高中。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要想在这残酷的竞争下生存下去,就必须文体两开花。

这就是我所就读的这所高中的校训。比起说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无理校风,不如反过来说是,最小限度抹杀学生天性的自由主义校风。我正是被这种束缚少,自由主义气息浓厚的校风所吸引,所以才报考了这所学校。

我虽说是进了一所不错的高中,但却并没有特别想进的好大学。就真而言,我本人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高的目标。

也就是简简单单地想上一所好大学这样子。

所以,与其说我的人生是虚无主义式梦游人生,倒还不如说是以逃避麻烦事为第一要领的直球式行动主义人生。

小学的时候,我曾被逼去上过补习班。

当时老爸还没离婚。我的生母想把我培养成比老爸更优秀、更有影响力的成功人士,所以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将我送进了一个奉行极端威权主义的高压式知名补习班。

——让我品鉴入学受挫的辛酸。

和许多其他学校的学生混在一起学习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和站在自卫队总监部的三岛由纪夫一样痛苦,甚至说,连三岛的痛苦都无法与我比肩,三岛不过是忍受着一时的切腹之痛罢了,而我却要一直活着并痛苦着,痛苦着,痛苦着,甚至痛苦得想吐,这也让我这辈子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个隐性自闭症患者。

而我当时又是怎么熬过去的呢?那就是一个人拼命地学,努力地学,将学习成绩疯狂地提上去了。以至于就算到了高中,我的成绩都在整个年级里排中上,初中的时候更是年级顶尖水平。

当然,我并不是什么为了追求知识而努力的奋斗者,实际上这一切都只是我为了逃避上补习班而做出的消极努力罢了。于是,我便这样一边努力的保持着学习成绩,一边打工。其实这一切也都不过是我为了避免老爸担心我的将来而表现出来的一副貌似很自立的虚伪一面罢了。

也正因如此,我非常敬重那些意识极高且乐观积极还学习努力的人。

而我的好友丸友和正是这样的人。

“喔,早上好,浅村。”

“丸,晨练?”

这就是早晨教室里发生的事。

丸早在HR开始前十分钟就来到了教室并稳稳地坐在了我前面的座位上。

他戴着富含知性的眼镜,有着一头狂野的头发,还有肥硕的腹部,看起来很结实。但因为其腹部的体积实在太大,导致很多人只瞄一眼,初步印象便将其定义为了胖子,但这种说法实在不准确。但,实话实说,就算是我在得知他并不是脂肪块,而全部都是肌肉时,也吓了一跳。后来我才知道,网上所谓的嘤国大力士的身体也是同样的原理,几乎全部都是由肌肉构成的。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我哪有一天没有晨练。”

他板着个臭脸说。

丸加入了棒球部。他的职位和外表很契合,是接球手。虽说他对社团活动很热心,但就算是他也对这种只会埋头苦练的生活颇有微词。

“棒球部和黑心企业很像吗?”

“早早上班、强制加班、职权骚扰、同辈竞争、嫉贤妒能、论资排辈、实力主义都是存在的。所以就这样来看棒球部确实很像那些黑心企业罢。”

“这……你是不是比赛打输了?”

“你还真敏锐啊。所以说如果不是特别喜欢棒球的话,光是加入棒球部就会让人难受。不过,那种打完棒球的疲劳困顿之感又会令人相当放松……不过,话说回来,我不觉得这种感觉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咦――这种事我恐怕是一辈子都做不到。”

随后丸摘下了眼镜并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副眼镜,他先把盒里那副眼镜取了出来,又将摘下的眼镜放了进去,然后同时又把取出来了的那副眼镜戴上。

两副眼镜分别是运动用的和学习用的。据说根据时间和场合的不同,眼镜也会像RPG的装备一样分开使用。还有就是我听说有一次丸在训练时不小心把眼镜弄坏了,从那以后,他就因此常备了好几副眼镜。

“对了,新家人怎么样?”

丸突然开口。

原来是我老早之前就告诉丸了,我老爸已经再婚,我也有新的家人了。

说实话,我本人其实在学校几乎没有任何朋友。

这也是因为我不擅长和初次见面的人交流造成的,因此我才会连上补习班都觉得痛苦。

不过丸友和是例外,因为我和丸友和从刚入学以来就一直因为座位近、漫画、动漫兴趣相投等原因经常聊天,不知不觉之间就成了朋友。也许你会问,对方明明加入了运动部,为什么还是宅男呢?但因果这东西往往和我们的主观臆想恰恰相反,丸友和就是受了人气棒球漫画的影响才开始打棒球的。也就是说,他先是宅男,再是运动部的人。

丸友和就是那种你们想象中受了动画影响才去健身房,并且沉迷于野营的实干型御宅族。

当然,也正因为性格活跃,我才料定他一定会和我说起有关新家人的话题。

“怎么说呢……一句话来说就是‘封面与实物无关,请以实物为准’这样子。”

“所以你是有妹妹了吧?现在这位是语塞的现役哥哥。”

“你不要说得跟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但是,嗯,确实是有妹妹了。”

“难道不是实妹就不能兴奋了吗?”

“啊啊啊啊啊,听我说,不管是实妹还是义妹,我都对她们没有任何性幻想。”

我一边脑补着绫濑的脸,一边补充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对方可能比起说是妹妹,更不如说是‘女人’。”

“还真是夸张啊……”

“只能这么说了,实话实说,我平时是怎么对你的,我就是怎么对她的。”

“哦,原来如此,是‘女人’啊。唉,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厉害了啊。”

“小学生?你在说什么?”

“还是妹妹的事吧?”

丸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在说“你究竟在说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那明明应该是我的台词啊。

……不,不,不,应该是我错了。原来如此,当时丸一听说我新添了个妹妹,就误以为我家来了个和我年龄相差悬殊的小学生或者初中生。而且老爸给我看的只是绫濑幼年时期的照片,所以我当时也没有产生丝毫的违和感。

所以丸有和我之前同样的想法其实也不奇怪。

“不,不,本来嘛,我那个妹妹……”

我突然停下来了。

要是让丸知道我那个妹妹不是小学生,而是高中生。而且还是同校、同年级、而且还是个美女、只是不同班的话。——这样一来,只会徒然地勾起丸的好奇心,甚至有可能被怀疑……

如果是像平时一样只是对丸的话,我是完全可以信口开河的,但我绝不能违背和绫濑的约定。

守信至上。我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妹妹什么?”

“妹妹……啊,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果然和二次元的妹妹完全不同啊。”

“那当然了。你终于还是堕落到了分不清现实和二次元了吗?!”

“为什么你要说‘终于’,说得好像我以前就有过这种情况,能不能不要加那个‘终于’?”

“是事实吧?”

“但我觉得如果真是事实的话,其实你说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嗯,毕竟这也算是我的优点了。”

我也知道。我和丸已经成为朋友一年多了,他的舌头可真就像刀子一样锋利,毫不留情,但其实关于这点我是表示很理解的。

“总之,我对她是一点儿兴致都没有了。倒不如说不是不想去操心,只是我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去接触她罢了,就是这种很难保持距离感的感觉。”

“是这样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知道有个名叫绫濑沙季的学生吗?”

“嗯?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你这……也太突然了。”

丸没法从我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他并不知道这是刚才话题的延续,所以他皱起了粗眉。但 说实话,他在

运动部的情报网还挺广的。

女生——而且是绫濑这样的美人的话,成为话题我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我对这类话题实在是不怎么感兴趣,也因此从来没听到过什么这一类的流言蜚语,但就算如此我还是记得丸以前就经常跟我抱怨说,自己不想知道的那些女生的流言实在太多了,真的让人感到厌烦。

“可是,绫濑吗?嗯……为什么突然提起绫濑?”

“啊,嗯,总觉得吧?这个,你看,她长得挺漂亮的,对不对?”

“你可拉倒吧!”

“诶?”

“作为朋友,我虽然不想和你这么说。”

“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

“毕竟在别人的情场上说出来,这也许有点太过分了……”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谈过恋爱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慌忙地阻止了丸的进一步发言。

“那没事了,我还以为你肯定是爱上绫濑了呢。”

“我怎么可能谈恋爱呢?而且是和绫濑,我怎么也不觉得那样的美人能和我这样的男人相匹配呢。”

我在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金发飘飘的美女和今天早上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那张无精打采的脸,至此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于是,丸瞪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好像要说些什么。

“不,不,不,正好相反。如果真的和绫濑交往的话,你的身价反而会下降。”

“……哈哈。你究竟在说什么?”

“不,你别不信,这不是什么噱头。”

“那又怎么样?对那样的美人来说,我这种男人的风评怎么也比不上她吧。”

“美人确实是美人,不过……唉,有很多对绫濑不好的传闻。”

丸突然就像牙缝里卡着个什么东西一样说不话。

“虽然说不认识的人的坏话,我不太愿意,但如果我的好朋友可能正迷恋着她的话,那就只能另当别论了。她这种人啊,不认识的都叫佛,认识的都叫魔。”

“这……关于那些传闻,你能详细说说吗?”

迷恋什么的绝对是误解,但要纠正这一点的话,就必须说明她就是我那个义妹。这样一类的话被不相干的人知道就麻烦了,所以我下定决心,这里只要被误解就好了。

丸环视四周,轻轻地把脸凑近我,一脸奇怪地压低声音说。

“绫濑她啊,好像是在‘卖’。”

“……啥玩意儿?”

“金发,穿孔耳环,别人眼前总是司马脸。还是个高中不良辣妹,这在班级中可是相当奇怪的存在。而且还经常出没在涩谷的繁华街道,或者从酒店街里出来,这些都是有目击证词的。”

“哦,原来还有这种传闻啊。”

我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随声附和道。

的确,她的外表确实会勾起这种如同陈词滥调一般的想象。

但从我和绫濑交谈过几次的经验来看,她确实不太像是那种会做那种事的人,但我从一开始就不太了解她,所以就不妄加评论了。

“丸居然相信一面之词,这可真是少见啊。你一向对流言蜚语什么的可是持怀疑态度的。”

“因为我们棒球部有个家伙居然向绫濑表白了。”

“虽然有不好的传闻,但美女就是美女啊,当然这种事也是吾辈无法理解的。”

“原来如此。”

“然后那家伙啊,据说这是本人说的……”

“怎么说的呢?”

“她说‘我就是那种流言蜚语当中所说的女人,我不想和任何人交往’。”

丸微微模仿着女声说。虽然知道是在开玩笑,但很明显可以感觉到,丸对绫濑的印象并不好。

“没准只是那个部员在瞎扯些什么?”

“虽然不能断言百分之百,但我估计大概是没有。也就是说,这样证言不止一个。因为其他部也经常听到这类似的传闻。”

“虽然说这每一句话都是主观的,但量变引起质变,数量多了也就成了客观的了,你说对吧?”

“是。”

那些话未必都是真话,但至少被表白的绫濑的确是这样回答的,这是可以肯定的。这信息量,简直就像是打开了美国佬的补给箱一样啊。

我记得《男女科学》里也说过,首先要了解对方,毕竟这是为了更好地测量彼此之间的心理距离,虽然我也想了解更多绫濑的信息,但我反而觉得如果这样的话烦恼的地方就越来越多了。

但传言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亚季子和我爸知道吗?

如果不知道,作为她的家人,我应该报告这个问题吗?

……不,不该。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盲目告密,这可不是我该做的事情。

而且说实话,我并不想对别人的行为说三道四。即使是援交,交易双方只要供需一致,自由地做不就行了吗?反正与此无关的人也不会要任何实质性的损失。

虽然和绫濑已经成了一家人,这些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麻烦,但就算传闻是真的,我也不想责怪她什么的。

而且如果认为只是单纯地想的话,就能让她停止的话,那可就真是太悲哀了。

“那么,浅村,你认为呢?”

“……什么?”

“我的手牌已经亮明了吧。而且这也是你要求的吧。所以为什么突然间就问了绫濑的事呢?”

“这个……嗯,嗯,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啊?竟然只是不负责任的问问而已吗?”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说不出来。求你了,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

“你可别以为引用一句很受宅男欢迎的漫画台词就能随随便便转移话题啊……唉,好不容易才给你的情报,你这家伙根本没有当朋友的价值嘛。”

虽然一直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但丸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种善解人意的地方也是丸友和这个男人的优点之一。

随后我便将视线从坐在前面准备上第一节课的丸的后脑勺哪里移开,转而朝窗户望去。

我看见自己托着腮、一脸百无聊赖的神情映在窗上,恍惚间想起了有关绫濑的传闻。

幸亏我不是和她同班的同学。

特别是在现在这种经常能见到她的环境下,光是想到这里我就会被脑中一些模糊的想法所侵蚀。

明明知道回家后肯定也会被这种情感所侵袭,但还是想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常情吗?。

——而想要拖延下去的那个时刻,却意外地马上到来了。

说得具体点就是两个小时后。

命运还真是无情啊。

每周一的第三节课都是有体育课的。

而且这个季节的这节课显得尤为糟糕。

每年的这个季节,我们水星高中的球类比赛就要马上临近了,所以为了组织练习比赛,学校就会决定从同一学年中各抽取两个班级统一安排上体育课。

而联合授课正好就是从今天开始。

“喏喏,来了~ ~ !秘技·高空发球!好好接住吧!”

在厚重的灰色云层下,校内体育场内发出了如同在呼喊热血漫画里必杀技名的天真烂漫之声。

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穿着体操服挥舞球拍的女生。

染红的明亮头发以及娇小的身躯,四处走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可爱的红毛仓鼠。

虽说她和我不同班,但我还是知道她的名字。

奈 良 坂 真 绫

现在她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就是“很有精神”,说难听点就是“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

而她本人也像是天上的紫薇星一样的明亮,而且还有大阪阿姨级别的照顾他人的能力。也许是因为可爱的长相,在学校里好像也有很多朋友。简而言之,就是阳光中的阳光,现充中的现充。

而我们班上也理所当然地存在着奈良坂同学的朋友圈,因为她经常来我们班闲聊,所以就算是对学校里流言蜚语不太熟悉的我,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她。

而就是这样的奈良坂真绫,发出的球却被吸进了云朵里,对手、观众,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一瞬间失去了方向。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着它劈开云层,像导弹一样击中地面的那一刻。

一秒――。两秒――。三秒――。

“喂,你怎么打的?是不是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

面对如此漂亮的场外本垒打,对战奈良坂的女学生发出了如同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喂,为什么要这样乱打呢?”

“因为那样更帅啊!咔嚓!”

“不是,不是啊,那样很恶心的啊~。”

“啊呀,不要再发牢骚啦~ ~”

面对微笑着的奈良坂同学,那个女生不禁定住,用拳头在她的头顶上挥来挥去。

那些长相可爱的女生们嬉戏的样子真是非常有画面感啊。

实际上,我们班上的大部分男生也都被她们之间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但是,只有我不一样。

我对美少女这种的校园风景几乎视而不见,偶尔也只是简单地瞅一眼罢了。

而在球场的一角,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却有着一个背靠着铁丝网的人。

她连球拍都没拿,只是从运动衫口袋里掏出耳机戴在耳朵上,茫然地凝视着天空,仿佛在听着什么。

这就是绫濑。

这样的偷懒行为实在是太猖狂了。我想这也许是因为她并没有对她的行为感到丝毫的内疚,所以她才能这么猖狂以至于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自然融入在了这副光景之中。

更糟糕的是似乎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别扭,不只是周围的学生们,甚至是负责监视的体育老师,都没有表现出要去注意她的样子。

游离于班级之外的援交不良JK。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标题的画作的话,我想应该就是现在这样的光景吧。

一旁的学生们一边开心地聊天一边打着球。在这和谐的空气中,我则巧妙地利用了自身模糊的存在感悄悄靠近到了绫濑的身边。

然后背靠铁丝网静坐,假装是在背阴处休息。

“偷懒?”

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搭话。

绫濑胡乱地摘下耳机,看向这边,微微睁大了眼睛。

“吓我一跳,你在学校怎么也跟我像平常一样说话?”

“如果你认识的人偷懒了,你也会很在意吧?”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作为哥哥,想教训一下妹妹?”

“不,我不会这么说的。我也不是那种能对别人说教的人,我只是觉得绫濑应该也选了网球而已。”

“的确,是真绫劝我这么选的,说让我和她参加同样的比赛。当然,我的理由还不止这些。”

“真绫,你是说奈良坂同学吧?你们关系很好吗?”

她看向球场。

红发女生一边和女生们开心地聊着天一边打着网球,相当显眼。

“是啊,我想这世界上应该没有和真绫关系不好的女生吧。”

“奈良坂同学真的是有至少100个朋友吗?好厉害啊。”

就按照一个班有20名女生来算,每个学年有8个班级,粗略地说,就是每个学年有160个女生。这么来看可真是个惊人的数字呢。

“真绫她啊,真正能交心的朋友可能根本没有那么多。只是就算不是朋友,她也能相处得很好,所以才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吧。”

“啊――这么说,真的很合适啊。”

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这种说法了。

“浅村君,你为什么要来打网球?”

“嗯……必须要说出来吗?我可从来没有被人表扬过。”

“没关系,我也是,我另一个选择网球的理由其实就是我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什么叫没关系啊?这可不是什么互相出丑互相抵消的纸牌游戏。

面对一副司马脸却用雄辩催促我说出动机的绫濑,我坦率地讲出了选择网球的动机。

“因为网球没有团体赛。”

丸参加的垒球、篮球、足球可都是真正的团队赛。

只有网球没有团体比赛,也没有双打比赛,完全是个人单打的淘汰赛。所以如果班里的伙伴顺利晋级的话,即便是同班,也有可能在某个地方进行同班之间的对决。

“我实在不喜欢团体赛,所以才选择了网球。”

一般听到这句话,会有人吐槽说什么鬼一类的话,我就可以断言这个人一定过得很幸福。

而且我既不擅长给别人带来期待,也不擅长被期待。有时候光是想到自己的失误可能会给团队带来麻烦我就觉得麻烦。

但如果有人不会被这些麻烦所困扰的话,那么这个人的人生当中类似的经历八成是会受益的。

“啊……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啊。”

所以,如果你对我说的这句话产生了共鸣的话,就等于在告诉我,你自己也是个性格阴暗的人。

“绫濑?”

“嗯,是啊。虽然直接的契机是真绫的提议。但我本来也就不想打团战。所以我想浅村君应该也隐约察觉到了,我和其他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

虽然是令人感到悲伤的内容,但却没有散发出任何悲伤的味道,绫濑就这样乏味地说着。

很明显,没有一个学生或老师会责备用手机听音乐翘课的她,就凭这一点就会让人产生了一种仿佛只有这周围的空间被分割成了完全不与我们交融的平行世界的错觉。

她的身体真的不是半透明的吗?我这样怀疑着,遂定睛看住了她的身影,她的身体轮廓清晰可见,甚至还飘来一股化妆品的香味。可以说她的存在实在是让人窒息,而我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于是就慌忙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你会这样游离于班级之外?”

“你对这样的我感到意外吗?”

“嗯,我觉得一般打扮漂亮的女生应该都是班级的中心来着。”

“一般的确是这样的。”

很明显这句话里包含着“我不是”的意思。

所以可以得知有不好的传闻这一事实一定是真的。但传闻的内容是否属实,我们就暂且不论。还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学校里相信关于绫濑的传闻的人很多。

“不过,其实我现在的处境也不错。……球赛什么的,打从我心底里就觉得无所谓。我觉得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只要别人不介意的话,我就完全可以把时间用在自己身上。”

“指听音乐?”

“诶?……啊,是啊。”

绫濑含糊其词地说着,并微微移开了视线。

看起来好像是在隐藏着什么。很明显就是这样,虽然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但很明显我要是想再往前冒冒失失地踩雷的话是很失礼的,所以我闭上了嘴。

如果是能说的内容的话,那就随便说了。但如果不是那种能随便说出来的内容的话还,想问出来的人就可以说是确凿的蠢蛋了,我也最讨厌的这类人了。

“这次一定要决定!必杀!超天空发球!”

“技能名和刚才不一样了,草!”

奈良坂同学和她朋友的欢笑声又传了过来。她们的声音可真大啊。

我忽然有些在意,转头看向了绫濑。

“你不和奈良坂同学一起练习吗?一般来说,她邀请你去打网球,应该是想和你一起打球的吧。”

“不会的。”

“没想到居然会即答。”

“因为这不是我的意愿。而且真绫也是已经把我会偷懒这样的情况也算进去了,所以才邀请我……嗯,我想这种随机应变的灵活性也是她受欢迎的秘诀之一吧。”

说这话的时候,绫濑的声音里似乎少了往日的坚毅。

不良的外观,偷懒的行为,本人的话语。

这一切都说明她的传闻很可能是真的,但从她的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又把这些外部信息全部掩盖住了。

所以,绫濑沙季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想找到答案的话,我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放学后回到家,亚季子正好从家里出来去上班。

“诶,是悠太啊。”

“哦……我回来了。”

“回来啦~ ~晚饭已经做好啦~ ~”

“谢谢……不过,这样好吗?你现在就要去工作吧?”

“是啊,毕竟才刚搬到这里,怎么就能贸然外出去呢?”

继母一边用手捂着脸一边略显大方地说。

高雅地露出肩膀的高级感十足的衣服,浓烈的香水味,充满成熟魅力的身姿就像撒满魅惑鳞片的蝴蝶一样,真令人头晕目眩。

就算被告知她接下来就要飞向夜晚的街道,我想一般人都是能接受的。

“我爸平时也很忙,所以我晚上经常一个人随便吃点东西得了。要是很辛苦的话,我想你也不用勉强。”

“我和沙季之前两个人住的时候,几乎都是这样的日子啊~现在刚开始同居不久就这么关心我了,真不愧是太一的儿子啊~”

“硬撑着倒下的话可就麻烦了,真的请你不要硬撑哦。”

“嗯。从明天开始可能会听你的嘱咐。……毕竟沙季也会做菜,轮班制其实也不错。”

她不经意间说出的这句话传入我耳里不禁让我心脏砰砰直跳。

我脑海突然里浮现出绫濑做菜的样子,一瞬间就下意识觉得这样的场景不太适合她。

还有,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戴着金发耳环的女高中生的样子和那些关于她的坏传闻。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联想的缘故,我心中产生的疑问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顺便问一下,你的工作场所在哪里?”

“涩谷的繁华街道那边啊~ ~”

“……什么样的店?”

“啊,你的想象果然很奇怪吧~ ”

对于我的试探,亚季子孩子气地鼓起脸颊回应。

正中下怀。虽然不想表现在态度上,但在成年人敏锐的洞察力下果然是似无法掩饰的。

“就是普通的酒吧,没有什么特殊服务,客人什么的本来就是隔着吧台来说话的。”

“不是接待客人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兼任接待客人。我的本职是调酒师。”

亚季子小姐摆出晃动酒杯的姿势。其流畅而干练的动作在外行看来也是显而易见的熟练。

好像不是假的。

“误会了,对不起,我肯定是猜错了……”

“夜晚的店,问那方面的接待业要误解也是没办法的啊~。被这样的陈词滥调迷惑也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悠太君还是个学生。如果你能非常详细地了解夜晚的街道上有哪些店铺估计,估计就不会误解了。”

“那倒也是。”

仔细想想,我那个父亲也不是那种会去勾引在少女酒吧或夜总会工作的女性的人。

土味。平凡。朴素、踏实。

他实在不是那种能在非常华丽的夜晚世界里尽情玩乐的人。

自从懂事以来就十多年来如一日一直看着他背影的我说出这种话,应该没错。

“哦,那我该走了。悠太,请多多关照沙季哦。”

“啊,好的,路上小心。”

亚季子挥了挥手说了声“拜拜”,然后就慌慌张张地跑向了走廊。

是不是该说那身姿宛如是在夜晚的街道上飞翔的蝴蝶?

NO。应该说是在公园的草坪上蹦蹦跳跳的吉娃娃更好一些。

现在看来只是从外表和职业中想象出来的刻板印象有多离谱,也不用我多说了。

目送着消失在电梯那边的亚季子,我打开了家门……。

家中,我自己的房间。

本来可以放松心情的地方,现在却也让我异常不安了,我想大概是因为隔着一扇门的另一侧,已经成了别人的领域了吧。

现在走廊、客厅、盥洗室,都已经不单单是我和老爸的空间了。(浅村家全境受到了攻击,卡拉季奇……咳咳串味了。)

当然现在才意识到的话,说实话,也太不礼貌了,所以我转而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摊开的参考书。

学习片刻,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而把专注状态下的我拉回现实的,则是“咣当”如装甲列车在铁轨上行进一般的开关门的声音。

随后客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隔壁房间有人进来。

“欢迎回来。”

没有回答。大概只是因为音量不够,被房间的墙壁挡住了才没听到吧。

但我也立马让自己明白,就算现在对方回我一句问候,我也想不出能有什么特别的对话内容,于是我便立刻坐回桌前衷情学习。

紧接着传来的则又是脚步声、把书包放在地板上的声音、打开衣橱想从里面取出衣服的声音……

且慢,这样不行。这种跟八木雷达一样细微的意识,实在是太恶心了。

随后我便把颅内的杂念用参考书上的文字彻底掩盖过去了,并等待着绫濑的气息彻底消失。

“浅村君,我可以进来吗?”

但是绫濑的气息不但没有快速消失,反而她本人还敲了敲我的房门,要跟我打招呼。

“啊……可以啊。”

我迅速确认了一下室内的情况,判断没问题后回答。

“打扰了!”

“啊,嗯,有什么事吗?”

“啊,你在学习啊,真的很努力啊,可是还没到考试的时候啊。”

“嗯,这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罢。”

当然并不是一直都在学习。平时的时候漫画和游戏什么的也是充斥在我的日常生活的。

但这些基本上都是在房间里懒洋洋地进行的,或是在床上干的,并且都已经成了习惯了。

现在正因为我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会被别人看到,所以才会那样,现在一想到绫濑就在眼前,我就显得“很没精神”。

“你是想上一所好大学吗?”

“我想没有人想上不好的大学吧。”

“真是打工和学习两不耽误啊。”

“你觉得这很奇怪吗?”

毕竟这并不是不能协调的两件事。

“打工就是用时间换金钱,学习也是花时间换成果,所以我觉得要两者兼顾是很难。”

“你想得这么复杂啊,我从来没意识到过这一点。”

“哦……那个。”

她像是难以启齿似的移开视线,用手指不住地摆弄着发梢。

不知是光线的影响,还是其他原因,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从刚才简短的对话中就能充分理解的知性和意外的表情变化,我开始觉得学校里流传的那种卖淫的不良女的设想是不是毫无根据。

过了几秒钟,绫濑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力量说道。

“你知道有什么能短时间内轻松赚钱的高薪打工吗?”

“这不就是‘卖’了吗?”

“啊?”

“啊,不,什么都没有……”

完了,不小心忍不住吐槽了出来。

这种过于常见的台词内容实在是帮了大忙。我因为嘟囔着“不就是援交吗”,差点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就直接出局了。

“我想要钱,但不想花太多时间。要是有能花一两个小时就能赚一万日元以上的兼职就好了。”

“如果是普通的工作,应该没有吧。”

我故作平静地回答。

所以现在就这样继续戴着钢铁面具想尽办法保持冷静吧。

“这样啊,还是只能‘卖’了啊。”

不要这么简单就给我破防了啊。

虽说是义理的,但还是妹妹。所以我从刚刚成为家人的女人那里,到底听到了什么?

“书上也写过,想赚钱就得出卖自己啊。”

这tm到底是什么样的书啊。

真希望某些书店不要把某些没有用处的书放在高中生就可以阅读的地方啊。不过,在打工的书店里,漫画随笔卖场里好像也有些带有涩情内容的东西,所以对此我不能说得太死。

“嗯,绫濑啊,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礼貌……”

“不用担心,说出来吧,反正是我自己问的。”

“我觉得你应该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是不是太夸张了?可是很多同龄人也在这么做啊。”

“这和别人没关系吧。这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主观意愿,好吧?。”

“我很珍惜我自己啊,所以我才想多赚点钱。”

在我如同大叔一般进行说教时,绫濑向我投来了严肃得惊人的目光。

援助交际,爸爸活,裹垢女子。

我一直认为,那些下海的女生都是在什么轻薄的气氛下才做出这种行为的。但她那仿佛被什么东西逼迫着的眼神,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把根植在我大脑深处的臆想拔出来。

但是,不管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准备下定决心的,不行就是不行。

如果是素不相识的人也就罢了,但是是成为了我妹妹的女人的话这就绝对不行。

回想刚才在玄关与我擦肩而过的亚季子露出的那一副完全信任女儿的表情,我对此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罪恶感。

“对了,你在亚季子面前难道也能说同样的话吗?”

“……能说出来吗?不如说她会很高兴地觉得沙季也长大了。”

“真是了不起的教育方式啊。”

“浅村家不也一样吗?浅村君开始这么做的时候,继父他难道不高兴吗?”

“如果他高兴了,那就是大问题了。确实,我父亲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家伙,但如果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做的话,他也会很伤心的……话说回来,为什么是我已经做了的前提呢?”

“啊?你昨天不是去了吗……打工。”

“……打工?”

“嗯,打工。”

此时两人之间出现了奇妙的沉默。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但就像努力解开一团乱麻的绳子一样,我们在回忆中陷入了沉默。

这时,绫濑似乎也终于注意到了什么东西,她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紧了,问道。

“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从事色情行业。”

“……什么?”

我想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冷酷的声音。

“啊,原来如此。我说‘卖’,然后你就这样想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就这样!”

从那以后,为了修正彼此在认知上的偏差,我们只能互相磨合着,但不知怎的,就在大致看清了状况的时候,我们的肚子都饿了,于是就移到了餐桌前。

这些都是亚季子出门前准备的像什么炒蔬菜、味噌汤、油炸食品之类的家常菜。重新加热后盛在盘子里就作为我们俩的晚餐端上桌了。

吃完后,我们互相喝了一口味噌汤,结果绫濑却发出了不服气的声音。

因为误解的内容太过失礼,根本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所以我只好双手合十,低下头道歉。

也许是因为被这副样子惊呆了,绫濑深叹了一口气。

“你抬起头来好了,我知道有很多流言蜚语。我这个样子,经常会被人误解。不过,在想要远离麻烦的人的时候,为了图方便就利用流言的我也不对。”

“绫濑……”

这并不是逞强的感觉。

正因如此,从她那看淡一切的说话方式中,我才切身体会到因为她自身所暴露出来的问题所产生的偏见和传闻是有多么恶劣。

但简直不可思议。

她似乎可以客观地理解到自己的打扮有可能会受到某些人的误解。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选择这种打扮呢?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有这样的疑问,绫濑停下了夹着炒蔬菜的筷子往自己的小嘴里送的手,说道。

“觉得不可思议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自己都知道,肯定会有人好奇我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

“嗯,嗯……多少有点在意吧。”

“武装模式”

“啊……”

“没有人会光着膀子上战场的吧?对我来说,像这个姿态就是为了在社会上生存的武装。”

说着,绫濑用手指了指耳边。

指尖处是闪闪发光的是时髦耳环。

居然戴着那种牢牢地使用打孔器打的孔嵌上的配件。对方居然还是同龄的辣妹……这在开始对时尚感兴趣的女生中,这也是只有有勇气迈出这一步的人才能涉足的领域。

这在学校,会被同龄人视为是英雄;在社会上,会被大人视为不良学生,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凸现隔代矛盾的仪式。

但不幸的是,随着长大,这种行为就会被周围的人用神秘的伦理观描述,并因为缺乏安全感、氛围感被抱怨。

“防御力提高?还是能攻击两次?”

“噗……说得真有趣。”

她接受了。

因为思考速度跟不上,所以我只好从自己大脑最浅层的游戏或以游戏为题材的小说里捡出词语并向她抛出来。

“都不是,但目的确实是提高攻击力和防御力。”

“真够吓人的。如果是幻想世界就另当别论了,但现实世界明明如此和平。”

“不,战斗是存在的,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罢了。”

绫濑说着像在里世界里引诱人去战斗的女主角那样的话。而就这样原本庸庸碌碌的我被卷入了不为人知的以血洗血的异能战斗的世界……咳咳,这是不可能的,这只是高级修辞学的表现手法,国语还算过得去的我算是理解了她的意思了。

“给沙季&悠太。热了好好吃吧。”

剥下炒蔬菜的保鲜膜后,绫濑瞥了一眼放在餐桌一角的便条纸。

“难不成我今天和妈妈错过了?”

“嗯,我放学回来时正好走的。”

“去工作的时候,妈妈很漂亮吧?”

“这个嘛,嗯,是啊。”

回答得含糊不清。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在血脉相连的女儿面前夸奖一个已经成为母亲了的女性。

绫濑注视着我的脸,并压低了声音。就像是什么怪谈讲述者一样,用郑重的语气……。

“但是,她的最终学历还是高中毕业哦。”

“哦,是吗?”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对于这种过于普通的内容,我只是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干巴巴的反应。

绫濑露出意外的表情说:

“你什么都没想到吗?”

“……我没想到。”

“高中毕业,美女,接客,这三个条件都具备的话?”

“我只知道她高中毕业,长得很漂亮,在夜店工作。”

她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话呢?

虽然每个要素都有对应的刻板印象,但即使是重叠在一起,我也不会有更多的想法啊。

“哦,浅村君,公寓啊。”

绫濑嘟囔着把炒青菜送进嘴里。

冷酷的司马脸当中隐约包含着喜悦的感情,这难道是可悲的处男错觉吗?尽管我对女孩子的心理实在不太了解,但还是可以断言不是这样的,真让人着急啊。

“我觉得这没什么啊。”

“如果说,还有的话就是她对处男什么的一直都很温柔,很多时候都帮了他们的大忙呢。”

看来只要把心中的想法坦率地表达出来,即使没有心理学方面的知识,我们二人之间还是可以很容易沟通的。

但绫濑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看来“处男”是多余的一句话,真令人脊背发凉。

但是,她却并没有那种类似责备下属轻率似的的发言,而是带着更加严肃的语气开口说。

“我知道有些不公正的看法。高中毕业,美女,接客。也就是说,她脑子并不好,只能单靠外表好看作为武器,在夜世界里赚着卖身钱。我已经多次看到或听到母亲被这样轻视了”

“一派胡言!”

虽然说学历和聪明程度之间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关联。

但这并不是衡量个人资质的绝对标准。

即使从宏观的观点来看这可能是正确的,但从微观的角度来看,应该也会有很多例外吧。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说,但人就是这样,无论怎样两者之间始终是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能理解的人,才是真正的智力低下。

……我向读卖前辈买来的书里是这样写的。书的影响力真的很惊人啊。只是个高中生的自己,明明根本不打算装出一副人生熟练者的样子来说话,但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引用了书中的价值观。

不过听了这样的话后,绫濑的脸却有些微微泛红,身子兴奋地向前倾。

“是啊,都是胡说八道。”

“嗯,嗯。”

“而且这种声音都是很狡猾的,全部都巧妙地避开了本无处可逃的既存理论。”

“比如说,怎么样?”

“脑袋聪明但外表丑陋的话,就会被人看不起。外表漂亮但脑子笨,只能靠身体获得地位的枕头销售女,却并没有这样的事。所以说在社会上,如果是美女的话就这样寄生着强大的男人就好了。但如果是丑女的话,明明很努力却没有可以依靠的男人的话,也会一无所获。”

“啊……原来如此。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嘛。”

“但这样的肯定也有男生吧?”

“有啊,有啊。想要向喜欢的人展示自己的时候,会被人说成是恶心、性骚扰、罪犯之类的。但如果转而说我才不需要爱情这种脆弱的东西的话,又会被人说成是逞强、任性、处男什么的。”

“这是?浅村君的实际体验?”

“只是因为SNS之类的东西上面都在这么说。可能是我看了太多那种访谈节目的缘故吧,但我并不想把它当作是自己的真实体验。我不渴求爱情,是因为太麻烦了,所以我才决定从一开始就不去管那种事。”

“原来如此,我也明白了。”

如果是其他人我引用著名的《伊索寓言》写的酸葡萄怎么样之类的,可能会被嘲笑,但绫濑的话却可以轻而易举地get到我的点。

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了有共鸣的部分吧,她的声音和表情多少有些僵硬。

“所以说,我这个样子是全副武装的姿态。”

话题又回来了。

“完美地进行打扮。把自己提升到能让第三者称赞自己的程度,再在此基础上成为一个学业、工作、一切都很完美的强壮霓虹人。并以此为第一步,把那些只会陈腔烂调的老蠢货全部送去见鬼。”

虽然语气和往常一样平淡。但她的声音里却渗透出了强烈的感情。

——和我相反。

我会觉得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任务很麻烦,有时候甚至为了不去管它,就盖上盖子去逃避。绫濑则却是那种对世人吐槽连连的明星。

但这种过于强势的态度也让人感到十分危险啊。

“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累诶。”

“如果是能用一己之力挽回的话,那就好了。”

对谁?

这样的疑问在脑海中闪过,但我觉得问这个问题一定是那种土里土气的看热闹的人,所以就没能说出口。

她的价值观已经老成,不像是同龄人,这或许是受到了她真正的父亲亚季子的前夫的影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愿意再贸然踏入她的流域了。

因为即使是我自己,被问起生母的时候,心情也不会好的,所以我也不会打听对方的事情,这应该也算是一种礼仪吧。

正在我想着这些,不知该怎么回答时,绫濑打破了沉默。

“浅村君不是也和我一样吗?”

“不不不,我才不像绫濑那么厉害呢,我也不想和固化的社会作斗争。”

“但根源就在于,别人对自己的期待很麻烦,自己对别人的期待也很麻烦。”

的确如此。也正因为如此,第一次在家庭餐厅见面的那天,我们才彼此都很愉快地磨合了双方的立场。

“别人的眼光,别人的期待,要想从这些麻烦的事情当中解放出来,拥有一个人

活下去的力量是必要的。”

“原来如此,我也明白你要找高薪工作的理由了。”

“哦,你的直觉真敏锐。”

“有这么多提示,就算再迟钝也能明白的。”

听到绫濑佩服的语气,我垂头丧气地继续说道。

“为了能够独立生活,对吧?”

“正确。……对不起。”

说着,绫濑尴尬地低下了头。

虽然不明白,但我是不会问道歉的意思的。

绫濑之前应该没有做过任何兼职,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在和我们浅村家开始共同生活的这个时候开始找高薪兼职,我想不用特意刨根问底也能明白,很明显。

希望能够不依赖他人,不对他人抱有期待,在只有坚强而高尚的自己的情况下活下去。而她之所以抱定了这种孤高的决心,我想是因为她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亲近的“他人”罢。

“说实话,没有简单的赚钱方法,我们书店的时薪也不算高。”

“是吗……”

绫濑遗憾地垂下了头。

“那就只能放弃了吗?”

“你不打算自己调查一下吗?”

“如果是为了从头开始而收集信息的话,就没有学习时间了。我本来不打算打工的,所以信息几乎为零,当然,虽然看起来信息方面可以花时间补齐。但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聪明,所以如果真要那样的话就必须牺牲掉成绩来换高薪兼职的信息了。”

“原来如此。我有打工经验,身边的人也多,所以搜集信息的成本可能比较低。”

其实我的朋友也不是很多,不过听我刚才这么一说,我也察觉到绫濑也是相当孤独的人。

她除了好像和奈良坂同学是朋友之外,好像没有和任何人建立关系。

“我可以帮你找找短时间内赚钱的方法。”

“真的?”

“嗯,我在学校里有一个懂哥朋友。”

当然,我的朋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

“打工的前辈也是个懂姐,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正好明天还有工作,我可以去问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谢谢。不过,受了你太多帮助,对你也太不公平了。”

绫濑喝着味噌汤思考着。

“味噌汤”

“啊?”

“希望你能每天给我做味噌汤。”

我们两人极其自然地坐在餐桌前,而且对方还是不久前还是陌生人的同龄女生。看着这种非日常的光景,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绫濑拿着碗呆了几秒钟。

“爱的告白?”

“不,不是这样的。”

这也难怪。

如果只挑出这一句台词,孤立地看完全就是求婚词。

亚季子说的每天做晚饭的确很严格。

但如果是轮班制的话,这不是代表自己也必须要做饭吗?以前和老爸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还是可以靠外卖、速食、便利店吃饭来应付的,但现在就不行了。

现在我又要打工,又想学习,又想看书,还想看漫画,虽说是轮班制,但我真的有时间做饭吗?

还有就是我不知道我多少年没喝过亲手做的味噌汤了。这果然是比速食味噌汤好喝啊。

今天,原本平淡无华地在脑海中飞来横飞的各种各样的想法交织在一起,滑溜溜蹦出来的却是这种台词。

“嗯,没关系。其实我并不讨厌做菜。我也很擅长做菜,而且这和收集信息不一样,这对我来说成本并不高。”

她好像接受了。

“那我有消息了就把赚钱方法的信息告诉绫濑好了……”

“那我就给浅村君做饭……”

虽然知道这很不礼貌,但我们还是互相用手指着对方的脸,来确认交易了是否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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