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课的班会结束,班主任走出教室后,教室里便弥漫起一股泄了气的氛围。
同学们迫不及待地谈起了圣诞节的安排。在纷乱的气氛中,我把今天全部还回来的答题纸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上叠好。
合计815分。
姑且还算令人满意的结果。
“沙季,辛苦啦——!这表情,看来汝考得相当不错呢。”
真绫特意跑到我跟前说了这样的话。
“汝……你是看了什么古代题材的动漫吗?”
“在下,红灯武士。”
“听着像是会被人砍死抛弃的称呼呢。”
“浪人的话会更帅一点吗?”
“无所谓啦。不管哪边感觉都战死。不如说别再纠结于武士了。”
“姆姆。那就,呃……嗯。”
“所以说啊,怎么样都好啦。”
她好像在纠结一些我不太明白的事情,但因为不太明白,我选择带过这个话题。
“沙季还真是冷淡。12月都已经过半了哦。这种季节热情一点不好嘛?那样的话,身子也能连带着暖和起来了。好想看到暖乎乎的沙季碳啊——”
“别把人当作暖炉用啊。所以呢,几分?”
当然,是在说考试结果。
“801!没有山峰没有低谷也没有任何意义的分数哦!”
“你在说什么呀”
“给天真纯洁的沙季一颗糖糖作为表扬吧。”
“好好。”
配合着真绫递出一颗虚空糖果,我也手心朝上做出接过的姿势。
“沙季你啊,已经没那么冷淡了呢——。这得感谢浅村君才是。”
“为什么这里会蹦出浅村君的名字呢?”
真绫顿时一脸坏笑。我哈地醒悟过来,但为时已晚。而且我也明白,此时再做辩驳,肯定又会被她说些什么。所以我嘴唇紧抿不再作声。
“所以,沙季呢?”
“815。”
“噢——!难怪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呢。真厉害呀。”
“我才——”
没有露出那种表情,这后半句,没能出口。
有露出那种表情吗。可能有吧。多少有些自觉。我能明白自己的脸颊放松了下来。
声音,也高扬了些吧。
然后,周围稍微吵闹了起来。
耳边传来“总感觉绫濑同学的氛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脸”这种的议论。
骗人的吧。我至今为止,还是有笑过的吧?
“话怎么说得跟看到奇珍异宝了似的呢?”
“就跟钢铁系史莱姆一样稀奇。”
“你举这种例子我也根本听不懂哦。”
“就是说你一直都是冰山美人啦。不过嘛,倒也不是那种帅的,只是对于受人喜欢这事毫无关心吧,沙季你啊。明明别人对你的评价是会在意的。”
真绫的话听起来虽然很尖锐,但确实如此。比起这个,能从同班同学那里听到善意的声音倒是令我感到意外。
“不过,差了十分嘛。就差一点点呢。下次绝对不会输了!”
“好好。”
“可恶——。仅仅一次胜利就能显摆成这样,不甘心的感觉也倍增了——”
“我才没有显摆。”
“然后呢,沙季。”
嗯?
“差不多该生日了吧。”
“啊,嗯。是这样没错。”
咬着嘴唇一脸不甘心的表情一瞬间就消失了,真绫换作一脸兴奋的表情说道。话题如此跳跃,想要跟上她有些困难。
“想给你送点礼物呢~,送什么好呢~”
“不用在意的啦。”
“会的嘛。会的会的。特别在意。因为想送我才送的。”
“啊,好吧。”
“然后,也就是说浅村君也差不多生日了吧?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生日很相近。”
“他是我的一周前。”
“他!”(译:众所周知日语“彼女”既有女性第三人称的意思也有“女友的意思”。而日语的彼就表示男性第三人称,男友则是彼氏,也可以简称为彼。真绫这种行为硬找糖磕)
“不要用这么奇怪的发音去念一个普通的第三人称代词啊。”
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的,真的。
“咦?一周前就是说……”
“13号。”
“那不就是后天嘛!不行嘛!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诶?……抱歉?”
“啊——,也就是说,和沙季一样的是周末吗——。星期天的时候,把别人的男友特意约出来送礼物也挺奇怪的呢——”
“所以说浅村君——”
“不是男友是哥哥的话,就可以约出来?”
“……不行。”
虽然她坏笑着,但理由就不做评价了。至少没被觉得是兄控就行。
“那,我这边的礼物就由沙季交给他吧。”
要是浅村君在场的话,应该会说不用这么在意的。不过,真绫是在意的吧。这和情理或是世俗无关。正如刚才所说,自己想要在意就去在意了。
正是明白了这点,我便没有拒绝她。
“送浅村君的礼物的话,稍微轻松点的就行哦。反正在我们家的话,我和浅村君的生日会,最终都会和24号的圣诞节一起度过的。”
“居然和哥哥一起什么的——”
“还要说嘛……”
“家和万事兴呢——。善哉善哉~。那,就没法见面说圣诞快乐之类的了呢——”
“所以说不需要的啦。真绫才是,不和班里的各位开派对什么的吗?”
“啊——,那天稍微有丶事——”
啊啊,那就,没办法了呢。
“然后——你想啊。开派对的话,不就暴露了哪些人有对象了嘛!这是我的周全考虑哦,哇哈哈!”
嗯?
“是吗?”
“是的是的!你看嘛,我们都是高中生了,不是也会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吗?”
……怎么回事,刚才的停顿。
难道说真绫也有关系这样那样的人在,打算和那个人度过节日吗。对我也不会说的那种。
对我没法说的那种。
“这样那样的关系……”
“阁下可有兴趣?”
她将脸凑了过去紧盯着我说道,我便立刻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嘛啊,对于沙季亲来说还是太早了吧。”
“为什么装起前辈了啊。”
于此,她又忽然一脸坏笑了起来。我不禁一句“不好”差点要喊出口了。
诱导询问啊这是。明明没有任何引导,却因为一个颜艺我就忍不住说漏嘴了。好可怕的奈良坂真绫。保有秘密的同时还要揭开别人秘密的女人。
啊,今天我的思维真是奇怪。
总感觉真绫已经有了那种关系的人了。
如果对我也没有特别说过的话,那么隐瞒自己是和某人有那种关系这事应该也是很正常的。
说到底,真绫到底有没有在交往的人,我也不知道就是了。
繁忙的打工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今晚很少见的,是读卖前辈不在的日子。
也因此忙得不行。因为收银忙得不可开交,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忽地抬起头时,眼中映出的已是装饰在行道树上的彩灯。
每年都会有的经典冬季音乐与偶尔响起的店员叫卖声重叠在一起。
嗯,马上就是圣诞了呢,这样的实感便涌现出来。
在一旁走着的浅村君将自行车推在车行道的那侧,配合着我的步调慢慢地靠了过来。最近,打工结束后一直会一起回家。没有织物的保护,握着车把的手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问他为什么不戴手套之后,他说感觉握车把想的时候会滑。
虽然是为了安全而考虑,但说到底,到时候骑车就会可能需要头盔和围脖了,我便如是吐槽道。
“那样的话,我觉得反而得戴就是了。”
有些无奈地说罢,浅村君回复说他会去研究一下的。
“围巾也不围一下。不冷吗。”
再度询问的,是之前就有些在意的,脖子这里当然看起来也很冷的样子,不围一下吗的问题。
冬日赠礼的经典之选呢。围巾。
于是他就说,对于骑车而言,围巾是比手套更加危险的东西。
确实……有可能吧。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愿意让冰冷的手就这样放着,于是我把自己的手搭在浅村君的一只手上。虽然隔着手套,但可以稍微让它免受一些冷风的侵袭。
不知何时我们已经从大路来到了小巷之中。
街灯的数量也减少了,人群的喧嚣也远去了。也许是因此我才敢伸出手。因为没有人会看到。
明明只是将手重叠在一起,心脏却是怦怦直跳。剧烈的鼓动感觉都要通过手心传达给他了。不过希望传达给他的想法也是有的。
“考试,怎么样了?”
突然被他搭话,我心里一惊。
“啊,嗯。那个,815。”
“真了不起啊。”
虽然浅村君是这么说的,但他的分数好像是819。我明白这差距几乎等于没有。倒也不是说哪边赢了。
不过,口中不禁说出的话语却是。
“又输了……”
会有如此不愿意输给浅村君的心情究竟是为何呢,自己的好胜心连我自己都有点无法理解真是不可思议。不明白其中的理由。
是因为我的语气过于不甘心了吗,浅村君也真是的,夸我说自己的分数高只是因为在上补习班,我的现代文能从及格线一下子进步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甚至说,只要去补习班了我就能进前位了。
“我并没打算去补习班哦。”
“嘛啊,毕竟还得花钱呢。”
这倒也是一方面。
对于浅村君的提议我没法直接赞同,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的弱小便是我无法展现出我的弱小。若要依赖便会无休止地依赖下去这点,令我感到担忧。也因此无论到什么时候我的字典里都不会有拜托他人一词。
“如果想去了的话,我会帮你做各种准备的。”
都被他说到这种地步了,我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不愿意花钱这点,也是因为我不喜欢依赖别人的性格。但是,不想上补习班最重要的理由——另有其所在。
跟浅村君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眼睛肯定会不听话地看向他导致无法集中于学习。
虽然对本人是绝对不会说的。
也太难为情了吧,那种事情。
直到自家的公寓进入视野,我的脑袋终于恢复了正常模式。
具体来讲就是晚饭的菜谱该如何安排。
我和浅村君都是这么晚回家。而且还来不及先回家一趟做晚饭的准备。想要尽快解决的话……。
这样思考着进入客厅后,餐桌上等待着我们的是继父买回家的中式小菜。饺子、糖醋肉和青椒肉丝。我不禁嘴角微扬。
真是太感激了。虽说也有可能是母亲考虑到了然后去提醒继父的,但对于浅村君的父亲来说这点程度的关心就已经足够了。
装在餐盘里加热的期间,浅村君准备好了饭和汤。
我开动了。
开始吃的时候,我和浅村对饺子所蘸的酱有些不同的看法。
虽然互相交换了尝试一下,但我还是无法接受酱油派的主张。我记得浅村君的话,煎鸡蛋也是用酱油的吧。
说起来,那一瞬间我有些犹豫了。
蘸他那盘酱的时候。呃这个不会是……这般,注意到了。
这个,不会是间接接吻吧?不不不,这最多算是间接的间接接吻吧。居然因为这种事犹豫。我是小学生吗。
我们沉默地动了一阵子筷子。
感到这股沉默有些难耐的时候,浅村君提出了生日礼物的话题,我便高兴地回复了他。
告诉他,不会有所留下的礼物就行之后,浅村君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过,如果这一关系无法结束的话,就算不依赖物质也能留下回忆。要是一年一年的能将回忆积攒下来,我觉得这也足够美好了。日积月累的记忆我觉得是比形式上的物品更加闪耀的。
会以这种方式思考是因为亲生父亲吧。
那个人是非常拘泥于形式的。
年纪尚小,那个人还很温柔的时候,甚至还是会给我和母亲送礼物的。公司也为了员工着想,把办公室搬到了漂亮的大楼里,总之对形式与物质一类非常在意。性情大变之后,那个人就会说出“都在靠我的钱吃饭了还抱怨些什么呢”这种话。
被形式所束缚住了啊,那个人。
而此言乃是一半。另一半则是……。
我记得父亲离开时母亲的背影。虽然她垂头丧气地颤抖着,但回头抱住我的时候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为了不让我感到不安。
即便如此,悲伤还是传递了过来。
我无法完全相信现在的这种感情和关系是永恒的。如果有一天这段关系走向了终点,看到身边剩下的礼物感觉也会格外悲伤。所以,不会留下形式的礼物就好。
还没收到礼物就在思考留下悲伤回忆之后的事情了,还真是符合我自己的思考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