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9月26日(星期六)浅村悠太

吃完早饭就出了家门,骑着自行车在表参道飞驰。

还不到九点,路上就已经有很多人,看看路边的人行道,走在路上的人都快和旁边的人碰在一起了。

休息日就不应该走表参道。我一边觉得这是背地里的人的想法,一边蹬着踏板。

风中渐渐褪去了夏天的气息。再也感觉不到阳光下柏油马路被烧焦的气味,也感觉不到皮肤被灼烧的感觉。秋天要来了。

我在停车场停下自行车,抬头看着补习学校的建筑。

从只在周末去,差不多一个月了。

暑期补习结束后的实力测试成绩明显提高了,好不容易才想就这样正式去上学,这样对父母说过。

我没有说谎。

但实际上,我想尽量把精力集中在其他事情上,把对绫濑的那些想法一扫而光。打工的钱消失在学费上也没办法。

而且逃避现实似乎也能创造出很大的成果,进入学习能力更高的大学也是现实的选择。

这一点在前几天的三方面谈中也说过。

刚从建筑入口进去,我就停下了脚步。如果是平时,我应该就这样上课,但我想起了些事,于是一边看着补习班的导览图,一边向教室以外的地方走去。

《自习室》

我看了看贴在门上的牌子。

我没注意到,还真有这样的教室。

我静静地打开门。

一字排开的桌子上都有隔板,这样就不会影响专注力。只是,学习的人数并不多。

嗯,这可以理解。认为补习学校就是听讲师讲课的地方也不奇怪,想自习的话就去图书馆或咖啡馆吧。而且,好像也有像我这样根本就不知道自习室存在的学生。

在坐着的学生最后一排,我看到了预想中的面孔。藤波夏日折扣,或者说夏帆。

那一排正好空着。原来如此,因为最后一排没有其他学生,所以更能集中精力。

藤波突然抬起头,注意到了我。我轻轻低头打招呼,藤波安静地将手指贴在嘴唇上。好像是说自习室里严禁窃窃私语。不过,我并不想发出声音。

我坐到最后一排,从书包里拿出学习用具。然后和藤波没有什么对话(当然),无声地开始学习。

做了一会儿题,我发现自习室是个舒适的地方。

空调很好,左右两边的隔板让我只能看到手边,注意力也会提高。而且周围都是在学习的人,自然就会有干劲。这点比谁都能进来的图书馆或咖啡店要好。

回过神来,已经是中午了。

肚子微微地叫着。仔细一看,周围的学生人数也在减少。看样子是去吃午饭了。我收拾了一下桌子,起身准备去便利店买午饭。

藤波也和我差不多同时站了起来,朝这边走来。

咦?虽然这么想,但因为怕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所以在离开房间之前都没有开口。

走到走廊上,我叫了一声。

“藤波也吃午饭吗?”

“是的,还有……”

“嗯?”

“我想,你特地来这里坐着,有什么事吗?”

“啊,那个……”

也不是没有这种心情。自从在模拟高尔夫球场相遇后,我就想再和她聊一聊。但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

“啊,是吗?”

“……在那之前要吃午饭的话,还是快点比较好吧?”

“我本来打算在便利店解决的。”

“我也是。”

“那我们先去买点什么吧,可以在会客室吃。”

“对了,我也没去过那里啊,那我们去买吧。”

“是啊。”

听藤波先生说,谈话室是任何学生都可以使用的休息室。也可以在那里用餐(不过有规定,虽然果汁OK,拉面、乌冬等汤汁、气味刺鼻的东西则NG)。

嗯,和打工时的休息室差不多吧。

在补习学校旁边的便利店买了饭。我买了蔬菜面包和瓶装茶,藤波先是伸手想拿饭团却又放弃,买了水果三明治和蔬菜汁。

拿到会客室后,我和藤波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边吃饭一边聊了起来。

话虽如此,我是想和她谈谈,但并没有想好具体的内容。

所以,对话很快就陷入了僵局。

“真的没有什么大事吗?”

被她目瞪口呆地说着,我稍稍缩了缩身子。嗯,的确如此。自己也在想自己在干什么呢。

“嗯,是啊。”

“我本来想拒绝的。‘那个,我是来补习学校学习的,所以……’”

也就是说,被认为是为了搭讪而接近的吗?

“不是这样的,只是上次跟你聊的时候,我有点在意。”

“这不是搭讪的常用语吗?说是因为在意你之类的。”

“……是吗?”

“是的。”

“那真是不好意思。要是惹你生气了,我道歉。对不起。”

我真挚地低下头。

“没关系,好像不是那样的。唉,我可不想被看成是那种女人。”

“那种……是什么意思?”

“是容易搭讪的女生吧。因为不去学校,所以很容易被人看成是在玩乐的女生。不过,倒也没错,这点倒是让人想哭。”

“你没去学校吗?啊,对不起,要是惹你生气了。”

“没事的。准确地说,白天没有去学校。”

“白天。啊,也就是 定时制高中?”

“因为活动时间和全日制不一样,所以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没有去。那么,我问浅村……定时制、女生、深夜出没游戏厅,你觉得呢?”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觉得有上定时制高中的女生会在深夜去游戏厅吗?”

突然半睁着眼睛。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认为是特殊的人,品行上有问题的女生?因为在玩,所以很容易搭讪之类的。”

原来如此。

所以你以为我也是来搭讪的吗?

“对不起。说实话,身边没有定时制就读的人,所以没有这类印象。说了不对的话我道歉,不过,我并没有这样看待藤波。”

“嗯,这个嘛……如果是真的,就用公正的看法就好。非常好。”

“是啊,我在意的是——”

这是一种偏见。

“藤波,你这么喜欢打高尔夫吗?”

听到我这么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那里吗?”

“既意外,又让人担心,这么晚了,还有女孩子来模拟高尔夫球场。”

“并不是想去才在那个时间去的。工作和学校结束后去的话就会已经那个时间了,这是必然的。”

“嗯,听说是定时制,我刚才就猜到了。”

定时制是为了给工作的人提供教育机会而设立的形式。

所以,上定时制高中是在工作结束后。放学也必然会很晚。知道了这一点,就能明白为什么是深夜去那个地方了。

只是不清楚她去那里的理由。

“家人都喜欢打高尔夫球,如果能一起打高尔夫球,一定会很高兴的……”

“哦?”

“我的家,虽然现在没那么富裕。只是,那些人,因为好像是在大学的高尔夫球社团相遇的。现在也很喜欢高尔夫球的样子。如果我也能打好高尔夫球的话,就可以一起玩之类的”

“是吗?真好啊。”

我一边附和着,一边对把自己的家人说成“那些人”感到不太对劲。

因为涉及隐私,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但是,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藤波,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她的身高。应该有180公分吧。

虽然是休息日,服装却很朴素,没有任何装饰品。她说她说话比较礼貌,所以很容易被人搭讪,如果只是普通地说话,就算被说成是水星的优等生也没问题。头脑的聪明,只要交谈就能知道。

突然,我发现她的双耳上有个洞。

“很容易被人当成是在玩乐的女人。其实也没错,这点让人想哭。”

空出来的洞上什么也没有,反而让人觉得不对劲。也许是有什么理由吧。

“浅村,你什么都这么公正地看待吗?”

“怎么说呢,我想我会注意的……”

我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够避免视野狭窄,傲慢和自恋,是因为之前读了很多书。

“是吗?嗯,在我看来,浅村对待我很公正。”

“谢谢。要是那样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这么回答后,藤波微微一笑。

“我觉得,在补习学校没必要特意和其他学生说话,但和浅村说话很有趣。”

“是吗?”

“明天也来自习室吗?”

“星期六和星期天都安排了下午的课,上午应该可以来。”

“那,我们再一起吃午饭吧。”

她说这话时,语气变得比以前多了几分温柔。

“我知道了。”

她收拾好垃圾站了起来。

我也跟在后面问。

“啊,这么说来,我有点在意。”

“啊……什么?”

“便利店的饭团,你没有喜欢的吗?”

这么一问,至今还镇定自若的她顿时有些惊慌。

“看到了?”

“嗯,是啊。”

“啊,嗯。虽然一开始我觉得饭团也不错。但是你看,饭团啊。”

怎么了呢?

“海苔会粘在牙齿上对吧?所以我放弃了。”

“啊——”

“那么,明天见!”

她逃跑似的快步走向自习室。

目送着她的背影,我心想,上午在自习室学习,下午上课,或许效率会很高。

傍晚时分,暑热有所缓解。

我再次骑着自行车,从补习学校来到打工的书店。

换上制服走进店里,店长下达了工作指示。店长让我今天和他一起负责收银。真少见。

“读卖和绫濑都不在,今天只能和大叔一起做收银。抱歉啊。”

“不不不。话说回来,她们俩今天都没有轮班?”

我知道绫濑今天不来,不知道读卖前辈也不来。

“是啊,读卖说大学里有事。”

“大学?”

“听说是要给校园开放日帮忙。”

“是这样啊”

“她一开始是打算等工作结束后再来的。虽然没有直接问她,听说她说‘有个搞得我筋疲力尽的老师在,所以已经没有力气出去打工了’。”

店长,你不用故意把声音弄得那么逼真。

把读卖前辈搞得筋疲力尽的老师?难道是上个月在薄饼店看到的人?

对了,绫濑也说今天要去校园开放日,居然是同一天,真是难得的巧合啊。不过,除了长假,能开的也只有周末和节假日了,而且每个大学应该都是在那段时间开。

店长所说的有能打工人,两个人同时缺了的话,工作效率也有下降。收银台里的人越来越多,没有时间考虑工作之外的事情。

我今天的工作就这样在做收银的忙碌中结束了。

回到家,走进客厅。注意到有人在。

只是,我还以为是老爸呢。

“你回来了,哥哥。”

“……我回来了。咦?晚饭呢?”

“还没。哥哥也是吧?”

绫濑边说边把味增汤从锅里倒到碗里。

我直接打开冰箱,取出沙拉,和沙拉酱一起摆在餐桌上。因为总是按照写在便利贴上的指示进行工作,所以身体会记住。纳豆和豆干,还有……。

“因为烤了秋刀鱼。”

“那就,萝卜泥吧。”

磨萝卜太浪费时间了,今天就用罐装的萝卜泥吧。

“饭呢?”

“一小碗可以吗?”

准备好两份碗筷后,我问绫濑。

“喝点什么?”

“我喝杯热茶就行了,马上就凉了。”

“了解。”

把茶叶放进茶壶里,从保温壶里注入热水。蒸的时候,准备了两个人的茶碗。

“谢谢。”

“没什么,你还做了饭,今天是校园开放日,一定很累吧。”

“我觉得没有打工累。”

大致准备完毕后,说了声“我开动了”,两人开始了迟来的晚餐。

不约而同地谈起今天发生的事。

我在补习学校的事。

知道了有个之前没注意到的叫“自习室”的房间。在那里学习会有很大的进展。

“哦,补习学校有那种地方。”

“绫濑,你上过补习班吗?”

“没有,有点贵。”

接着是绫濑的校园开放日体验。

“啊?真的有读卖前辈在吗? !”

绫濑点了点头。

“可是,真的,是什么意思?”

“我听店长说了,读卖前辈也因为校园开放日的工作请假了,所以我知道你们俩都是同样的理由。”

“嗯,然后……”

“那么,大学的氛围怎么样?”

“我累坏了。”

“诶?”

“啊,嗯。不是的。校园开放日本身很有趣。我稍微明白了大学原来是要学习那种东西的。说是学习……也许不是。”

“什么意思?”

学校不就是学习的场所吗?

“嗯,是啊……怎么说呢?我觉得这是一个‘思考的场所’。而且,不是被别人要求去思考,而是从自己发现自己的思考开始。”

说实话,我并不能说马上就明白绫濑说的话。

我所认识的学校,和今天绫濑见到的大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觉得有不同的东西。

“然后,那里有个很奇怪的老师。”

“奇怪?”

“我只能这么说……然后,我们就开始争论了。”

啊,绫濑和,初次见面的人争论?

我着实吃了一惊。

因为我觉得绫濑虽然经常和社会上的不讲理做斗争,但不是会当面和对方激烈争论的类型。

“太激烈了,结束后已经筋疲力尽了。”

“但是……很开心不是吗?”

听到我这么说,绫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啊?啊,嗯。是吗……不过,你怎么知道?”

“说累了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这样啊,我明白了。”

她一边把脸转向后天,一边喃喃地说。

“月之宫,你不想上吗?”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上……但确实想努力一下。”

是吗?太好了。

绫濑在挑战新事物的过程中,遇到了让她感兴趣的人。有了新的邂逅。不过,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我不知道的人,要说不介意的话,那是骗人的。

“对了,啊……哥哥,你今后还会去自习室吗?”

“嗯,是啊……我约定好了明天也去。”

“约定?”

“嗯?啊,是告诉我自习室的人。明天也在,要一起吃午饭。”

“是啊,太好了,哥哥。”

太好了——对,这应该是件好事。

就像绫濑有了让她想去大学的邂逅一样,我也有了在补习学校可以聊天的对象,我们之间不断增加着新的交流。

这才是正常的存在方式。

“明天,我没法做晚饭。”

绫濑说明天星期天要和同学们一起开学习会。

“知道了。是啊,明天我也很忙……我们都吃速食将就一下吧。”

我明天也要去补习学校。也有打工的排班。

我们两个明天都有安排,我们的行动不会有所交集。

我们正一点点接近极为普通的十七岁哥哥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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