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日南一起出去的星期六以及隔一天的星期日,我进行著一直做到现在的表情与姿势的训练,同时也彻底实行日南教我的『把话题背起来』还有『附和语调的练习』。
把话题背起来的部分是用自己念书的时候常用的,用红笔写下内容再用红色的透明板盖起来的方式。我背了自己拚命去想、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几十个话题。至于附和语调的练习,毕竟我也没有什么能对话的人,所以就跟母亲或父亲……其实跟他们也不会对话到那种地步,所以就打开电视对谈话节目之类的进行附和,用著这种悲哀的方式来做练习。是跟上通告的人同时做出附和。
那时我发觉到一件事,我是因为只能用『AIUEO』所以才打算夸张地附和,但那么做的我,跟电视上同时进行附和的艺人相比,语调上的差别其实没有很大。
而且,冷静地观察电视里演的,也不会特别觉得艺人们的附和方式有多夸张。
——也就是说,我自己一直觉得很夸张的这种语调,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其实是很自然的语调才对。相反的,也印证了我一直到现在给人很阴沉的印象。
「哎呀!还真的不知道呢!」
挺起胸膛、缩紧嘴角,并且以丰富的表情跟开朗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的自己,让我觉得不太像自己所以挺难为情的。
——所以,这样应该会比之前的我,在各种层面上都能更加完善地应对才对。
星期一,教室。
「欸,泉同学,英文的日译写好了吗?」
说不定听起来像是轻率地说了平常不会讲的话,但真要说的话其实是如果听起来像那样就太好了,不过我的心脏跳得很剧烈啊。从第二服装室走回教室的途中,我就一直鼓舞自己要说啰要说啰要说啰,鼓舞加上鼓舞的结果就是,一坐到座位上也没有不自然地隔一段时间就直接说了出来。当然这个英文作业的话题,也是我背起来的话题之一。
「咦?呃,友崎同学?怎么?你没写吗?」
她惊讶地说了「呃?怎么?」这样的开头,但因为是我对她搭话所以也莫可奈何。
「不不不,我有写喔。」
泉同学的表情看起来是愣了一下,不过今天的我可跟平常不一样喔。
「咦,那怎么了?」
泉同学微微退开身子、紧紧地盯著我这里,明显地有所警戒。咦?情势不妙?不,现在还平安。再怎么说,我这里可积了不少背起来的话题呢!
「不,你想想,突然出现马可斯•布迪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名啊,不是挺好笑的吗?」我全面动员自己能够做出来最大限度的自然语调和表情这么说。
「马可斯……?抱歉你说啥?我听不懂。而且我还没写日译作业……」
……呃,那我应该怎么应对呢。咦?我还记了什么话题啊?稍等一下。咦?呃——应该还有十几个才对啊。咦?头脑一片空白喔。
一开始那空虚的余裕被吹散得不留痕迹,只留下异常快速的鼓动而已。
「啊,这样啊!」我是打算用开朗的语调这么说,不过因为焦虑而不知道变得怎样了。
「嗯,说起来你怎么这么突然。只是要说这个?」
「啊,嗯,抱歉。」完全没有能够继续维持开朗语调的心情。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呃,说完了吗?」
「啊,等一下……」
「嗯?」
「呃……啊,不,没……没什么事。」
确认了我那无力的肯定句,泉同学先是歪了头一下,然后就迅速往后面的窗边,老是由那几个现充所占据的区域移动过去。
咦?
——虽然会想说毕竟努力过了,所以应该能够顺利执行,却一点成果也没做出来。哈哈哈哈哈。这是怎样?说起来,不不不,这是当然的啊,因为是我喔。搞错什么鬼啊,别太得意忘形啊,我就是这种人啊。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啊,做不到做不到,没办法没办法。果然是那样啊,要我实践还太早啰日南。
完全丧失战意与自信的我根本就听不进上课内容,脑袋里转来转去的只有放学后的反省会里会被说成怎样,还有我应该说什么才对之类的事。不过,就像要说「那种事情不干我的事」一样,第二节课跟第三节课之间的下课时间,我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我放在桌上没收起来的讲义上写著这种短短的句子。
『一天「两次」』
真的假的啊……日南同学,是要我再一次体会那种地狱吗……?
「呼——!」
尽管因为自信曾经破碎而迷失,不过毕竟是自己决定的事只能做下去。我强制启动这种以AttaFami跟其他游戏培养起来的不服输的精神,人为地再次点燃斗志。要是输在这里就是输给自己。啪,我用双手拍脸颊。既然决定要做就做下去,既然决定要做就做下去。要停手的话得等到判断这是一款粪作而全部放弃的时候,在那一刻之前只能继续进攻。
反正她也不是主要女角而且也没什么关联,所以不管对方怎么想都没差吧!所以不要紧!就算气氛变得很怪,也只是羞耻一时!没事的!
我就像这样对自己施加自我暗示而寻找著时机,不过在第三节课之后的下课时间、午休、第五节课的下课时间,连续三次错过了能够搭话的时机。
如果是物理上做不到那就算了,要是有机会却因为觉得恐怖而逃跑就不可理喻了。我觉得那是不该发生的。不管怎样都要用这股斗志让身体行动才可以。
然后是放学后,放学的行礼结束之后没多久。要是错过这个机会的话,泉优铃又会像平常一样移动到后面的窗边,与现充集团会合而踏上归途吧。实际上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背起来的话题也还有能用的。说这个的话就不会不自然到那种地步,大概吧。没问题的!
「我说啊,泉同学。」
——像是只有自己能听到一样的少许音量。
当然,泉优铃没能察觉用那么小的音量所说出来的话语,而跟平常那群人会合,回家去了。
「嗯,光是能到这里来就很了不起了。」
放学后的第二服装室。日南彷佛看透我的心思一般而这么说。
「……对不起。」
我自然地这么说出来。我真的发自内心觉得很抱歉,说是很消沉也一点都不夸张。
「如果我是你的朋友的话,这时候应该会说些体贴的话吧。」我很消沉的关系,所以没办法看向日南的脸。「不过我的立场是你的指导者,就算说是朋友的话那也只是战友,所以我顶多只会指导你。」
确确实实,我觉得她刚才说的全部都是对的。
「今天的反省会挺短的喔。我想说的事情只有两项。」
「只有两项?」
「对。首先是第一项,『撒娇的话就结束了。找藉口的话也会直接结束。要好好反省』。」
日南说话时带著严厉的眼光。
「……好、好的!」
我的内心大声地发响。
「接下来,第二项。『明天开始,也要以现在的状态努力下去』。」
「……咦?」
「今天你的行动在我预想之内喔。我是把演变成这种情形的可能性也考虑进去才提出课题的。所以没有问题,这样子的确有训练效果。不过,你一定要把确实达成一天两次的额度这件事好好放在心上。就只是这样。懂了吗?」
「预想之内?」
「对。所以明天开始一定要好好做到。」
「不……不过,说真的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自信能再搭话……毕竟话题也失败了。」
「今天那样是偶然喔。只是优铃刚好没做日译的作业所以才没有成立,单以话题来讲的话并没有那么糟,说话的方式跟表情那些,也算是及格吧。算低空掠过。」
「是、是这样吗?」
「对。」
「不过,我连下次准备拿来讲的话题有没有问题都不确定……」
「你想太多了。话题根本讲什么都可以。如果真的没得讲的话,就说说对方的表情或者发型之类的,把『跟对方有关的事』当成话题的话,多少就能聊起来了。总之你想讲什么都没差。」
「是、是这样吗……?」
「对。所以你明天也用那种状态进攻的话,能直接让对话成立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可是。」
「啊,真是的,可是来可是去的很烦耶!听好啰?『可是』这种话啊,不是在找藉口逃跑的时候该拿来讲的话,而是做出妥协,并且把状况修正到更好方向的时候该说的话喔。我有说过假话吗?你乖乖地闭嘴照做就好啦。」
然后我的屁股突然被粗鲁地抓了一下
。
「哇喔!?」
「像这样被人说教的时候都有确实做到姿势训练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不是有好好地努力吗?听好啰,虽然我不会说所有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但是这种程度的、朝向没有那么远大的目标所做的努力啊,只要正确地进行下去,无论是谁都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日南……」
你这个人其实……
「……怎么了?发什么呆。反正你一定又在乱想有的没的吧?有那种闲功夫的话,就去想想到目前为止的反省或者接下来该怎么做之类的吧。你可是比你想的还要严重,问题一大堆喔?该说是装备著毒、混乱、诅咒状态,派不上用场的家伙吧。」
其实是很体贴的人……我差点就这么想了。真危险真危险。
然后到了隔天。既然日南都那么说了那大概就是真的,维持那种感觉搭话的话,对话成立的可能性应该本来就很高吧。说起来的确是那样,『让对话成立』这件事本身的难度不会高到那种地步才对。就算是我也算是能顺利跟家人进行对话,跟日南也能聊起来,而且也想办法跟深实实聊了天。所以重点是要有话题而且说话的方式够自然就可以了,接下来就只是勇气的问题……我觉得是这样。
昨天一整个消沉到底回家之后,我发邮件给日南问了泉优铃的交友关系之类的资讯。藉著那么做让话题又增加了十几个,也都完美地背起来了。为了在紧张慌乱的时候也有办法想起来,这次更加精心谨慎。这样子就没问题了……我希望能让自己这么想。
早上班会的时候没有时机能搭话,不过第一节课结束之后,时机到来了。
总之先上再说!
「欸,泉同学。」
泉优铃转向我这边。确认到这种情形的我就夸张地——想必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并没有多夸张吧——刻意压低音量这么说。
「我说啊,中村他还有对我生气吗?」
「咦?」顿时感到困惑的泉同学后来马上像我一样压低音量,而且一边微微地笑著一边这么说。「啊哈哈,说什么啊,为什么要找我问那个啊?」
那副自然而然高兴起来的笑容缓解了我一部分的紧张,我马上就这样回覆她。
「嗯……听说你跟中村关系不错。」
「什么啊?谁说的?」
「呃——」就老实说吧。「日南。」
我们互相压低音量进行对话。因为声音小也没办法在语调上做多少变化,所以我把心思放在表情上头。
「啊——友崎同学你啊,最近好像跟葵挺要好的喔?到底怎样,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什么都没啦!」
「嗯——真的吗~?」她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算了,就这样吧。所以,呃,是问修二还有没有在生气吗?」
「对对对。」
「与其说是在生气,应该是很不甘心的感觉吧——他那样子。」
「不甘心?」我一边明显地皱眉头一边这么说。
「对啊,他现在疯狂练习AttaFami喔。到了恶心的程度。」
我因为他竟然有那么做而惊讶的同时,也因为原来练习AttaFami算是恶心的事而受到伤害。
「咦——原来是这样啊。」然后想起之前背起来的话题。「我啊,跟中村打AttaFami打赢之后,还以为在班上一定会被霸凌的说。」
「什么啊,你那么想喔?」她一边压低音量一边笑。「还真糟耶。」
「嗯,所以我很在意之后会怎样。」
「你担心过头了啦!不会变成那样的啦,应该没问题才对。」
「啊,真的吗?这样就好。」夸张地做出松了一口气的语调与表情。
「啊哈哈,太好了呢。」
「嗯。」
好!这样子就OK!撑下来了!跨过难关了!因为已经是对话结束的气氛,如果再聊下去的话可能会出现破绽,所以就暂时撤退吧。一天要搭话两次,所以到周五前还有七次要做。不能勉强不能勉强。
就像这个样子,之后的七次,有时候是语无伦次,有时候是陷入尶尬而单靠气势撑过去。不过说起来,刚才那段关于中村的对话其实是时间拉最长的例子,其他的情况大概就是「我有搭话而让对话成立了喔」的程度,一五一十地叙述的话就是在及格边缘七连发的感觉。大概有三到四次是不及格的吧。「欸?泉同学,毛衣跟昨天穿的不一样啊?」「咦?是同一件说……」「啊,是我看错了吗?」「啊,嗯。」「……」「……」这样的对话如果不算不及格的话,就是三次。嗯,整体算起来应该有及格吧。哈哈哈哈。唉。糟透了。
「及格啰。」
「真的假的。」
第二服装室。我真的是觉得不可能及格所以吓了一跳。
「真要说的话,有确实实行一天要搭话两次的课题的时间点,就已经合格了。」
「……是那样吗?就算对话失败也没有关系,的意思?」
「没错。」这时我才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那是要试探我有没有勇气搭话的试炼吗!」
「猜错了。」
「咦……?那、那到底是怎样啊?」
我这么说之后,日南的指头就摆出V字型而这么说。
「有所谓GameOver的情况吧?那总共有两种,你知道吗?」
「又突然说这些。GameOver有两种……?什么东西啊?不知道。」
「那就是。」她把左手与右手照顺序一个一个朝上并且张开手掌而这么说。「以储存纪录的地方为起点而全部重来的形式,以及继承挂掉之前所累积的状态而再次尝试的形式喔。」
「啊,原来如此。那确实会因为游戏的特性而不一样……不过,那又怎样?」
「你这次有跟优铃对话了吧,换句话说就是跟敌人战斗喔。然后在战斗中失败而落败,落到GameOver的下场呢。」
「啊,果然是失败了啊。」
「这是当然的啊。三轮就结束的对话根本就不算在对话的范围内。」
「……说、说得也是呢。」
「所以啊。这种名为对话的战斗中的GameOver,你知道是哪种形式的吗?」
「……嗯,应该是会继承状态的形式吧。」
「对!因为人生中根本就没有纪录点啊。不过,就算输了也不会让身上的钱只剩一半之类的。所以,在战斗中输了也没有什么坏处。一直战斗下去才有赚头。而且,战斗好几次的话总有一次会因为运气好而得胜吧?」
「……嗯,要那么说的话应该是没错吧?」
「不过呢,真正重要的点并不在那边。听好啰?『人生』的GameOver啊,跟所有其他的游戏完全不同的点只有一个而已喔……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她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注视著我的眼睛。
「就算你这么问……范围太广了我还是不清楚啊。」
我这样子烦恼的时候,日南先说了「那就是」做为开头,然后慢慢地这么说。
「『人生』并不是在战斗胜利的时候,而是在输掉的时候才会得到经验值喔。」
「……哦。」
听起来变成挺有趣的话题了。
「所以你这一个星期,虽然固执地跟名为泉优铃的强敌进行战斗而不停累积败绩,却也就那样直接化为经验值,累积在你的身心之中。而且,你也是有好好去想,该这样做,或者该那样做之类的,而同时做出挑战对吧?」
「嗯,是那样没错。」这方面的信赖让我有点开心。
「说真话,我想你应该给了泉优铃『会莫名过来搭话的家伙』这样的印象。」
「啊,果然是那样啊?」
「在那之上所得手的东西也很多喔。你自己应该也有发觉到吧?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紧张随之消散,做起来也比较熟练了。」
「也对……是那样没错吧。」
的确,虽然对话本身是没有长时间持续下去,但我觉得,特别是后半段的两次,该怎么说,应该是我从产道出来的瞬间开始,长期散发出的那种『令人作呕的特质』一样的东西,后来也没散发多少了。不过自己说起来是有点那个啦。
「就因为那样,这一个星期的『藉由落败累积经验值』就到这里结束啰……你还有什么其他在意的事吗?」
「啊,那个啊。」的确有啊。「你有说过菊池同学对我抱持著好感吧?」
「对,有说过。怎么了?」
「嗯,虽然我觉得应该不是到好感的程度……但我知道缘由了。」
日南把身体朝我这边
探过来。太近了太近了,对心脏不好所以别这样。
「什么意思啊?」
她虽然皱著眉头,但眼中可以看出期待,有某种东西在闪耀著。
***
那是星期五的第四节课。要达成跟泉优铃的对话额度的话还差一次的状况。单纯因为对她搭话搭了好几次,已经自然而然地习惯,应该说是进入麻痹的状态了。就算对话没有持续下去也只会觉得又这样了喔,之类的,或者觉得也没差,之类的,已经从焦虑中解放出来了。
所以当下就变成,总之只要再搭话一次就行,只要抓到时机的话就能放开心胸达成任务才对,像这样的游刃有余的心境。因为是这样的心境,所以要换教室上课的时候,我也有办法像平常一样行动,就是先去图书室消磨时间,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再到那间教室去。说是这么说,平常的话我会装成在看书而检讨著AttaFami的战法,只有在当天我把心思从那方面拨到复习背下来的话题之类的事就是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
「友崎同学。」
「唔喔!?」
突然,透明澄彻得可怕的声音叫著我的名字。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那里有两手抱书直接注视著我的脸的光之天使,不对,是菊池风香同学。
「……咦?菊池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也没为什么,就像平常一样喔……?」
「……像平常一样?」
她是什么意思呢。我试著回想有没有什么头绪,不过因为菊池同学所散发出来跟乐园花海一般的香气,让我的脑袋轻飘飘地摇晃著,所以根本没办法想。
「你想想……换教室之前,每次都只有,友崎同学,跟我在这里吧……?」
「呃……换教室的时候每次都是?」
「啊……该不会……你没有发觉吧?」
这就代表——
「……啊——也就是说。」
「我们班上要换教室上课的时候,你每次都会来这里吧……?」
「嗯,对。」
「我也是每次都会这样……然后想到,啊,你又过来了,这样……」
「啊,原来是这样啊?抱歉,我太专心了所以……」
专心检讨AttaFami的战法就是了。仔细一看,发觉菊池同学的视线移向我翻开的那本书。
「……你喜欢麦可•安迪对不对……?」
「欸?」
「咦……?是我误会了吗?因为你每次都在看他的书……」
啊,是这样啊,是我装成在看的书。因为在图书室坐的椅子自然而然地定好了,每次都是从离那边最近的书柜的角落拿书来看,所以每次都变成同类型的书了也说不定……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就这么说了。
「嗯,还好吧。说起来,也不是说真的非常喜欢啦……」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总之先想办法大概掌握内容来撑过这个局面吧,我这样想而第一次让眼睛看向书里写的东西,跑进眼里的却是「欸逼•大以贴!」「莫增•雷库库!」这种意义不明过头而且像是暗号一样的对话文句,而且那还有两组,啊,我领会到这东西是临阵磨枪也磨不来的。
「果然……!」菊池同学,让她那平常就用魔法的力量来闪耀的眼睛,更加地闪闪发亮。「我也一样,很喜欢,安迪的作品……!」
「啊,原、原来是这样啊。」糟糕了该怎么办。「还、还真巧呢……」
「对啊!真的很巧!」
菊池同学在自己的嘴唇前方优雅地合起双手。
「这个,不是就像《猛禽岛与波波尔》一样吗……!?」
「咦?猛禽……?」
「安迪作品里的……啊,你还没读过……?也对,图书室里没有那本呢……」
「咦?啊,对啊对啊!呃,对,说起来,想读看看却找不太到呢……啊哈哈。」
我想办法掩饰之后,菊池同学就像是用了精灵的水滴让魔力翻倍一样,眼光闪耀的程度又更上一层。
「对!不太找得到!」
「咦?」
「那本书,二十年前的翻译本之后就没有再出新的了,所以意外地没有放在架上呢,明明就是代表作之一……!应该多放几本才对啊!」
就连『还没读那本书』这件事都让她更进一步地上了钩,我失去了退路。
「咦?啊,对,就是那样!就是那样没错呢,啊哈哈……」
「那、那个……」然后菊池同学就像对什么事下定决心一样而改变表情。「友崎同学的话……应该可以吧。」
她以小小的声音,像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啊……这、这是,该怎么说,我觉得现在的气氛就像要把重大的秘密揭露出来一样。如果是色情游戏或者轻小说的话绝对是那种情形。是立了那种旗(注15:旗即「Flag」,这里指的是故事作品中,会引起特定发展的事物。与「伏笔」近义。)的味道。不过她大概是以为我是喜欢那个安迪什么鬼的同伴,而以那方面的心思在思索吧。那我是不是不要听下去比较好呢。我这么想的时候,菊池同学开口了。
「其实我……有在写小说……不过是受到安迪的作品影响就是了……方便的话,可以麻烦你读读看吗?」
「咦?啊,嗯,小说!?你在写!?」
从预料外的角度打过来的一击,以及像是用神木的朝露润湿的眼瞳,让我的脑袋摇来晃去。
「是的……果然,不行吗……?说、说得也是呢,突然造成……困、扰……」
「啊,不会不会!没、没有那回事!可以喔可以喔!如果让我看没关系的话!」
反射性地就那么说了。菊池同学笑逐颜开地显露了太阳一般的表情。
「真、真的吗?谢谢你!下、下次我会拿过来的……!」
「嗯、嗯!呃……我、我也谢谢你。」
「嗯!」不只透明澄彻,还很雀跃的声音。「……我还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呢。」
「啊,是这样啊……?可、可以吗?给我这种人看……?」
跟充满温煦光芒的菊池同学的表情呈现对比,我的背肌被愧疚的汗水所冷却。
「当然可以!那个……不如说,因为是友崎同学才……没、没事!那、那个……!这件事……是秘密喔?」
面对这种蛊惑性的疑问句,我的头就如同遭到洗脑一般而点了下去。
「嗯、嗯。我知道了,是秘密。」
然后菊池同学就只说了「……那就先这样。」而从位子上站起来,在走到室外之前的一瞬间轻快地转过身来之后,露出像要恶作剧一样的表情与声音,而说了这句话。
「欸逼•大以贴!」
啊哈哈,不行了,这样子就没办法回头了。管他的!既然要做了就做到底啦!
「莫增•雷库库!」
听到这句话的菊池同学,以她那森林妖精一般的纤细风貌难以想像的,如同光之喷泉一般的笑容照耀了图书室之后,以小小的步伐一步步地小跑步离开了。
距离换教室的上课时间还有一阵子。该怎么说,那是不是跟我几天前体验过的,既然对话顺利进行下去了所以要在出纰漏之前撤退的心境,是一模一样的呢。就算要做这种分析也只能脑袋一片空白地逃避现实就是了。搞砸了。该怎么办。
***
「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对日南说明整件事的一连串发展的时候,只有把菊池同学在写小说的那部分确实含糊地带过。
「搞什么啊。这不就是有希望到像个傻瓜一样吗?这代表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达成中等程度的目标啰。」
日南好像觉得很无聊般这么说。不对不对不对。
「不不不你先等一等啊。靠这样就想交往,根本不可能吧。那种情形,跟在骗她是一样的啊。真要说起来也不会因为喜欢的作家是同一个人就跟我这种人交往吧。而且我也一样,对菊池同学,没有说到,喜欢,之类的。」
「哎呀,骗了女生还让她对你有感情,讲得还真难听呢。」
「等一下,你那种说法有语病。」
「一点语病也没有喔。图书室里有著一直看在眼里的男孩子,自然而然地就一直意识到对方。下定决心,在图书室跟那个男孩子搭话看看,没想到聊起来很雀跃,心情也变得很开心。而且在最后一刻,也能互相进行那个作家的作品中出现的秘密寒暄……说起来,要是没对恋爱习以为常的话,爱上对方也不会多奇怪呢。」
「等等,别像那样只拿一部分出来
讲。我可是也有跟她借面纸,被她看见擤鼻水的羞耻瞬间喔。」
「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别戏弄我。」
「……好啦,刚才说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不过现在说的是认真的。说她爱上你的话是说过头了,不过对你抱持些许好感的可能性挺高的。虽然,目前还没办法确定就是了。」
日南的眼神是认真的。
「所以,心里有著『不可能喜欢上我这种人』之类的自虐想法,而从现实中逃避的行为可是非常卑鄙的喔。」
……说真的,觉得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的想法还比较强烈,所以我很难把这当成实际情形去思考。可是如果真的像日南说的那样的话,逃跑确实是最烂的行为。更何况,日南她不知道,还有小说的事。如果把那个也考虑进去的话,可能性应该就更高了吧?不过,这样的话我应该要怎么做啊?到底该怎么想才对啊?
「总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是我不好,没错吧。」
「啊?哪里不好了。」
「还说哪里,就是我没有当场说明我其实没在看书啊。」
「……那到底有哪里不好?你也不是特别要骗她吧?」
「不,虽然没有打算骗她,结果还是有在撒谎啊……」
「你不用特别去在意那点也没关系吧。你老是唠哩唠叨地烦恼那种无可奈何的事又能怎样。你很娘耶。重要的是今后该怎么做喔。」
「……说得也是。果然,应该老实对她说吧。」
「去约个会啦。」
「啊?」
「所以,你去跟小风香,说好要约个会就行啦。」
「不,我跟你说啊,真的那么做的话就太恶劣了。」
「哪里会恶劣啊。听好啰?『喜欢的作家是同一个』这种事顶多只是个契机。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喜欢一个人,人类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地单纯。重要的是,两人之间如何交谈、如何互相理解对方,还有如何创造两人之间的回忆喔。就算一开始的契机有一点点的误会,重点也不是在那边。如果约会看看之后,发觉跟喜欢的作家之类的无关,而两个人都还是能开心的话,那不就是两人关系的本质了吗?」
「那、那个……说不定是那样没错。」
「人与人之间互相深入瞭解的机会其实没多少喔。这样的话,就算那真的是从谎言开始,而你又运气很好地碰到了那样的机会,不就应该扑过去看看吗?」
「不,理论上是能理解啦……不过那么做果然就像没有付出真心……」
「既然理论上能理解就知道是正确的吧?干么说那种像是处男的话啊。」
「真啰嗦,我真的是处男啊。」
……我知道日南想说什么。不过我果然还是会在意理论之外的想法,觉得这样不就代表不是真心的吗?
「……算了。我也能理解比起用最强的剑战斗,更想用一开始那把锻造师所锻的剑继续战斗的心情。理论上的最强,并不代表一定是真正的正确答案。我顶多只是攻略本。最后做出选择的是你喔。」
……我要……
就这样没办法轻易地说出答案,这天就踏上归途了。跟日南分别,一个人走向鞋柜的时候,就看见从教室的反方向,样子明显无精打采地走著的泉优铃。呃——该怎么办。今天已经达成了两次的额度所以没必要特别去搭话……不过,在游戏里面,哪有人只会照著指示做事啊。身为日本第一的玩家,那样子让人很不爽。全部都交给那家伙也让我很不高兴。
那么,好,就试试看吧,自发性地『提升等级』。
顾虑到姿势与表情,还有发音的语调,尽可能地保持自然,我发出声音
「泉同学?」
泉优铃身体一边抖了一下,一边把脸朝向我这边。
「……友崎……?」
她的语调像是失望也像是安心下来……好像跟平常的气氛不太一样。该说整上有种口出恶言的感觉吗?说到这个,她应该不会直呼我的名字才对。
……说起来现在不妙啊。呃——虽然背好了几个话题,却没有一个是可以特别挑在放学后搭话的。啊——这下糟了。脑袋,又要变得一片空白了。糟糕了糟糕了。不过,快想起来。一直到现在都累积了很多训练,这样的话,应该有什么策略可以突破僵局才对。在日南至今教授的攻略法,或者我一直以来的努力之中,一定会有。
——『讲对方的表情或者发型之类的,把「跟对方有关的事」当成话题的话,多少就能聊起来了。』
记忆闪回。对啊,这周第一次的反省会中日南有说过,要我没话题的时候就那么做。虽然没话题,不过靠这个的话,说不定有办法撑过去。对方的表情……
「……泉同学,你表情很阴沉呢。」
说成这样是搞啥啊。如果是帅哥的话,这时应该能轻松说出『你怎么了?』『至少我可以听你说说话』之类的台词吧。不过很可惜,在场的是我!并不会那样发展。
「啥!?才没有阴沉呢!怎样啦!?」
「啊,不,抱歉。」她一整个生气。
「……你在看什么?」
「啊,没有。」
「……」
「……」
啊——又搞砸了。我不行了。还是不要擅自做什么事吧,没半件事是擅自试看看还顺利进行的。我就连新手的范围都还没到达,就是这样。
「……欸。」
「嗯?」
「……友崎,你很会玩AttaFami吧?」
「咦?」
怎么在这个时间点问那种事啊?
「………………啦。」
她一边低头一边小小声地,说著什么。
「……咦?你说什么?」
「…………我啦。」
「抱歉,你说什么?」
「啊,真是的!我说啊!」
这样子用力大声说出来并且瞪著我的泉优铃,眼里浮出大粒的泪水。啥啊!?
「我是要你教我玩AttaFami啦!」
不懂你讲啥啦!
***
——泉优铃的事情整理之后是这样的。泉优铃跟中村一直到现在都很要好,放学后走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多。不过,最近中村每天放学后都会占据校内没人使用的某间教室,把游戏机带过去,跟同伙对战,或者用校内职员室的wiki去做网路对战练习AttaFami的样子。就算泉优铃放学后跑去那间教室,约他一起回家,他也只会回说「烦死了,别打扰我」,只专心自己的事而不管别人。
泉优铃就提出既然这样的话就陪他练习打AttaFami的意见。不过,交手一回之后也是惨败。因为压倒性的实力差距,使得中村说出「连练习对手都称不上,烦死人了。你就乖一点别再缠著我了」而一脚把她踢开——这样。
「啊——原来如此啊。」
不过,中村跟那种程度的女生对打的话,的确说不上是练习啊,毕竟那家伙也不弱。
「嗯——该怎么说,挺惨的呢。」
「……我可不是在问你的感想!」泉的脸红了起来,而且以情绪高涨的音调说话。「所以!?你是要教我!?还是不要教!?」
该怎么说,我觉得她好像是认为都已经被看见了,就没必要继续在乎丢不丢脸或者别人的眼光,整个改变了态度。
「呃,是没关系啦……」
「咦!可以吗!?真的!?」
她眼光闪亮的同时突然往我这边探过来。太近了太近了。日南也是一样,为什么现充跟其他人的距离会拉得这么近啊。对非现充来说这可是致命的距离耶。
「不过,泉同学手边有AttaFami吗?」
「咦?是没有啦,不过玩友崎的就行了吧?游戏机的话我有喔?」
「……也是啦,那样是没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个很大的问题。「……但是要在哪玩?」
「……!」
泉优铃眼睛睁得大大的,脸红了起来。咦。这什么纯情的反应啊。令人意外。
「没有地方可以玩啊。」
不过,就是那样了。如果泉优铃手边有AttaFami的话,就还有网路对战这招能用,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必然就会在我家,或者泉优铃家里玩。一男一女共处一室。
「……可是……!」像是在恳求一样,没办法完全放弃的表情。
「哎,到其中一方的家里去也不太好……」
「……别说了。没关系。」
眼神像是已经振作起来的样子,但仔细一看就发觉眼里含泪,所以她这样大概是在勉强自己吧。也就是说
,跟我两人独处会让她讨厌到那种地步啊。内心刺痛。
「……这样的话就好……」我把感受到的疑问拋给她。「但你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
然后泉优铃就把她那一副像是生气又像是惊讶一般的表情朝向我这边。
「啥!?你问这个!?正常来说听我讲的内容就知道了吧!?」
「正常来说……?」
「你有够白痴耶!?真的迟钝过头,恶心!」
最近的年轻人马上就会说恶心这字眼耶。
「迟钝……?」这样说的话,就是那方面的事了吗?「……啊。」
「啊?怎样?」
我晓得了。然后就在我晓得的势头上不小心说溜了嘴。
「原来泉同学喜欢中村啊!」
一看过去,就发觉泉优铃的脸红通通,到了会冒出蒸气的程度。
「真的很恶心!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回转身体让领带与裙子随之摆动、同时以书包为武器的攻击,直击了我的颜面。
「……唔……这,呃——」
「啊,抱、抱歉……不过,都怪友崎说了奇怪的话……!没事吗?」
看来很担心我的泉优铃,由下往上注视著我低垂的脸,因为距离之近以及她可爱的脸,而让我不由得一边说出「没事没事!」这样的话,一边以莫名高涨的气势后仰身子。
「真的吗?唉……可是啊!我说,真的是搞不懂修二在想什么耶!不是有绘里香在吗?她啊,对修二告白却被甩了。是那个绘里香喔!?所以啊,就想说他常常跟我一起玩……那么,会不会是喜欢我呢?之类的……哇——!不是那样!啊,可是会那么想是很正常的吧!?但他却突然嫌我烦还要我别缠著他……是怎样啦!?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喔?呃,该怎么说,应该是,不懂他在想啥吧?」
「对吧!?而且啊!?」
……被牵著鼻子走呢——在享受青春啊——女孩子真的是能发牢骚的话,对谁说都没差啊。
我一边揉还在刺痛的鼻子一边运转思绪。泉优铃愤慨地说著而且啊而且啊,以
及一大堆个人到不行的牢骚说得滔滔不绝,不过内容我一点也没放进脑里。这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啰。这家伙可是名副其实的现充,不管怎样都是能跟那个中村很要好的程度,所以是有相当威猛的充实力,而且长相可爱胸部也大。跟这样的泉优铃两人独处而去其中一人的家?什么鬼啊。太奇怪了。欸,日南同学,我每次都说会让你生气的话真对不起,这种状况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所以……呃——要去谁家呢?」
「呃……友崎你家可以吗?我家……不太方便。」
「啊——我家吗……泉同学家里没办法啊?」
「这、这是当然的啊……!没办法跟爸妈说明……抱歉。」
「……我知道了。」
泉优铃虽然一开始口气挺剧烈的,不过同时也像真的很抱歉一样委婉了下来。看来她本性不坏。
……说起来,嗯……?爸妈……?啊。这时我发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啊,等一下。我家没办法。只能到泉同学家里去。」
「啊!?为什么!刚才不是同意了吗?」
「是那样没错啦……泉同学,你是羽球社的吧?」
「咦?我?是没错啦。」
「你应该知道一年级有个叫友崎的吧?说起来你们关系应该很不错?」
我偶尔会听当事人这样说。
「咦,嗯,是说崎崎吧?知道是知道……呃,咦?『友崎』?」
「嗯。那家伙,是我妹。」
「……咦————————!?」
她把我说著「也不用这么惊讶吧」的声音整个盖掉了。
「先等一下!你们也太不像了!尤其是性格之类的!是怎样啦!我完全搞不懂!」
「我能理解,毕竟我也觉得我跟她之间不可能有血缘关系喔。」
「毕竟崎崎是开朗到不行的乖孩子喔?友崎你有够阴暗的嘛!咦!?这太扯了吧!?很奇怪吧!」
「啊——!我知道啦!别那样说!我也会消沉的!」
「……啊,抱、抱歉。」然后冷静下来的泉优铃发觉到问题点。「……没办法。」
「对吧。」
就是这样。毕竟是学妹,比起父母来说更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
「那、那么……只能到我家……」
「……是啊,那就算了吧。」
「不,没关系,可以。到我家来。」
像是已经做了连毒药都能吃下去的觉悟一般的澄彻表情正看向我这里。嗯。所谓恋爱中的女孩子还真强大。只要是为了心爱的对象,无论多么辛苦的事都能忍耐。我去她家真的是那么令人难堪的事吗,我想把目光从这种疑问上头移开。
「……这样啊。」
「不过,友崎你方便吗?」
她这样对我确认。看来她比我想像中还更会察言观色啊。看来也是可以拒绝。
……我应该怎么做才好。现在我能用到某种程度的武器只有表情、姿势、声音语调,还有背起来的话题而已。到底有没有办法只靠那些就把『泉优铃的家』这种超绝高难度的迷宫破关呢?嗯,一般来想,不可能办到的。等在前方的只有凄惨的落败而已啊。那么,不行啊。逃跑的话比较好。逃跑。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逃跑远离打不过的敌人,做好准备之后再次赴战。这就是所谓玩游戏的准则啊。
『「人生」并不是在战斗胜利的时候,而是在输掉的时候才会得到经验值喔。』
又是记忆闪回。
啊,的确是那样,是那样没错。虽然我不是迷信著那番话,但实际上,我刚才就那样跟泉优铃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了『对话』。这是至今为止的我所无法想像的事态。产生这种『结果』的『原因』,要说确实就是藉由输掉的时候所得到的经验值而提升的等级的话,虽然还太早,不过会自然地那么想也是事实。啊,真是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也是个玩家啊。喂,日南,你好好看著啊。这样的话我不就得为了验证那个『原因』是不是真的是你说的『输掉的时候得到的经验值』,而在这里吃下一场大败仗了吗?到时候要是我哭哭啼啼的我也不管啊!
「……不,没问题。我去你家。」做好觉悟的我冷静地这么说。「你家,在哪里啊?」
泉优铃就像是对这样的我感到不满而观望过来。
「……友崎怎么会这么平心静气啊?怎样?你是有去过女孩子家里吗?」
「呃,不……」想要说没有的时候,脑里浮现日南的脸。「啊,不对,应该算有去过吧。」
「啥!?搞什么啊!明明就是友崎!就连我都……那样的说。」
说什么明明就是友崎。你什么意思啊,你是想说我看起来一整个就是非现充,所以根本不可能去过女孩子家里,而且如果去过的话就很恶心之类的吗?我确实不是现充没错,但我没有被你那样说的理由啊。像这样,我把心里想的事直接化为言语说出来。
「你就是那种奇怪的语气很恶的说……算了,别讲那些了,跟我来。」
「啊,等一下,要先去拿AttaFami才行。」
「啊,这样啊。」
我先回到家,拿了AttaFami,并且做了一些准备之后马上出门。
「那,跟我来。」
就像这样,我被招引到了超难关迷宫。好好地看清楚啰,日南?我要去惨败啰。
***
因为其他的例子也只知道一个,所以就自然地跟那个比较起来了,不过第一印象是跟日南的房间相比之下比较混杂的感觉。也不是特别很乱还怎样,但床上放著几个角色布偶,桌上也有不知道是啥、封面亮眼,像是时装杂志一样的东西拥挤地排成一排,不管看哪里都觉得泉的房间既热闹又华丽。而且那些都是就连我都多少知道名字的角色跟杂志,该怎么说,是那种会让人觉得是跟流行才拿来卖的阵容。墙上挂著装饰过剩的软木板,跟现充同学一起照的照片或者大头贴就简单地贴在上头。那应该就是所谓「一直都是好朋友」的东西吧。
「友崎,你看过头了。」
「啊,抱歉。」
在托盘上放著可爱的马克杯跟普通的纸杯的泉优铃过来了。
我以「……」这样的感觉看著那个之后,她就对我说「烦死了!别挑东挑西的!」。不,我可没说话啊。
「那么……该怎么做才好?」
泉握住手把,端正姿势,表情极度认真地面对电视上显示的开头画面,同时这么说。游戏的画
面映入她那又大又圆滚滚的眼睛。
「我想想……总之。」我坐在保持适当距离而不会被现充的气场弄到窒息的位置,握起了手把。「先对打一次看看吧。」
「咦!?不行,没办法啦!毕竟友崎你比修二强啊!?我没办法的啦!」
「不,是那样没错……不过,要是不知道泉的实力大概在什么程度的话……」
我这样说出来,发觉自己对泉自然而然就直呼名字了。这是因为输了好几次而换来的成长,还是是多亏AttaFami的福,又或者是因为被书包砸过的关系呢,我不管了啦。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种心态。
「原、原来要先这样啊……?那、那么。」
泉的姿势变得像是紧张得战战兢兢一样。肩膀耸了起来,嘴巴紧缩闭得紧紧的,眉毛则是凛然散发认真的气势。总觉得这种表情,莫名地适合她呢。
我在角色选择画面选择中村爱用的角色Foxy之后,泉选择了在所有角色之中最华丽,拥有可爱容貌的女剑士。
「啊,先等一下。」
「咦?怎么?这个不行吗?」
如果泉的目的单纯只是『喜欢AttaFami所以想要变强』这样的话,用自己喜欢的角色确实是比较好。
不过,这次泉的目的是『要成为中村的练习对手』。既然这样的话……
「选这个。」我把游标指向Found。「因为这是我一直在用的角色。」
「咦?友崎的?这个比较好吗?」
「不,中村是为了要赢过我才做练习,所以是想要找出对抗我的策略吧。所以啊。」
「啊……这样啊。」泉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友崎头脑不错呢。」
「咦,是、是这样吗……?」受到夸奖让我吃了一惊。「总之,开始吧。」
「OK!」
气氛也一点一滴地变得和缓,在女生的房间里玩著自己最喜欢的游戏,会有这种很有现充感觉的状况,是不是代表我进步了非常多呢?我心怀这样的感慨。
「……不可能……」
泉一整个处于愕然状态。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课题就是……」
「……说什么课题啊!刚才那是怎样!友崎的动作超恶心的说!?」
命数调成总共四命来打,我毫无失误——再加上,还是毫无损伤就结束了这场对战。也因为这样吹散了刚才那和缓的气氛,就像在暗自笑我到底哪里有进步一样。
「嗯,这就是典型的新手行动方式。没有节制地一直放出空隙很大的招式,没有在看对方的动态。我这边就连猜想对方的动作都不需要,直接看准空隙就能把招式打过去了。」
我一边顶起心中的那副眼镜,一边平淡地一一列举出来。
「咦,什么?等一下,友崎,你给人的感觉不太舒服喔。」
我无视想要退避三舍的泉,继续一点一滴地把我的分析细数出来。
「强攻击的输入还有从场外复归之类的基础中的基础,意外地做得还可以……所以问题是立回吧……因为必杀技用太多了所以要让通常技增多一点……」
「欸、欸,怎样?真的令人害怕的说!」
「泉!」
「有!?」
泉维持盘腿坐的样子咻地跳了起来,然后又重新端正坐姿跪坐,背肌整个打直。运动能力真强啊。
「总之,要你做的事已经决定好了。」
「咦!?什么!?」
泉的眼睛闪闪发亮而把身子朝我这边探过来。这样看起来的话,果然脸很可爱胸部也很大而且味道也很香,真的很糟。不过我一扯上AttaFami的话,那种事是不会跑进我的视野中的。因为只有视野看不到所以有感受到香味。
我选择了练习模式,操作角色给她看。
「刚才泉使用的角色,这样弄一般跳跃的话会这样。」
Found大幅度地跳跃。泉的黑眼珠就像是盯著猎物一般跟著角色移动。
「不过,跳跃钮只按一下下的话就会变这样。」
「……啊,好低。」
Found以刚才的三分之一左右的高度,轻轻地跳了起来。
「这是小跳跃。彻底钻研AttaFami这个作品的话,就知道这款游戏在比的,是要怎样调整跟对手之间的动作时机与空隙,还有攻击对手的风险能降到多低。所以,有必要让这种能够调整细微出招时机的技巧,做到百发百中的成功。」
「先、先等一下!」
泉站起来,快步走向桌子那边。
「好痛!脚麻了!」她一边拖著腿一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小笔记本跟原子笔,并回到原来的位置,「……然、然后呢?」
泉做出了把我刚才说的话笔记下来的动作之后,便摆出看起来不安却很认真的表情看向我这。还真用心啊,又变成跪坐的姿势了,不过那样子没问题吗?
「你试一下看看。」
「啊,嗯、嗯……」
泉以十分慎重的手势把手把拿过去,短暂地按了一下跳跃钮。
「咦?」
「……果然会这样。」
Found大幅度地跳了起来。
「先、先等一下!再一次!」
大跳、大跳、小跳、大跳、小跳。三成到四成左右的成功率。
「对,这个还满难做到的。不过,要是做不到这个的话,要到至少能跟中村对战的等级的话,根本不可能。」
「根本不可…………?那、那我要练习!」
「要练是没错啦,不过不是那样啊,泉。」
「咦?」
口舌的状态很好,果然我的主战场就是AttaFami啊。
「难得有了可以玩AttaFami的环境。要花时间来做小跳跃练习的话,不如去做更有实践性的练习还比较好。那样做的话实力提升的幅度比较大。」
「这、这样啊……咦,那这个小小的跳跃要怎么办才好?」
我先说了一句「这个嘛」做为开头,然后这样说下去。
「小跳跃的练习也要做。不过,在玩AttaFami的时候做一些实践性练习的话,效率比较好。既然这样,该怎么办呢……答案只有一个而已吧?」
然后,我想像著那张已经看习惯的一脸得意的脸色而摆出同样的表情,并且这么说。
「只要在没玩AttaFami的时候也进行练习就好了。」
「……什、什么意思?」
「那就是。」我从口袋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东西。「要用这个。」
「……马表?」泉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一样地睁大眼睛。
「对。你稍微看一下。」我按下按钮,开始计时。然后,把停止钮按出声音。
「来,你看。」
「……咦?没有停下来……刚才有按出声音吧?」
「……泉,你稍微试一下看看。」
「嗯、嗯。」就像在对待精密机械一般,以慎重的手势接过马表的泉,一边上下摇晃全身,一边「欸!」按下按钮开始计时,然后又按了一次按钮。
「……呃,咦……?停下来了。」
「对……这个马表『只有一点点』坏掉了。」
我又把马表拿回来,开始计时。然后,喀叽、喀叽、喀叽、喀叽。让泉看见画面的同时按了好几次按钮。
「咦?没停下来?」
「对。这个马表啊,如果按停止钮的时间太短的话,就算确实压进去压到声音出来,也一样不会停止。」
「呃、咦,是这样啊……?不、不过,这又怎样?」
「很简单。」我像某个人一样迅速地竖起食指。「从现在开始每天上下学、移动中、看电视的时候,也就是除了跟人见面的时候以外,要一直做不让这个马表停下来的练习喔!这样的话就有办法做到小跳跃啦!」
「咦!?」
泉惊讶了起来。应该是针对内容跟语气两者吧。语气因为参考那家伙过头了所以讲错啦。
「做别的事情的时候要用马表练习。然后,能在家练习AttaFami的时候,就做实践性的练习。这就是效率最好的练习方法了。」
「确、确实是这样……!不过刚才那女性化的男大姊口气是怎样!?」
泉一边说著这类的话一边认真地笔记下来。看她那傻傻的样子到底有没有理解其实不太好说,不过表情是「不管怎样就接受到底!」的感觉而让我想笑出来。关于口气的部分我只说了「别在意,是我讲错了」,然后她就「嗯、嗯」这样子接受了。好,老实的弟子会成大器喔
。
「然后,至于刚说的实践性的练习方法……这也很简单。」泉咕噜一声倒吸了一口气。「就是背起来。」
「背、背起来?」
「对。你看一下这个。」
我把游戏模式设定成重播,从插在插槽里的我的记忆卡中,选择某场对战,并开始播放。
「这是……把某一场两边都是顶尖玩家的对战情形储存下来的东西。」
「呃——nanashi?还有NO——」
「嗯,那个先不要管。本来这两个人爱用的角色都是Found,不过这场是nanashi那边试著用Foxy,另一边则用Found所进行的多战。」
泉皱起眉头的同时惊讶起来。
「……厉害。跟刚才的友崎一样,动作好恶。」
「对,这个Found强得一塌糊涂而且没有多余的动作。那不是像我……不对,不是像nanashi那样靠感觉玩出来的,而是靠理论让操作变得洗练的喔。所以做为参考是最适合的。」
「……那么,意思是说把这个看个好几遍,自然而然地记起来就可以了?」
「很接近,不过有点不对。」我把手把拿给泉。「……不是自然而然地记住。泉你必须把这场比赛的流程,从一开始到最后都完完全全地背起来,而且要能配合这个重播画面完美地操作手把。」
「……真的假的?」
真的是真的。
「这场比赛总共四命。因为两边都不太会露出空隙所以比赛时间有到十几分钟。所以要背起来的话十分辛苦,不过也因为这样网罗了这款游戏中所有的重要技术。我……不,nanashi为了探索Foxy的可能性所以尝试了各式各样的战法,而采取应变对策的Found的动作变化也很多。」
「原、原来如此。」
感觉好像能听得见噗滋噗滋这种脑袋里的回路短路的声音,不过她看起来还算是勉强可以跟得上,所以我继续说下去。
「Found那边的动作全部背起来的话,接下来就是Foxy那边了。我想,要是两边都背起来的话,泉在当下的时间点应该就达到了能跟中村对战的等级。」
「真、真的吗?」
发自内心,看起来很高兴的笑容浮现在脸上。这就是恋爱中的少女的笑脸吗?
我对她点头。
「……不过啊。」泉的表情暗了下来。「我,只看这个录影的话,不知道该怎么操作才对的说。不晓得哪个招式该用什么发出来之类的……」
正是如此。就算想模仿也有做不到的场合……那要怎么做呢,这很简单。
「对,所以刚才有说啊——要背起来。」
「咦?」
我先把看起来像很纳闷的泉放在一边,从我的书包里拿出活页笔记纸跟笔盒,然后在纸上画上简单的图跟表。
「……你就把这个背起来。」
「这是什么……?招式的,表?」
「没错。」我一边把表格填起来一边加以说明。「这个叫『指令』的,是怎么操作就会发出什么招式的意思。然后,这个火柴人就是发出那个招式时的角色体态。用蓝色框起来的部分是大致上的攻击范围,红色部分是判定为无敌的部分。『发生速度』指的是,输入指令之后到一开始的攻击范围出现所需要的时间。」
「呃……?」看来是讲太快了她跟不上。「……你上面有写个F的说,这是……?」
「这个是帧的意思。以AttaFami来说一帧就是1/60秒了。总之,你就当成愈少的话,招式发出来的速度会愈快就好了。还有,『扣血量』是会给对手的损伤的量,『击飞率』是指能把对手击飞多远。有些招式的损伤量虽然大但击飞距离并不远,也有刚好相反的情形,所以这方面要特别注意。」
「嗯……嗯!」
回答得是挺有气势的,不过是没办法完全跟上理解的表情。
「嗯,刚才说的不懂也没关系。把重播影像背起来,同时也把这个招式表背起来的时候,应该就会渐渐瞭解每个招式的特性,以及为什么要在特定时机发出某个招式之类的才对。不如说,我希望你能一边思考一边背起来……不过,只是单纯背起来并且让身体能反应过来的话,就会让实力有相当大的提升,只那么做的话也没关系吧。」
「我、我知道了……」泉做完了笔记。「……说起来啊,友崎是怎样?是把这个招式的表都背起来了吗?看你什么都没看就顺畅地一直写下来说……」
「咦?啊,这是当然。」我这句话让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我继续说下去。「不只Foxy跟Found,我把三十八个角色的所有招式都完美地背了起来。」
「……真、真的?」
「嗯。要写给你看吗?」
泉露出的表情超越惊讶而到了想要退避三舍的程度,然后又超越那种程度而转为佩服的表情。
「欸,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厉害呢?」泉的表情浮现疑问的神色注视著我。
「嗯?」
「该怎么说啊。确实是很厉害……不过就算做到那样,也什么都没有不是吗?你是为了什么才做到那种地步?」
突然说什么东西啊这家伙?批评阿宅?
「啊?为了什么才做是什么意思啊?我会玩AttaFami,又不是为了要跟大家拉近关系,也不是为了要受到其他人夸奖之类的喔?」
我理所当然地这么说之后,泉就「咦!」这样睁大眼睛。
「是这样吗!?明明就是游戏!?」
「那是当然的啊。你以为游戏是什么东西啊。」
啊,不过说起来最近的小孩也会为了交朋友而玩游戏啊。
「因为啊,强到那种地步的话,别人就不想接近啊。会没办法进行对战,我刚才也是觉得你那样很扯。如果是普通厉害的话,说不定会觉得你很猛就是了。要是厉害过头,就会觉得太强了好恶心,大家都会这样觉得啊。你就不会、讨厌那样吗?」
看起来莫名发自内心深处的表情。然后这时。我的脑里浮现最近听过的类似的话。
是跟深实实一起回家的时候的对话。跟刚才说的,大概是一样的话题吧。
「要说完全不讨厌……倒也不是那样。应该说,比起受到大家的疏远,自己决定了想要变强的目标却没办法达成的话,才更加令人讨厌吧。」
「哦……是这样啊?」
我为了确认这份直觉,就问她看看。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没错吧?」
「嗯,对!」
果然啊。深实实说过,为了当下的气氛跟开心之类的,会选择去委屈自己。而且听刚才的话来判断,泉跟深实实应该是十分类似的吧。应该说那已经变成习惯,已经成为性格的一部分了。用游戏来比喻的话就是同一种属性。
与其说她们是偶然一样,应该说就像日南说的,单纯只是那种人比较多而已吧。没有贯彻到底的自己的价值观,而是对某些地方不太稳定的自己抱持著疑问,这样的状态。
「也不是说不会在意……应该说有比那个还重要的事吗……」
「可是啊,要是没办法融入大家的话,不会很累吗?下课时间之类的也开心不起来,每天都会很沉闷嘛。实际上我……也没看过友崎在学校里过得很开心的样子。」
「你别管啦!」
「啊哈哈哈!」
当下的气氛瞬时和缓了起来。不过这真的是,很切身的问题啊。应该吧。
「不过,应该说跟朋友一起欢笑也不会就是人生的一切……」
配合大家、受到大家的评价、不要异于常人、不要遭人疏远。像那样不被周遭所排斥,能够属于某个群体,顺著某个人做出来的价值观——那种东西也就是『气氛』,日南好像这么说过吧——而活下去。对泉来说那就是目前的幸福,应该就是这样吧。
「呃、咦,很厉害呢……我应该不会那样想吧。不知道为什么耶?我以前就是这样子了,就算想改也改变不了呢……呃抱歉!我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刚才说的不算!总而言之,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啦!人生有很多种呢!」
泉一边甩甩手一边把这种气氛带过去。露出笑脸的同时,视线则是看往其他方向,眼中含泪。虽然应该也带有害羞的心情,但那表情该怎么说呢,那也表示著这个问题对泉来说是非常非常重大的一个问题。
这时我的心中,浮现出一个疑问。深实实与泉,这两个人的烦恼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内容,为什么只有泉会想得这么沉重呢?
深实实她是说「是为了保护小玉啊——」之类的,或者「因为开心比较好所
以这样就可以了吧!」之类的,一派轻松的感觉。可是泉她现在,却如此地迷惘,如此地沉痛。
那到底,有著怎样的差别呢。
还是说,其实深实实只是擅长把那方面隐藏起来而已呢?
然后,这时我想起来了。我跟深实实的对话之后,莫名感受到的不协调感。
『感觉比较像是深实实受到扶持』这种没有根据的推测。
不过,现在我觉得稍微理解了当时涌起那种直觉的理由。
——我觉得,果然深实实她才是一直受到小玉玉的扶持。
我想起家政教室的那件事。
『……刚才的事,也谢谢深深喔。』『……谢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喔~』
那个关系性。
『花火就是因为内心一直都是赤裸裸的,心里的防御力也很低。所以,要是没人成为她的铠甲,或者把射向她的攻击矛头给撇开的话,她的内心马上就会千疮百孔了。』
这个日南的分析。我一边推测,一边理出了头绪。
小玉玉确实是受到了深实实的帮助。不过,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
说不定深实实已经在保护小玉玉,也就是在保护能以自己的力量帮助的存在这件事上头,找出意义了吧。就像我一直持续玩AttaFami一样,就像日南在各个领域一直以第一名为目标一样,那件事在深实实的心中,已经成为她的目的了。她在那个目的上、在结果上,找出了对她自身确实的意义。所以,她才不会迷惘。
不过,泉大概没有那种东西。没有在委屈自己这件事找出意义。没有目的,只是随波逐流而已。她应该有很多朋友吧。不过,她一定没有那种,如同深实实心中小玉玉的地位,会把委屈自己的行动赋予意义的存在。所以她会维持不稳定的状态而迷惘,在自己身上感受到疑惑。
虽然是外行人的分析,而且根据只有这一星期所发生的事,但我从自己的经验感受到了这些。
不过我在想,如果这也是经验的话,人类并不是能够被谁填补,也无法把自己多余的力量分给他人。应该是只能靠自己,用自己本身的力量,来填补自己本身的吧。
「不,应该不可能没办法改变吧。」
「咦?」
「因为,就算是从现在开始,也想要改变的话。」
「咦?性格?没办法没办法!你在说什么啊!我已经十七岁了喔?已经太迟了啦!真是的,好了,这个话题结束啰!」
泉露出实在很难看得出来是装出来的笑脸,以一张装出来的完美笑脸设法让当下的气氛和缓下来。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就是用这种方式在名为教室的战场撑过去的,就算没有当场看到也能判断出来。
——然后该怎么说,经历之前跟深实实的对话、从日南那边听来的小玉玉的强项与弱项的话题,以及现在这些,想要做出补救其实却透露出内心想法的泉的话语,我有不少靠自己激荡出来的想法。而且与此同时,我也想起日南说过的某句话。
『所谓的对话本来就是互相「把自己脑袋里所想的东西」传达给对方的行为喔。』
『看来你挺擅长「把心里想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呢。』
如果那是真的,如果那就是所谓真正的对话,我现在就要把『自己的脑袋里所想的东西』,传达给泉。我想著这样的事。超难关迷宫,反正要战斗的话就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完全施展出来再全军覆没吧。就是这种感觉。
「……我对自己这种从出生开始到这个年纪都一直没有改变的性格,也有著像是想法一样的东西啊。」
「咦?」
不知道是不是对突然换成严肃语调说话的我感到惊讶,她那张装出的笑脸有点松懈了。我是意识到要弄出没办法再更加严肃的『语调』而把话说出来的。我对那多少产生了效果,而且对方是现充还看得出来有产生效果这点而感到惊讶,同时继续说下去。
「『人生是粪作游戏』就是我的想法。『人生』很不讲理。强角拥有好处,弱角就被压榨。根本没有值得去攻略的规则之类的东西,只是靠运气的游戏。对那种东西没有注入自己的热情与时间的价值,也没有必要。我的思考方式是那样。」
「嗯、嗯……」泉的笑容渐渐地变成目瞪口呆的表情。
「所以,所谓人生这款游戏就算输了——比如说在教室里异于其他人也好、交不到女朋友也好、没有朋友也好、在班上的地位很低也好,那根本就不算什么啊。毕竟是粪作。然后,相反地,AttaFami因为是神作,所以比起在人生中取胜,在AttaFami中胜利的价值高太多了,也是很厉害的事,最重要的是那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幸福,我是这样想的啊。从生下来到现在,至今一直是这样想的。」
泉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只是保持著沉默。
「不过我最近,遇到了某个性格很差、不过跟我差不多厉害的玩家。然后,那家伙跟我说了这种话喔,说『人生是神作』。老实说,当时我心里在想那家伙在说什么鬼话。也想说同样身为玩家却感受不到『人生』这款游戏有多粪的话算是完蛋了吧。不过啊,她说了很多话说服我,总之,我是没有相信她啦,不过因为是厉害的玩家所说的话,好歹也要确认一下那家伙说的话是真是假吧,发展成了这样的情况——也就是说,我要稍微认真点玩玩看名为『人生』的这款游戏。」
泉的眼皮瞬时跳动了一下。
「然后啊,她教了我攻略法还有努力的方式之类的东西,我自己尽可能努力去试试看的期间啊,该怎么说,我想到了这种事……不,虽然不甘心,但几乎是确信了啊。」
然后,与其说我是面对眼前的泉,倒不如说是以面对著世界第一的努力家、世界第一的自信家,同时性格也是世界第一恶劣的某个玩家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
「人生是不是神作,虽然我不确定,不过至少它一定是一款良作!这样。」
泉整个愣得张开嘴巴。然后一边笑一边这么说。
「——不是『神作』啊?」
我也不是装出一个表情,而是自然地笑出来,并且这么说。
「对,毕竟目前还没有确信到那种地步啊。我不会说自己没有在想的事情。」
「……还真厉害。」
泉又笑了出来。
「……不过,至今有十六年以上都觉得『人生是粪作』的我,因为小小的契机,变成会觉得『人生是良作』的地步了啊。这是很猛的变化吧。」
「啊哈哈,应该,是吧。是这样吗?啊哈哈,真奇怪。」
啊哈哈什么啊。我的话可是还没说完。
「所以啊,没有关联的。因为性格好几年都没变之类的,跟那种事没有关联。」
或许是发觉到我想说的话吧,泉像是很讶异一般地注视著我的眼瞳。
「所以泉啊,如果想要改变的话,一定可以改变的。」
然后我也勉强自己对上泉的视线。
「……就算从现在开始,也绝对可以。」
——就像这样,超难关迷宫的挑战结果是,没办法判断是赢还是输的『神谕结局』这种预料之外的收尾。
***
「是、是这样吗……?」
泉以闪闪发亮的眼光注视著我这边。把自己所想的东西全部都说完之后的我,变回了不擅长在对话中做出应对的平常的我。
「嗯,应该,大概吧。」
泉喷笑了出来。
「啊哈哈,说什么啊,真不可靠。」
「……还真抱歉啊。」
毕竟来这个家里之后进行了时间很长且自然的对话,我的对话技术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提高了呢。虽然我也有这么想啦不过没这回事,只是我能够像以往一样聊AttaFami的事,还有把自己的脑袋里所想的东西拿出来说明罢了。
「……不过……说得也是,我会试试看。」
「咦?」
「会做AttaFami的练习……还有,周遭的目光?我会试著让自己变得不去在意,去做做看那方面的事……如果不试试看的话,就不知道结果呢,确实是那样。」
「……这样啊。」
「嗯……啊,对了对了。」泉把手机拿了出来。「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吧。要是有一些不知道的地方的话会想要问啊。」
「咦!?不,我没办法对周围的眼光那方面提出什么建议啊。」
「不,不是那个,是AttaFami的啦。」
「啊,说得也是喔……」
我承受著泉那种「这家伙在说啥啊」的视线,交换著联络方式。
「OK!」
「啊,喔,那…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毕竟关于AttaFami能教的都教完了。
「嗯,啊,这个软体!」
「啊,没关系,那是SubROM,记忆卡也是Back-up起来备用的。」
「SubROM?Back-u?」
「……不,当我没说,我指的是我还有一片啦。」(注16:当一款游戏只能存一个纪录档的时候,有些玩家会为了特殊目的而买两片,平常在玩的叫MainROM,SubROM指的是为了特殊目的另外买来玩的那片。至于Back-up指的是备份。)
「这样啊?可是……要是你借我这片的话,不就能网路对战了吗……?」
「啊!对喔……抱歉。」
「啊哈哈。也对啦!不过,也因为这样聊了很多话,没关系啦!」
「哈哈。」她这样说让我安心多了。「那先这样。」
「啊,嗯,路上小心喔!啊——等一下……呃,那个——」
「嗯?」
「……啊,没事!掰啰!」
她想说什么啊?我内心有著这样的疑问,不过还是离开了泉的家。
然后在我离开后还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泉发来了短短的讯息。
『谢谢啰。』
没有表情文字跟其他东西,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刚才要说却没办法说出来的会不会是这句话呢。
是不是说不出来才用电邮传过来呢。该怎么说,明明是现充却也有容易亲近的地方嘛。
而且因为是这种内容,我看到那个之后,就马上把讯息给传送出去。
——是传给日南,而且讯息的内容是问她说这种时候该怎么回信才好就是了。
***
「一直装备的剑偶然附有头目的弱点属性,而且一直装备的盾偶然对头目使用的属性有抗性,是这种程度的奇迹呢。」
星期六。稍微用电邮报告跟泉之间的事之后,她回了「跟我见个面做报告」而急遽演变成要在今天集合。
「这果然是很猛的奇迹啊。」
我对桌上的巨大圣代感到束手无策的同时这么说。
「说起来啊,我有想过,最近很多事是不是都发生得太刚好了啊?泉的事也是,菊池同学的事也是一样。日南,你应该没有暗中做一些事前准备还怎样吧?」
顺带一提,集合场所不知道为什么是离埼玉有段距离的都内的圣代名店,现在日南正稀松平常地吃著有草莓有香蕉还有哈密瓜而且还大量地淋上了一层鲜奶油与一层炼乳的极甜兵器。
「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喔,做了事前准备的是你啊。」
「啊?我?」
「对啊。因为,要是你换教室的时候不会每次都去图书室,也没有对优铃搭话从小风香那里借面纸的话,就不会在图书室被小风香搭话了,而且如果没有玩AttaFami把中村修二打得很惨,也没持续一个礼拜对优铃每天搭话的话,昨天,就算突然撞见没力走著的优铃,根本也不会发展成去她家里的情形啊。那全部,都是你做出的行动引来的结果喔。」
你点这个就好了,受到这样的指示而点的我的份的圣代,正被说出这些话的日南以平分的名目吃著八成的量。
还真会吃啊。我吃两成就已经是极限了。顺带一提,那份圣代是叫做牛奶圣代加桃子与起司鲜奶油的东西。
「嗯,那样说是没错啦……」
「你对自己也太严厉了。你就算稍微对自己的努力做点评价也没关系吧?不过,不那么做也能保持动力的话是没差啦。」
为什么这家伙就算嘴里有含东西还能说得这么流畅又清晰啊。
「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是有在评价自己啦。」
这么说之后,日南就停下了吃东西用的手。
「……这样啊?」看起来挺开心的表情,说不定是因为圣代很好吃吧。「这样就好啰。试试看之后觉得怎样?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努力让人生有所好转,是很美妙的事呢?」
日南笑嘻嘻地注视著我的眼里。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而别开了眼神。
「……还好吧。」
「哦,原来这种情形是你会害羞的点啊。」
「烦死了。」
「嗯,没关系。这样子代表你离中等程度的目标又更接近了呢。」
「……你有在听我讲吗?泉是因为喜欢中村才在努力的喔?」
「说是这样说,优铃她跟中村修二之间应该没有聊过昨天跟你聊的那种比较深入的话题才对。而且,你拥有优铃她没有的东西。不过说是这么说,想必她也不会单纯因为那样,而喜欢上你这个人吧。至少不会喜欢目前这个样子的你。」
「目前这个样子?」
「就算你真的多少有所成长,差得远的地方还是很多喔。不过,眼光放远来看,要是你持续努力下去,持续成长的话,今年之内有办法达标的可能性,可是挺大的呢。」
「真的假的……」
是那个泉优铃喔。身为现充的,嗯,虽然其实很脆弱啦。
「对。」她一边吃完圣代一边这么说。「总之我说的是可能性。」
「你还真会吃啊,整个吃完……」
「那么,你决定好了吗?小风香那件事。」
「嗯,算是吧,虽然有点犹豫,不过,几乎算是决定好了。」
「……这样啊,嗯,我就不问你答案的内容了。等你实行之后再跟我报告。」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拿出钱包。「如果,你要跟她约会看看的话,可以用这个没关系。」
「……电影票?」
「对。下个星期天的,玛莉•琼的试映会。」
「试映会……?是说约她看电影比较好吗?」
「算是吧。不过重点是,毕竟是第一次约她出去玩,如果太过强制也只会给人不好的印象喔。用这个的话,表面上就能说是刚好拿到票但是没人能一起去所以就约她,加上日期是固定的,所以她就算不想去也可以说当天有事而轻易拒绝。而且,如果她要去的话,看电影跟其他的约会方式比起来,就算对话比较少也没关系,看完电影之后也能有共同的话题吧?」
「原、原来如此……」
「而且,如果对方真的有心想跟你出去,就算那天真的没办法,也会说改天再去哪里玩之类的,主动约你的可能性很高。总而言之,风险很小喔。」
「原来如此……嗯,虽然我还没完全确定要怎么做,我还是先收下了,谢啦。」
「好。」然后她就直接拿著钱包站起来。「抱歉,今天我只能待到这边。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办。毕竟东西几乎都是我吃了,特地把你叫到都内也会耗一些交通费,这里的钱就让我出吧。」
我想对她说「不,没关系」,不过这家伙说了那些之后应该也听不进去,所以我就直率地说了「这样啊,不好意思。」
***
当天晚上。我就像平常一样,用从日南那边借来的数位录音机录下自己的声音再听听看,重复这样的流程而进行音调的练习与复习。
这时,我想要播放结果操作失误,按到了奇怪的按钮。
「啊,糟糕,这是怎样?资料夹切换了吗?」
档案数的地方本来显示的应该是「63」,但现在显示的是「781」。
哇——该怎么办,要怎样弄才能弄回去啊?
我碰壁了几次而按著按钮后,就开始播放那个资料夹里面的声音档了。糟啦!擅自听这个的话不太好吧!我这样想,慌忙地想要按下停止钮——不过对一开始听到的声音感到惊讶,不自主地停住了要去按钮的手。
『就是这样子才会被岛野学姊甩了!年纪比较小的果然是靠不住……不对。』
咦,这个是。
『年纪比较小的果然……嗯嗯!年纪比较小……啊——啊——啊……年纪比较小的果然……啊!』
这个是,在家政教室,帮了我、深实实,还有小玉玉的时候的。
『「就是这样子才会被岛野学姊甩了!年纪比较小的果然是靠不住……你被这样说了吧!」……就是这样了。年纪比较小的果然是靠不住,年纪比较小的果然是靠不住……好。』
然后录音在这里中断。
毕竟是人家的隐私,总是不会想把别的录音也听下去。不过,光是刚才那段就已经足够理解。已经传达得非常够了。让我知道那家伙到底哪一方面最厉害。至今虽然多少都有体会,不过刚才那个让我清楚地实际感受到了。
那家伙厉害的地方就是,有好好地要让自己变厉害而持续下去。
**
隔周。
周一到周二的两天内,只要到下课时间就会跟泉稍微聊聊关于AttaFami的事,这种情形受到周遭感到意外的注视,不过也就是发生这种事的程度,没特别引起什么事件。
泉以比预料中迅速许多的步调把招式都背了起来,而我告诉她「照这样下去的话,这周之内应该就会达到能跟中村对战的程度」之后,她十分高兴。收了一个好徒弟啊,而且坐在旁边也容易交谈。
跟日南的作战会议也没有很多话要说,就像之前一直提到的,要做姿势、表情跟语调的练习,还有话题要毫不松懈地一直背下去,以及要尽可能跟泉或菊池同学进行对话,顶多就是这些。
然后是星期三。今天这天,是跟日南相遇之后,最剧烈波动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