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课四十分钟前。因为怕会找不到地方而提早过来,却意外地轻松找到目的地,而比预定时间提早十分钟抵达第二服装室。
第二服装室有著古色古香的氛围,现在明明就是初夏才对,黑板上却写著『十月二十六日』而让这里像是废墟一样,待起来还挺舒服的。忙碌舞动著的尘埃在朝日的照耀之下,看起来也散发著神秘感。在窗边等间距排列的缝纫机是上个时代的设计,反而给人一种摩登的印象。本来应该是白色的陶器制的表面,或许是因为阳光长期照射的关系而有一点点泛黄,那种绝妙的色调莫名地引起了怀旧之情。
沉浸在这种宁静气氛里的时候,日南她过来了。
「早啊,友崎同学。到了值得纪念的第一天呢。」
「啊,嗯。」
「气氛还不赖吧?」
日南一边环顾教室一边说。
「咦,啊,对啊。这还挺不错的,像废墟一样。」
「哎呀,你很懂呢,品味还不错嘛。因为要常常来,所以我选了一个好地方喔。」日南一边说一边坐到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起来不太舒服就是了。」
然后她露出了苦笑。我也坐在她的正前方之后,发觉椅子有点松,而且也没有椅背,坐起来的确是不太舒服。
「嗯,像这样子也不错啊。我也喜欢怀旧游戏跟桌上游戏之类的。」
「哎呀,是这样吗?真想找个时间跟你较量较量。」
「我求之不得。要是以为我只有AttaFami厉害的话,下场可是很惨的喔?」
「呵呵,我可没那么想喔……不过,你刚说的是我的台词才对。」
nanashi与NONAME的自尊瞬时电光石火地交错。
「先这样吧……所以,今天要做什么?」
「……也对,就赶快给你这次的课题吧。总之,我要你朝著微小的目标继续实行那个口罩肌肉锻炼法……同时也要让你朝著中等目标而一步步做好事前准备。」
「中等……就是交到女朋友吧……」
说真话,到现在还是没有真实感。
「为什么在戴口罩的状态下还能发出那么令人烦躁的气场啊。那也是一种才能了吧。」
「多管闲事。」
「还有,这次的课题我已经决定好了。」
「哦……」
吞口水。
「……今天的课题是『在学校里对三个以上的女生搭话』。」
呃……
「还挺单纯的嘛……?应该说,突然就进入实践阶段了?」
目前还只有做脸部表情肌肉的训练,而且才刚开始做没多久。
「有什么疑问?」
「这,该怎么说,会不会太赶了?要在什么变化都还没产生的状态下去做?」
如果是再多做一点,例如说话的练习,或者是现在这种表情肌肉的练习之类的,做完之后再进行刚才说的课题的话我还能理解,但现在进行的话不就只会让别人觉得恶心而已吗?
「哎,我知道你现在想像的情形,但现在这么做是必要的。就乖乖听我的吧。」
「嗯,说得也是……我知道了。」
都已经决定要做就要听话听到底了。
「不过,有一些注意事项,也就是说你只要注意那几项就好。」
「注意事项?」
「对。首先第一点是,对人搭话的内容。这方面我会做一定程度的指定。」
「指定?」
「就是『虽然得了感冒,不过面纸用完了,如果有的话借我一张』的感觉。不过是不是借面纸其实没有差别,重点是要以得了感冒这件事为契机。」
「以感冒为契机的话,要什么都可以吗?」
「没错。对从来没聊过的人搭话的时候,要是没有什么表面上看得出来的契机的话,是会让人有戒心的。如果是班上阶级较低的人主动搭话,尤其会让人觉得『怎么这么突然?』。如果能够自然地做到这方面是最好,但你应该也只会用令人恶心的方式对人搭话。既然这样,用感冒当理由,你也刚好一直戴口罩,从外表就显而易见,是最适合的方法。」
「原、原来如此。」
虽然中途对我恶言批评,不过我能接受。
「而且在最惨的情况下,如果你的应对方式真的恶烂到不行而让对方对你退避三舍的话,之后要补救的话,不就还有办法用『那天是因为感冒所以才会那样』的方式去做脑内修正吗?」
「原、原来如此……」
原来还做了那么悲哀的设想啊。真的非常感谢你。我认为这是必要的。
「然后,注意事项还有一个。要搭话的时候,我一定要在你的附近。」
「日南要在附近?是要监视我有没有好好地跟三个人搭话吗?」
「嗯……说起来,算是这样吧。」
意外地严格。
「瞭解了。」
「回答得很好。」
「啊——不过,日南在附近,而我能自然地对女生搭话的机会,会多到有三次吗?」
「有啊。班会前你旁边坐的是优铃吧。泉优铃。接下来,换教室上家政课的时候旁边坐的是深实实。也就是七海深奈实。当然可以自然地搭话啊。」
「……我旁边坐谁你还记得真清楚啊。」
「哎呀,班上在换座位的时候我可是都有背下来喔?」
什么鬼啊。太猛了。对那两人搭话的话确实是只要努力就有机会……不过。
「……剩下的一次呢?」
「你啊,至少有一次要靠自己在下课时间之类的自己加油一下吧。」
「……说得也是呢。」
对我来说门槛太高了啊。
以这种感觉结束作战会议后,跟日南错开时间回到教室的我,发觉此时此刻其实就已经是绝佳的机会,不得不尽速实行对泉优铃搭话的课题。心理准备啊。真是令人著急。
说起来,仔细想想那可是泉优铃耶,偏偏是那种所谓吃得开的集团的一员。虽然她在集团中不是头目等级的,不过她很开朗,声音也很大,是常带笑容、开朗活泼的女生。要更进一步说的话,她会看情况打领带的行为也是很吃得开的证据。
我们关友高中在制度上,女生可以依照喜好选择打缎带或者打领带,然而却有像是学姊传下来的风气,而让大家都有『阶层低的女生不能打领带』这种默认的共识。泉优铃似乎是看心情决定要打哪一种,不在意任何一方的作风也让人能感受到她的余裕。顺带一提,这种莫名现代的校风与制服获得学生好评的同时,也有著明明位于到处都是稻田的地方却还硬要跟上潮流真的很逊的评价。这就是埼玉的命运。
总之无论如何,裙子很短,除了缎带之外有时也会打领带,而且不管是缎带还是领带,在脖子那边都会打得比较松,开襟毛衣的颜色也很明亮的泉优铃。她这样已经是如同人见人爱的女生范本一般的存在了,也就是所谓会被人叫成婊子的那种女生。胸部也很大。她充满清洁感,又因为是可爱系的所以没什么压迫感,不过要我突然对这样的泉优铃搭话,确实没有感冒之类的藉口的话就办不到了。
我坐到座位上时,泉优铃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在自己的位子上翻著书包。要是找到东西的话她大概就会离开座位,去跟聚在窗边的那群吃得开的人们会合吧。那么,只能现在上了啊。日南也在视野能及的范围之内……好。
总之先上再说!
「啊,抱、抱歉,泉同学,不好意思。」
「嗯?咦,怎么了友崎同学?有什么事?」
果然突然搭话让她有点困惑的样子啊。不过她回过身来的轻快动作就能让人感受到开朗活泼。从钮扣之间的小小缝隙可以微微看见她庞大的胸部,别起来的钮扣被那大胸部给挤压,让胸部与腋下那一带产生硬撑出来的横向皱褶。也就是说,她胸部与布料的密著程度到了会令人反射性地想像形状的地步。好大。但是为什么这种现充女穿的榇衫尺寸会像要撑破了一样啊。是不是刻意选比较小的尺寸来穿呢?因为会让人想看所以希望你别再这样了。
「那、那个,你有带面纸吗?我感冒了但忘记带……」
一边装出身体不舒服的感觉,一边尽全力忍耐让眼光不要对到胸部,而且口罩里面还因为锻炼肌肉而满脸笑容,所以我不太知道自己到底是发出怎样的音色。
「嗯,这样啊,你等一下喔……啊——抱歉!我没带!」
两手合掌的「抱歉!」姿势。因为手臂靠过去而使她庞大的胸部更受到强调。没看喔没看喔。不过,那种像是不小心搞砸事情的轻松作风倒是挺像现充集团会有的反应。她对待我的方式比我想
像中还更像在应对一般人那样,这让我安心了。
「啊,这样啊,抱歉,没关系没关系。」
我自己心想是在抱歉跟没关系什么东西而说著这句话,然后,马上变成了泉优铃突然转向后面的位子问说「欸欸,有带面纸吗?」的惊人事态。哇——喔,超乎预料超乎预料。能够反射性询问别人的这种人际关系的运动神经一类的东西好厉害。我有办法完全驾驭这种东西吗?
「我有带喔……请用……」
虽然是放松沉稳的口气,不过被问到之后立刻就拿东西出来的回应方式,发展也太快了。这女孩是随时都有准备小包面纸放在桌子里吗?
她是——菊池风香同学。
肌肤白皙的短发文系女生,拥有归类在这种随处可见的类别的话,会令人觉得浪费的独特且纤细的氛围,如同妖精一般的存在。就算不仔细看也是个美女。人很内向,长长的睫毛引人注目。不知道为什么对同年级的人也会说敬语。
「谢谢!来,面纸给你。」
充满精神地从菊池同学那边拿到的面纸,以同样充满精神的方式递给了我。
「谢、谢谢。」
我与泉优铃、菊池同学交相瞄了一下,以表达对两人的感谢之意后这么说。这是我尽全力能够做到的诚意了。泉优铃她拿著可能是在找面纸的时候找到的,我对她搭话之前就在寻找的小随身镜而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了一声「掰啦」就往朋友那边走过去了。
这样突然就变成了一对一。我还没擤鼻水。因为面纸是整包拿过来,所以要擤完鼻水,再把这包面纸还给她才有办法收尾。菊池同学现在感觉是没有其他东西要看,所以像在发呆一般地看著我这边让我莫名地尴尬。装成擤个鼻水再赶快还她好了。但是,看起来虽然像在发呆却也觉得有一种力道,她的视线真是不可思议。她黑色的眼珠散发著如同密林中的秘宝一般的神秘光芒。
因为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横坐著椅子,保持这样的话,菊池同学那漾著光芒的眼睛,就会清楚地看见我擤鼻水的瞬间。然而,重新朝前面坐好像就变成在顾虑她一样,也是挺尴尬的,所以我就维持现状拿掉口罩,擤起鼻水。我想菊池同学大概也是觉得,要是刻意把视线移开的话就好像别有深意,不过她那魔法之眼就像在发呆一样地注视我擤鼻水的场景。这个空间是怎样啦,会让人变得消极的剧情。
鼻水擤完后,视线移向菊池同学那边,就看到菊池同学的视线有点往下别开。
「……呃——谢谢。」
「……不会。」
只看这一段的话,看起来感觉像是生疏且令人会心一笑的两个人,不过因为是在擤完鼻水之后所以其实并不是像那样。我慎重地归还小包面纸。用过的面纸我拿去丢到垃圾桶里,然后又回到了座位上。任务完成。这样子应该可以算成有对两个人搭话了吧?在我想著这种事的时候。
「友崎同学。」
「呀!?」
菊池同学那透明澄彻,彷佛从耳边直接把气吹进脑袋的声音忽然扑了过来。
「怎、怎么了?」
「那个……」
奇怪,我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吗?菊池同学的眼神看起来非常讶异。
「那个……我想要问一下……」
「咦……?」
「那个……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你刚刚在笑呢?」
哈哈哈,搞砸啦。
结果我非常不知所云地说了是牙痛——是因为痛的关系看起来才会像在笑——之类的话,想办法在形式上突破窘境,不过说出「是这样……的吗……?」的菊池同学眉头整个皱起来了,眼里也清楚浮现出问号,所以实际上我应该没有突破窘境吧。
心里想著「这样如何?」而瞄了一下日南那边,她像是刻意要让我看到一样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果然是失败了吧。这样一定让人觉得很恶心了。虽然是这样啦,不管细节怎样,我还是满足了最低条件。也只能一边反省失败的地方,一边对自己说这样想必是踏出一大步了。
再来就是第四节的家政课了。我又焦虑起来了。到时候必须跟『深实实』或者『七奈奈』也就是七海深奈实搭上话才行。因为她的名字只由两种发音构成(注6:七海深奈实原文为「七海みなみ」,发音为ななみみなみ(NanamiMinami),前面所译的两个绰号「深实实」与「七奈奈」分别为「みみみ(Mimimi)」与「ななな(Nanana)」。)所以会被那样叫,最近似乎是以称呼深实实为主流的样子。白皙的肌肤与黑色的长发,端正的眼鼻与潇洒的轮廓,外表明明就像日本人偶却开朗到不行就是她的特徵。她跟日南一样都加入了田径社。
换教室的时候要是太早过去的话,就会看到其他没人陪的人都形单影只,而且每个人都像是要酝酿『请不要在意我』的那种气氛,而不知所以地坐著看笔记本或者课本。我不太擅长忍受那种气氛,所以每次都会一个人到图书室消磨时间再过去。
会在十分钟的下课时间去图书室的人十分稀有,会这样做的每次都只有我或另一个人。顺带一提,我是装成在看书而检讨著AttaFami的战法。不过今天没空去图书室,我必须尽早到教室去对七海深奈实搭话,或者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对其他女生搭话。
在第三堂课结束的同时,我就拿著家政课的课本与题库,还有笔记用具跟活页纸走出教室。
到家政教室一看,里面果然如同想像一般营造出了「请不要在意我」空间——而且还有附加赠品。孤单没人陪的人有两个而且各自坐著,除了他们之外,我这组,应该说就是我旁边的位子,不,乾脆直接说就是我这次的目标,七海深奈实已经坐在位子上了。为什么啊,她已经翻开题库而且不知道在用自动铅笔做些什么。不管怎样这都是好机会,不过,现在搭话的话,因为四下无声,所以教室内的声音比例全部都会被我跟七海深奈实的对话给占据。虽然被其他两人听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充满室内的话会毫无来由地令我有点难受。
这可真难搞啊——该怎么办。想要晚点再进行的说……嗯?说起来,等一下,对喔。日南不在。对啊,要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对女生搭话才行,所以现在做就不对了。对啊对啊。如果不晚点再搭话就不对了。等人多一点之后再说吧。
我就这样子拚命挤出一百分的藉口,以安全的精神体制在七海深奈实旁边的位子坐下。
「嗯,怎么了友崎同学。来得真早!」
为什么啊!
刚才应该还是默默面对题库的七海深奈实,在我坐上她旁边的位子的同时,连一丝的犹豫也没有就马上用彷佛本来就会这么应对一样的感觉来对我搭话。因为她对我搭话的情形实在顺畅到太自然了,以至于我一瞬间产生了『并不是在对我说话』的错觉,不过她确实是说了友崎同学。
虽然没办法无视她,但如果要老实回答她问的『提早来的理由』的话,答案就是「为了跟七海同学搭话喔」,要是说了这种话绝对会因为恶心过头而被杀掉。说是这样说不过我对于交流上的变通可是完完全全地不擅长。所以——
「……没什么……」
「咦?」
「……没什么,呃——那个,就想先过来。」
「啊——这样子啊?嗯,也是啦,也就那样嘛!」
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对「就想先过来」这种有讲跟没讲一样的回答,她竟然也会用「也是啦」回覆,最近的年轻女孩感同身受的能力可真厉害。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呢。
话说回来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啊。既然对话已经开始了,这时如果沉默的话就不是『之前就一直各做各的事的状态』,而是『之前在对话但是没有对话持续下去的状态』,气氛之神会这样判断的。然而,我们两个人之间当然没有最近的电视节目怎样,或者班上的谁怎样怎样之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话题。而且在这个时间点装成突然想到要借面纸也很怪,虽然觉得真的糟透了就乾脆用这招好了,但真的挺不自然的。
所以也只能在痛苦万分的状态下硬是挣扎了。
「不、不过啊——还满厉害的耶——」
我战战兢兢地,尽可能让自己自然地发出声音。
「嗯?什么厉害?」
七海同学睁大圆滚滚的眼睛看向我这边。声音透明澄彻但音量却挺大的,所以响彻了整间教室。
「嗯,就刚才我回你说『就想先过来』这种,有讲跟没讲一样的回答啊。」
「嗯?」
看起来是没听懂我想说的。不过这样也对啦。
「明明是那样,但你还是回我说『也
是啦!』……让我觉得最近的年轻人感同身受的能力满厉害的……」
——七海同学似乎是脑袋的运作跟不上我想说的话,而陷入了沉默。这样也对。毕竟我只是把刚才心里想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说出来罢了。根本就说不上是对话。
「…………」
「…………」
好尴尬。啊——不行啦。气氛好怪。完全是我不对。不行啊。对话到底该怎么进行才好?虽然是受到了「不管怎样去搭话就对了」的命令而搭话,但竟然会落到这种下场。
「啊——不好意思……」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咦?」
她笑得好夸张。教室里的另外两个人也一直瞄过来。
「咦,怎、怎……」
「说什么东西啊,友崎同学好像大叔喔!啊哈哈哈哈!」
这、这到底是怎样。
「咦,不,我只是说最近年轻女孩的……」
「不对,友崎你也是年轻人啊!啊哈哈哈!」
「不、不,我只是……」
「……咦,什么什么?只是?」
她问话的感觉像是在窃笑而且很期待。不,我只是认真地把心里想的事说出来而已啊。
「你想想,最近的女高中生在对话的时候,不是会在各种层面上说『好糟』这种词吗……?就像那样,果然年轻人之间的重点就是感同身受……」
「啊哈哈哈哈!别说了!别像谈话性节目的人那样说话啦!啊哈哈哈哈!」
认真说出来之后又被笑了,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她笑著的时候一个个进来教室的其他学生会用「友崎跟深实实!?」这样的眼神看向这里。
「不,我只是听说过那样的说法但是没实际感受过,该说是真的体会到之后觉得有种魄力吗……」
「啊哈哈哈!什么魄力啦!」
「只是觉得是贵重的样本……」
「所以才说你像大叔嘛!要说样本的话周围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啊哈哈哈哈!」
「深深~怎么了?」
同班的,跟七海同学很要好的夏林花火坐到七海同学的正面询问。纤细且个子小,妹妹头加上童颜,以及她细细微微的动作,十分适合用小动物这个词来形容。
「啊,小玉!今天也很小只呢~!」七海同学一边这么说一边搔著夏林同学的头。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夏林同学就像小动物一样被叫成『小玉』。顺带一提,那个『小玉』把七海同学称作『深深』,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源由是什么。
「这种反应就不用了!快回答问题!」
夏林同学一边单手将七海同学的手臂撇开,然后从看得出低于一百五十的低角度放出锐利的骂声。说话方式是挺严厉的却一点魄力也没有。
「小玉好可怕喔~」
「别扯开话题!说明!」
「抱歉抱歉——那个啊,友崎他,就像大叔一样,呃——说什么来著?嗯——我不懂!略过!」
「啊!?」
「嘿、嘿、嘿~这代表只有比较早来教室的人才能享受到啰!」
「哪有这种的!那边的,呃,是友崎对吧?来,说明!」
不让人害怕的骂声矛头指向我这边。不过不确定我的名字这点比较刺人就是。
「咦,我?」
「还有其他的友崎吗?」
「没……」
「那就快点,别慢吞吞的!」
「友崎加油!」
两手握拳放在脸的侧边,像在嬉闹一般地笑著。
「不,要我加油也……呃——那个……」
我以这种感觉尽力去说明了。途中日南跟几个朋友一起笑著走进家政教室,看了这边的状况后僵住了几秒,之后又变回带著笑容的日南。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啊哈哈哈哈!」
「一点都不好笑!」夏林同学说。
「咦——很有趣啊~」
「并没有!只是深深的头脑怪怪的!」
「咦~好狠喔——!啊哈哈!」
「不是笑的时候吧!」
夏林同学全都一刀两断的行为反而让人心情好起来。这孩子连共感的共都搭不上边吧,年轻人也是有各式各样的啊。不过我也是认真说了还被人笑,所以我同意夏林同学的话。
「呃,其实我也不觉得多有趣……」
「咦——!」
「对吧!果然是深深很怪!」
「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啊~因为小玉是小孩子所以不懂吧——?」
「吵死了!真麻烦!」
「你说什么啦啊哈哈!不过啊,友崎?小玉是小孩子没错吧?」
咦!这时换我说!?「她是小孩吗?」之类的事我没想过,到底该怎么回啊。怎么办?我根本就不会变通啊,又只能随口说说想到的事情了。
「呃……虽然我不清楚她算不算小孩子。」
「我懂你的意思!」
「啊,嗯……不过,能感觉到的是,刚才七海同学感同身受的能力是很厉害,但是看现在的情形,夏林同学是全部都一刀两断了吧。所以,就算说一样是年轻女孩子,也是因人而异,没办法概括并论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出现了!」
「……」
七海同学是爆笑,夏林同学则是不满地由下往上看向我这。
「所以只看其中一个样本,就当成全部都一样还挺危险的——我差不多就是……这么想的吧……」
「别再说了!啊哈哈哈!」
还是一样爆笑著的七海同学。在她发出笑声的时候,夏林同学一边无视她一边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这番话。」
「咦?」
「……这番话还有点意思!」
哪里有啊?
「深实实跟花火……还有友崎?你们聊什么聊这么开?」
讲到已经不知所云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以前也听过的声音。因为太焦急了所以没注意到时间流逝。人影都靠过来了却还没有发觉。不,说起来也对。我是有一点害怕这种情形。所以我必须在变成这样之前就做一个收尾才对。
友崎、夏林、七海。家政教室的座位是照出席编号排的。而且在友崎跟夏林的中间就是,
——中村。
「你们怎么搞的?跟友崎聊得很开啊?」
脸整个皱了起来,摆出一副不爽的样子靠近过来。还有,跟中村一伙的水泽跟……应该是竹井吧,那两个人也过来了。他们两个就是所谓中村派系的固定成员,像是以中村为中心进行支援一般地行动著。尤其是水泽,与其说他只是普通的跟班倒不如说他就像是参谋一样,就连我看了也知道他一直都在狡猾地牵制与诱敌。
「喔,中中——你听听看!友崎有够有趣的啦~」
「咦……友崎啊。」
他忽然往这里一瞥。笑嘻嘻的。眼里没有笑意。
「什么意思?」
如蛇一般的眼光。心脏被捉住的感觉。接下来中村打算对我做什么呢。AttaFami对决之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大家多少都察觉到结果,紧迫的气氛也已经全都消散了,而且,现在中村还带著跟班。他应该有办法强势进攻才对。
「我说啊~友崎就像谈话性节目的大叔啊~」
「什么东西,谈话性节目的大叔?」
中村这么说的时候看起来心情不好。
「对对对。」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中村这么说之后,在他身边的水泽只用眼睛环顾周遭,然后开口。
「说明一下啊,友崎!」
或许是考量到中村心里在想什么,他刻意对我丢出问题。在这种时候指定特定人物的行为挺讨人厌的。应该是觉得我只要说话说得比较多就会口齿不清之类的,想利用这点让我下不了台吧。不过可别小看我啊。我只是交流的时候不懂得变通而已,单是说明的话我还做得到。还有我AttaFami的技术可是压倒性地比你们几个都强。
我做了说明。
「……大概就是这样。」
「啊、哈、哈,对对对!」
对七海同学来说毕竟是第二次说明了,所以反应没有刚才那么大。至于夏林同学则是中村他们过来之后就一直闭口噤声。是因为现充集团的男生来了三个所以萎缩了吗?
「……呃——所以?」
话讲完之后中村对我这么说。
「咦?」
「没,呃,说完了吗?」
「是说完了……」
「一点都不有趣嘛。」
中村这么说之后又对两个跟班投以「对不对?」的问句。
「嗯,这没什么好笑的……」
「啊、哈、哈、哈!」
竹井刻意摆出奇特的表情附和中村,看著此景的水泽则以能传得很远的音量笑出来。
「咦——!你们三个的笑点都好怪喔。」
「不,虽然每次都是这样,奇怪的是深实实才对喔?」
「咦——!中中好坏喔!」
就这样,除了我跟夏林同学之外的人都大笑出来。这是待起来不舒服的气氛。给人的印象大概是,多亏七海同学带有喜感的表情与口吻才能勉勉强强保持平衡。
「那么……要不要多数决?」
水泽如此提案。
「啊,这倒不错。」
感觉像是将军顺从军师。
「……不用比就知道胜负的感觉可真重啊?」
七海同学一边笑一边这样说。
「好啰!谁觉得深实实奇怪!」
抓住大好机会的竹井就随意开始表决。中村、竹井,还有水泽都举手了。
「啊哈哈哈!喂!」
七海同学强劲地插进吐槽。虽然也会给人没啥意义的印象,但要是没有这种喜感的话感觉会窒息啊。
「啊——没办法过半数啊!」
水泽如此嬉闹。
「不过啊,因为也可以放弃投票权,所以还不知道结果喔。」
……开始了奇妙的游戏。我应该怎么做才好?首先,跟著玩这种像多数决一样的古怪游戏本来就莫名地令人讨厌。虽然差不多是「这不是在霸凌我,而是要让我知道问题在我身上而让我下不了台」的程度,但我还是不擅长应付这种事。
而且夏林同学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摆出不愉快的表情,这可不是用萎缩之类的说法就可以应付的态度。这到底是怎样的人际关系啊?
「啊——真是的!中中你那张脸就是一整个知道的样子嘛!」
「好,那接下来是觉得修二比较怪的人!」
咻!七海同学强势且带有喜感地举起手来。夏林同学果然还是完全无视、维持低头的姿势。看来这下可没办法简单收尾了。我看著大家的表情,思考著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这到底是怎样?该怎么做才对?
我用对人际关系实在很不了解的头脑尽力去思索。
……要是现在不举手的话,那我的票就不会算在任何一方头上,这是确实无误的。然后,从目前为止的举动来看,夏林同学虽然对我那样说了,但继续无视、不配合的可能性看来还是很高。也就是说,这时不管我举手还是不举手,夏林同学都一定会因为「为什么不举手呢~?」而变成下不了台的箭靶。
也就是说,这时我举手的话夏林同学就会落单。而我也不举手的话,就会有两人成为箭靶。而且,大概主要是我会受到攻击吧。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举手才是上策吧?嗯,就这么办。不举手。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情形?夏林同学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七海同学为什么在这种状况还可以笑成这样?她没发觉现在的状况是什么样子吗?还是现在的情形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的反应真的太过头了而已?啊——到底是怎样啦!群体对话也难过头了吧!
「好——!我也投这边一票~」
——这时我的背后忽然传来了活泼又惹人爱的声音。
不对,是没有必要地活泼,也没有必要地惹人爱的,刻意装出来的声音。
「刚才没有在问小葵耶?」
中村以开朗却带有压迫的音调说。
「咦——我有一直在后面听啊,没关系啦。」
「不行不行,这是我们第四组自己的问题。不相干的就掰掰啦。」
中村摆出赶人走的手势,想赶走日南。日南她装出来的自然过头的笑容并没有崩解。
「怎么这样——你打AttaFami明明就输给友崎同学的说~」
——气氛僵住了。
日南刚才的话,是用普通大的音量说出来的。班上没有人触碰的小小的禁忌。差不多在中村到这里跟我们会合的时候,班上的大家就多少都在观望著我们这组的情形,所以刚才那番话就是让所有人都听进去了。变成了「咦?说这个没关系吗?」这样的气氛。就连一直啊哈哈笑著的七海同学的表情看起来也是瞬间僵了一下。
「欸,葵。」
「如果因为那样而不甘心就用多数决来攻击之类的,器量也太小啰~就是这样子才会被岛野学姊甩了!年纪比较小的果然是靠不住……你被这样说了吧!」
举手投足像是演戏一样,日南说话说到学姊的台词的时候还特别换成了美丽的音色。
「你……等等,太多嘴了。」
「啊哈哈哈哈哈!好像喔!」
「噗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不只是七海同学,连竹井跟水泽都笑了。看著这些发展的同学们也都嘻嘻笑。
这可真猛啊。
「好啦——现在深实实跟我加起来有两票呢——还有谁——?」
日南偷瞄了我一下……原来如此啊。
「我也投这边一票。」
「喂,太奸诈了吧!」
看得出中村心有不甘但他还是开朗地喝倒采。气氛已经被日南主导了。所以接下来就是。
「来。」
她小声地这么说,看向夏林同学那边。
「……」
夏林同学不发一语地举起手来。
「好,有四票!笑点很怪的是修二喔!」
「中中辛苦啦!」
日南与七海带有关爱的回应,让他知道下不了台的是他。
「既然是多数决就没办法啰。」
中村皱著眉头不过还是用嬉闹的语气说话。
「那就等你再较量一次啰!也跟友崎同学再比一次AttaFami嘛!」
这句话让教室里所有人都大笑出来。这是怎样。禁忌整个变成笑点了。这是怎样啊。
「我知道啦!你给我等著啊,友崎。」
他以演戏一样的说话方式与表情看向我这里。以这种形式跟人确切四目交接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对方真的在生气一样,真可怕。我果然还是不擅长跟人眼对眼啊。
「喔,喔,我求之不得呢。」
差不多这时候家政老师来了。完美的时间点。
该不会连这都在计算之中……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吧。
「刚才谢谢啦,葵~你好帅喔!」
「啊哈哈,谢谢你,花火。」
课上完后,中村一离开教室,夏林同学就马上跑到日南那边并且抱上去。
「我差点又要破坏气氛了。」
「我就想是那样。花火想到什么都会马上写在脸上嘛。」
这么说的日南,摸摸已经抱上去的夏林同学的头安慰她。只看这个画面的话会令人露出微笑,不过差点又要破坏气氛的说法可是别有深意啊。这时七海同学说著
「小玉也辛苦了~!你很努力了喔!」之类的话,像在模仿夏林同学般顺势跑了过去。
然后她就这样连日南一起,从后面抱上夏林同学。
抱住日南的夏林同学,以及从后面把夏林同学抱住的七海同学。遭到两名美女夹在中间的小巧玲珑可爱少女,处于所谓花朵盛开的女高中生三明治状态。
「喂!不要擅自抱过来啦!」
夏林同学虽然像是以高人一等的态度在训诫人,不过七海同学一点也不在意。
「很厉害喔~!我来好好赞赏你一下!」
这么说著的七海同学用双手搔起夏林同学的脑袋,在她的手被夏林同学无言地撇开之后,就那样流畅地顺势把夏林同学耳边的头发拨起来,接著竟然用嘴唇直接叼住耳朵。
「呀!?」
看见这种反应的七海同学露出微笑乐到不行,她那细长的白色手指,从被叼住的耳朵对侧的脖子根部迅速地滑到耳边。似乎是看准了夏林同学身体一抖的时刻,同时轻舔夏林同学的耳朵。夏林同学身体颤抖的幅度变得更大了。
「喂,深深……!这个……啊!好痒……啊!」
一边吐出像是无法忍耐一般的声音,夏林同学一边紧紧抱住日南。七海同学则是眼睛眯起一半,脸颊泛起红潮,表情陶醉地「哈啊」一声喘出温热的吐息。
「好了啦深实实,玩过头了。」
日南以傻眼的语气温柔地敲了她的头一下。七海同学则是维持著陶醉的表情看向日南,
然后张嘴一笑。日南微微地向后退,但因为被夏林同学抱住所以没办法退多少。应该是发觉到这情形,夏林同学虽然放开日南,但是为时已晚,看来七海同学已经进入了可以进攻的距离。
「嗯……?葵也会说这种话啊——?」
虽然说话的方式跟之前一样很开朗,却带点像要恶作剧,有成熟韵味的气氛。
「嘿。」
「唔啊!?」
七海同学轻轻地戳了日南的右侧腹。日南发出了从她至今为止的模样难以想像的娇艳声音。七海同学就这样让食指与中指像是在走路一样,从侧腹朝著腋下接连往上戳、戳、戳。手法像是要慢慢地让日南焦躁起来般。
「葵的弱点就在这里吧?」
「喂……!深实实……!」
忍受不住而夹紧两腋,日南想赶走爬上来的手。然后七海同学就像是抓准这个空隙一样离开夏林同学,咻地一下转身到日南的后方。接下来她的右手就从日南腰部一带往前绕,从日南的榇衫与裙子的间隙把手伸进左侧腹那一带。再仔细一看,她的左手已经温柔地托起日南的下巴,食指正触碰著唇瓣。同时也以左手肘夺去了日南左手臂的自由。这是什么招式啊。
「咦,什么?你说了什么啊?葵~?」
七海同学此时先暂停了一下动作,以吐息会扑到日南脸颊上的距离如此细语。
「就叫你、住手,呀!?」
日南开始说话的时候,七海同学直接触碰她侧腹的右手就转了个圈,动作像是在画圆一般。因为是在日南开始说话的时候做的动作所以让日南大声地叫了出来。包括我在内的吃不开的男生们一边装作面无表情、一边观望著此情此景。
「什么啊?再说一次看看?」
「给我……差不多一点……」日南一边说一边将还能自由行动的右臂从手肘弯曲,并稍微往前移。这就是那招吧。是肘击的预备动作。
「欸♡」
「嗯!?」
抚著嘴唇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以像要抱住日南的态势伸进了右边的腋下。中招的日南很快把腋下夹紧,让肘击失败了。七海同学就这样连脖子一起把脸绕到前方,用会令人思索她是不是要亲上去的距离靠近日南的脸,然后一脸满足地说了「真可惜♡」。是淫靡的笑容啊……然后日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也把脸面向七海同学那边。接著两人互相注视。两人的眼瞳都润湿著。咦,这是怎样这是怎样。
日南就保持这样,让她的唇靠近七海同学的唇瓣。咦?真的假的?然后到了要碰不碰的极近距离,日南微微地把嘴唇张开一点点。七海同学也像在呼应她一样,缓缓地张开嘴唇。两方愈来愈接近。然后——
呼——
「呼啊!?」
日南往七海同学的嘴里用力地吹气进去。防不住这预料外的攻势,七海同学解开对日南的拘束,就这么往后退了几步。七海同学一边以指腹按著嘴唇,一边露出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乐在其中,笑容满足地看向日南同学。脸颊红起来了。
「……嗯——果然还是赢不过葵啊。」
日南则是露出傻眼的表情,然后以有点孩子气的口吻这么说。
「真是的,深实实真的很笨耶!这样你没辙了吧?」
「嗯——该说没辙了吗……」以水汪汪的眼睛由下往上看。「应该说我下次可不会输,之类的吧?」
这么说著的七海同学像在嬉闹一样伸出舌头轻舔嘴唇,然后轻快地拋了个媚眼。
「喂!什么『之类的吧?』!不能再性骚扰了!」
夏林同学俐落地将手指指向斜上方并朝向七海同学,同时这么说著。
「啊、哈、哈,你还是一样很黏葵呢。」
「跟这个没关系!」然后把眼神别开。「……刚才的事,也谢谢深深喔。」
夏林同学突然以认真的语调这么说,露出了率直的眼光。
「……谢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喔~」
「真是的!别这样回我!总之你就坦率地接受我的感谢!」
「咦——?小玉有时候也会说难懂的事啊……啊!只限小玉喔!(注7:原文「玉(たま)」与「有时候(たまに)」发音相似,这边深奈实是刚好说了谐音冷笑话。)」
七海同学虽然是在嬉闹,不过看来果然是别有深意的对话啊。说谢谢七海同学,是不是因为刚才七海同学的一举一动一直都是开朗欢乐的呢。如果是说这个的话,刚才那的确是帮了大忙。
应该是因为如同百合乐园般的光景结束了的关系,男性观众们默默地离开。我一开始也想说要混进去一起走,不过重新想了一下又走向她们三人那边。毕竟我是其中一名当事人,日南也在的话比较容易相处,重点是这样子感觉能更接近目标。
「啊——日南……同学,刚才谢谢你啦——帮了很大的忙。」
日南以不会让人觉得是职业微笑的自然笑容听进我说的话。她是有双重人格喔。
「没什么啦!比起这个,友崎同学你意外地很有意思呢。我在后面听也是笑出来了。」
语调像个女孩子一样让我想要笑出来。
「没有啦,我只是把心里想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说出来而已……」
「看来是这样。」
「啊哈哈哈哈哈!又在说这种的!」
日南露出微笑,她身边的七海同学则是爆笑。
「七海同学笑过头了啦。」
「啊,抱歉抱歉……话说回来,叫我深实实就行了啦。」
「咦……」
「七海同学这种说法,大概也只剩下老师会喊了呢!」
日南补了这句。这是在命令我要那样称呼吧。也没差吧,总比直接叫名字好。
「呃——我知道了,就叫你深实实。」
「多多关照啰,友崎!」
「花火要他怎么叫呢?」
「怎样都可以喔?」
「那就……小玉?」日南如此提案。
「葵!?」夏林同学摆出一张吓一跳的表情面向日南。
「啊哈哈哈哈!这样不错啊!友崎,我跟小玉是你的同伴啰!」
「呃……小玉?不过为什么呢?明明是夏林花火?」
「我说啊——你想想,放烟火的时候不是都会说玉屋之类的吗?(注8:「花火」即日文中的「烟火」,而「玉屋」为江户时代知名的烟火专卖店之一,后来演变成日本人放烟火时会喊的词。)所以才这样叫!还有因为很可爱!」
七海同……深实实兴奋地如此说明。
「对对对!叫小玉不错啊!」
「葵也背叛了!?」
这也是命令吧。虽然门槛有点高,不过,总是比直接叫名字好。
「呃——那就叫,小……玉玉?」
「啊哈哈哈哈!这样叫起来真的像动物的名字了!」
「不要拿别人的名字来玩!」
「呃——那要怎么叫……?」
我陷入了混乱。然后小玉玉连思考的动作也没有。
「可以啊,叫我小玉玉……反正都习惯了。」
表情看起来不像觉得讨厌,不如说是不符合现状的率直表情。在这种有点嬉闹的气氛中摆出这种表情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这看起来倒不像是在说谎。
「……那么,呃——我就叫你小玉玉……请多关照。」
「不用一直说要多关照啦!」
「哈哈哈。」奇怪的女孩。
然后我们这四个人,在换教室的一、两分钟的移动中,总算是在途中有交谈的情况下撑了过去。不过全都是靠日南硬把我们拉在一起就是了。顺带一提,『深深』这称呼的由来似乎只是因为『深实实』不太好念而已。
——就这样,比想像中还激烈不少的第一天结束了。
在放学后的第二服装室等待的时候,没多久日南就过来了。
「……嗨。」
「你好。那我们就尽快开始吧。」
「啊,好。」
是以比想像中严肃的感觉起头而让我有点紧张。
「……首先,恭喜你完全达成任务。」
被表扬了。
「谢、谢谢。」
「虽然实际上是有不知道该说是你搭话,还是对方向你搭话之类的问题,不过比起基本额度的三人还多了一人,总共跟四个人说上话了,就从宽看待吧。」
「啊,那真是太好了,这点我挺不安的啊。」
事实上四个人里头毕竟有三个人不是我主动搭话的。
「那,觉得怎样?实际试一试的感想。」
「感想是指?」
「什么都可以喔,最有印象的事是什么?」
「不,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我抱头思索。「不过要说的话,最有印象的是……家政教室的……AttaFami的事吧。」
「AttaFami的事?」
「就那个,你在班上的大家都在看的时候,说出中村AttaFami打输了的事啊。」
「啊,那个喔。」日南露出苦笑。
「而且还拿来当笑点。那让我吓了一跳。」
「哎,现在毕竟是反省会,是想谈你做了些什么而不是聊我这边……」
「啊,说得也是。」
「没关系。那也是总有一天必须要做的喔。」
「必须?」
「对。中村他对于输给你的这件事,看起来真的是耿耿于怀。不知道该说是不想让人碰触,还是该说成他的黑历史……他是真的输得很惨吧?」
「这个嘛……是输得一塌糊涂。」
「果然。」又露出苦笑。
「那样很糟吗?」
「也没有什么糟不糟的。只是说,周遭的人都把那件事当成疙瘩而不去提及的态度很糟。就因为那样,像是输给你的不甘心,还有学校里每个人都不去提的尴尬气氛之类的,没有地方宣泄的感情就无处可去,而在中村的心里头累积。」
「原来是那样啊。」
「对,然后时间愈过愈久就会累积得愈来愈多,就像气球一样涨得满满的。所以,其他人就更没办法去提起那件事了。至少我看起来是这样。」
「原来如此。」
「那样的话,中村对你的态度就会愈来愈尖锐,要把气球里的空气抽出来就更难了。毕竟中村是班上的中心人物,他对你的态度尖锐的话,你的立场就站不稳了。毕竟你是以现充为目标,要是陷入那种情形就糟了。所以才必须趁早拿针去戳气球,让他爆炸开来。」
「爆炸?」
「对。只是轻轻戳一下,在大家面前说出那件事,并且转成笑点而已。」
转成笑点……说起来很容易,但是……
「要那么做并不容易吧。」
「对,是没错。要说的话,技术上并没有那么困难,不过不是我的话应该也办不到吧。」然后露出微笑。「因为没有去做的勇气。」
「原、原来如此……」讨厌啦这个人有点可怕。
「嗯,我这次做的事就是那样。我想中村的态度应该也会软化一点。」
没想到,她那么显眼的行动背后竟然有那么多的考量。
「好,那就先言归正传。今天,你对自己的行动最有印象的是什么?」
自己的啊。
「嗯——应该是我自己对话的时候真的很不会变通。」
「变通是指?」
「应该怎么讲呢?像是会为了炒热气氛而说一些适合的话之类的。」
「原来如此啊……不过,在家政教室的时候,看起来不是聊得很开吗?让我有一点惊讶喔。」
「啊……那并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
「那只是,我把自己脑里在想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说出来,然后偶然戳到她们的点而已。所以,并不是像在交流的那种感觉。」
「照实传达心里头所想的事,不就是在交流了吗?」
像是在推测一般的眼神。
「嗯……」
「你搞错了一件事喔。」
「咦?」
「听好啰?所谓的对话本来就是互相『把自己脑袋里所想的东西』传达给对方的行为。」
「咦,那样的话……感觉不就变成两边都自顾自地把个人主张推到对方身上了吗?」
不是互相尊重对方的意见,并且感同身受才叫作对话吗?像深实实那样子。
「不是耶。或许你以为是考量对方的想法,并且去配合而感同身受才叫作对话,不过那并不是对话的本质。」
就像这家伙说的一样,我的确是觉得有配合跟感同身受才是在对话。
因为,世上的大人们、同学们,每个人都是这么做的。至少我看见的是这样。而我就是不擅长那么做,才会在哪里都觉得活得很痛苦。
「不对吗?」
「不对。的确啦,不去理会对方所说的话,毫无关联地只去说自己心里想的东西,是只顾自己的行为。不过,这次并不是那样吧?」
呃——?
「不是那样吗?」
「嗯,你这么说明了啊,说听了深实实说的话之后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感同身受的能力真强啊』,所以就把这番话传达出去了。也就是说,你有好好地听进对方的话,并且以自己的方式做思考吧。这样的话,就没有只顾自己了。」
「嗯……是这样吗?」
「确实,无论如何只要去配合跟感同身受就可以圆滑处理的状况也很多。不过呢,人类的直觉意外地敏锐呢。那种人总有一天会被看穿的。所以以长期的眼光来看,能够得到最后信赖的,并不是听了对方说的话就先配合的人,而是听了之后自己先想过一次,然后再把想到的答案直接传达给对方的那种人。而且,你已经做到了那样的事。可是有很多人因为自己没办法像你那样而苦恼的喔。」
「原、原来如此。」
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所以啊,这次你的实践行为,在这方面以第一次实行来说可是大成功喔。」
真的假的。大成功,被说成这样还真令人开心。
「不过,其他的部分就不太行呢。没半点好的。菊池同学那件事真的糟透了。你要跟她借面纸而她也借你了,结果你口罩底下还在笑,再加上擤鼻水的样子也不遮一下就给人家看,这是糟透再叠上惨兮兮。要你沉到地底都还不够呢。」
「日南同学……糖果与鞭子的鞭子打得太重了……」
「你在说什么啊,还不只那件事呢。你啊,在家政教室的时候没等我到就去搭话了吧。我有说过吧?一定要我在的时候才可以搭话。」
「不,那是因为……」
「听好啰?这次中村突然闯进来的事是因为我比他先到所以你才会得救,要是顺序倒过来的话,你知道会怎样吗?说不定会演变成让花火生气的情形,你也可能会变成大家的笑柄之类的。弄成那样的话离达成目标可是远上加远喔。」
「抱、抱歉……所以,呃,也就是说,要我在日南在的时候才能行动,就是因为可以在我陷入危机的时候帮我一把吗?」
「这是当然的啊。如果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做好的话,也可以之后再问被你搭话的女孩子本人,不然也有其他的办法。」
「日、日南……」
好温柔……
「欸,你该不会觉得,我不会担心你之类的吧?既然都决定要努力达成目标了,要是因为那种事而前功尽弃的话只会造成困扰喔。」
「啊,说得也对喔。」
「而且,我也不是单纯为了帮你而已。你搭话的时候女孩子的第一反应、接下来的对话的气氛、你的对话技术,我是想要好好观察这些之后再决定今后的方针。看是之后要朝跟谁拉近关系的方向努力,或者要做什么练习之类的。」
「竟、竟然想到这种地步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要挑战头目的时候,不看对方的能力来确认自己的等级适不适合就上场的话,就不会赢了吧?」
「那……」我打从心底说。「的的确确是你说的那样。」
……真的是,一变成游戏的话题的话,不管怎样都会觉得合拍。
「好啦,接下来要说今后的方针……你先把口罩拿下来一下。」
「嗯,好。」因为她这么说我就拿下来了。满脸的笑容完全展露出来。
「你先把表情变回平常的样子看看。」
因为她这么说我就把表情变回来。
「嗯,原来如此,果然一直有在做就有效果呢。」
「咦?」
「来,看得出来吗?」
「啊——」
她把随身镜伸过来之后我有点吓了一跳。虽然我是打算变回平常的状态,不过嘴角比她上一次突然拿镜子照我的时候,看来真的是有比较紧致一点了。
「两天多就产生变化了呢。看来你有好好在做,很了不起喔。」
「啊,毕竟你说要一直做了嘛。」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之后没有一直做也没关系。跟人对话的时候,或者累的时候放松表情也没关系。口罩也是在其他人面前就可以拿下来。不过,要偶尔照镜子确认一下嘴角,记住要让嘴角自然缩
紧的话要施多少力,并且练成能够一直保持那样的状态。如果能够无意识地让嘴角保持缩紧的话,这个训练就结束啰。」
「哦,是这样啊!瞭解了!」
原来这样子也有在进步啊。好,那我就每天这么做吧。
「……全部就这样吧。你还有其他在意的事吗?」
「我想想……关于夏林同……小玉玉那个时候……该怎么说,样子不太对劲。」
「……啊,那个喔。」日南的表情变得有点凝重。
「呃,如果是不方便说的事就没——」
「应该说她非常地顽固……或者说是直率吧。」
打断我的话,日南保持凝重的表情而继续说下去。
「她不会因为当场的气氛是怎样就去配合,只会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情。」
「咦……最近很少有这种人了耶。」
「正是如此。所以跟她要好的朋友会喜欢她那种个性,我也很喜欢她那样,不过好像也有跟她合不来的人呢。」
「嗯,我想也是。」毕竟她那样也不太像最近的年轻人啊。
「所以,尤其是像中村那种会引导当下气氛的人,或者会主动跟别人交流的那种人,就会跟她很合不来。」
啊——
「原来如此。应该是那样。」
「然后,有几次就稍微……吵起架来了。花火自己似乎也因为那样而造成了心灵创伤,觉得自己有责任。但是中村依然是老样子,还是会拚命想办法让那么顽固的花火顺从他一次看看。虽然那应该只是自尊之类的,像是坚持一样的东西而没有恶意……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就是了。」
「啊——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不就非常难搞了吗?」
我这么一说之后——
「就是这样啊!如果我在的话就能像今天那样想办法处理,不过对手是中村的话,我以外的人就很难去应付。如果我不在的话说不定又会让花火造成心灵创伤。不过我也没办法一直待在花火身边……所以啊,很难处理呢。」
日南稀奇地,以这种多少透露感情的语气说了这些话。
「……你也会有不管怎样都处理不来的事情啊。我以为你什么都做得到的说。」
我没多加思索就说出这句话,然后日南露出了我以前曾看过的带有忧愁的表情,轻声说了「我啊,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喔。」
「咦?」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总有一天,花火的事我也会解决的。」
「这、这样啊?」
日南换回了平常那张自信满满的表情……刚才是开玩笑?还真是无谓地浪费演技。
「不过,就算跟她说要好好地圆融处世……小、小玉玉应该也听不进去吧。」
「对啊……而且,她并不想要那么做。能把心里赤裸裸的想法直接转为言语而说出来的人很稀有。」
「是啊,那种人真的没多少。」
「花火就是因为内心一直都是赤裸裸的,心里的防御力也很低。所以,要是没人成为她的铠甲,或者把射向她的攻击矛头撇开的话,她的内心马上就会千疮百孔了……总之,花火的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原来如此。」
我一边佩服一边点头的时候,日南突然说出「所以,她说不定意外地跟你很合得来呢。」这样的话。
「咦?是这样吗?为什么?」
「……就先这样吧。总之,你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跟学到的事,花一个晚上以自己的方式好好想一想。如果只依照指示的话,成长的速度就太慢了,要有办法自己吸收。可以吧?」
「嗯,好,我知道了。」
「那么,今天这样可以结束了吧?」
好的。听了我这句肯定的话语之后,日南就对我下达离开第二服装室的指示。日南之后也会隔一段时间再离开,踏上回家的路程。我没有异议地踏上归途……后来才发觉。这种事是不是女士优先会比较好呢,以现充的角度来看的话。看来我还差得远啊。
***
睡前的床铺上。虽然要我以自己的方式去想一想,不过应该从哪里开始想才好啊。说真的,跟所谓人际关系有关的东西,以我的经验值来说,真的是压倒性地不足,要我只靠这次的经验想办法做出日南以上的正确分析的话,我也只能夹起尾巴逃跑。总之这次我所感受到的,顶多只有在名为群体的战场上所谓「气氛」这种看不见的怪物,比我想像中还要张牙舞爪。而且该怎么跟那种叫作气氛的东西战斗,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更何况我连用战斗这种词汇来比喻都不知道合不合适。我顶多只知道,养育那种看不见的怪物养得很拿手的日南与中村那样的驯兽师,正支配著名为群体的战场。日南与中村在圆形的斗技场上对峙,让两人中间的巨大异形怪物互相使出擅长的武器而想要吞噬对手。中村是用鞭子,日南则是斗篷。像这样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两边都不直接出手,顶多是以气氛杀过去。我有办法在那种地方战斗吗?至少我没办法幻想出那种形象。我像这样想著这些东西,然后便睡著结束这一天。
——附带一提,从日南传来的『晚上七点半先赢五次的胜利』这种文面上不带感情的电邮起头的朋友对战,后来以我连赢五次的形式落幕了。她还差得远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