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宫女子大学位于山之手线的内侧。
从涩谷站出发,坐山手线往北转(山手线的话就是外转),在池袋站下车。从那里坐两站私铁,然后步行。
在最近的车站下了车,沿着街道走到了正门。
“好大……”
首先坦率地说出感想的是校园的大小。
我在想用地的墙壁内侧到底建了几栋楼。明明是在市中心,这么广阔的土地是怎么确保的呢?不愧是历史悠久的国立大学。
从正门一直延伸出去的道路左右两边是高大的树木,四方形的建筑物鳞次栉比。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交通地图显示,左右两边的建筑物好像是大学附属的小学和高中。不远处好像还有中学的建筑。
我哑口无言。没想到在同一个小区里从小学到大学都有。
随着流向正门的人流,我走进了大学校园。
不过,今天是星期六,应该没有课。这一群人是来校园开放日的……是吗?
一进门,穿着原色T恤的姐姐就把介绍单递给我。好像是工作人员。这样啊,都是学生来大学也没有办法啊。
仔细一看,走在路上的人中有明显年长的女人,甚至还有年纪更大的女人。我意识到应该是大学生或职员。
远处随风传来像是运动社团的鼓足干劲的声音,校舍的窗户外也能看到人影。大学里没有休息日吗?大家都那么认真地放弃休息日去上大学吗?我觉得不可能。
沿着石板路往里走。
我的目的地人文学院的课好像是在校园相当深处的建筑物里进行,必须绕着正面的大建筑物走。
绕过四方形的建筑物,右边是一个稍微隆起的中庭。
绿色的草坪很漂亮。
……有人在睡觉。
令人难以置信,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咚”的一声躺在草坪上。不不不,骗人吧。啊,有人来了。……被骂了。那倒也是。不管阳光多么温暖,多么舒服。
不只是认真,也会适当地放松一下吧。
不过,我觉得那个人太放松了。
大学里有各种各样的人。
我看了看建筑物入口处的招牌。嗯,就是这里。
好了,正要进去的时候,感觉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不,我不认为在这种地方会有熟人。
“沙季!啊!你来我们大学了? !”
什么?
“读卖前辈?”
是打工处的前辈,读卖栞。而且是坐在前台的椅子上。
这怎么可能?
“你上这所大学的吗?”
“嗯,可能是这样。”
坐在相关人员席上,不会有“可能”吧。
仔细一看,每个系的接待处都不一样,她坐的似乎是人文系。
“如果你事先告诉我,我就会好好招待你了。”
“因为是突然决定的。”
说起来,我根本不知道这位前辈是哪里的大学生。没有办法传达。
“是吗?嗯,那么,你是来听体验课的,对吧?”
“……是的。”
为了不妨碍其他来的学生,我一边让开道路一边这样回答。
其实我并不是为了某个特定的专业才来的,只是想听一场氛围不错的课而已,不过也不用特意说出来吧。
而且,如果是聪明伶俐的读卖前辈所属的系的话,听一听应该也不会吃亏。
“那么,我还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这个……可以吗?”
我回头看了看前台。
读卖前辈曾经坐过的座位上已经坐了其他人,他们正在给来的人发传单。他发现我没接,说了声“请”,递了过来。我看了看,上面好像写着今天的课程概要。
“栞,太碍事了,不工作的话就去那边,那边。”
“好吧!感谢。来,我带你去。”
“可是……”
“哦,读卖君。你认识的人?”
听到新的声音,我转过头去。
一个明显不是学生的女性站在那里。
是大学老师吗?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出头。如果是大学老师的话,实际年龄可能会稍微大一点,但至少看上去也差不多。她穿着淡紫藤色的套装,看起来很成熟,但可能是睡眠不足的缘故,眼角隐约露出黑眼圈,难得的美貌大打折扣。咦,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在脑海中试着穿上白大褂。
“啊。”
躺在草坪上被骂的人。
“嗯?”
“啊?沙季,你认识我家的老师吗?”
“不、不。那个……刚才在草坪上……”
躺着的人对吧?我实在说不出口。但读卖前辈似乎只听了我简短的几句话就理解了。
“工藤老师……你又来了吗?今天外面有客人来,所以穿着名牌西装来的吧?西装会哭的……”
“上面穿了一件白大褂。”
“不是这个问题……”
“问题和定义什么是人。人生短暂,贵标签的衣服要处理是杂事也多,只会觉得浪费时间。这比这,读卖君,我想了解站在那里的美丽女性”
读卖前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还是一副放弃一切的样子要介绍我。
“……绫濑、沙季,我打工的后辈。”
“我叫绫濑。那个,初次见面。”
我轻轻鞠了一躬,穿着紫藤色西装的女人小声嘀咕道:“嗯,正好。”正好?
“初次见面,沙季。我是工藤英叶。在这所大学担任副教授,从事伦理学全体的研究。对了,你看起来像高中生?”
“是的……高二,不过。”
“嗯,刚刚好。太棒了,就是正好。虽然是很严肃的话题,但我有点事想问你。”
流畅地说了出来。
光凭这一点,我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人。不愧是大学老师。
“是,什么事?”
“你至今为止和多少人做过?”
“啊?”
一瞬间没能理解他说的意思……。做、做……咦,难道是,那种?
“额,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但我不想知道。
“老师!你对初次见面的未成年人问什么?”
读卖前辈站在我面前,挡住工藤副教授。
“诶?”
“不是应该在这种地方问的问题吧?”
“嗯?不,当然知道。所以考虑到这一点,我特意用了暗语。嗯。不过仔细想想,这或许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这是人类普遍存在的现象。常常想……我觉得,隐藏的行为,比表面更加强调,印象更深刻……啊,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你有和多少男性性交的经验──啊,当然,女性也可以──有吗?之类的”
“老师。”
“嗯?为什么露出这样可怕的脸。读卖君,你没有像我一样被称为万年睡眠不足而维持美丽的吸血鬼吧。听好。说到底,对我来说这可是直接提问现役高中生的宝贵机会,这也是研究的一个环节啊。”
“要想成为实验对象,必须要征得同意,这一点不需要向有学问的老师再次说明了吧?”
工藤副教授瞠目结舌了一瞬间,然后微微一笑。
“哦,读卖君今天这不是很精明吗?吐槽得真好。”
“不客气。”
“是啊。那个,沙季,绫濑比较好吗?”
“啊,哪个都可以……”
“沙季,那就这么定了,这样更可爱。”
她一脸严肃地说,让人摸不着头脑。大学的老师都是这样的怪人吗?
“我主要研究男女关系和家庭关系相关的伦理。”
“家庭关系……”
“嗯。伦理,用词典来说,就是道德和人类生活中的秩序……也就是社会规范。我研究这个。”
“能研究这种东西吗?”
“当然可以。听好了?社会中设计好了各种各样的伦理对吧?有些事情不能做──所谓禁忌的东西──。但是,这并不是万古不变的东西。比如,是啊……哥哥和妹妹之类的近亲者之间本来不应该相爱之类的。”
我本来不应该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但我发现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
“伦理不是科学,至少不是以科学为依据制定出来的。”
“我认为即使制定的理由不是,研究还是需要科学的。”
“啊,那不是重点等会再另外讨论吧,读卖君。现在重要的是伦理正是因为必要才产生,必要却常常变化。但是社会的必要的变化和认知的变化之间存在偏差,因此,我们的社会……”
工藤副教授环视了一下周围,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进行着激情的演讲。
“嗯。你……沙季,有时间的话,能来研究室一下吗?”
“哎呀,在搭讪。”
读卖前辈嘟囔了一声。
工藤准教授故意装作没听见她的小声嘀咕。
“沙季,你现在很烦恼吧?”
身体一阵僵硬。
“你的烦恼,也许能得到答案吧?”
“咦?那个……”
说实话,我对她的回答很感兴趣。如果是担任著名大学副教授的聪明人,有可能给我答案。
“就一小会的话……”
“好的,决定了,跟我来吧。”
“工藤老师想灌输一些糟糕的东西!”
想跟过来的读卖前辈被说道:“喂,在校园开放日,你不能离开你的岗位。”
“沙季本来是想由我来带路的,也得到了大家的许可——”
“研讨会报告的截止日期延长三天”
“嗯?”
“还没写完对吧?”
“嗯……”
“没关系,我一定会按时还你的。那我就先借走她了。这边,沙季,跟我来。你也想看看大学的研究室是什么样的吧?”
伦理学副教授工藤英叶说着走在前面,我追上她的背影。
“咖啡和红茶,你喜欢哪个?”
“啊,红茶。”
我一边回答,一边环视被带来的房间。
大概有八畳左右,实际感受却连四畳半都没有。因为不止一整面墙,周围也都被书覆盖了。不仅墙壁上的钢架,桌子上平放着书,地板上还堆出了书塔。如果不从中间钻过去,就到不了里面的桌子。
只有最里面的大桌子周围空荡荡的。
桌子前面有一张小矮桌和一组相对的沙发。也就是说,这里是接待客人的地方。
坐在沙发的一边,工藤老师打开电水壶,从架子上拿出红茶壶和两个杯子。“咚”的一声打开茶叶罐。
“尼尔吉里可以吗?”
“啊,是的。都可以的——尼尔吉里,吗?那么好的。”
“哦,你知道吗?”
“……姑且”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心想,说话的方式真像学校的老师啊。同时,我又觉得,从没听过这样问话的高中老师。
我认识的很多老师,都是来问我“正确答案”的。
现在听到的不是正确答案。被问的是,能否用自己的语言传达自己的知识。
“是南印度一带出产的茶叶的总称吧?俗称‘蓝山红茶’。”
“哦,博学多识啊。”
“在网上查一下就知道了。”
“喝过吗?”
“没有。”
就像蓝山咖啡是高级品一样,蓝山红茶的价格也很高。
我和母亲两个人住的时候,即使是五十袋五百日元(也就是一杯十日元)的茶包也会喝得很开心,所以我虽然知道相关知识,却没有喝过的经验。
“那么,这就是‘初体验’吧?”
只在发特定单词的时候特别黏糊。
咔嚓一声,电水壶的开关关了。倒入少量沸水,加热水壶。
再次打开开关,使之沸腾。
把茶壶那边的热水倒进杯子里倒空后,迅速把茶叶倒进茶壶里,注入热水盖上盖子。翻转桌上的沙漏。
“为了不让烧开的热水冷掉,不离开火就要倒进去,虽然书上这样说。这个房间里连燃气炉都没有。水的温度多少下降了就放过我吧!”
“没事的。”
如果房间里有燃气炉就会把烧水壶也带来的吗?
“这红茶是去印度的朋友寄来的。”
“是旅行吗?”
“实地考察。”
“工作吗?”
“不,是研究。我朋友是研究人员。”
我不明白在说什么。既然是研究人员这个职业,研究不就是工作吗?
“啊,是吗?嗯,社会上的人都是这样的吧。我也是这样,工作的意识很淡薄。”
“是这样吗?额,那,你在做什么呢?”
“活着。”
哈?
“至少我还活着,我就是个研究人员。”
“……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同。”
“也是。懂我的人很少,解释起来很费劲。”
茶叶蒸好后,倒掉杯中的热水,倒入红茶。
香味从白色的杯子里升起,飘到鼻尖。
“很遗憾,今天没有茶点。如果是平时的话,我会准备点什么,但已经没有了——”
“没事的,谢谢。”
“唉,离体验课也没多少时间了。”
我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沉默地喝了一会儿红茶。
双手捧着杯子,红色的液体流进喉咙深处,在空调房里冰冷的身体一下子暖和了起来。胃部感觉到了温暖,我呼出一口气。
“其实你的事,我是从读卖君那里听说的。”
“我的事?”
“准确地说,是你们的事,嗯……怎么说呢?”
“你是说浅村吗?”
“啊,叫浅村吗?”
“啊……你不知道?”
“明察秋毫。”
她若无其事地说。
也就是说,刚才那忘记了的口气是为了打听浅村的名字。
完全上钩了。
“名字不知道。从以前就听说打工那里有一个很有趣的孩子。夏天的时候?变成了两个人。但是没有告诉我名字。啊,读卖君吵着说是保护个人信息。”
“啊……我觉得读卖前辈是道德正直的人。”
“噢,叫前辈。你已经考上大学了,真是厉害。”
“……读卖。”
我绷着脸改口说。明明知道是打工的地方的事却还是捉弄我。
“哈哈,不用勉强。我只是故意使坏而已。你们比我预想的还要有趣呢。”
“你也见过浅村吗?”
“当然没有。但是,那个读卖君觉得很有趣,而且搭档的你都这么有趣,另一个也不可能不有趣吧?真想和浅村聊聊啊。”
我撇着嘴,表现出些许抵抗。我不想让浅村接近这个人。
“那么进入正题吧。”
“正题……是什么?”
工藤副教授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说了能给你的烦恼一个答案吗?”
“嗯。”
说起来也是。
“单刀直入,你是喜欢浅村的吧?而且,按照社会一般的伦理,他是不可以喜欢的对象。”
“你为什么这么想?”
“你这么问,果然是真的?”
“……我,不怎么喜欢你。”
“哈哈哈,我喜欢诚实的孩子。”
工藤副教授笑着继续说。
“不啊,从从你们打工的样子妄想呢。很显然,明明彼此有感觉却保持距离,为什么?这么想是因为触犯了禁忌。例如义理的兄妹,之类的?”
真的很直率。因为掷出的球过于直,所以很难接住。
“你还特意断定是义理吗?”
“我想如果有血缘关系的话就不用烦恼了……所以,你喜欢浅村对吧?”
“……嗯,我觉得他是个好哥哥。”
“不是那种喜欢,是抱有恋爱感情,这个意思。”
“……是哥哥吧?”
“不过是他人。”
“就算是义理,也是哥哥。”
“明明三个月前成为的。”
连时间都被确定了。不断抛出很少的信息来接近正确答案,真是个麻烦的人。
“但是,我们是一家人。不可能的。因为,浅村依赖了妈妈,妈妈会那么高兴。一定是因为因为浅村是妈妈深爱的儿子和爸爸最珍惜的孩子。”
“周围的事都不重要。沙季,你是怎么想的。”
“我……”
我犹豫了。对这样奇怪的老师说这样真的好吗?而且这个人是读卖前辈的老师。如果我说得太大意,说不定读卖前辈也会知道。
我是这么想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意识到了什么……”
回过神来,我说起了自己这三个月来发生的变化。
说了一遍之后,我吃了一口剩下的尼尔吉里。凉了的红茶感觉更苦了。
“这就是恋爱的感情吧……”
“嗯,原来如此。”
工藤副教授把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微微朝上闭上了眼睛。
双臂交叉在胸前沉思。右手的食指敲着左臂。
“嗯。”
睁开眼睛,望着窗外。
“你误会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
……呃?
“什么意思?”
“如果那不是恋爱的感情呢?”
“怎么会……”
——会有吗?这样的事吗?这种痛苦的心情,是误会吗?
“别着急,我们一个一个考虑吧。”
工藤副教授松开手臂,一边说一边把右手的一根手指伸到眼前。
然后,她给我做了心理画像。
工藤副教授指出我的外表和内心。
“你今天是穿制服来的。”
“学校那边要求的。”
水星的校风以宽松著称,但在参加校园开放日等升学、就业相关活动时,会被要求遵守着装要求。
简而言之,就是要穿西装或制服,一般
都没有西装,所以要穿制服去。
“你平时的装扮我听读卖君说过。怎么说呢……听说你穿着战斗力很强的衣服?”
“是啊。”
对我来说,时尚就是战斗力,这句话说得通吗?我跟真绫说了,她也很难理解。
那孩子觉得给弟弟们换衣服更开心。
“我不知道能不能进行二次攻击,还有范围攻击。”
“这种玩笑很流行吗?”
浅村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哎呀,别那么扎眼。恐怕在大多数人眼里,你只是在玩时尚吧。”
工藤副教授的话让我想起了昨天佐藤班主任的话。被指出因为过于时尚花哨而担心。确实,周围的人都认为我是在涩谷到处玩乐的人。
因为很麻烦,所以没有一一反驳。
“不过,你的打扮是在演出吧?”
“演出……”
“我的意思是,你在向周围的人展示自己的时尚品位。”
“啊……”
这么说来也许是这样。至少我没想隐瞒。
只会学习,不会打扮。
虽然可爱,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谁都不想被说。谁都不想输。
这句话我以前也对浅村说过。我很尊敬养育我的母亲,但也有很多人只看母亲的外表和学历,就把她贴上不值得尊敬的标签。
我想让这些人闭嘴。
“你的外表是有意制造出来的。”
“是啊。”
“还有,你的内心世界……虽然还是二年级学生,但已经来到国立高水平大学的校园开放日,看得出你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是在三方面谈时被推荐的。”
“不不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如果你只是表现外表的角色,就算学校老师推荐,也不会来这里的。”
是这样吗?有什么……我觉得不是。
“不是的。”
听到我的反驳,哦,工藤副教授长舒了一口气,一副很有趣的表情。
“反驳我。”
“我不是想扮演‘玩乐的女孩’。不是想展现玩乐。只是想把能够达成符合自己外表的‘可爱’或‘漂亮’的目标向周围展示。”
就像妈妈一样。
“哦哦,然后呢?”
“我来这里也不是因为我是个认真的人,而是想展示我的‘聪明’,这是其中的一环。”
“你特意向周围人宣传要来这个校园开放日?”
“不。没有这样做。但是我来到这里,我认为我的人生能更好。我想证明我就是我自己。偷懒可能不会有人注意到,但就算没有人看到,我也能看到我自己的行动。”
我斩钉截铁地说,工藤副教授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觉得如果移开视线就输了,所以也盯着她。
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工藤副教授喝完剩下的红茶,站起身来。
“原来如此,你看似矛盾的外表和内心,都是靠自己的意志创造出来的。不过,也可以这么说吧?”
“什么?”
“你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弱处的类型’。”
我吃了一惊。
“听好了吗?你刚才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和内在的行为,都是按照同样的原理运作的,其关键词就是‘不想输’。”
我一言不发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24小时不停战斗。而且是独自一人。外出时是,闷在家里的时候也是。没有表现出弱处。为了不输给其他人。然而,这种类型其实是渴望爱情和认可,给予一点,就会亲近”
“亲近……”
脑子里反复播放着狗摇着尾巴扑向主人的视频。
小狗?我?
主人的脸是浅村,这个时候就无视吧。
“在做这项研究的过程中就有过这样的情况。”
“什么情况?”
“义理的兄妹和义理的父女,不得不和他人同居的情况。一直渴望得到异性的认可的人,与异性接触的机会增加的话很容易抱有接近恋爱的感情。”
……你是说我,是那个情况?
一瞬间,我的脑袋快要沸腾了,我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反驳。”
“请。”
“这个道理听起来像是在说,在成长过程中,异性的认可是不可或缺的,如果缺少了这一点,就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异性产生自然需求以上的特殊感情。”
“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她的意思是让我继续说下去。
“说到底这个前提是正确的吗?在现代中这个道理是不恰当的。这是在否定同性婚姻和单亲父母的存在。从历史上来看,异性男女也不一定都是在身边长大对吧?”
“比如说?”
“不是有句话叫男女七岁不同座吗?”
“啊,有啊,我觉得这个词有点陈腐。”
“可是,以前大家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会有寄宿女子高中……女子大学之类的。”
“喂!”
报了一箭之仇吗?
“按照您说的道理,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人,只要接触异性的机会稍微增加,就会对对方产生恋爱的感情,是吧?”
“嗯嗯,然后然后。”
看起来很开心呢。
“刚才我也说过了,请告诉我可以作为论据的研究结果。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思考也没有意义。而且这本来就是对我成长环境的否定。”
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所以我才会变成一个漂亮的女人,我不可能对这样的说法保持沉默。
“作为生物,本能是按照理性行动的吧?”
“不如说,理性是为了让本能服从于社会才产生的。”
“原来如此,也可以这么看。然后呢?”
从“成长过程中得到适当的异性的认可就会暴走恋爱感情的,如果没有论据,就只是单一的主张吧。所以,只是把《孩子需要父母》的古老社会规范换了个说法。我不赞成。”
“你是说现代的社会规范不同?”
“我相信不同。”
“光相信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但是,即使生物所必需的环境,也依赖了本能结果是理性和知性的失败。为了避免这,制定了社会的规范,将习惯性的道德的无批判地应用,呃,也就是说──你的孩子需要父亲,只是没有思考的纸上谈兵──我觉得,很无聊,”
挑战似的说着,站在沙发后面双手放在椅背上的工藤副教授用力点头说。
“也就是说,思考这些问题就是伦理学。”
——啊!
全身一下子没了力气。
原来是这样啊。
“证据,论据。多少都可以引用呢。这才只是从生物学和心理学的论文引用,支持先前的假说的研究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这只是大的捆绑,趋势,你也表现出了令人信服的回答。说到底你心灵的问题,只有你只能适用呢。”
“……总觉得自己在一个人跳舞。”
我把背靠在沙发上,像变成了水母或海参一样放松。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读卖前辈,你每天都在做这种事吗……”
工藤副教授回到沙发上,一下子坐了下来——名牌西装上似乎有褶皱,我很在意——然后说:“不是的。”
“一周顶多两三次。”
“……足够了。”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已经有一个星期不想思考了。
“老师您不累吗……”
“怎么说呢?我不太清楚。反正我不擅长不思考。我一直在想这种事,除了睡觉的时候……嗯,偶尔也会在梦里想。”
“不休息吗?”
“休息不了。我试过几次,但怎么也做不到。我的思考停止的时候,大概就是死亡的时候吧。”
就像不游泳就会死的鱼一样。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只是作为伦理学家而活着”这句话的意思。
“嗯,在以上讨论的基础上,这是一个老太婆的忠告。”
“哈。”
“你说你喜欢那个叫浅村的家伙,但你本来就不知道他以外的男人有什么深刻的人格特点吧?”
“嗯……嗯。”
除了浅村以外,我所认识的男性,都是小时候对父亲的模糊记忆,以及近三个月来的义父。
“只是偶然遇到了一个距离比较近的异性,所以就喜欢上了。你能断言不是这样吗?”
工藤副教授说,很抱歉问得这么刁钻。从之前的对话来看,这个人说话时竟然流露出道歉的语气,让人感到意外。
“要说能不能断言……当然我也不能断言。”
“那么,你还年轻,就应该多和人交流,尝试一下。这样的话,说不定你会发现还有其他有魅力的男人,也不用那么烦恼了吧?”
“其他人,吗?”
“我并不是说要找男朋友。我不是说过交流吗?视野狭窄可是理性和智慧的敌人。”
“是啊……我同意。”
“你可以当成耳边风。这不是作为伦理学老师,而是作为人生前辈的建议。”
只是,她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和其他有魅力的男生交流后,自己的感情还是没有变化,那就请珍惜这份真正的感情。”
一边说着,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手伸向已经完全变成水母的我。我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差不多该上课了。
我抓住她伸出来的手站了起来。
“对啊对啊。像这样坦率也是很重要的,沙季。”
“……还是不要叫我的名字,叫我绫濑好吗?”
她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
是因为我的脸上露出了疲态吗?来迎接我的卖读前辈很担心我,之后一直对我很好,不像平时那样玩弄后辈。
校园开放日的伦理课非常有趣。
主题是哥哥和妹妹的恋爱。
伦理是随着时代而变化的。
觉得义理的兄妹之类的恋爱不被允许,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社会整体的伦理是这样的,与个人的价值观无关,如此断言。
每当个人的自由决策破坏了社会伦理,社会伦理就会更新。
内容就是这样。
说话的当然是工藤副教授。
在教室前方的空间里忽左忽右地飞来飞去,一边在白板上写下关键词,一边口沫横飞地说着。
最后的十分钟是问答时间,但没有一个人举手。
工藤副教授带着遗憾的表情离开了房间。
如果还有力气和体力的话,真想多问几个问题,但实在是太累了。
什么时候——我想在不远的将来问一下。
我觉得自己能问出来。
首先,试试好好看看浅村以外的人吧。
视野狭窄是理性和知性的敌人——我咬住工藤副教授的话,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沿着街道朝车站走去,风推着我的背。
秋风让人感到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