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狐尾市中央有一座大湖。
这片风光明媚的土地,同时也是日本招牌企业十珂集团的根据地。十珂集团是现代日本很罕见的财阀,传闻在财政界隐然形成一股势力。
作为这种大企业根据地所在的城市,狐尾市在经济方面当然也非常繁荣。
我们转入的金毛学园在狐尾市中心地带拥有广大的校地,是十珂集团经营的私立学校。
当然,许多与十珂集团有关企业的子弟都在这里读书。
「这里就是人称十珂集团预校的金毛学园吗?」
我和由奈一起仰望学园正门。
今天是我遇见玉芽后的第二天,尽管搬家后尚未打开的纸箱还堆积如山,我们仍在转学第一天先过来看看。
「哥,校门好大喔。」我身旁的由奈茫然地呢喃。
的确很大。但为什么门柱需要两层楼高?由一道道铁柱组成的校门也同样巨大。
敞开的大门右方,是间看上去宛如独栋平房的警卫室。
对以前就读普通学校的我与由奈来说,光是面对这座大门就备感压力。
「这、这里的学生都是怎样的人?有钱人应该很多吧?他们会不会书包都是名牌货、搭宾士上下学、午餐都吃年菜大餐?」
「由奈,你少女漫画看太多了。看,大家不都很普通地走路上学吗?」
学生们一边偷瞄站在学校大门前路中央发呆的我们,一边普通地走进学校。
大家的书包都很正常,既没镶着钻石也没有高档名牌的商标,背后也没有管家或女仆随行。
「说、说得也对。我们都是人类,都一样是人类嘛。」
就在由奈点点头,正要踏出一步的瞬间。
叭————————!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由奈吓得跳起来,紧抓我的手臂。
被她拉得失去平衡的我战战兢兢地回头——看见一辆闪闪发光的黑色进口轿车。车窗贴了漆黑反光纸,不让别人从外面窥视车内。
我慌忙让路,那辆车静静地驶进大门。打开一半的车窗内,确实坐着一名穿着金毛学园制服的男生。
那是个一头咖啡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材瘦长的帅哥。
我清楚地看见他瞥了我们一眼,从鼻孔哼了一声。目睹那举动的瞬间,我就明白他是典型的富家少爷,误以为父母与家族的力量就是自己的力量,属于我讨厌的类型。
即使这样,也没必要冷哼嘲笑「两个死老百姓」吧!
可恶,他是想说我们的气质配不上这里吗?
「是、是高级进口车!还有司机接送!?」
由奈陷入震惊状态。嗯,就算别人说我们配不上这里,也无法反驳啊。
「冷静点,由奈。说不定只是今天碰巧是高级进口车日。」
「有这种活动的学校更可怕!」
由奈的说法很有道理。
「你们站在那里干什么?校门口可不是用来表演相声的地方。」
一个凛然的嗓音说道。
「对、对不起!」
「很抱歉!」
我们兄妹很有默契地一起慌张回过头道歉。啊啊,真是小市民。
「讨厌,我没有生气。没看过你们两个,难道你们是转学生?」
「是的!」我们同时回答,一起抬起头。
我的眼睛发直。
我的意识、心灵都被眼前的少女吸引。我们终于相逢了,这感觉彷佛像遇见前世的情人。
难道说,这就是一见钟……这一瞬间,由奈一记肘击顶进我的腹侧。
拜此所赐,我的脑袋稍微恢复冷静。
向我们说话的人是一名少女。从制服来看,她似乎跟我一样是高中生。
她有一头充满光泽的乌黑直长发,身高大概一百六十出头。她的身材很好,但比起性感更给予人清纯的印象。
她有双冷静的眼睛与知性的眸子,是个气质沉稳的美丽少女。
任谁都一定梦想过,如果能跟这样的女孩交往有多好,然后自知不可能而决定早早放弃。她的美正是到了那种程度。
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吸引我的,不单只是她的美丽而已。
我总觉得有些怀念、有些安心,彷佛我连她裙子底下都——不,彷佛我比任何人更熟知她的一切。
(插画)
「什么事?」面对我的目光,少女一脸不可思议地歪歪头。
「啊,不,没什么。」
「我明白你初次来学校会觉得困惑,但别盯着女孩的脸猛看喔。」
「对、对不起。」
「真、真抱歉,家兄太轻率了!」
连由奈也跟着低头道歉。少女对忙着赔罪的我们微微一笑。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好,我带你们到校长室去。无论国中部或高中部,校长都是同一位。」
少女完全没想过我们会拒绝,迈步往前走去。
她的背影的确散发出一股威严,或者该说是难以违抗的气息,我跟由奈也自然地像鸭宝宝般跟了上去。
我们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随少女。来到跟教室分属不同大楼,教职员办公室等设施所在的建筑物走廊上。
不仅教职员办公室特别分设在另一栋大楼,刚才我大略扫过一眼的体育馆也很大,这所学园果然资金雄厚。
不过走在路上,我却四处对上别人的目光。
一开始还以为是我跟由奈和环境太不搭调,但情况似乎并非如此。是眼前的少女太显眼了。
「对了,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少女回头瞥向我们开口。
「我叫早乙女沙月,就读高中部一年B班。」
这名字感觉有些耳熟……当我疑惑地歪歪头,由奈回答。
「我是千种由奈,国中一年级。」
或许是习惯了学园的气氛,她静静地微笑说道,似乎是打算扮演大家闺秀。很遗憾的是怎么看都不像。
总之,我将疑问扫到脑海角落。由于诅咒的影响,一直以来我都刻意不接近女孩子。
坦白说,我没多少跟女孩说话的经验。这让我现在颇为……不!是极度紧张。
「啊……那个……我叫千种光平,是由奈的哥哥。」我一阵结巴之后迅速地说。
或许是听不清楚我讲的话,早乙女同学突然停下脚步。
「你姓千种……对吧。」
「很、很难听清楚吗?没错。」
「不,没问题。只是刚才有段讨厌的记忆闪过脑海,好像是我多心了。」
她轻轻耸肩,再度迈开步伐。
不过我和她同时都很介意,若要说是巧合未免太巧了。
「不,等等——」
当我正要喊住早乙女同学,她突然停下来。
「早乙女同学?」「早乙女同学?」
我们兄妹同时发问,早乙女同学却瞪着前方没有回应。怎么回事?我们又一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前方有一群人。
大约十名男学生成群结队走过来。不,他们全都跟随着中央的那个男学生,而我记得他的脸。
是刚才对我们按喇叭的那辆高级进口车车上的学生。
「三矢彻……」
早乙女同学喃喃低语。似乎是那个讨厌家伙的名字。
「哎呀,这不是沙月吗?对了,你认识后面那两个老百姓?」
他开口时故意用了老百姓这种字眼。
「我只是带转学生去校长室而已。」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性格认真又受全校学生欢迎、早乙女家的沙月。怎么样?需要我代劳吗?」
「不必了,我不能麻烦三矢家的少爷做这种事。」
面对三矢过分亲热的态度,早乙女同学断然回拒。三矢轻轻啧了一声后瞪着我们。
「喂,那边的两个老百姓。竟敢劳烦沙月,你们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
由奈不安地仰头看我。当然,我走上前将妹妹护在背后。
不过——早乙女同学走到更前面,挡在三矢与我们兄妹之前。
「沙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带他们去校长室而已。就算是你,也无权干涉我的行动。」
「喔,无权吗?」
三矢直盯着沙月,对她从头打量到脚。
「算了。沙月,我不讨厌你喜欢扮演正义之士的这一面。但是——」
三矢不知为何瞪了我一眼。我霎时间低下头。
「哥哥……」
「妹妹,我可不想惹麻烦上身。」我小声回应一脸无言的由奈。
「我知道。你才是最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的人吧?」
「唉,说得也对。你就尽管扮演善待老百姓的千金小姐吧。」
三矢耸耸肩后迈开步伐,那十名男学生也一个跟着一个走过去。
以三矢为首,他们经过时全都狠瞪着我。干嘛?我到底做了什么来着……?
「往教室反方向前进……看来他们今天打算翘课。
」
早乙女同学小声地说。
「原、原来是不良少年。我们跟怪人牵扯上了。」由奈厌烦地说。
「对不起,千种、由奈。」
等到三矢那群人的背影消失之后,早乙女一边走一边向我们道歉。
「不,你不需要道歉……」
「不,我不准备详细解释,但他会找你们麻烦是我的缘故。所以,我要给你们一个忠告。」
「忠告?」
「你们两个尽可能别跟三矢彻那个人扯上关系。正如你们所见,他是个任性又以自我为中心,不知道会做出何等行径的家伙。」
「我、我知道了。」
「我也记住了。我最讨厌那种人了。」
「由奈,这种话最好也别说出来。因为有些学生会向三矢打小报告。」
「呜、呜哇……哥,这地方好吓人。」
「喔、喔。」
「虽然我对千种爱莫能助,由奈,如果遇到困难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早乙女学姊,谢谢你!」由奈深深低头道谢。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被排除在外?
「到了,这里就是校长室。」
早乙女同学说着说着,停下脚步。
「哎呀,抱歉。什么事?」
「不,该怎么说……」当她从正面注视着我,纯情的我不禁吞吞吐吐起来……。
早乙女同学断然向我说道:
「如果你没有要紧事,我差不多得回自己的教室去了。」
她不等我回答,便匆匆在走廊上折返离去。
「……我突然惹人嫌了?」
看我茫然指着自己,由奈面露苦笑。
「我想学姊的性格本来就是如此。她虽然温柔,却很一板一眼。」
「原来如此。感觉就是个典型的优等生。」
「哥,你好像很在意早乙女学姊,不过在诅咒解除之前,你可不能随便接近女生喔。」
由奈对我竖起食指提醒道。
「我也知道有三矢那样可怕的家伙。一直以来被告诫不准接近女生,现在我都不懂得怎么应付女性了,不可能轻易地接近她们啊。」
「可是~~」
「相信你老哥吧。」
「……听着,要摆出讨厌女人的样子来应对喔?谁叫你骨子里是个色鬼。」
「我知道、我知道。来,进校长室吧。」
我故意对摇着头的由奈视而不见,伸手敲门。
※ ※ ※
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我走到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不禁瞪大双眼。
「早、早乙女同学……」
「真巧。」
坐在我隔壁的早乙女同学看来既不惊讶也不感动,连头也没回地淡淡开口。
相对于嘴上说的「真巧」,她却一点也不激动。
「呃,刚才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
我一边听着早乙女同学那缺乏抑扬顿挫的冷淡回应,一边就座。
我已经没什么话题要说,由奈也提醒我不能随便接近女孩。本来想利用这次奇遇来拉近彼此距离,现在却只能万分不舍、乖乖将课本与笔记本放进抽屉里。
早乙女同学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什么事?」
「……没什么。」她慌忙别开目光,轻轻摇头。
接着立刻像是失去兴趣般转向前方。
真是个令人搞不懂的女孩子。
我们不再交谈,就这么度过十分钟的导师时间。导师时间结束之后,她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起身走出教室。
没错,下一堂课突然就是体育课,还是游泳课。
「喂喂,我看你眼神怎么一直追着她跑。不过,如果你想追早乙女同学,那可就像海底捞月,没指望啰。」
轻浮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坐在我前面的男生。他身高跟我差不多,体格相当结实。
「啊,我叫汤浅孝司,请多指教。」
令人不甘心的是,他脸上浮现笑容时十分爽朗,算得上是帅哥。
班上的男女比例为五比五,这家伙在这个环境中想必过得很滋润。即使没中诅咒,我也敢断言自己的女人缘绝对不比他好。
虽然感觉到一股无从宣泄的愤怒,我仍无可奈何地打招呼。
「……请多指教。」
「喔,多多指教。」汤浅并不在意我阴暗的怒气,爽朗地回应。
看样子在精神面上,我也远不如他。
「你说没指望是什么意思?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早乙女同学很漂亮,就算已经开封了也不足为奇。总而言之,她已经无法属于我。
啊~~啊,我的青春一片灰暗吗?
「不对不对。我们在前往更衣室的路上说吧。」
汤浅苦笑拿起放泳衣的袋子往前走。
「那么,你为什么说没希望?」
我一边问汤浅一边前进,看见有点不可思议的景象。
女生们窃窃私语,避开无论怎么看应该都很受欢迎的汤浅,而且是四散奔逃,跑得一干二净。
我不解地歪歪头,汤浅以开朗的声调说道。
「早乙女同学讨厌男人。」
「讨厌男人?」
「没错。据说她谈过一段悲惨的初恋,被对方欺骗了。」
「被骗?居然欺骗那样的大美女,真过分。」
那个人想必相貌俊美又比她年长,玩弄了早乙女同学纯情的心。好恶劣的家伙。同样身为男人,我绝不原谅他。
「因为有过这种遭遇,她讨厌男人。」
「可是这么说来,她可能开封了吧?」
听到我的疑问,汤浅明确地摇摇头。
「不可能。」
「为什么你能断定?」
「别看早乙女同学的样子,她可是名门千金。」
「别看她的样子……不,以她的美貌,说是千金小姐也不足为奇吧?」
「从外貌来说是没错。不过,这所学校里的名门千金和你想像的不一样。」
汤浅环顾四周之后压低音量。
「你知道这里是十珂集团的预校吧?」
「嗯。这里有很多职员与干部的子女吧?在这边读书一路直升到大学,一毕业就直接进十珂集团上班。」
「没错。那种人大都从小学就进了学园,通称『内部分子』。」
十珂集团职员的薪资待遇非常优渥,据说他们的子女都过着富裕的生活。进一步来说,父母在公司内的立场也会反应在子女身上,形成一种独特的团体。
是一个光想像就令我毛骨悚然的世界。
像老爸也是如此,我实在无法喜欢把家世挂在嘴边的家伙。
「不过,就算属于『内部分子』也不代表禁止发生关系吧?」
我听着汤浅的说明,在更衣室里换上泳装并提出这个疑问。
「早乙女同学是特别的。」
「……嗯,她的确很特别。」
一走进游泳池,女生们穿泳装的身影必然地跃入眼帘。
大家都好耀眼。
活生生的泳装女高中生。光是能目睹这片景象,就值得我离开男校。
其中,有一名美少女特别光芒四射。
那当然是早乙女同学。
她将一头黑发盘起收进泳帽里,露出雪白的颈子,光彩夺目。
最重要的是她身材纤细紧实,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穿制服时仅仅散发清纯气息的她,一换上泳装却清纯与性感兼具,具备令人畏惧的潜力。
她毫无疑问是特别的,光芒跟其他女孩截然不同。
『哥!』
我彷佛听见由奈在我脑中呐喊。
我慌忙转头望向男生集团。邋遢的男生们穿着泳装——一件泳裤抱着膝盖坐在池边,色眯眯地看着女生们。
我亢奋的心迅速冷却下来。
「特别啊,这方面我倒是没办法判断。」
令人惊讶的是,汤浅也没去看女生们换上泳装后耀眼的身影。
「早乙女同学之所以特别,是另有理由的。」
「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十珂集团是由九个核心企业,以及子公司组成的吗?」
小时候我听人说过很多次,老实说都忘光了。离开这座城市之后,那些事便成为无用的知识。
随然如此我依稀还记得集团核心,是由冠上数字的九大企业组成。数字越大、地位越高,掌管集团的企业好像是国枝银行。
国枝又不是数字!我第一次听到时曾这样想过,据说那间企业以前叫九荷枝(注:「国枝」与「九荷枝」日文发音相同。)。后来嫌麻烦才改成国枝。
「早乙女同学是早乙女林业的千金。对『内部分子』那夥人来说她可是公主。」
「早乙女这姓氏没有数字啊?」
「据说是取自五月的少女之意。」
「全都是这种变化版!?」
「别对我发飙啊。总之,她就是出自名门的千金,在校内还有未
婚夫。」
「未婚夫!?」
「对啊,而且是个十分棘手的家伙。所以她在婚前不能留下瑕疵,你对她出手试试看,当初欺骗她的男人现在……」
汤浅双手勒住自个儿的脖子。
光是出手碰她就丢了性命吗?……好可怕的世界。
我绝对、绝对不能让「恶瞳」发动。岂止欺骗,我性欲高涨的时候很可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万一发生了,我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我加入穿泳裤的队伍坐下来,仰望太阳。
游泳课对我来说——好像成了必须不断忍耐与煎熬的课程。
※ ※ ※
游泳课是地狱啊。
我彻底避开穿着泳装嘻笑的女孩子,不看她们一眼,结果导致烙印在脑海中的画面,尽是我连看也不想看的男性躯体。
就算回到教室上课,我也不能掉以轻心。
现在正值夏天。
才刚刚游完泳。
女生们背部的白色衣料透出胸罩轮廓——
空气中隐约飘荡着女生的体香——
我缩小视野拚命瞪着黑板,专注在笔记上、听课。
除了听课以外的刺激,对目前的我来说都太过强烈。
这场耐力赛终于结束,我疲惫不堪地站在校门口旁。
为了和全世界唯一能安心交流的女性,亲妹妹由奈会合。
可是她没出现。
即使经过五分钟、十分钟后,她也没出来。
夏季的艳阳仍充满活力,晒得人满头大汗。
「混帐……」
我掏出智慧型手机打算传简讯,正好收到来自由奈的简讯。
『同学正在介绍社团,我脱不了身。抱歉,哥你先回去吧!』
看样子老妹远比我更享受青春时光。
「唉~~」
我空虚地叹口气,扛起书包迈开步伐。目的地当然是搬家工作尚未结束的租屋处。
「你家在那个方向?」
凛然的声音令我慌忙抬头,发现早乙女同学不知为何走在我身旁。
「对、对啊。」
「你妹妹人呢?」
「不像我,她似乎很快就在班上大受欢迎,没办法跟我一起回去。」
「喔。」
早乙女同学虽然找我攀谈,头却没转向我。
她只是双手将朴素的黑色书包抱在腰前,静静地走着。
大约一语不发地走了一分钟后,早乙女同学有点难为情地看着我。
「……什么事?」
「我可以问个奇怪的问题吗?」
「除了『你是不是同性恋?』以外的问题都可以。」
「咦?原来你不是?」
不出所料!长得一副清纯的样子,想法却有够过分!
「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同性恋啊!」
「谁叫上游泳课的时候,你的眼神一直追逐男生的裸体?」
「那、那个,我其实不想看那些家伙长满腿毛的身体,但是也无可奈何!」
「难不成你害怕女生?」
「咦?」
「你是因为不想看女生穿泳装的样子,才盯着男生吧?」
我认输了。她的大脑构造似乎跟我不同,一转眼间便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她不可能连理由都清楚。
「算是吧。呃……该怎么说,女生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猛看吧?」
这完全是谎话。
其实我好想看。
为了提升好感度,我撒了谎。
「哼,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男生。」
咦!结果意外地成功?
「让我有点佩服呢。」
真的成功了。她轻易沦陷的程度令人有点担心。
我们一起绕过转角,早乙女同学再度望着我。
「千种,你该不会是『内部分子』吧?」
「不,不是。」
「这样啊。这座城市有很多十珂集团的职员。」
「是喔,我不知道。我妈在福冈一家完全无关的公司上班,只有我和妹妹由奈两个人搬来这里。」
「只有你们两个?为什么?」
早乙女同学吃惊地问。她脸上浮现惊讶之色,流露出不同于平常美丽的可爱气息。
「啊~~不,这是因为某些缘故使然。」
「是吗?真亏令堂能够下定决心。她应该很担心令妹吧。」
「是吗?我对这座城市还算熟悉,我想老妈不至于太过担心。」
「还算熟悉…………」
早乙女同学陷入沉默。
几秒钟后,她直盯着我。
「难道你以前曾住过本地?」
「嗯。在我还小的时候……真怀念。」
我面对女孩子的目光。多么愉快的经验。
这股兴奋感令我回忆起孩提时的记忆。没错,当时也曾有个女孩注视着我。
「对了,我记得那女孩以前住在这条路前面。好怀念~~我们以前经常一起走这条路回家。她总是马上想握我的手。」
「光平~~」
「对对对,她说话有些大舌头,叫我的名字时尾音拉得特别长。」
「你告诉她,女孩子会露内裤给喜欢的男孩看对吧?」
「啊,我说过、我说过。后来,她每次见面都露内裤给我看……内、内裤……咦?」
我提心吊胆地转向一旁,早乙女同学——不,沙月在我后方停下脚步。
没错,她是我的初恋对象、第一次动情的女孩、第一次发动「恶瞳」的对象。
「你是沙月吗?不好意思,太久没见面,我都忘记了!哎呀,难怪总觉得对你的名字有印象。」
我搔搔头掩饰害羞的心情,眨眨眼睛。
沙月俯望着地面,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的模样让我小时候的记忆再度复苏。
在决定要搬家的那一天,我偷偷出门见她。我按住她想掀起裙子露内裤给我看的手,这么告诉她。
『沙月,你的喜欢不是真的。』
当时对「恶瞳刺魂系咒」只有模糊概念的我,尽了全力的说明。
「嗯……?」
由于遭到初恋对象欺骗,早乙女沙月变得讨厌男人。
我这么听说。
咦?难道欺骗她的人是我?
沙月大大跨步走过来,在我眼前停下。
「沙、沙月?」
就在我战战兢兢开口的瞬间——
唰啪————————!
她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那可真是又辣又重,由右手甩出的满分巴掌。
「好痛啊啊啊啊啊!」
「你竟敢、竟敢厚颜无耻地跑回来,光平~~!」
「等、等一下,沙月!」
「把我的、我的初恋还来!把我的内裤还来!」
「我又没偷内裤!」
「我是指连裙子也没掀过,我宝贵的内裤模样!」
「真的吗?」
「不对,我不是指那个!」
唰啪————————!
这次她换成左手又甩了一巴掌。比右手稍微不痛一点。
「我知道『恶瞳刺魂系咒』这种诅咒的存在!我知道你身上中了那种能随心所欲玩弄女孩的恋慕之情,最后让她们沦为你肮脏欲望牺牲者的下三滥~~诅咒!」
「虽、虽然我身上有诅咒,但当时我也对诅咒的存在……!」
「结果你夺走我的初恋、我的初内裤……」
沙月紧握的拳头微微打颤。
不过,她出乎意料地对内裤抱持强烈的执着。
「不,对于露内裤这件事真的要向你道歉。对当时的我来说,看看女孩子裙底风光才是目的。」
「光是道歉就想解决吗?你还做过更过分的事吧!别说你忘了!」
沙月逼近,在极近距离下狠狠瞪着我。
实在太近了。近到在路人眼中很可能误以为这是接吻场面。
「你不记得了吗?」
「呃、呃……不会吧,我应该没做到最后一步吧?当时我才读小学一年级。」
「怎么可能!」
「呃……不然是什么?」
「听着!」
沙月大力抓住我的衣襟往上拧。
「咕、咕喔。」
「选我早乙女沙月当未婚妻的人,不就是光平你吗!」
「未、未婚妻?」
这么说来,当时好像有过这么一回事……无论如何,那只是小孩之间天真的玩笑话。
「听好了!我的父母可是欣喜若狂!向周遭的人大肆宣扬,甚至跟你父亲定下正式的婚约!」
「真、真的吗!?」
「比真的还真,千真万确!结果你说『你的喜欢不是真的』,然后就这么逃跑了!」
「不,那是因为老妈跟老爸吵架……」
「听着!我拜你所赐,小学一年级就突然离了婚!周遭的人都说我是留不住未婚夫的瑕疵品!你懂这种屈辱吗?而且,那场初恋还是被诅咒欺骗产生的虚假感情……你、你这个无耻的邪
魔歪道,女性公敌!」
她严肃地紧勒住我。
会死,这样下去我会死掉。
「投、投降、我投降。」
我拚命敲沙月的手腕。
尽管如此,她仍继续勒住我十秒钟——这才终于放手。
空、空气甜美得不得了。
当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滴水珠落在地上。
我以为下雨了抬起头,却看见沙月眼中的泪光。
她慌忙仰头,面对太阳擦擦眼睛。
「沙月,我伤你伤得那么重吗?」
「我讨厌你。」
「嗯。」
「不过……我更讨厌那个家伙。」
听到她完全不明所以的回答,我只能眨眨眼睛。沙月勉强挤出声音说道。
「光平~~因为你的错,害我…………你、你这个笨蛋!」
书包突然出现,充塞我的视野。
沙月挥舞的书包击中我的脸,火花迸散开来。
「啊,抱歉……」
沙月朝摔倒在地的我伸出手。
然而,她在我握住手之前慌忙收了回去,往四周东张西望。
「沙月?」
「总、总之,我绝不原谅你!」
然后她深深吸口气。
「光平~~我最讨厌你了!」
她以响彻周遭的音量大喊。当我还在耳鸣的时候,沙月就跑远了。
「痛痛痛……最、最后那句话是怎样啊?」
我爬起来,不解地歪歪头。
「这代表那家伙不再受到我的诅咒影响了?」
无论再怎么想,刚才那一连串行动都不像是求爱行为。我也不认为其中有表现出我的欲望。
甩了两巴掌再痛殴颜面。
如果我有这种性需求,那我纯粹只是个受虐狂。
「呣。那家伙的灵魂里似乎没有『鬼神魂魄刀』了,脱离『恶瞳刺魂系咒』重获自由。」
此时,一个小孩子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不,虽然个子缩成小不点,但那对狐耳与奇特的女巫服——!
「难道说,你是玉芽?」
「那还用问?除了妾身,哪里找得到如此可爱的少女?」
她挺起为了配合小不点的身体,贫乏到令人遗憾的胸膛回答。
「由奈比较可爱。」
「难不成你对亲妹妹出手了?」
「纯粹讨论可爱而已!」
「溺爱妹妹的傻哥哥。」
「啰嗦,话说你为何现身?」
「那还用说。妾身附身在汝的身上,好享受汝因为女难而受苦的模样。呼呼……啊哈哈哈哈哈!」
玉芽以手背托着下巴,傲慢地大笑。她在神社时的身材很适合这动作,但换成小朋友模式做起来……看来只像个早熟的小鬼。
「哼!」
我不禁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那、那瞧不起人的眼神是怎样!」
「我就是瞧不起你!」
「咕呜呜呜!」
或许是自尊心受伤,玉芽浑身发抖。
「更重要的是,你出现在我眼前,代表你会教我解除诅咒的方法吧!另外『恶瞳』从沙月身上消失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牢牢抓住玉芽的双肩不让她逃脱。
「喔,居然能抓住身为灵体的妾身?这么说来,汝之前也打过妾身的屁股。那、那一次还挺惊人的……」
她拿出扇子遮掩脸庞。
「脸红个什么劲啊。」
「只、只是刚好想起来而已!啧,话说回来汝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
「此刻的汝,在周遭众人眼中像个怪人喔。」
「咦?」
「呼呼呼,只有汝看得见妾身。此刻汝可是独自在大喊大叫、手舞足蹈的怪人。」
我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
路人彼此窃窃私语,还有人作势要打电话给派出所警员。
「…………告、告辞!」
我动如脱兔地全力冲向租屋处。
「哈啊、哈啊、哈啊……」
抵达租借的公寓时,我已全身汗流浃背。
「汝、汝的脚程意外地……咳咳……呼、呼……快、快死了……」
本来正想高高在上说些什么的玉芽,抓着我的长裤瘫倒在地。
「既然身为妖怪,你跑什么跑,用飞的不就行了?」
我打开门锁踏进玄关,玉芽一派理所当然地跟了上来。
「哈啊哈啊……由于沉睡多年,呼、呼……妾身的灵力尚未恢复,平、平常保持这外型比较轻松。」
「变成大姊姊的样子会累?也就是说,那个外型是假的?」
「真失礼!妾身变身成人类时,那才是理所当然的外貌。只是变身的灵力不足,这才变小罢了。」
玉芽气鼓鼓地在玄关蹲下,脱下类似竹皮屐的鞋子。
「你在做什么?」
「这里禁止穿鞋进屋吧?」
「没错,不过你为什么要进我家?」
「因为这里是汝的家。」
「我是说你没必要进来吧!」
「附身在汝身上——嘎、嘎啊啊啊啊啊!?」
她突然摔了一跤,痛得打滚。
兜裆布完全走光。
「你想用不可思议的舞蹈(注:角色扮演游戏『勇者斗恶龙』中以怪异的舞蹈削减敌人MP(魔力值)的技能。)减少我的MP?」
玉芽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仰望傻眼的我。
「妾、妾身脚抽筋了,帮帮忙。」
「拜托!为什么我非得帮助附在我身上的妖怪不可!」
「因、因为只是附身就抽筋不能帮吗?」
……我双膝一软,在玄关上跪倒。
「汝捧腹狂笑了吧!」
「不,我只是无言以对而已。」
我无可奈何地像搬运亚○逊送来的货物般,粗鲁地抬起玉芽扔在客厅沙发上。
那是张几乎跟床同高的矮沙发、前面放着成套的玻璃矮桌,所有家具都是依照负责挑选的由奈喜好所选,搭配地板,彷佛呈现出别致又沈稳的风格。不过对我来说,吃饭却不太方便。
「什么嘛,对待正值青春的少女要更小心……呣,蓬、蓬蓬松松的!?」
玉芽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那样子与其说是狐狸更像只小猫。
「你的脚没事了?」
「大概吧。」
「真随兴……」
我脱掉汗湿的衬衫换上T恤,从冰箱里拿出麦茶。
大口大口灌下去之后,感觉整个人都恢复精神了。
「呼~~夏天就是该喝冰麦茶才对。」
「那是什么,拿来。」
玉芽躺在沙发上伸出手。
「……嚣张的妖怪。」
我无可奈何地倒了一杯麦茶给她。
玉芽双手接过玻璃杯,小口地啜饮起来。
「噗哈~~呣,真是琼浆玉液啊。」
「只是铝箔包麦茶而已。既然我都这样款待你了,可以说明了吗?」
「说明?」
「解除诅咒的方法,以及沙月脱离『恶瞳』的理由。」
「喔喔,就是汝刚才险些被检非违使捉住时问的问题?」
检非违使……平安时代的警察吗?
「呣。那就帮妾身揉揉右小腿。」
「揉?」
「刚才抽筋之后,其实还在痛。」
「话说你明明是妖怪,脚也会抽筋喔!」、「妖怪有肌肉吗?」虽然有很多话想抱怨,我还是忍了下来,揉搓玉芽垂下的右小腿。
「嗯啾……啊!呜嗯……再、再用力一点~~喔、喔喔……嗯、对、对、这、这力道刚刚好……啊!啊哈♥️」
这家伙明明是小孩,反应却异常性感。
「呣,继续揉……嗯!……对了,你曾提到那个叫早乙女沙月的女孩吧。」
「没错,为什么她身上的『恶瞳』解除了?」
「因为距离和时间。依照汝下『恶瞳刺魂系咒』时……嗯!的发情程度而定,只要双方保持的一定距离五到十年,嗯喔喔……呼,『恶瞳刺魂系咒』发动时刺中对方的『鬼神魂魄刀』就会从其魂魄上脱落。」
「原来如此……」
「呣呣。」
或许是揉腿的感觉很舒服,玉芽一脸陶醉地点点头。
「那解除我的诅咒的方法呢?」
「嗯!……现在教汝也没有用。」
「你、你喔!」
「教一个怎么看都凑不齐条件的家伙方法,嗯!反倒很残酷啊。」
「你怎么知道我办不到!」
「呵呵,话说妾身可是为了看汝在女难中挣扎的惨样……嗯嗯!才附身在汝身上喔?怎么可能轻易教汝。」
玉芽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过,若是妾身心情好的话,或许会教汝,嗯!别惹妾身不高兴喔。喔呵呵呵~~」
「混、混帐!」
「如果有时间耍嘴皮子,就更使劲点揉啊。」
「可恶!我知道啦,我揉就是了!管他小腿还是大腿都揉到你爽为止!」
我忍下这口气替她揉腿。
的确,现在我不能惹玉芽生气。她既是下诅咒的元凶,也是通往解咒捷径的关键。一旦让她溜掉,一切都完蛋了。
一边哄骗这笨蛋等她开口,一边自己寻找解咒的方法才是最好的选择。
「嗯!没、没错!再深一点,嗯!压得更深一点!嗯,啊哈♥️」
但是冷静想想,我现在的样子真是不堪入目。把女孩子、还是外表看来才十岁左右的女孩弄得娇喘连连。
这副模样绝对不能让人看见。
他们一定会误以为我是恋——
「萝莉控!?」
书包落地的声音响起。我慌忙回头一看,发现由奈站在那里。
「哥,你是萝莉控!难道说,你也一直用淫兽般的眼神看着我!」
由奈两手捂住嘴巴,脸色发白。
「不,等等!」
「你都流着口水,看着我刚洗完澡没穿胸罩的样子对吧!啊啊,我洗完澡后,你总是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是在发泄满溢而出的兽欲吧!」
「等一下!由奈,你从哪里学到这些词汇?」
当我这么吐槽,由奈转眼间恢复正常的表情回答。
「从放在你书桌第二层抽屉里,那个黄色活页夹里的收藏品学来的。」
我痛苦不已。
「啊啊啊啊啊!我偷藏的色情小说插画集!」
「哥,限制级漫画要满十八岁才能看喔?」
「不对!小说没有设年龄限制,就算买下来也没问题!」
「唉~~因为想受女人欢迎而特地转学的老哥就是这副德行,人家丢脸到想哭。」
由奈故意叹口气,捡起书包放在桌上。
「那么,这孩子是谁?我不认为还是处男的老哥会有小孩。」
「你刚才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惊人之语吧。」
「那是你的错觉。」由奈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玻璃杯里。
不过哥哥我很清楚。
你之所以不喝麦茶而选择喝牛奶,是为了培育一直没有成长的胸部!
「噗哈……干嘛?」
由奈瞪我一眼。
「没什么。」
「哼~~」
她将牛奶放回冰箱,端着玻璃杯走向厨房洗杯子。
「然后呢,她是谁?」
由奈折回客厅坐在沙发上,直盯着玉芽猛瞧。
「话说回来,汝看得见妾身?」
「这孩子在说什么啊,中二病发作?」
「不,不是的……啊,她是害我的元凶。」
「害哥的元凶?不是老爸?对了,我联络过老爸,他说不想见你,但希望我去见他。」
老妈主动拒绝了老爸,我对老爸不感兴趣,只剩由奈还会跟他联络。因为这个缘故,距离我最后一次跟老爸见面已有三年之久。
「我不是指这个,而是诅咒。这家伙就是向我们家祖先下『恶瞳刺魂系咒』,让麻烦一直延续到我这一代的……」
「正是妾身。」玉芽不知为何自豪地挺起胸膛。
「呃,你是说那个在大约一千年前,对我们叫光基的祖先下诅咒的妖怪?」
由奈一边回忆一边开口。
「呣,的确是妾身对光基那个笨蛋下了『恶瞳刺魂系咒』。」
「大妖怪玉芽御前?」
她从头到脚打量着玉芽。
「没错。」
「就是这个小不点?」
我看见由奈眼中清楚浮现融合了同情与怜悯的神色,彷佛在说「哥,你在说什么啊?你累了吗?」
「据说是真的。毕竟我是在玉芽神社捡到她啊。」
「捡、捡到?说得好像妾身是路边被扔掉的野猫一样!」
玉芽气得寒毛倒竖。
「差不多吧!明明被捡了以后逃掉,却又擅自跟着人回家,完全是野猫嘛!」
「不对不对,妾身是狐狸!是伟大的天狐!不是野干(注:狐狼的梵语音译。)、妖猫、狸猫,更不是被扔掉的野猫!」
「她本人这么说喔?」
「啊啊!」由奈目睹之后一拍手掌。
「可怜的孩子。」
「真失礼————!好吧!既然如此,妾身就让汝等见识一下受人敬畏、称之为玉芽御前的天狐真身!」
玉芽跳到玻璃茶几上。
刹那间。
「喂!怎么可以站在桌子上!」由奈高声怒斥。
「呀啊啊啊!?」
玉芽摔了下来,不知为何躲到我的背后。
「那、那家伙好可怕。」
「大妖怪消失到哪里去了……」
「喔、喔喔……咳咳!那、那个叫由奈的!」
玉芽依然躲在我背后,提心吊胆地露出半张脸。
「什么事?」
「看这里!」
她指向自己的耳朵。
「那是发箍吧?」
由奈干脆地认定,但玉芽摇摇头。
「汝可以摸摸看,特别准许汝碰。」
「呣~~」
由奈瞄了我一眼,我轻轻点头。或许是因此放下心来,她悄悄朝狐耳伸出手。
触摸。
毛茸茸。
「哇,毛茸茸的感觉好舒服!」
「呵呵呵,就是说吧。这可是百分百天然皮草的威力!」
「就算用拉的也拿不下来?」
「咦————噗嘎啊啊啊!?」
由奈毫不留情地拉扯玉芽的耳朵,玉芽发出凄厉的惨叫。
「哇,是真的!」
「万一耳朵被扯下来怎么办!」玉芽一边抚摸耳朵一边瞪视由奈。
「抱歉抱歉~~」由奈笑着回答,突然歪歪脑袋。
「怎么了,由奈?」
「嗯~~这位小妹妹长的是天然毛皮吧?」
「嗯,对啊。」
我没理会在背后呻吟「小、小妹妹……」的玉芽。
「这样的话,不会有跳蚤之类的问题吗?捡了野猫必须先除蚤喔。」
「就说妾身不是野猫了————!」
客厅里响起哀号。
※ ※ ※
「等等,为什么你也在我家吃晚饭?」
玉芽正在大口猛吃由奈做的咖哩猪排饭——只是炸猪排加甜味咖哩调理包而已——听到后愣愣地抬起头。
「有舍么好机怪的?」
「吞下去再讲话……」
她老实地咕嘟一声将食物吞咽下去。
「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很奇怪!第一点!」
我朝玉芽竖起食指。
「你不是我们的家人!」
「呣。不过,汝的祖先关照过妾身,更重要的是,妾身是附在汝身上的妖怪。就类似家人吧?」
她大喇喇发表一番毫无道理可言的歪理。
「第二点!」
继食指之后我竖起中指。
「妖怪为什么要吃饭!」
「什!不然勒!汝打算叫妖怪饿死吗!」
「不不不,一般来说,妖怪不是应该吸取周遭人类的生气之类,用更具奇幻色彩的方法进食吧!」
「汝是叫妾身每夜出去袭击人类,然后吃掉他们?」
「为什么变成恐怖片了!」
你看,讨厌恐怖片的由奈脸颊都有点抽搐了。
「放心,妾身完全没吃过也不打算吃人肉。妾身算是美食家啦。」
「啦什么啦。」
「若是有意,妾身应该也能像玉藻御前一样,藉着跟人类交媾吸取生命力。呣,不过妾身还没有经验哪。」
「交媾是什么,哥?」
得知没有恐怖情节之后,由奈松了口气问道。
「我不知道。」
「真是群缺乏知识的家伙。所谓交媾,即男女结合。还是说制造小孩比较好理解?」
「啊,就是做爱吗——不对!混帐东西!在餐桌上口没遮拦地乱说什么!」
我不禁踢开椅子起身瞪着玉芽,玉芽也站起来回瞪我。
「干什么,发问的人不是汝吗?」
「我们家还有由奈这个国中生在!万一她变得像你一样,满脑子都是道听涂说的男女情事知识,你该怎么负责!」
「啰嗦!好色的处男!都是汝那么差劲,她才会说:『我最讨厌光平~~了!』拿书包打汝!」
「啊啊!居然提起让我大受打击还很想忘掉的那件事!」
我们的目光在猪排咖哩上空剧烈冲突。接着,由奈突然理解地开口。
「嗯~~意思是说,玉芽既是处女也没有对象,所以不吃咖哩不行吧。」
「处、处女……没对象……」玉芽颓然瘫倒在椅子上。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妾身只有孤零零一个人,所以要吃汝做的咖哩……」
她开始哭着吃东西。
我不禁觉得玉芽有点可怜。
「呜呜,好好吃。妾身第一次吃
到这样的东西……由奈,汝是天才厨师。」
她吃得津津有味。
「天才?因为才刚搬家,厨具都还收在纸箱里呢。今天吃的是调理包,配上肉铺老板便宜卖我的特价猪排喔?」由奈面露苦笑。
正如她所言,屋里四处仍放着尚未拆封的纸箱。要全部整理完毕……想必得等到下个周末吧。
「话说回来,这猪排是老板便宜卖给你的?」
「嗯,我说『我必须煮家人的份~~』然后对他甜甜地微笑。」
由奈脸上笑咪咪地浮现开朗笑容,转而又得意地扬起嘴角。
「呵呵,这样一来,大多数的大叔都会算我便宜点。」
「你这家伙……真是个可靠的妹妹。」
虽然感到由奈前途可畏,我姑且先赞美她。于是,她干脆地绽放害羞的笑容。
「唉嘿嘿嘿。」
尽管稍微被严酷的社会现实污染,不过由奈在我这个哥哥面前却依然坦率又纯真。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吗?不,不需要!
「对了,哥?」
值得疼爱的由奈放下汤匙注视着我。
「什么事,妹妹。」
「『我最讨厌光平~~了!』是什么?」
一箭穿心。
「这是怎么回事?」
「啊,不,那个……该说我也不太清楚吗?」
「在一般状况下,不会有人因为模糊暧昧的事情,就拿书包打人。」
「就、就算你这么说……」
「你没跟女孩子闹出什么问题吧?」
好犀利。跟我不同,由奈动脑的速度果然一流。
「那个人说她叫早乙女沙月。」玉芽突然插嘴。
「啊,喂!」
「还说汝玩弄了她的初恋,汝看过她的裙下风光。」
「啊、啊、喔啊啊啊啊啊!」
我不禁抱住脑袋趴倒在桌上,偷瞄由奈一眼。
她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啊啊~~那是哥第一次用『恶瞳』玩弄恋慕之心的对象。喔~~原来是沙月学姊?没想到我们在学校遇见的第一个人,居然跟哥是这种关系,真是命运的安排。」
「这、这样吗?」
「不过,哥哥看到人家没想起来,听到名字也没想起来,真是差劲透顶。」
由奈瞪了我一眼。
「呜咕!」
「沙月学姊想不起来也是情有可原喔?毕竟哥哥和我都改了姓。可是,沙月学姊却没改过吧?」
「没……改过。」
「而且对哥哥来说,她也是初恋情人对吧?」
「喔?」听见这句话,玉芽咧嘴一笑。
我总觉得情报泄漏给非常不该泄漏的对象了。
于是,由奈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唉~~难怪你没有女人缘,哥。」
这句话狠狠地刺进我的心,让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妹妹,对哥哥说话这么直接了当不妥吧……」
「这是事实嘛。」
我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不过,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什、什么大幸……?」
我一边爬回椅子上,一边看着由奈。
「当然是指你没对她下『恶瞳』啰。听着,哥,如果你不想再害得初恋对象颜面尽失,就别太接近沙月学姊。知道吗?」
「嗯,说得也对。」
我点头同意道。没错,我不能再次伤害沙月。
「唉,汝是她最讨厌的光平,就算想接近,肯定也会被避开啦。」
我从嘲笑他人不幸的元凶盘子里,没收最后一片咖哩猪排。毕竟这道炸猪排肉质多汁,非常可口。
玉芽愣住半晌后,放声大哭以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