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第二天早晨。
由于玉芽躺在她很中意的沙发上呼呼大睡,我便扔下她出门上学。
当我在教室就座后,隔壁的沙月瞄了我一眼便撇开头。看样子她说「我最讨厌你」似乎是真的……遭初恋对象厌恶,果然打击很大。
「唉~~」
我叹了口气,将笔记本与教科书放进抽屉内。
我看了看沙月,她正托着下巴望向反方向……她尖尖的下巴与滑顺的黑发,像是夏季的一帖清凉剂。
小时候,我从没想过她会长成如此标致的美人。
如今想想,以前每天都能看到沙月的裙底风光,那可真是奢侈。
不过,曾是她初恋对象的我……完全没长成美男子。
「唉~~」我忍不住地叹气。
这时候——教室的门猛然打开,一个咖啡色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男生率领约十名学生走了进来。
我不可能忘记此人。转学第一天狠狠嘲笑我和由奈是死老百姓的三矢彻,那个搭乘高级进口车到校、带着将近十名跟班突然翘课的家伙。而且,沙月还告诫过我跟他扯上关系会很麻烦。
三矢一走进教室,许多学生都摆出讨好的笑容。看来他不仅有钱,在校内也权力在握。
「别被他盯上。」
我瞬间决定听从沙月的忠告。
最讨厌那种炫耀家世的蠢蛋了。将家族的力量当成自己的力量,违反我的美学意识也该有个限度。
虽然如此,一旦跟有钱又有跟班的家伙结下梁子,往后定将饱受欺凌。最好的方法是偷偷躲着避免引人瞩目,不要被他盯上。现在的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市民,维持平稳、和平、平凡很重要。
「有空吗?」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明明不是老师却一派理所当然地站在黑板前。我重新打量,发现他的身高快一百八十公分,不仅高五官也很端正。
(插画)
感觉跟我有天壤之别。
「那家伙叫三矢彻。是十珂集团核心九企业之一的三矢电机少爷。」
坐在前面的汤浅回头告诉我。
原来如此,果然跟我想像的一样,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我独独不愿变成那种毫不犹豫利用父母力量与权威的人,再也没有更差劲的家伙了。
「他总是像那样子率领着『内部分子』,态度旁若无人,很讨人厌吧?何况那家伙——」
「不,我没什么兴趣。」
因为不想被三矢盯上,我只敷衍地回答了一句。像那种讨人厌的家伙,希望他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
「千种、千种光平。到前面来一下。」
没错,不然很可能发生这种状况。
「为什么!?」
我不禁大喊,教室里的学生目光全都集中到我身上。
「啊、啊,不,我就是千种。」
明明面对同学,我却用对待学长般的态度起身回答。
沙月的面容不经意落入眼帘,她脸色苍白。
沙月也是十珂集团核心九企业之一,早乙女林业的千金。根据转学第一天的对话判断,她应该很熟悉三矢彻这个人。这表示他难搞到足以让沙月脸色发白吗!?
我学过剑术,略懂一些武艺……不过就算动手痛扁三矢一顿,显然他之后也会运用大人的权力找我麻烦。现在只能一个劲地低头示弱。
一切都必须忍耐。忍受像三矢这种家伙不讲理的态度,也是保护平稳、和平、平凡的老百姓生活需要做的。
唉,老实说真让人忧郁。
「还不快到前面来!」
当我颓然垂下头时,催促声仍然毫不留情地传来。我无可奈何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前面。
可是,我哪里惹到他了?是因为转学第一天的事情?不,当时应该已经当场解决才对。后来我们没再见过面,不可能被盯上啊……难道是因为刚才汤浅的发言?不不,我回答时蒙混过去了。
我在脑海中反覆思考时,人已走到黑板前。
「若只是带路到校长室这种程度还能饶过你,但你的胆子可真大。」三矢说道。
什么胆子不胆子,叫人出来的是你吧。
「干嘛?」
「不、不,没什么。请问找我有何贵干?」
身高一百七十三公分的我跟将近一百八十公分高的三矢不仅有身高差距,在精神面上也完全成了上对下的状态。
「问你一个问题,你昨天是跟沙月一起回家吧?」
「嗯~~是啊。」
听我这么回答,三矢手抚住额头,无奈地摇摇头。
「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说啥明不明白,我们只是巧遇而已。」
「明明是碰巧,看起来却相当亲近啊。」
这家伙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是跟踪狂!?
这么说可能惹火三矢,因此我按捺下来。
「我们从前有一面之缘。」
「像你这样的老百姓,居然跟十珂集团核心九大企业之一,早乙女林业的沙月见过面?」
开口闭口就是老百姓。而且还讲了一串落落长的头衔,加上「大」字来哄抬沙月。
「是啊,真的只是巧合。」
「你可得对这个巧合致上比山高、比海深的谢意。」
「……我会的。」
我总觉得连认真回答他都很可笑。凭什么区区的三矢——不,我只是一介老百姓。这样就好。
「身为老百姓的你大概不懂这种感觉吧。」
「说得对。」
化身为只会点头的机器吧。
「沙月她是本少爷的——」
「本少爷!?」
机器突然损坏。无论再怎么说,第一人称也不该用「本少爷」吧。为什么自称必须加上少爷?
「有事吗?」
「啊,不,没什么。只是听起来像『拳击手(注:三矢的自称是「仆样」(Bokusama),与拳击手(Boxer)的日文发音相似。)』,我还在想是哪个词汇。」
「哼!本少爷指的是我三矢彻。」
「这样啊。」我再度封闭心灵。
「听好了,沙月可是本少爷的未婚妻,你知道吗?」
「未婚妻!?」
这消息瞬间撬开我的心。对了,汤浅曾说过沙月有个棘手的未婚夫,原来是这家伙?的确很棘手。
「没错,就是未婚妻。这桩婚事对十珂集团也具备重大意义,本少爷跟沙月订下婚约,婚后就更能够联系三矢家与早乙女家,使得集团更加稳固。」
三矢说到这里暂时打住,以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就算你这么说,又不是本家,从后面算来排名第三的家族联姻有那么重要吗?
「唉,你这连内部分子都不是的老百姓,大概不了解那个世界吧。」
我怒上心头。这家伙真是个差劲透顶的烂人。被娇宠到这个地步养大,究竟有多娇生惯养啊。
三矢家不是你建立的,你只不过碰巧生在那个家庭而已,装得好像都是自己的功劳和实力似的。
这家伙是个蠢蛋嘛。
……不过我忍下这口气。
现在不能在这里惹麻烦,导致以后在金毛学园里日子难过。况且此处是解除诅咒之后,我预定度过多采多姿快乐学校生活的地点。毕竟这里的学生男女比率是一比一,在男校绝不可能实现的快乐青春正等待着我。
我绝对不要被赶出去!
「啊~~意思是要我别去招惹她对吧?」
「正是如此。唉,的确……」
三矢直盯着我,被男人观察的感觉非常恶心。
「虽然本少爷不认为,像你这种男人能够打动沙月。」
那就别找碴啊!
不,等等。
这家伙该不会缺乏自信吧?比如说跟沙月的关系进展不太顺利……所以看见谁跟她感情不错就找谁的麻烦。
这么一想,我可以理解沙月讨厌男人的理由。
当然,从前被我要求掀裙子、遭「恶瞳」玩弄恋慕之心——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也是一部份原因。
如果所有接近沙月的男性三矢都来找碴,情况又会如何?我所认识的沙月,一定会为了保护那些男生而自行筑起高墙。
只要男性不接近她,就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
所以沙月才假装讨厌男人——或许是这样。
说真的,再也没有比跟家族云云扯上关系更麻烦的了。
「干什么?」三矢烦躁地问陷入沉思的我。
「啊,不不,我正在想以后要多加注意。」
我看着那张五官端正却令人火大的脸孔。
对话结束之后,那群跟班将我从三矢面前赶走。
率领着一堆手下成群结队的粗神经也奇烂无比。
老实说,我很同情被迫跟这种货色订婚的沙月。
※ ※ ※
铛~~铛~~古风的钟声响起,告知众人本日课程结束。
我靠在椅背上缓缓伸个懒腰。
尽管才是第二天,我已经非~~常~~清~~楚~
~要在男女同校的校园里不过度注意女性的生活格外困难。
首先,夏季制服的设计就很不知羞耻。
她们白色制服衬衫的背部隐约透出胸罩轮廓,还能零星发现异常性感的红色线条、粉红色轮廓等等。
我好开心。
不对,根据我的观察,班上十五名女生里有三人穿红色胸罩、两人穿粉红色胸罩、一人穿黑色胸罩。
多么不像话的环境。
我将听课撇在一边专心计算。等明天继续统计,研究一下女高中生的内衣选择基准或许也不错。
顺便一提,我趁隔壁的沙月站起来时看了看,她穿的似乎是白色胸罩。
另外,女生们光是入座或起身,短裙就会随之翻飘,让雪白的大腿跃入我眼帘。
这是多么令人~~开心~~痛苦的环境。
由于我不跟人四目交会,「恶瞳刺魂系咒」就不会发动。截至目前为止还没出状况。
可是,这么严酷的环境却令我缺乏自信……如果没有这个诅咒,这所不仅男女比率为一比一又美女如云的学园正可说是天堂啊。
「好,到神社调查解咒的线索吧。」
我收回停留在女生背部与屁股的目光,收拾东西准备放学。
这时候,邻座的沙月彷佛呼应我的动作一般,慌忙站起来快步走出教室。
她看起来很匆忙。
原来如此,这是为了避免在回家路上又撞见我吗?先前三矢在教室里那样拚命找碴,沙月大概也会注意不再让我受到波及吧。
虽然沙月不但拿书包打我,还表示:最讨厌你了。但她对我似乎仍有着一丝关心。我很感谢这一点。
「好了,我也回家吧。」
我将书包扛在肩头起身。由奈应该在校门口等着我,不过像昨天一样因故没来的可能性也很高。毕竟妹妹跟我不同,她社交能力十足。
「你要回家了?再见。」汤浅同时站了起来。
「你呢?」
「我要去社团。」
「是棒球社或足球社吗?」
「为什么局限在运动社团上面啊?」汤浅露出苦笑。
哎呀,照你那副结实的体格看起来,怎么看都像参加运动社团的料啊!
「我参加的社团有点特殊。」
汤浅仅仅这么回答,便往走廊反方向走去。
「喔~~」
我对汤浅的社团不太感兴趣,老实地走向鞋柜。
换好鞋子后,我前往校门。
今天,由奈的身影就站在无论看多少次都很巨大的校门门柱前。
「我想顺道去玉芽神社,你有什么计画?」
「嗯~~」由奈抱起双臂沉吟道。
「怎么了,妹妹?」
「我很烦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哥哥。」
「我说啊,这种话别当面说出来。哥哥会受伤。」
她瞥了我一眼。
「我基本上相信哥喔。哥的性格温柔,或者该说是个好好先生,既不撒谎也不欺骗别人,但爱看A书就是了。」
「……不必在学校揭我的底吧!」
几个正走出学校的学生,发出的窃笑声确实传入我耳中。
「你可是高中男生耶?没藏几本A书才叫不健康。」
国中女生像开悟似的告诉我。
「是、是这样吗?」
「不过,只要问题牵扯到女孩子~~因为有那个在,让我很烦恼该不该相信你。」
「拜托,相信我的精神力吧。」
「……谁叫哥是个闷骚色胚。」由奈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
「真、真真真、真失礼。」
「是吗?反正你在教室里都会看着女学生的背,然后嘿嘿发笑吧?」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妹妹!
「啊,无言。看来我猜中了。」
「…………因、因为我只看过的妹妹和老妈的内在美嘛。」我眼角泛泪。
「乖~~如果喜欢看妹妹的,我随时都可以给你看。」
「嗯,谢谢——那样不行吧!」
「唉嘿♥️」
由奈以食指抵着双颊,可爱地呈二十度歪歪头。
但是,我真的搞不懂妹妹在想什么。或许是同样出自受诅咒家系之故,「恶瞳刺魂系咒」对由奈没有作用。
那把刺进目标灵魂里的「鬼神魂魄刀」刺不中她。
因为这样,我曾无数次对妹妹产生欲望,却也没发生糟糕的后果。
也许是知道这一点,由奈总爱戏弄我……针对性的方面。
「算了。有了昨天那件事,就算是哥哥也撑得住才是。」
由奈点点头。
「你说的是昨天哪件事?」
「嗯~~那是你赴约之后的惊喜。」
「赴约之后?什么意思,有人约我出去吗?」
「嗯。那个人在哥你正好要去的玉芽神社等着你。」
「是谁?」
「嗯~~一个大美女。」
「好,我立刻去一趟。」当机立断。
男人就必须反应快,我大大地跨出一步。
「听着,绝对不能对人家发情喔?」
「妹妹,相信哥哥吧。我会先从柏拉图式关系开始!」
我回过头咧嘴一笑,向由奈比个大拇指。
「……………………你妹妹我非常不放心啊。」
我彷佛听见了什么,但不加理会地朝玉芽神社前进。
出于不愿让对方久候的体贴心意,我走路的速度从步行加速到快走再加速到健行,接着又变成了短距离赛跑。
我冲上通往神社的参拜道路。拜剑道的锻炼所赐,一口气就跑完了整座阶梯。
不过跑到阶梯顶之后,我也不禁撑着膝盖,肩膀上下起伏地大口喘气。
制服全被汗水浸濡,可以说是湿答答的。
「啊啊啊啊!我在干什么!」我不禁抱头大喊。
由奈明明说有美女在等我,这下子汗臭味却暴增一百二十%!
真是最糟糕的第一印象。
「可恶!都走到这一步了,竟犯下这么大的战术错误!」
「你在演什么独角戏啊。」
「我才没有演戏!战争的结果在上战场之前便已落定。武田信玄公曾如此训示过!这表示恋爱在开始前的准备非常重要。」
「我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话说回来,为什么恋爱话题里会出现武田信玄?」
「不,就顺势……嗯?」
熟悉的声音令我抬起头,只见沙月正抱起双臂俯望着我。
「咦。沙月!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你是听由奈转告之后才过来的吧?」
「嗯,由奈说有美女约我……啊。」
沙月面无喜色地淡淡开口。
「那是指我没错。」
「一般人会承认自己是美女吗?」
「这是事实,我也无可奈何呀?」
看到她面不改色的样子,我不禁露出苦笑。不过,关于沙月是美女的意见,我也赞成。
「唉,你的确是美女。」
「…………这种话别当着面讲。」她将头撇向一旁。
我哪里惹她不高兴了?我一点也想不出理由。无可奈何之余,我为了蒙混过去而向她问起正事。
「啊~~那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跟你在一起,三矢又会找我麻烦。」
「就是这件事,我想为了这件事向你道歉。」
「道歉?」
「没错。因为你跟我扯上关系,导致不愉快的遭遇了吧?」
「感觉当然是不太舒服。」
「都怪我想起光平,忍不住跟你亲密地聊天……」
亲密?
我回顾昨天的记忆。
我只记得沙月对我发火,不,谴责我而已。
「三矢彻偶尔会跟踪我,很不巧的是昨天他也跟来了。我在半途中发现,所以想让他认为我们关系恶劣。」
「啊,所以你才大喊『我最讨厌你』吗?嗯?这表示……」
「放心,我真的很讨厌你。」沙月斩钉截铁地否定道。
「自从昨天那件事之后,你完全成了三矢彻的眼中钉。抱歉,我太大意了。」
「不过,跟踪、找其他男生麻烦……三矢那家伙还真是个下三滥。」
说到此处我才赫然发觉,即使是个下三滥,他仍是沙月的未婚夫。我慌忙低头道歉。
「不、不好意思,说了你未婚夫的坏话。」
沙月轻轻一敲我的头,声音从上方传来。
「没关系,那是事实。」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使我惊讶地想抬头,脑袋却被她使劲按住抬不起来。
「沙月?」
「等一下。」
「嗯、嗯?」
沙月按住我的脑袋大约三十秒后松开手,我抬起头。
她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啊。」沙月冷淡地回答。
「那就算了……」
尽管难以释怀,我也无意追根究柢问清楚。
「可是,他今天没跟踪你吗?」
我环顾神社四周。神社一样破旧,甚至找不到主祭的气息。
「这里大概没有主祭。而且……」
沙月话声一落。
「而且?」
「光平~~你真的忘了很多从前的往事。」
「你说我以前住在这城市时的事情?谁叫我只在这里待到小学一年级而已。何况老妈也不想提起,关于家里、这个城市等等,以前的一切都成了禁忌话题。」
「毕竟叔叔和阿姨是因为吵架分手的。」
看着沙月一脸歉意的表情,我笑了。
「别介意,那是事实。」
「嗯。那也难怪你不记得。三矢也一样,凡是十珂集团的人,特别是掌管核心九企业的九家,都不能进入玉芽神社。」
「啊,是这样吗?不过,沙月你呢?」
「拜托,都是你经常拖着不情愿的我进来神社,害我的禁忌感都麻痹了。」
「……啊!我们玩掀裙子的地点几乎都在这里——」
感应到沙月吊起眼角,以锐利十足的眼神看过来,我将话吞了回去。
「别让我想起来!总之,这里是安全的。」
「原、原来如此……但是,不能用电子邮件或智慧型手机APP通知我吗?只要把你的帐号告诉我,我会登录上去啊。」
「不行。」
「为什么?」
「三矢彻会定期检查我的智慧型手机。」
我一瞬间听不懂沙月在说什么,浑身僵住。我将那句话在心中一字一句排列起来后终于理解,却难以置信。
「是真的喔?」
看到我的反应,沙月苦笑道。
「简单的说,三矢彻就是这样的人。」
「不,等等……」我在沙月眼前伸出左掌,以右手食指抵着额头思考。
「话说,对了。话说,不给他看就行了吧。拒绝他!」
沙月仰望天空耸耸肩。厚厚的乌云不知不觉间开始笼罩天空,彷佛随时都会落泪。
「我有很多苦衷。」沙月仰望着天空,不,乌云低语。
彷佛受到话声的邀约一般,雨丝滴滴答答地从天而降。
尽管我很苦恼该不该继续听她诉苦,但先躲雨再说。
「沙月,你没带伞吧?总之,我们去神殿躲躲。」
沙月轻轻点头同意。
我迈步飞奔,大约跑了十公尺后猛然停住脚步。这种时候应该礼让女士优先。
一个人先跑掉感觉很难看。
「怎么了?」沙月从后头追上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不,没什么。」
我耸耸肩再度向前跑,这次调整速度跟她并肩前进。
雨势在这十几秒内变得更强,几乎已是倾盆大雨。
「雨下得好大。」
「嗯,我们快跑。」
「嗯。」
接下来我们沉默地奔跑,一起冲进神殿屋檐下。
我们绕过破旧的赛钱箱,登上廊子。
有些地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神社里似乎也漏雨漏得颇厉害。
「真是间破神社。」
我苦笑看看身旁的沙月,慌忙转开头。
因为她淋湿了。当然,沙月淋得浑身湿透。
长长的濡湿黑发紧贴着身躯。
衬衫也水淋淋地贴住肌肤,隐约透出她白皙的肤色。
由于我慌忙转开头,可惜没连胸罩也看个清楚。依照那种透明程度,绝对连牌子都看得出来。
不如说——我偷瞄沙月。
从紧贴在颈部的湿发之间可窥见的颈项,该怎么说,非常非常……极其迷人。
啊!不行。
我感到这状态非常危险。
毫无疑问我对沙月起了色心。只要目光稍微交会,说不定我就会对她施展「恶瞳刺魂系咒」。
非常不妙。
冷静下来,呃,好像有种节奏是「吸吸~~吐~~!」的呼吸法?
「吸吸~~吐~~!吸吸~~吐~~!」
「你为什么突然做起拉梅兹呼吸法?」
沙月傻眼地问。
「咦?拉梅兹?」
「没错。那不是女性生产时所用的呼吸法吗?我想没有怀孕,应该说身为男性的光平~~应该一生无缘使用才对。」
「嗯,我无论如何也生不了小孩啊。」
「……怎么,你想生?你果然是同性恋?」
「你为什么会下这种结论!」
我一边吐槽一边差点回头,又慌忙地转回去。沙月对着我咯咯轻笑。
「开玩笑、开玩笑的。不过,光平~~」
「干嘛?」
「不必连你也淋得一身湿透啊?」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既然我们都待在外头,我当然会淋湿。」
「哎呀,你以为我没发现?」
「咦?」
「光平~~你刚才停下来是为了等我吧?」
「呜!」
「而且你跑步时还配合我的速度。对不对?」
「…………是的。」
我像挨了骂似的垂下头。当然,眼睛没看沙月。
「我没生气啦。我只是觉得凭你的脚程,不必淋得浑身湿透就能跑进神殿。」
虽然没看沙月的脸,她似乎在苦笑。
但沙月的话到此结束。
说归说,其实我也没有话想讲。
空气中流动着难以描述的微妙沉默。
唯独沙沙的雨声传入耳中。不,不时还有滴滴答答的漏雨声落下。
回过神时,我以靠着计算漏雨的时机来逃避现实。当然,是为了逃避这尴尬的沉默。
「呐,光平~~」
根据我的预测,约五秒后会漏雨。
「光平~~?」
一、二、三、四——
「光平~~!」
「呜哇!?」
「你在发什么呆呀。」沙月无言地说。
「不,漏雨……」
「真过分(注:日语「ひどい」可解作「过分」或「严重」,光平误以为她指的是漏雨状况。)。」
「就是说吧?」
「什么『就是说吧?』,我找你攀谈却视若无睹,未免太过分了吧?」
「啊,不,我纯粹是没注意到……」
「唉~~看样子是我误会了。」
「什么误会?」
「想知道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是很令人在意吗?」
「嗯~~要不要讲呢~~?」
沙月咯咯轻笑。不同于学校里给人冷漠印象的她,怎么说,此刻的她或许有点接近从前的感觉。
明明很爱哭,却又好奇心旺盛的莽撞小女孩。
当我稍微忆起往事,她开口。
「我说光平~~」
「嗯?」
「我稍微回想起从前的事,总觉得很高兴。」
她好像也差不多。
「你笑什么?」
看来我似乎笑了。
「不,我也刚好想起一点往事,就想你也一样啊。」
「哎呀,不对。」
「什么不对?」
「是时机。我啊,是在刚才你停下脚步时想起来的。我心想『啊~~对了,光平~~从以前便经常停下来等我』。」
「……有这回事?」
很遗憾,我毫无印象。
「对呀。你总是拔腿就跑又马上停下来,等我追上去。不过,每次都这样,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尽全力飞奔嘛。」
「…………对不起,我小时候很笨。」
「小时候?到现在也没变嘛。」
正是如此。可恶,这代表我一点也没有成长?
「可是,我有点高兴唷?」
「因为我是个笨蛋?」
「那也是一部分。」
好过分。
「我很高兴你温柔的一面也完全没变。」
「咦?」
「怎么?不必吃惊吧。」
「不,与其说是吃惊,那个……你不是讨厌跟我之间的回忆吗?」
「为何你这么想?」
「不,因为我对你下了『恶瞳刺魂系咒』,用诅咒的力量偷看你的裙底风光,又无视我们的婚约……呜喔喔喔喔喔喔喔,我根本是个人渣!」
条列出来之后,我发现自己真是个混帐!
我不禁抱住脑袋。
「唉~~嗯,这点我不否认。」
「果然没错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可是,我们之间也有快乐的回忆,你温柔的部分也没变……开始觉得不必计较了。」
难道说,沙月要原谅我吗?
「现在正好下起雨……过去的事,我就一笔勾销吧。」
「真的吗?」
我忍不住朝沙月抬起头。
——啊,糟糕。
霎时间,我明白自己正要做出不该做的事。可是,我的身心都停不下来了。
因为得
到沙月的原谅太高兴,我的煞车好像失灵了。
「当然是真的。」沙月微笑。
被雨和湿气浸湿的柔软红唇,在我的视野里像慢动作般缓缓开合吐出话语。
「对了,虽然说是交换条件也不太妥当……」
沙月微微歪头,水滴自她的湿发滴落,沿着脸颊姣好的弧线流下来。
「偶尔陪我歇口气……嗯嗯!?」
流下脸颊的水滴触及沙月的唇瓣。
「讨厌……嗯!」
她微露鲜红的舌尖舔舔嘴唇。
没错,舔。
舔了那感觉很温暖、柔软又有点湿润还泛着水光的嘴唇。
啊啊,好想触碰——不,不能去想。
不,我好想被那红唇触碰——没错,但是不能去想啊。
好想要那红唇印在全身各处——啊,我懂我懂。
微露舌尖最棒了——要她用舌尖轻舔皮肤!
欲望与自制心在我心中牢牢握手。有够没用的自制心,糟糕透顶!
「怎么了,光平~~?」
「不,只是——糟了啊啊啊!」
我们四目交会的瞬间,「鬼神魂魄刀」确实在我体内昂起了头。那玩意膨起变大,形状也清晰起来。
这么一来就再也无法阻挡。
「鬼刀」随着闪光,笔直地飞向沙月的重要部位,嘎吱嘎吱地撑开那里插了进去。
「嗯!啊!啊啊啊!有东西、进来了!呼啊!好烫!这、这是什么……不行!太大了进不来的!」
被「鬼刀」插入体内,沙月仰起身躯发出热情诱人的叫声。
她用双臂紧紧抱住身躯。
胸罩的形状透过湿透的制服清楚浮现。是白色的,而且还是小圆点花样,乳沟处点缀着蝴蝶结。
在我注视的时候,「鬼刀」持续深入沙月体内,那股冲击令她开始颤抖。
「啊!……啊啊啊!好深!我最、最深的地方♥️啊咿!啊啊啊!不能!啊啊!插进来!!呀!来了啊啊啊啊!♥️♥️♥️」
沙月后仰至极限后僵住不动,随着阵阵痉挛中了「恶瞳」之诅咒,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缓缓当场瘫倒。
「沙、沙月,你要不要紧?」
我慌忙抱起她。
从衬衫的钮扣缝隙之间,隐约可窥见肚脐。看得我有点暗爽。
不对!
「沙月,你要不要紧?那、那个,既然都中过一次还解开了,应、应该不会再中第二次吧?」
于是沙月——
「嗯、嗯……」
扭动身体。她从双唇间发出的吐息不知为何炽热无比。
不如说她全身都在发烫。
「呃,沙月?」
我再度呼唤,沙月微微睁开眼睛。
眼眸湿润。
我觉得非常不妙。轻轻将她放在木造地板上,拉开距离。
「……讨厌。」
沙月抓住我的衬衫。
「沙月,为了保险起见问一声,你这句『讨厌』是指讨厌什么?」
「我不要光平~~离开我身边。」
她的回答非常直接。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地想跟你黏在一块。」
「很热……吧?」
「嗯,总觉得身体好烫……想紧紧抱住你。」
「那个,我指的是气温很高。」
「一想到光平~~我体内深处就忽地开始发烫。」
沙月说出十分危险的发言,站了起来。
「为什么要站起来?」
「为了不让你逃跑。」
「如果我没逃跑,你打算做什么?」
「推倒你。」
「等一下啊啊啊啊,未免太直接了!」
「放心。刚开始我只会先舔你身上各个地方而已♥️」
沙月呵呵笑着舔舔嘴唇。
糟糕。从各方面来说都很糟糕。
而且还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冷静点!你、你也知道我身上的诅咒吧!『恶瞳刺魂系咒』!」
我坐在地上往后退,伸手制止沙月。
「当然知道。可是,我对光平~~的心意跟『恶瞳刺魂系咒』无关,是货真价实的,我很肯定。」
「啊啊啊啊!就说那是诅咒的效果啊!」
「不,我不一样。」沙月斩钉截铁地说。
可怕的「恶瞳刺魂系咒」。尽管她已经原谅我,诅咒居然还让她喜欢上小时候掀过她裙子、迅速抛弃她(虽然不是故意的),各种人渣行径大放送的我。
咚!
我的背撞上栏杆。无法再后退了。
「等、等等,沙月。我们冷静地谈谈。」
「不要。爱有时候就像暴风、燃烧或是骤雨对吧?」
「我听不太懂你在说啥。」
「就是像暴风般燃烧起来。」
「那骤雨呢?」
「湿答答。」
「女高中生不可以说出这种台词吧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从结果来说,最后都会弄得浑身湿透,有什么关系。」
不行了!尽管我完全没想像过沙月这家伙的本性好色。原来她是闷骚型的吗?
「手来。」
「啊,好的。」
我将手放在沙月伸来的手上。
被她一把抓住。
啊!我干嘛乖乖听话!
「呵呵,坦率的光平~~我也很喜欢。」
「谢、谢谢。既然已经满足的话,能不能放开我?」
「不行。」
一句话驳回。
「因为,我想感受光平~~的体温。」
沙月紧握住我的手。
…………说、说了一堆,结果才这种程度吗?尽管有点遗憾,但看来可以平稳收场。
沙月的脸颊贴上我的手。
嗯、嗯,好吧。
沙月张开嘴。
哈啊!?
她伸出舌头缓缓含住我的食指。
(插画)
「呼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不禁发出分不清是欢呼还是哀鸣的怪叫。
在沙月口腔里,黏软的舌头缠住手指。那不可思议的感觉,简直就像手指将在她体内融化一般。
好热。
而且好甜美。
我像被蛇盯住的青蛙般什么也做不了,连动也没法动。
只是一根手指,沙月便掌控了我的一切。
沙月缓缓地、缓缓地含到指根。
湿润的嘴唇含到底之后吸吮起来。
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通通让沙月吃了吗?
「喔喔~~马上就开工了吗?」
突然有一个蠢蠢的声音,划破只有我和沙月的世界。
「呼呼呼,就算嘴巴上说了一堆,汝果然还是女性公敌。」
在倾盆大雨中,大人版的玉芽抱起双臂看着我们,不怀好意「嘿嘿」笑着。
「嗯,汝问妾身为什么变成大人版?呣,是妾身感应到『恶瞳刺魂系咒』发动的气息才跑过来的。要跑步的话,从腿长来看成人的身体比较……哈啾!」
虽然无关紧要,你淋成落汤鸡啦。
依照沙月的说法,现在下着骤雨。
湿透的服装每当雨势一大便往下滑,玉芽每次都慌张地往上拉,但是——
「…………啊!你又没穿胸罩!」
粉红色的突起一瞬间露了出来。
「凶兆!什么凶兆?」
对喔。她是脑袋还停留在平安时代的笨蛋。
「我说,你起码该拿把伞之类的……」
「由奈给了妾身一把,可是打不开。」
玉芽上下挥舞手中的伞,似乎不知道开关按钮的存在。
「呼喔喔喔喔!?」
沙月舔过食指,又接着舔起中指。她彷佛没把玉芽看在眼里,仅仅陶醉地舔着我。
「呣,真是专心致志。」
玉芽来到廊子上,笑嘻嘻地看着沙月。
即使距离近在咫尺,沙月仍然无视玉芽。
「不不,她只是看不见妾身而已。」
「啊,对喔,一般人看不见你。」
「呣。」
玉芽静静颔首。
「对了!想办法解决这状况啊。」
「别说傻话。妾身可是期待汝就此被沙月吃掉,遭她怨恨一辈子哪?别搞错了,妾身是俯在汝身上的妖怪,为何要帮助汝?」
「炸猪排。」
「呣?」
「我瞒着由奈请你吃咖哩猪排饭。」
「呣。简单的说,这状态是汝的欲望在驱使沙月行动。汝对沙月的嘴唇或舌头起了色心吧?」玉芽干脆地开始说明。
她昨晚可是一边哭,一边吃着咖哩猪排饭啊。
「总之,只要汝不对沙月起色心,她也会暂时平静下来。尽管她依然会迷恋
汝。」
「……要我被女高中生舔手指也不兴奋?」
「呣,正是。」
「你认为健全的高中男生有可能办到吗?」
「从古自今,健全的男子即代表着不健全,应该相当————困难吧。呼呼呼,办不到也要请妾身吃咖哩猪排饭喔?」
玉芽脸上浮现邪恶的笑容。
这个时候意外的干脆,根本是故意的。她知道实践起来很困难才会爽快地告诉我解决之道。
好吧!就算得请她吃咖哩猪排饭,我也会拿出加辣五十倍的超辣版!
下定决心之后,我让心冷静下来。
进入明镜止水的境界。
毫无尘埃的镜子——
不见涟漪的水面——水,说到水——嘶啦。啊啊,沙月的舌头又舔起手指。啊,不能从水联想到那边去。
无。化身为无。
什么也别思考,仅仅接纳这片自然的一切。
「啾!啾噜……嗯!啾!」
对对对,沙月的舌功非常惊人。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的精神集中在那边?
「呼呼呼,看来汝果然办不到。」
我恶狠狠地瞪着发笑的玉芽。
「干、干什么?」
「玉芽。」
「呣。」
「你是个笨蛋吧。」
「什……!?」
「你又蠢又掉漆,明明是欲女,却又是个满脑子道听涂说男女知识的处女,年纪一大把了又莽莽撞撞的。」
「汝、汝说什么喔喔喔喔!」
「易怒、单纯、果然是蠢蛋……」我像连珠炮似地说玉芽坏话。
没错,总之我将所有想得到的坏话通通讲出来。
正是如此,用和性欲一样属于人类根源的精神「憎恨」填满心灵!
「笨蛋~~笨蛋~~布袋奶、大屁股、没人要!」
「可、可恶!竟敢这么说!呜、呜呜,说别人是笨蛋的家伙才是笨蛋!呃,汝这个布袋奶!」
「我哪来的奶子?」
「呜,不、不然的话……笨蛋笨蛋!」
也许是什么词都想不到,玉芽回骂的内容只剩下笨蛋。
不过我也嫌想坏话太麻烦,开始连呼笨蛋。
大概彼此互骂超过一百次「笨蛋」之后……沙月的嘴唇终于离开我的手指。我的右手已被彻底舔遍,左手也只剩小指还没舔过。
「满足了呐~~光平~~」
「是、是。」
「下一次,希望你……尽情地痛骂我。」
沙月以热烈的眼神注视着我。而我的回答只有一个。
「这种事还是饶了我吧!」
我撑住栏杆,一口气翻过去站在地上。
「啊,光平~~」
「呃,对不起!我会设法解开诅咒,在那之前…………我会努力不起色心的!」
留下这句话后,我拔腿就跑。
不知不觉间,雨停后的天空出现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