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希望我一天亮就变成XX(某猎犬名)。 XX也可以。 XX也不错。我希望我能成为一只拥有纤细精悍的身体和长长的强韧的脚的猎犬。
我就像在想着一个荒谬的梦,夜半一过就睡着了。
……雨打着玻璃窗。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铃声。
大宫高志裹着被子,他沉浸在愉快的睡眠中。七点左右醒了一次,心想,啊,下雨了。然后,又一下子睡着了。接下来叫醒他的是电话铃声。不久,声音突然断了,变成了在走廊上奔跑的脚步声。
“阿高,阿高,不好了。快起来。现在不是懒洋洋睡觉的时候。”
随着一声巨响,门开了,母亲静香突然冲了进来。
“什么呀,大清早的。真烦人……”
他半睡半醒地说。简直就像发生了火灾或地震啊。要是发生火灾就麻烦了,要是发生地震,就这样把被子全蒙着,想办法挺过去。
“你在说什么?电话啊,电话。”静香故意降低声调,在耳边低声说。 “女声,是三田村美弥。”
高志还没听完就跳了起来。他从母亲手里抢过分机,按下保留键,放到耳边,但什么也听不见。我一惊,回头看着静香。
“难道你没有保留吗?”
“不会吧,我按了。”
一年前,这台兼用传真、带有分机的电话在大宫家亮相了,但静香只学会一点。也就是说,如果弄得不好,电话就会被挂断。虽然母机在父亲的房间里,但静香用分机接收并传送也没有错。我握紧分机,全速奔跑。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个不太懂使用方法的人。
我一边在心里喊着“饶了我吧”,一边用肢体动作赶走母亲,再次按下保留键。
“……喂,喂,让您久等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被搅乱了一般。静香从慌乱的样子可以看出,高志接到女孩打来的电话,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偏偏还是三田村美弥打来的,到底是什么事呢?而且还是这么早?
我这么想着,看了一眼表,已经八点半了。对母亲来说,睡到这个时间,可能是挺荒唐,但要给别人打电话,时间还是早了点。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瞬间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张开了“早上好”的嘴,接着,我的表情突然恰到好处地凝固了。
“早上好,高志君。”
对方马上说道,虽然声音很欢快,但不像是三田村美弥。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哈哈哈哈,吓了一跳吧?是爸爸啊。不是美弥,真可惜啊。”
实在是太无力了,我不由自主地把话筒扔在了地上。即使这样,还是能隐约听到他那得意扬扬的笑声。
(真是个坏老头子。)
明明一直都很忙,却总有时间去戏弄儿子。
我无视了静香,走到起居室,这次静香挥舞着袖子,高兴地追了上来。
“哎呀,被骗了。睡美人,醒了吗?”
真是对爱整乐子的父母。高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叹了一口气。
四月──。
高志觉得这是一年中最令人郁闷的月份。对他来说,新学期就是一种忧郁。好也罢坏也罢,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慢慢熟悉的班级,却在三月份被踢出去了。四月,他被扔进了另一个被随意洗牌的班级。一想到封皮还没折的新教科书,我就烦了。每一页都是空白的教科书,上面的字是用隐形墨水印刷的。(实在看不懂是啥)
学习吧,学习吧,已经三年级了。
为了即将到来的入学考试,倒计时开始了。虽说是好不容易没有作业的春假,但高兴的心情最多也就到三月中,从进入四月的那一刻起,名为‘不安’的种子就发芽了。那植物眼看着长大,不久茎上长出‘紧张’的刺,‘困惑’叶子不断茂盛,盛开了‘忧郁’的花。
高志最讨厌四月。
愚人节这样的恶习,到底是哪里的谁带来的呢?真的很奇怪,而且给人带来特别多的麻烦。每年,父母都团结在一起,做一些让人无力的愚蠢的恶作剧。虽然每次高志都是规规矩矩地上钩了,但事实上手段也是一年比一年巧妙。如果像今天早上一样,刚起床半睡半醒的时候被盯上了的话,即使不是高志,一般的人一下子也受不了吧。
(太懒了,中间删点没啥用的无聊的家庭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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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くわばら、くわばら、だ)
虽然这不是父亲的口头禅,但静香最近有点发福,如果不小心对她说了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对父亲猛烈反击。他永远不会跟这个开朗、健谈、吵闹的母亲站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三田村啊·”
冷静地想想,她根本不会打电话来。
“哎哟,前几天还直呼美弥的名字呢。”静香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把水壶推给儿子。“如果太咸了,那就加点水吧”
明明知道高志不太喜欢,但早上的饭桌上还是会常出现特别咸的咸鲑鱼。父亲喜欢这东西。
高志把鲑鱼放在米饭上,自暴自弃地用开水搅拌。
“不久前?那还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吧。”
三田村美弥从小就住在附近,我们的父母之间也有交流,我们是俩是青梅竹马。小学三四年级时,我们还经常一起玩,但不久,我开始经常和同性朋友一起行动。上了中学后,班级也不同,连话都没有说过了。高志看来,这也是自然的趋势,我们没有任何深入的感情。
然而,静香却不是这么想的。
“哦,我懂了。”
她笑得很开心。
就算高志拜托静香不要说这种话,静香也绝不会放弃。和讨厌的咸鲑鱼一样,要求不要端上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反应。
她一定会睁大眼睛,仿佛无理取闹似地。
“任性”
我一边叹息一边这么想,当然这句话还是咽了回去。
我想起了刚开始学英语不久,损友说过的无聊笑话。
シー・イズ・マイ・マザー──彼女は我がママだ。
我想,也许这个世界上的“妈妈”都一样,都是一些麻烦的存在吧。
高志在四月份变得忧郁,归根结底,静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更确切地说,是父亲和母亲。
因为四月份,有那个令人讨厌的体测。
既然这一年身高不可能长了十厘米,那么量身高这件事对他来说只能是痛苦的。因为高志是班上男生中最矮的。即使在女生里,很多人都比他高。
稍微学了一点遗传方面的知识,再看自己的父母,对高志来说,他们简直就像一对“绝望”在眨眼。
我想起了跳蚤夫妇这个词。
你们可能是彼此相爱走到了一起,不过,稍微考虑一下给孩子带来的麻烦不好吗……?而且,大宫高志这个名字也不好。又大又高。什么是‘高’啊,那不就是‘低’吗,这下我成了很好的笑料……。
当然那样的话,我不会当面对父母说。我觉得说了也没有用。不过,我觉得叹一两声气,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当我把最后一片咸鲑鱼与咸开水一起吞下时,电话铃又响了。静香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在应答中,静香的脸变得很意外。然后向高志招手,特意在耳边低声说。
“三田村家的美弥找你。”
这一次,静香的两只眼睛因好奇心而闪闪发光,证明这不是愚人节的胡闹。
高志一下接过电话分机。
“喂?”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胆颤。一直很冷静的美弥突然大叫起来。
“高志君?求求你,救救我。小不点出大事了……”
2
四月的蒙蒙细雨中,高志像炮弹一样奔跑着。高志娇小的身体完全隐藏在黑色的伞下,看起来就像巨大的香菇在奔跑。(??!)
小不点是小学的时候,和美弥两个人捡到的小猫。没错,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既然发现了一只哭着的白色小猫,就不能把它抛弃。但大宫家住的住宅区。一开始就不让养宠物。美弥家的房子,就像是在原本建有一栋并不宽敞的房子的场地上,强行建了两栋一样。在狭小这一点上,与高志家的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无论如何都是独栋的房子。我觉得是有希望的。
“猫?我不讨厌猫……但你看,我家连院子都没有……”
与其说是说服了美弥的母亲,不如说是两个人用哭把小猫留了下来,小猫成了三田村家的居民。
“我叫她小不点(mini)。”
几天后,美弥害羞但有点得意地说。
“叫美弥?”
高志反问道,她摇了摇头,慢慢地纠正道:“小不点。”“因为这孩子是这么叫的。”
小猫叫了起来,就像美弥说得一样。
自从和美弥断绝来往后,几乎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了。但是小不点就像美弥和高志两人的猫一样。
至少,美弥是这么想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愤怒。
“我不知道,总之你先上去吧。”
美弥用颤抖的声音说。
看着躺在纸箱里的小不点,高志不由得咬了咬下唇。美得像雪一样白的小不点的身体被染成了红黑色的斑驳。因为沾满了血和泥,看不太清楚,但右后腿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高志尽量轻轻地摸了摸皮毛。伤口还很清晰,血液不断渗出。大概是舔了舔自己的伤口想要愈合吧,小不点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几乎变成了猫妖。
“刚才,我发现它蹲在玄关的树丛里……妈妈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之,必须把这血止住。”高志察觉到美弥要哭出来的样子,慌慌张张地说道。“不要紧,有毛巾什么的吗?”
美弥迅速站了起来。
“把伤口压住,我马上带你去看兽医。”
过了五分钟,两人一起跑进了雨中。
一边撑伞一边抱纸箱,有点麻烦。高志尽量轻轻抱起箱子,偷偷看了眼身旁的美弥。高志视线的地方,正好是美弥优美的嘴唇。美弥比他高十厘米。贴着脸颊的头发微微泛着栗色。她那双黑眼珠的眼睛,看上去总是温柔地笑着,显得很聪明。每当在学校看到美弥,就会想起有教养的柯利犬。哪种婀娜多姿、苏格兰原产的聪明狗。(又是奇怪比喻)
相比之下……我简直就是腊肠犬。
在这种自嘲的想法中,高志那天不知叹了几次气。
下雨天的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 沙场里滚着一个红皮球,好像是孩子忘了拿走的。
以前,经常在那个公园和美弥一起玩。正沉浸在甜蜜回忆的时候,美弥突然回头看了看。
“箱子很重吧?对不起。”
“没关系的。但小不点已经长大了。”
美弥微微一笑。
“这孩子来我家已经五年了,很久以前就长大成人了。”
“是啊。”高志应了一声,随即皱起眉头。
“为什么会受这种伤?是打架还是被狗攻击之类的?”
“这孩子很胆小,不会去打架……而且很小心。”
“也有疏忽大意的时候,美亚……”刚说到这里,我就发现错了,连忙纠正。“小不点自由出入吗?”
美弥只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嗯”。
就这样,两个人都沉默着,到了最近的动物医院。兽医田崎身材矮小,身材瘦削,而且有点上了年纪。
“这是被刀割过的伤口,真是太过分了。”
做完一套治疗后,田崎说着,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他的表情是,如果原因出在两人之中的某一个的话,决不会姑息。
“前脚前段被整个豁开了,差一点就会伤到骨头了。”
“能康复吗?”
美弥这么问道。
“暂时走路会不太方便。”
这次高志也松了一口气。但是,刚才田崎医生说了不能被忽视的话。
“刚才说是用刀……”我很好奇地问了下。 “不会是被玻璃瓶碎片之类划伤的吗?”
“不,那不是。”兽医面无表情。“那伤口也太干净了。这是一文本,菜刀啊,小刀啊,总之就是这样的伤口。”
高志不寒而栗,和美弥面面相觑。 所以是有人一边挥舞着刀刃之类的东西,一边向猫袭来。
“怎么会?”
两个人一起,说了同样的话。
“我也觉得不会吧。可是今天被带到我这来的家猫可不止这一只。刚才,你知道小林家吗?”
“知道。”回答的是美弥。“就在公园后面那家吧?”
“难道说,小林家的猫也是?”
“嗯。”田崎医生皱起眉头,点了点头。“那还是只小猫啊,但还是划破了脚。相当深的伤口。那条腿可能再也动不了了。不是同伴之间的打架,也不是被狗袭击了。 很明显,是被刀划伤的。”
“哎,如果不喜欢猫的话,不要靠近猫就好了。为什么要特意去做这种过分的事呢。”
美弥的声音里充满了否定的力量。眼前就是心痛地躺着的小不点。田崎医生也愤愤地耸耸肩。
“可是这种家伙真的存在啊!有的人把活猫泼上煤油烧死,有的人为了逗趣而用气枪瞄准野狗。因为经常伤害和杀死无辜的人,所以被称作畜生。当然,这是对动物的失礼。再凶猛的食肉动物,也不会像人那样残忍。”
“这……太过分了吧?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美弥又哭叫了起来。
“确实是太过分了。我也不了解他们的心情,也不想去了解他们。我只知道有些人会因为踢小石子而感到厌烦。”
“小石子?”
高志反问道。
“考试考得不好,被父母骂了一顿,不也会有这种事吗?”
“那是……”
“哎,真是无趣。你难道不会抱着这种心情,把掉在地上的空罐和小石子狠狠地踢开吗?当然,这本身并不是什么行为。问题是,有的人会觉得空罐和小石子不够满足。”
“你是说猫来代替小石子吗?”
“狗也好,猫也好,神社和公园里的鸽子也好。都是弱小的,无力抵抗的。我还听说一种疯狗非得嚼东西,但这也是对狗的失礼。真正可怕的不是狂犬病的狗,而是人。乍一看,它是健康的,但其实最重要的地方却坏了……”
美弥的眼中浮现出胆怯的神色。当然,这对高志来说,也是个不寒而栗的故事。
“家养的猫对人比较熟悉,所以警戒心比较弱。所以才会被轻易地袭击吧。不过,真让人担心啊。”
“怎么?”
两个人同时反问道。
“不过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你是说其他猫也可能被盯上吗?”
美弥的声音几乎带着抽泣。
“你家的猫最好不要让再出去。我也会提醒附近养猫的人注意。因为这样才能自卫。警察是不会为猫行动的。”
田崎医生的耸了耸肩,开始对美弥关于如何涂抹药进行细致入微的说明。
也许是伤口疼痛吧,小不点用极其痛苦的声音小声地叫了一下。
雨似乎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高志的眼前的,是美弥的背影。也许是因为在伞后面的缘故吧,总觉得比平时显得有点小。
“……为什么要这么过分呢?”
美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高志。准确点说,可能是她在回顾高志抱着的纸箱里的爱猫。
“来吧……”
高志只能这样回答。
“要是能开口就好了。”
“嗯?”
“这孩子目击到犯人了吧?如果小不点能说话的话,就可以作证说是被什么样的人做的……”
“是啊。”
虽然点了点头,但高志想,恐怕正好相反。犯人正是因为小不点和小林家的小猫不会说话,才用刀去袭击。
眼前浮现出一个冷酷无情、明哲保身的凶手。
“好可怕啊。”
也许是出于这个想法,美弥一哆嗦。不知不觉地与高志并肩而行。
确实很恐怖。高志也是这么想的。
最可怕的是,他可能戴着一个非常普通的“附近的居民”的面具。这样想着放眼望去,周围的人都很可疑。把小型卡车停在路边,在驾驶席上休息着的男人。无心看着正在建造的房子打着伞的老人。雨中催促着穿着雨衣的孩子走路的女人。
也许在他们的上衣里,在手里那皱巴巴的纸袋里,或者在手提包里,藏着锋利的刀具……
我认为,像这样不分人地怀疑才是最可怕的。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美弥家。
“谢谢你。”美弥边说边羞涩地笑了。“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真对不起。”
“我也是小不点的主人。”
我本想说,这点小事也没什么,但语气变得相当冷淡。
美弥好像想说什么,但她接过纸箱,嘴里喃喃自语地说:“再见。”
在箱子里,小不点又微弱地叫了起来。
——我一定会找到犯人的。
高志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火冒三丈了。
3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下雨。明明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天气还这么恶劣,心情都要发霉了。
果然四月是最差劲的月份。
高志又一次这样想。从月初开始就没有什么好事。
想了想我又去那家动物医院了,但新的被害者——不,是被害者猫并没有来。从两只受伤猫的伤口情况来看,受害时间应该是1日的清晨。虽然说是家猫,但行动范围也意外地大。美弥家为了让猫自由出入,经常开着洗手间的小窗。小不点似乎总是从那个专用口进进出出。恐怕是在黎明或是天还暗的时候在附近转来转去,不幸被犯人盯上了。
昨晚美弥也打来了电话。
据她从小林家听说的,
前一天晚上,小猫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开着的窗户逃走了,她担心得四处寻找。第二天早上,为了取报纸打开了玄关的门,发现小猫流着血,瘫软在地,这一点和美弥家的情况非常相似。
但信息就这么多,根本没有得到更多收获。
回家,原来是直子来玩了。她在东京都内的女校上学,是个一本正经的少女。因为我们父亲之间关系很好,家人之间的往来也很多,她小时候还经常陪我玩。一直想要一个女孩的静香把直子当成猫一样疼爱,而对于独生子的高志来说,直子也是非常亲近的姐姐。
看着她,我终于明白世上的女性并不都像自己的母亲那样喋喋不休。我,高志,松了一口气啊。虽然她的名字是“静香”,从名字和实际情况的差距来看,这个名字已经可以和“高志”比烂了。
“她之前说春假期间要来我家玩一次。”
静香打开了一罐上等的曲奇招待客人,也不知道平时让她给藏哪了。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简短地打过招呼后,直子突然降低了声调。“我听说了,你朋友的宠物被袭击了?”
看了母亲一眼后,高志“嗯”地点了点头。
如果把什么事告诉静香这个大嘴巴,她肯定会第一时间传给其他人。高志正是想到了这点,才故意把“连续伤害事件”的始末报告给母亲。在下一个被害者出现前,最好早点告诉邻居,让他们注意下。我认为这可以防患于未然,也许还会有人目击到犯人。一旦发出的信息,往往会伴随着附加信息返回(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些”尾巴”罢了)。
果然不出所料,静香高兴地讲起了一些没意义的趣事。
“是啊,我刚才也跟直子说了,铃木先生和他太太以前养的狗,有一次被人用染料涂鸦了。画上长眉毛和眼镜什么的,还是油性的染料,怎么也洗不下来,闹了不少笑话。真是太过分了。”
虽然言语中带着一丝同情,但静香的眼睛却笑着。这十之八九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吧,与这次的事件性质根本不同。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了……”静香说完话后,直子用很含蓄的语气插嘴道。
“路边有只茶色的猫,我看到它的脚红红的。它很瘦,毛也不太好看,应该是只野猫……”
高志和静香不由得面面相觑。
“前脚的地方,好像结痂了,头发也沾满了血。我走近,它一转眼就跑掉了。虽然不太清楚,但看起来走路很困难的样子。”
“真是只蠢猫啊。既然从直子身边逃走,这么怕人还不如不接近凶手呢。难道犯人是用食物之类的东西引诱它吗?”
“喂,那只茶色野猫,是尾巴尖有锯齿状的那只吗?”
“是啊。你知道吗?”
“嗯。我还以为那家伙是只小心翼翼又麻利的猫呢。他对人一点也不习惯,当然也绝不会去吃别人手里送的食物。不知什么时候,我看见它叼着一只老鼠,吓了我一跳。”
“好狂野啊!”静香佩服地说。“原来现在还有老鼠吗?”
“我靠近它也会逃跑,如果拿着刀的人满怀敌意地靠近的话,肯定会逃跑的。”
“这样啊……”
这确实很奇怪。猫不是那么愚蠢,也并不笨重。如果这是使用气枪飞刀等工具,那就另当别论了,人挥舞刀具刺伤,也不是这么轻易做的到吧?
“不会是睡觉的时候吧。猫基本上都是夜行性吧?”
“那是野生狮子和老虎的故事吗?而且如果在动物园的话,晚上也一样在睡觉吧?”
说起来,以前美弥也说过。
‘它和我们睡觉和起床都是一样的’。
“如果是凌晨的话,是不是起床了……”
高志的语气,多少有些没底气。总觉得猫这家伙,是起床和睡觉的分界线相当模糊的动物。
“说到凌晨,会是报纸投递员吗?”静香得意地说。“我问了经常去的报馆,好像没看到有特别奇怪的人。”
不过,也不是说清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慢跑中的中年女性、遛狗的人、还有像父亲一样远距离通勤的人。大家也都和往常一样。
令人惊讶的是,静香几乎调查了所有人的身份,通过某种渠道向报社提出了同样的问题。这就是所谓的摸底吧。调查结果显示,没有人看到过可疑的人物或听到过奇怪的声音。他们在街上的时,大约是6点前到7点多。而送报员则稍早一些,早上五点半多便开始行动了。
也就是说,如果在清晨五点半以后,拿着刀具对着猫咪大打出手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人注意到。猫咪当然也会发出大声叫抵抗甚至反击的吧。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会引起很大的骚动。
四月一日,有两只猫连续受害。根据兽医的话,“事件”发生在一大早。尽管如此,却没有人目睹过这一切,也没有人听到过猫的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
“那,还是在天亮之前,天黑的时候吧……不,等等。”
高志被叫到三田村家,最多也就九点多。小不点的伤口还历历在目,鲜血淋漓。如果已经过了四五个小时,血应该已经凝固了吧?
就像直子看到的茶色野猫的伤口一样。
兽医的判断是正确的。
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为什么每只猫都只是脚被盯上了呢?
如果乱刀挥舞,很大概率会刺进身体里。猫也不会乖乖地被砍吧。在抓住猫的基础上,还需要压住,以免闹得乱七八糟。这无疑也是一项相当麻烦的工作啊。
“确实不可思议。”直子歪着头,皱起了眉毛。“不过,我想这种人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定是心病。”
“病得都想找猫帮忙了。”
静香的话,每次都说的很轻松,真令人气愤。
“所以就想把猫的腿切下来带走?真是的,以后别这样开玩笑了。”
“嘿,别发脾气嘛,我不是开玩笑。真是的,高志这点是像谁呢?他一点也不像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因为继承了父母的矮的血统,所以不能长高,不是很烦恼吗?
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高志一直说不出口。直子却似乎看透了这一切,微微一笑。然后,她看着手表,站了起来。
“对不起,打搅您了。我差不多该回家了。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
“嗯,晚饭的东西还没买呢。”
直子和父亲一起生活。母亲在直子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不好了。啊,对了。请等一下。昨天我做了很多饺子,还冻着,你带走点好了。”
一说完,静香就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留在起居室里的两个人,面对面地笑了。
“总是很匆忙啊,那个人。”
高志耷拉着下巴,指了指厨房。
“她总是在为别人忙呢。一般来说,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吧?我真的很敬佩阿姨呢。
“就因为她给你饺子?”
高志真是糊涂了,直子说了声“嗯”,做出了点赞的手势。
“阿姨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很高兴。”
说着,吐了吐舌头。然后突然表情严肃起来,换了个话题。
“明年我们都要考试了。”
直子要参加大学考试,高志参加高中考试。
“时间过的越来越快,我时常焦虑。一月走,二月逃,三月离……真的,就是这样啊。”
“这是什么?”
“班主任老师说的,日子就这样一转眼就过去了。”
“嗯。”
高志感到很奇妙,他在心中反复回味着刚才那句话。
一月走,二月逃,三月离……
“那,四月呢?”
“咦?”
直子像是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四月嘛”
直子的视线一瞬间在空中徘徊,然后定在远处的某个地方。
“是啊……一月走,二月逃,三月离……然后四月……”
“四月……”
“──死”
“啊?”
这一次轮到高志虚了。
突然,直子脸上浮现出成熟女人般的笑容。
“高志,你喜欢美弥那孩子吧?”
直子出奇地断言道,几乎是同时,静香也匆匆忙忙地走进起居室。
“久等了。阿姨特制的饺子,很好吃的。放了保冷剂,可以带回家。还有,我前几天给邻居煮了些,我想你爸爸也会喜欢吃的。”
“会的,阿姨。”直子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一定会很高兴,因为他可是阿姨做饭的超级粉丝哦。”
“哎呀,只有做饭吗?”
直子慌慌张张地“不,不,不,不。”
直子一声声说着,脸上的笑容又一如往常了。高志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起身去送直子。
──第二天早上
高志那惬意的睡梦,又被电话铃声和随后母亲大叫声打破了。
“高志,高志,现在不是睡懒觉的时候。直子打来电话,说有
什么大事,赶紧叫你起床。”
……不得了的事吗?
高志一边揉着眼角沾满油脂的眼睛,一边把半身坐在被子上。
“嗯,好像是那件事。那件连袭击猫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觉得“高志”是个伟大的名字了。高志从母亲手中接过分机,直接贴在耳边。
“啊,高志君?”
直子的声音好象很狼狈。对一向沉着的她来说,这到可以说是很罕见了。
“听着,我知道了一件大事。我今天突然有事去了学校了。恰好一位经常跟我谈话的保健老师也来了……啊,这些事都无所谓。总之,我向那位老师提起了昨天说的事。结果老师吓了一跳……她说:‘如果再不快点,恐怕要出大事了。今天可是个好天气。’”
“天气好?”
高志隔着窗户往外看。的确,昨天和前天一直在下的雨突然停了,取而代之温暖的阳光耀眼地洒在家家户户的屋顶上。
“为什么遇到好天气会出大事啊?”
直子语速很快地解释道。听着听着,高志自己的脸渐渐僵硬起来。
“我出去一下。”
高志简短地告诉了站在一旁注视着的母亲,然后把电话机递给她。
“出去……去哪啊?”
静香看着儿子的背影。高志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去公园。”
4
候选地有好几个啊。以前在什么节目里曾说过,猫的行动范围大致在半径五百米左右。如果算上像巴掌那么大的公园,以及稍微远点的公园,一共有三个。或者三个都是,也不是不可能。
但高志毫不犹豫地选了个,因为小林家猫的事。小猫的行动范围应该要更小。而小林家就在一个公园后面。
快跑,快跑。再使点劲,快跑啊。
高志在心里,对着自己这样喊道。
即使不是XX(猎犬名)。即使不是XXX,不是XX,也不是XX。
即使是又小又拙的腊肠犬,也是猎犬啊。它曾经孤身把獾和狐狸逼到绝境,咬住它们的脖子。以为是獾而追逐的猎物,即使知道其实是只棕熊,它也不会停止追逐啊。
这让我想起了那家动物医院的田崎医生的话。
狗也好,猫也罢,神社和公园里的鸽子也好。都是弱小的,是无力抵抗的。
伤害这样弱小的存在,无疑是卑鄙的懦夫所为。但是,如果直子的话是对的话,可以说他的行为远超出了卑鄙。
高志确信直子,不,直子的老师的话一定是正确的。
那个人并没有拿刀去追着那些可怜的猫,也没有穷追猛打、抓捕、压制去伤害猫的脚。
那个“畜生”的目的绝不是猫。
犯人的目标是比猫还脆弱,对暴力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人。正是如此,是需要更多的庇护的存在……。
高志的心一下子疼了起来,并不全是全力奔跑的缘故。
还差一点。已经看到公园的入口了。
太好了。高志松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还没有人来。我赶上了。
想到这,虽然天气很暖和,但高志的皮肤却汗毛耸立。
沙坑里有个婴儿。
“啊。”
婴儿高兴地叫了起来。沙子里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孩子注意到了这一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那边走去。
高志几乎像飞一样跑起来了。
他瞬间跑到沙坑,伸出胳膊,把婴儿抱了起来。坐在附近长椅上的母亲模样的女人一边尖叫一边跑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
她大叫着,把孩子夺了回来。高志默默地指向沙坑的某一点。哪位母亲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发出了一声尖叫。
在沙坑的正中间,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一把刀,刀刃朝上,一半左右埋在沙子里。
“……对不起,能帮我叫警察吗?”高志对着身体依旧僵硬的女性微微一笑。“我必须在这里监视,以防有人来。”
在母亲的怀里,不知有什么高兴的,婴儿大声地笑了起来。
5
结果在沙场中发现了大大小小刀具共五把。准确地说,切割刀的更换刀片有三片,水果刀有一把,还有一把刀刃长约15厘米的户外求生刀。都是将刀刃部分朝上埋下的,这让高志感受到了犯人无法形容的恶意。
几乎可以确定的是,犯人在三月三十一日到次日四月一日的午夜把刀埋在了沙场里。可有一点与犯人的预想不同,最先受害的是凌晨前来解手的猫咪们。这么说来,美弥家没有院子,所以小不点喜欢使用附近公园的沙场。
高志曾听到附近的家庭主妇大声说,真是不卫生,应该在沙场里设置栅栏。那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的,也就是说孩子的游乐场也兼作了猫咪的厕所,这确实是个问题。
沙场里还有个可以滚动的红色球球。小林家的小猫是不是在嬉戏玩耍的过程中,受伤了呢?
总之,不仅仅是单纯的恶作剧就能了事。被盯上的婴儿和年幼的孩子如果稍有不慎,受重伤也在所难免。之所以没有出现一个受害者,完全可以说是因为这场连续下了两天的雨。
(还有,也要感谢直子姐姐的老师。)
“今天是个好天气。”多亏了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婴儿才没有受伤。
为了慎重起见,也调查了附近一带的公园,但没有发现其他刀具。令人吃惊的是,虽然报道不多,但也上了报纸。只是,关于发现的经过,只写着“根据居民的举报”,并没有刊登高志的名字。当然,这些都无所谓了。
那个母亲说:“太可怕了,以后不能让我的孩子在沙场里玩了。” 大概很多母亲都有同样的想法吧。但对于喜欢玩沙的孩子们来说,这无疑是个相当麻烦的事。
事后,他立刻打电话向直子报告。他仔细描述了刀的形状,然后喃喃地说了一句“太过分了”。高志觉得直子当时的表情应该和前一天看到的一样。
或许每个人都带着某种忧郁的情绪生活着。旁人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像焦油一样黏稠的东西。当然,在量和粘度上,因人而异,差异很大。
凶手的内心,怀抱着那怎么填也填不满像无底泥沼泽般“冰冷的感情”……。
事情还没发生就被发现了,凶手恐怕在一个人咂舌吧。还是说……。
不管怎样,与之相比,高志的忧郁,一定只是雨后叶子上的一滴水滴吧。证据就是,经过几天与美弥的无趣对话,高志那原本阴沉沉的心彻底放晴了。
不管怎么样,高志这样说道。
“我的父母,真的,就是跳蚤夫妇。”
美弥也忍不住地笑了。
“哎呀,所谓跳蚤夫妇,是指夫人比丈夫还大。你看,跳蚤是雌性更大吧?”
“是吗?”
我完全记错了。这就是所谓的死心眼。跳蚤这种生物雌性比雄性大,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说。
美弥又笑了笑,用非常若无其事的语气补充道。
“……不过,你不觉得这样的情侣也不错吗?”
不久,春假也结束了,新学期开始了。看了换班的告示板,我觉得上三年级也没有想的那么坏。
就在这时,我的肩膀被从背后拍了一下。
“是同班哦。”
三田村美弥用兴奋的语气说着,轻松地笑了。
③《腊肠狗的忧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