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课开始,我为了伸展僵硬的肩膀而转动脖子,东张西望。
视野内出现相模的踪影,于是我偷偷瞧了对方一眼。相模屈着身子低着头,视线一动也不动。
早晨于走廊上发生的争执,到底会对相模南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想要确认这点。
至今为止所发生的冲突,范围皆仅限于营运委员会内,现在却开始渗透至日常生活中了。若要说的话,这已经逐渐侵蚀到相模所认知的现实。她原本只要运动会一结束,马上将一切全部忘记,或是装作忘记,摆出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表情,就能继续过自己的学生生活,现在却确实地留下了伤疤。
这件事实已经逐渐对相模造成影响。总是刻意散发出令人烦躁的「人家好可怜」感的她,现在也收敛起来,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消沉。
只是,我完全不觉得她可怜,或是可笑。
到头说来,我从来没对相模有过任何看法。虽然她总是让我感到烦躁,但也仅限于此。
我与她之间的关联原本就没多少,今后的人生路途上也不会跟她有任何接点吧。
然而,若要我观察对方的话,我还是能说出非常直率,或者说是单纯的感想。
一言以蔽之,她是凡夫俗子一类的人。
又或者,她才是我所认识的家伙之中,最像个人类的人。
若将天真无邪视为可爱动物的特征,那么相模的狡猾正是她身为人类的象征。欺瞒、哄骗、大放厥词以及虚张声势,皆是人类才有的行为。
然而,相模拉拢伙伴的方法,以及参与社群的方法却与野兽十分相似,也许能将她视为高度进化后的动物吧。
若要举例的话,她大概就像黑猩猩或是巴诺布猿一类的类人猿。被地位和阶级束缚,却能够以自己的智慧克服困难,威吓时则是激烈地吱吱大叫。
相模南正是被社群内的阶级所束缚,或者,该说是在意着阶级而过生活的人。
另一方面,有人拉拢伙伴的方式,则和相模南完全不同。
三浦优美子便是一个例子。
若要比喻她拉拢伙伴的方法,那就是老虎。
她们成群结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以及守护、养育自己的下一代。
这也许会给人一种慈母或是圣母的形象,但是对于其他动物而言,她的爪牙只是令人畏惧的对象。真的很恐怖……
所以,双方虽然都会呼朋引伴,但是形成社群的方式却完全不一样。
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
没错,双方都是正确的。如同世界上有着一百种人就存在一百种正义,依据立场不同,正义的定义也会不时改变。硬要说的话,「孤独等于罪恶」也许是她们之间唯一的共识。
二年F班内的气氛已经能以杀气腾腾来形容,足以让我抱持这种感想。
也许能以「非洲莽原上的灌木丛」来形容现在的二年F班吧。突然出现于高度发达文明中的精神野生世界,草食系男子若身处其中,也只能保持沉默。简直是超野生的。野生到让人误会自己在看国家地理频道,让人感觉到生命危险,就算是野生动物园都没这么野生。我都快要可以嗅到血的味道了。
早上的那件事,让班上充满着一股奇异的紧张感。
身为当事人的三浦以及相模。虽然她们两人依然不甚愉快,然而,这件事的结果已经清楚表现出双方之间的权力关系。
上课中原本能听见的吵闹声也不再出现,只能偶尔听见三浦指甲敲着桌面的声音。
如此令人想咳嗽都会犹豫不决的难过时间,使自己的胃持续翻搅。
不论是谁,都将视线从三浦,还有身为三浦愤怒矛头的相模身上移开。虽然他们很有可能只是不想与对方产生纠葛,不过我认为,这应该是他们给予两人空间的一种温柔。
特别是叶山和由比滨、海老名为首的三浦朋友们,他们似乎非常了解这种情况的应对方式,所以避免主动向对方搭话。
也是啦,如果自己在生气的时候,突然有人对着自己大喊「你是在生什么气啦」,那绝对只是火上加油。就算自己知道对方的那句话是出自温柔,或是挂虑。
大家都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越是聪明的人,越不会去接近他人。因为人与人的交流与接触,形同种下纠纷的种子。所以,独行侠即为贤者,一年到头皆为贤者模式。
就算如此,一到下课,也许是因为自早上的事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教室内又恢复了平时的喧嚣。大概,大家只是刻意表现出与平时一样的举止,藉由表现出毫无改变的生活方式,好说服自己:一切皆如往常。
这种自我欺瞒,做为一种润滑剂,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必需品。只是,我从来不需要这种东西,所以它只会让我感到焦急,不甚愉快。
也许这会因友谊的定义而有所不同,然而真正的好朋友,是不必顾虑彼此的吧。
正因对方和自己不够友好,才会刻意去顾虑对方。独行侠从不会顾虑对方而跟对方搭话,甚至连靠近也不会。独行侠有一半是用温柔所构成的,不,根本全都是温柔吧。
如同太阳总会升起,教室内也随着时间的经过而恢复到往常的热闹。三浦已经回复原样,散发着一股懒洋洋的感觉,与海老名、由比滨聊着天。
我确认完这件事后,转头望向整间教室。
另一方面,相模则是悄悄地溜出门口。虽然现在是下课时间,她今天似乎没有和平时道人长短的伙伴们在一起。
对于虚荣心甚强的相模而言,早上被遥与结无视,甚至还让众人瞧见一事,似乎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人们有时会自行寻求孤独。平时明明厌恶、鄙视且顾忌孤独,自己需要的时候却开口要求「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这是不是太过自私自利了……
不过,若是真心想要寻求孤独,则至少需要遵守一定程度的规矩。最少,它不该是为了博取他人同情,或是关心而做的行为。那只是在贬低自己的价值,只是在宣传自己是个弱者,缺少他人的认同,就无法定义自身的存在。
一位相模的友人,主动和从未如此安静的相模搭话。
然而,相模只是回了个无力的微笑。
「对不起,我……」
相模草草留下一句话,离开自己的座位。
她的行为模式与之前截然不同。
远离他人,刻意与别人保持距离。这与至今为止,没有他人的认同与顾虑,便找不到安身之处的相模明显不同。
我对她的变化感到讶异,视线跟随着她。
恕我再说一次,一个人是不会这么简单就改变的。这是我的一贯主张。
如果某人仅因什么原因让自己轻易改变了,那就代表他根本没有自我。
拥有自我意识的人,一定会有拒绝改变自己的时候。保持自我认同,是人类应该拥有的姿态。
就算如此,若她依然希望改变自己的话,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失败而摔得遍体鳞伤,第一次感受到痛苦的滋味,进而出自本能地逃避。这样的行为,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有所成长而已。
不过,若行为已经成为习惯,它总有一天会变成自身的定义。
人只会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受到他人评价。
所谓的客观评价,即是对于一个人的做为所做出的评价。
因此,即使那是出自回避危机的本能,也可能成为客观变化的征兆。就算那实质上并非真正有所改变。
这是Mother Teresa(德蕾莎修女)所说过的话吧。
思考会化为言语,而言语会化为行动。然后,行动化为习惯,习惯化为性格,性格终将成为自己的命运——之类的话。
不愧是Mother,还满厉害的嘛。Mother是伟大的。Mother牧场(注44 位于日本千叶县的牧场。)也是很厉害呢。他们的霜淇淋很好吃。
人会因显露在外的部分而受到他人评断。言语、行动、习惯。它们会被周遭的人当成自己的性格与人格,进而做出评价。
相模行为的变化,是否会成为某些事物的征兆呢?
× × ×
放学后的会议室比起平时还要喧闹许多。
也许是身为顾问的平冢老师今天因故缺席的关系吧。说是这样说,决策组可是没有半个人开口说话过,只有现场组的家伙们不停地聊着天。
如果这是会议开始前的光景,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人与人碰面了,总是会聊上一两句话。
然而,遗憾的是,这是会议正开到一半的情况。
会议早就已经没有会议的样子了。当然,就算大家再怎么不想干活,毕竟已经是高中生了,至少还会乖乖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如同波涛声般的细语却不曾停歇过。
位于这场喧闹的中心的人,正是遥与结两人。她们如同往常一般,散发出强烈的路人感,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谁。甚至,因为她们身边也坐着几位同学,对比之下更加深了两人的路人感。完全就是路人。
相较于前方紧邻彼此,围成ㄇ字形的决策组,现场组的家伙虽然看似零散,却是扎实地聚集成一个大团体。两大团体形成了不同种族互相牵制着对方的构图。
「那个……请各部门报告至今为止的进度……」
相模于一片喧闹声中开口提问。
然而,台下却没有人做出回答。
「……先从道具开始问好了。那么,进场拱门的情况怎么样了?」
看不下去的巡学姐插嘴说道。
如果是有干劲的人,那么就算是相模的下令方法,他也会愿意听话。有干劲的家伙,就算没人下令也会认真做事。只是,现在这种士气极为低落的状况之下,若不针对要点做出正确的指示以及点名的话,就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理睬。
巡学姐虽然对着现场组的人提问,然而,从位子上站起来的却是由比滨。
「啊,是的。进场拱门大致上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上色以及装饰……大概是这样。」
「嗯,我了解了。谢谢你。」
巡学姐虽然回以微笑,表情却显得有些严厉。这也无可奈何。
制作道具的工作,大部分都交给现场组处理,也选出了负责人。那个负责人才是该在这时回报进度的人。
只是,由于我们决策组也出手帮忙,他们便擅自把责任转移到我们身上。
我也不是无法了解他们的心情啦。那感觉就像是工作做到一半被人抢走。
也许可以将现在的情况称为负的回圈吧。大家不仅逐渐丧失了干劲,同时也失去了责任感。
如果自己不做也没关系的话,就全交给对方吧。这种氛围已经于整个营委会之中形成。
现场组的人,心中一定是抱着「被逼着做苦工」或是「帮你忙是看你可怜」的想法吧。
毕竟我们是站在拜托对方帮忙的立场,请求对方于社团活动正繁忙之时分给我们一些时间。
哪一边立场上比较占优势,可谓一目了然。如果,这件事跟酬劳扯上关系,情况也许还会有些不同,但也不保证只要付了钱,对方就一定会办事。
在无法给与回报的情况下,要提升大家的士气,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虽然已经能够感受到现场凝重的气氛,会议依然持续进行。
「接下来是压轴比赛项目……可以吗?」
巡学姐看向雪之下说道。
压轴比赛一事大致上全由决策组负责处理。只是,因为成员们被迫兼当杂工的关系,这件事迟迟无法处理完毕。
「男子比赛的话,动线的确认已经完成了。至于迟迟未解决的大将人选,我们之后会进行红组大将的选拔,还有跟叶山同学确认意愿。」
雪之下毫不迟疑地做出回答。也是啦,倒竿比赛说起来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规则也很单纯,接下来只要选好两边的大将就算大功告成。
问题在于女子侧的压轴比赛,千马战。
「关于女子压轴比赛……」
雪之下才刚开口,台下便响起一阵明显的吵闹声。我看向吵闹声的中心点,只见几个女生像是在讲悄悄话,围成一圈交头接耳着。
然后,其中一人微微举起了她的手。雪之下见状,轻轻点头做出许可。
「有什么问题的话,请说。」
仔细一看,举手的人正是遥。
「那个……是叫骑马打仗吗?关于这点,我们……」
遥并不是看向雪之下,而是一边不时偷看同伙们的反应,一边慢慢说道,看起来像是在跟他们确认自己该说什么。
我们努力忍耐着,等待对方把话说完。
坐在隔壁的由比滨突然出声叹了口气。真是巧啊,我现在的心情也正好是如此呢。这句话无论再怎么听,都只能感觉到否定的语感。
对方之所以支吾其词,是因为想说的事难以开口。难以开口,就代表不是件好事。基本上跟我搭话的人,语气差不多都是这种感觉,所以我再清楚不过。我根本就是超能力者啊。搞不好我会被父亲当作裸体画的模特儿(注45 影射藤子·F·不二雄《超能力魔美》。)。
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呢?我虽然大概猜得到答案,雪之下却催促对方继续往下说。
「关于这点,有什么问题吗?」
雪之下平时眼神就十分锐利,配上她冷静的口吻,更显现出一种如冰刀般的寒冷感觉。被注视着的遥虽然一阵畏缩,然而她像是想起身后同伙们的存在,结结巴巴地开口。
「那个,我们觉得,骑马打仗会不会有点危险……因为,有些社团最近要参加比赛,所以我们不大希望参加会受伤……的活动……」
遥一口气说完,吞了一口口水。
在一片静寂之中,我们都呆住了,迟迟无法开口。
出乎意料地,最先回过神来的人居然是相模。她猛然站起,椅脚发出一阵声响。
「你、你们怎么突然讲这种话……!」
只见她一张嘴开开合合,最后的部分已经含糊到无法听懂。然后,她颤抖着肩膀,一双眼睛瞪向遥与结。
「其实我们之前就在想了……」
「……我们还有社团活动要顾啊。」
遥与结两人的眼神毫不畏缩,因为她们有着极为正当的理由。在与相模那场短暂的和解大戏中,她们已经暗中让对方认同了社团活动优先于营委会。从她们说过的那句「我们会尽力配合」中,她们的企图也早已显露无遗。然后,因为相模,或者退一步说,我们决策组全体,通通都忽略了这点,所以她们的主张便产生了正当性。我们其实在当下就必须针对这点进行反驳。只要退让一步,对方便能以此为由,继续胁迫我们做出更多让步。
此时就该严正拒绝对方吧。这样的应对并没有错。企图不循正当程序胁迫对方同意要求的行为,是不能允许的。
我想确认决策组打算如何应对,而向巡学姐打了个眼神。巡学姐注意到我,便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相模。
巡学姐似乎决定交给相模处理。
当事人相模则是紧咬着她的下唇。
「但,这已经是决定好的事……」
过了许久,相模终于以快要听不见的声音做出回答,坚持住她的立场。遥与结看了相模一眼,然后转头环视四周。
她们两人互相打了个眼神,然后重新面向相模。
「但是啊,就算是已经决定好的事,如果那其实是不对的,就应该赶快修正啊。」
「果然还是需要重新仔细检讨吧。」
两人的语气,好像在念早就准备好的小抄。
不,不是好像,她们绝对早就预谋好了。
所以她们的座位才会坐在一起。意见相同的人们,理所当然地会想聚集在一起。若要施加压力,最快的方法就是依靠群众暴力。
只要在会议前或是会议进行中,于闲聊时吐露不满,或是暗中造谣,就能简单地挑起大家的反抗心。
她们对于相模以及决策组,应该有着抱怨不完的牢骚。在他人的底下做事,不可能没有任何不满。
造谣的效果就像是在做乘法计算,会以等比级数增幅上去。也可以称之为加乘作用。尽管每个人心中的不满只有一丁点,然而当它们聚在一起时,威力便不容小觑。总有一天,他们会产生自己是劝善惩恶的正义使者或革命斗士的错觉。
当得知有人和自己想法相似时,自己心中的愧疚便能获得正当化的理由。如果大家的想法都与自己一样,便能盲目地坚信自己的意见是正确的。
现在这个场面也是如此。
藉由明确表示出反对的主张,来唤起其他人的反响,动摇默默地抱持着不满的人的态度。与自己抱有相同意见的家伙们看在眼里,便会群起响应。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决策组需要展现出强烈的领导能力,完全推翻遥一伙人的意见。如同野生世界的规矩,决策组必须证明自己才是较强的一方。
如果是雪之下的话,她大概会这样做。就算不讲道理,也要马上推翻对方的主张。由比滨的话大概是笑着敷衍过去,一边打马虎眼,一边摸索交涉手段吧。总之,她们两人应该会思考能够打破现状的方法。
然而,在我们做出对策前,相模却先开了口。
「就算你们现在讲这种事……」
相模以微弱的声音喃喃自语。也许是因为心中的焦躁所至,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她以看起来像是昏倒般的姿势,虚弱地跌坐回身后的椅子。
大势已定。
身为决策组首领的相模表现出屈服的态度,会议事内响起一阵喧闹,如同水面扩散开来的波纹。
「骑马打仗果然很危险呢。」
耳边传来一声不知是谁的小声低语。大概不是遥或结,而是现场组的成员说的吧。又有其他人的话传了出来。
「比赛也快到了……」
「我们也没空帮忙准备服装啊。」
「如果受伤了,那谁要负责?」
如同星火燎原,意见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所有成员都开始自顾自地开
口抱怨,或是趁着这个机会聊天,事态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此时,在这陷入埋怨与疑问漩涡的会议室中,响起了几下清脆的掌声。
「好,大家注意这边!」
仔细一瞧,原来是巡学姐站了起来。
「大家的疑虑,我们都了解了。我们会认真思考解决办法。」
她做出宣言,希望能够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不愧是巡学姐,对于这种情况的处理方法已经驾轻就熟,反应也很快速。还是早点解散会议,趁火势蔓延之前赶紧扑灭火苗比较好。
虽然这场会议应该要早点解散的,但是因为巡学姐想要测试相模而默不作声,结果演变成现在的局面。是说我们也对相模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没办法对巡学姐抱怨就是……
「总之,请大家先进行其他的工作吧。」
巡学姐做出宣言,阻止话题继续发展。
然而,现场组的人只是继续小声地接头交耳。看来他们并不打算让话题就此结束。
一道道疑惑的视线,直盯着巡学姐瞧。
虽说遥与结的发言只不过是卖弄小聪明的找碴行为,但这并不能保证我的疑虑只是杞人忧天。
确保学生安全,的确是决策组该做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比赛将近的社团而言,我能理解他们对于安全层面多少有些敏感。
只是,若要这样说的话,不就连普通的体育课都不能上了吗……
走路就有可能撞墙,奔跑便有可能跌倒,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受伤。人生就是不断地受伤,以及伤害他人。
说是这样说,在这种时候搬出精神主义或原则主义也无济于事。现在若不提出足以让对方让步的意见,就没有办法散会。
现场组的人以眼神对我们施加压力。一双双带着不满、嘲笑和侮蔑的视线朝我们刺了过来。
在至今为止只是听命行事的他们眼中,决策组就是一群无法对重要议题做出明确指示的无能集团吧。明明对于鸡毛蒜皮的小事啰嗦的要命,重要时刻却无法发挥领导能力,根本是无能上司的完美范本。
但是,若一直这样被瞧不起,我们也是很困扰的。
对方如果一直抱持挑衅的态度,这边可是会跳出一位天生不服输的家伙喔。而且还是个优秀到不行的家伙。
一直将双手交于胸前,沉默不语的雪之下雪乃,静静地举起了她的手。
「雪之下同学,请说。」
被巡学姐点名,雪之下不作声地移开椅子,静静地起身。然后,移动至白板之前,将白板笔拿至手上。
「关于解决办法,我在这里提出几个有效的方案。」
在场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雪之下身上,想看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雪之下无视身后的视线,开始于白板上写字。
「第一点是成立救护组,接下来是寻求地方消防局的协助,以及对比赛规则的严格实行,严罚化,并设置监督人员。当然,这可能会需要一些人力……」
雪之下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于白板上书写。由于她看起来实在太过冷静,所有的人都惊讶到无法阖上自己的嘴。
雪之下书写了一阵子后,转头看了过来。
「是否能够麻烦学姐跟保健室老师商量设立救护组的事,以及以学校的名义正式向地方消防局申请协助?」
她看向巡学姐,对方便点了点头。
「没有问题。我会透过学生会向学校提出要求。」
雪之下立刻获得巡学姐的同意,便不给人任何提问的机会,继续往下说明。
「规则部分则是会做出明文规定,并事先通知参加人员,以及请老师们协助担任监督。如此一来,应该可以有效抑制危险行为的发生。」
说明条理井然,的确很有雪之下的风格。
现场组的成员们也开始一一仔细检讨雪之下提出的意见,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小声地讨论着。
「怎么办?」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
「可是啊……」
「对啊。」
他们的行为,与其说是意见的交换,应该更接近互相确认彼此的情绪吧。互相判读对方的语气,并且让自身融入现场氛围之中。
高情境的对话此起彼落,声音最后集中到了最先开口的遥与结身上。
然后,两人以眼神互相确认,这次换成结提心吊胆地举起她的手。
「但是,这又不能保证绝对不会受伤……」
对方似乎是胆怯了,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脚趾头,并不时偷看雪之下几眼。
雪之下就算与对方的视线对上,也绝对不会移开自己的视线,只是用她一双冷彻的眼神盯着对方。于是,结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就算如此,她并不打算住口,而是继续小声地呻吟着。
事情似乎变得无法单纯讲道理了。这就像是纠缠成一团的毛线,就算把它解开,过一阵子后又会卷回原本的状态。
对方本来就只是一群由决策组硬凑出来的团体。只要其中一个齿轮歪了,就会轻易瓦解。
沉默持续了许久。不,其实只有几秒钟吧。然而,现场的氛围已经足以让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虽然遥没有确认过时间,她却缓缓开口说道。
「时间差不多到了……」
因为她的一句话,其他成员也纷纷看了看时间。
「总、总之,解决方法已经有了,今天就到这边为止吧……」
由比滨拉了拉持续站着的雪之下的袖子。
「……也是呢。我们就以降低不确定性为目标继续努力吧。」
「那么,今天就暂时解散吧。各位辛苦了。啊,工作还没做完的人请留下来喔。」
巡学姐接着雪之下的话说道。她柔和的声音使现场的紧张感一瞬间和缓下来,只剩下一股轻松的气氛。
留下来继续工作的人们,身边也弥漫着一股慢吞吞的氛围。不过,遥与结则是快步离开现场。一些人也跟在她们的后面离开了会议室。由于他们手上捏着名为「不会对社团活动造成困扰」的把柄,我们也没办法责备他们。
留下来的同学们目送他们离开。决策组的成员们也叹了口气。
然而,那并不是因为放心而叹的气。不如说那更接近因为无奈而做的叹息。
问题比想像中更为根深柢固。
在因时间而结束的会议和工作之后,我们重新体认了「没有任何问题获待解决」的现况。
结果,决策组们今天似乎也只能卯尽全力加班了。
从剩余时间,愿意留下的人员,以及新增加的安全对策问题来看,我觉得根本不可能来得及。
由于人数减少了,我感受到从敞开窗户吹进来的凉爽秋风。
通风良好的职场(注46 原文「风通しが良い」」亦指组织内部公开透明,高层与低层沟通无碍、不隐瞒造假的企业文化。),应该是指人少的意思吧,我一边回头省视自己所待的血汗工作环境,心里一边想着。
× × ×
我一边进行进场拱门和立牌的制作,一边收集旗竿和绳子等器材,并拿出清单确认,在完成的工作项目上打勾。
虽然沉闷,但这是个看得见终点的工作,对我而言已经是种救赎。尤其是现在这种人力短缺的情况,更是如此。
问题在于撞上看不见终点的工作的时候。
工作清单的最下方,有着一行以手写加上的「千马战的安全管理」项目。
只要看着这行文字,我的眉头便会不自觉地皱在一起。
并不只有我,会议室内的决策组全体成员都是如此。
「那么,该怎么办呢……」
巡学姐一边呻吟着一边说道。似乎也正思考着相同的事情,双腕交于胸前扭动着脖子的由比滨叹了口气,放弃了思考。
「但是,我觉得已经没有比雪之下提出的意见更好的方法了……」
「的确是呢。老实说,如果他们连那样也没办法接受的话,我们大概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我同意由比滨的意见。雪之下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合理的解决办法,已经够让人敬佩了,如果还不能获得现场组那群家伙们的赞同的话,就已经不是是非曲直的问题了。
一连串问题的开端,是感情的纠葛。对于相模,以及决策组们的反感。
或许这理由会让人感觉幼稚,然而人的本质正是如此。人总是无可救药地无法掌控自己的感情,以至于时常发生感情失和,进而造成悲剧。
相模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喃喃自语。
「我是不是别当主任委员比较好……」
这句话其实稍微让我有点讶异。比起她至今为止所说过的话语,这句话甚至让我能够感受到她的真挚。理由是,她的口吻听起来并不像是对着其他人说,而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这句话并不带着期望他人认同自己的意图。
没人能够回应相模不经意吐出的这句话。
变得一片安静的会议室中,只能听见由比滨更换姿势时衣服摩擦的声音。
「…
…是啊。你辞掉也没关系,我们会想办法的。」
这句话以前也曾经听过,但不是由比滨所说,而是出自雪之下之口。
只是,这次的话并不像当时带有测试对方的语感。由比滨柔和的声音,让人感觉得到他在顾虑相模。
相模似乎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关心,露出一脸无奈的微笑。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无力了。
「……的确呢。」
「虽然现在情况很麻烦,但不代表之后就没机会了。我想他们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嗯……」
听了由比滨的话之后,相模无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头又低了下去。她肯定是不相信由比滨那些安慰的话。
相模已经放弃了。无论是继续担任主委,或是跟遥以及结和解的事。
如果这是本人的意愿,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原本相模就不拥有能够立于人上的资质。这是自校庆以来便明白的事。
这次我们所受的委托,是让运动会能够成功,以及针对相模想办法,使F班氛围恢复正常的两件事。
伤心的相模恐怕会安分上一阵子了。当然,也许过了一段时间,她又有可能为了将自己过去的行为正当化,而继续中伤他人。老实说,从她的性格来看,我认为她极有可能这么做。
即便如此,这还是能让相模安静上一段时间。
接下来,我们只要在相模辞去主委职务之后全力支援运动营委会,让运动会能够成功,就能够形式上地达成委托。虽然说不上是最好的做法,但能算是妥当了吧。这已经是我们能够办到的极限了。
正当我盘算着,突然响起了一声椅子的声响。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雪之下正在调整她的座椅位置。原本双手交于胸前闭着眼睛的她,伸展了她的背,然后眼睛笔直地盯着相模。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咦?」
相模抬起头来,做出一脸疑惑的表情。她似乎抓不到对方话里的意思。然而,雪之下毫不在意地继续接着说道。
「搞不好『之后』跟『总有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
雪之下的话语虽然冷冽带刺,但语气却是温柔的。正因如此,相模无法回话,只能默不作声。
「……」
如果对方语带挑衅,那么她也许还能回嘴。
然而,在难过的时候被人温柔对待,才是最让人感到痛苦的事。因为那便是将自己惨不忍睹的模样摊在众人目光下,证明自己是个令人怜悯的卑微存在,让大家发现,自己除了仰赖他人温柔以获得救赎之外,什么事也办不到。
对方若刻薄对待自己,便能将责任转嫁给对方,责怪对方的的不体谅,自己也会比较舒坦。
相模紧咬她的下唇。看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明辞任的决心,便知道她还割舍不下。但是,她也没有于第一时间表明自己要继续当,这表示她也非常清楚现况为何。
实际上,事情都到这步田地了,相模的去留对我们而言根本没有多大影响。若她真的走了,也只是单纯少了一人份的劳动力而已。事情已经恶化到无法依靠领导统御解决了。说明白点,这个委员会不需要身为主委的相模。
然而,就算她真的辞去主委,也无法解决问题。适合这样做的时机早就已经过了。
也许成员情绪的问题多少能够获得改善。如果对方的要求只是更为单纯的「我不爽相模」的话。
但是,因为他们搬出了莫名其妙的歪理,导致事态已经不再单纯,变得难以收拾。
安全管理和社团活动。
若他们认真觉得这些是问题,老早就该提出来了。他们只是以道理包装自己的仇恨,结果建构出一套不明所以的理论。
没有任何事物比起以源自情绪而成立的逻辑来得更棘手。例如这次的情况,他们是先做出不满相模以及决策组的结论,然后再架构能够推导出这个结论的逻辑。
就算能够完美驳倒对方的逻辑,只要对方尚未放下自己的情绪,那便于事无补。
而且,由于已经用理论将自己武装起来的缘故,他们更是无法轻易做出退让。情况若演变至如此,等在前方的只有永远无法结束的批斗大会。
「我……」
相模低着头,使劲从喉咙挤出声音,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打住。
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相模做出结论。
雪之下又将眼睛闭上,竖耳倾听,由比滨以认真的眼神注视着相模,我则是用手撑着脸颊,一边想着「指甲又该剪了啊——」等无关紧要的事,一边侧耳聆听。
只有一个人,做出了意外的举动。
巡学姐刻意清了清自己的喉咙,然后缓缓开口。
「我觉得相模做得很不错喔。」
「咦?」
相模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由比滨和雪之下似乎也受到惊吓,做出一模一样的反应。虽然这两个家伙的反应实在太过明显,不过也没有办法。一般而言,一个人在见过相模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后,根本不可能做出「做得很不错」的评价。
面对两人率直的反应,巡学姐似乎也慌了,急忙地一边摇着两只手,一边补充说明。
「啊,那个,嗯……虽然她的办事方法的确称不上是高明啦……但是,因为我也不是个能干的人,所以我很清楚相模有在努力喔。」
其实这也不意外啦。确实,巡学姐的实务能力只能算是中上,对于学生会之外的统率能力,也没有高到给人特别深的印象。
她自己似乎也很在意这件事,别开视线,并搔了搔自己的脸,试图掩饰自己的害羞。
「那个啦……我前面一届的学长姐们都太优秀了……像是阳乃学姐。」
雪之下听到她最后小声补上的人名,眯起了自己的双眼。
的确,雪之下阳乃的能力可谓超出规格之外,她不仅拥有异于常人的实务能力,看透他人里表,掌握人心的统率能力也是高到可怕。她不是能够拿来当作比较对象的人。
「大家老说我总是少根筋,我也觉得大家没有说错……啊哈哈,如果没有学生会的大家,我连一件事也办不好呢。」
话一说完,只见所有学生会的干部眼角闪烁着泪光,甚至还有人感动到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你们到底是有多爱戴巡学姐啦。
只是,如同干部们的反应一般,巡学姐的意思是,自己只是靠着偶然持有的个人魅力,而勉强坐上了会长的位置。换句话说,就是相模没有那种魅力的意思……算了,这点先放一边不谈。
「所以啊,我觉得相模做得很好喔。都已经努力到现在了,要不要再努力一下?」
巡学姐像是有些害臊地笑了笑。这样的举动完全符合她的可爱性格,让人感到充满魅力。
明明没有任何人积极地慰留相模,却只有巡学姐承认并赞许了相模的改变,并且希望相模能够继续担任主委。这正是她受到学生会干部的爱戴,并且担任学生会长至今的原因。
相模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这一瞬间,恐怕是她自校庆和运动会以来,第一次得到他人的认同吧。
巡学姐最后像是打预防针般,微笑着补上一句「你觉得呢」,相模便微微地点了头。
由比滨和学生会干部们看着这一幕,无不松了一口气。雪之下虽然没有到笑容满面的地步,但是表情也稍微变得和缓了。
只是,我不觉得这是一幕美丽的光景。
相模会因为她的抉择,而陷入更加痛苦难耐的处境吧。她的身上将会留下原本不必承受的伤痕。
温柔是一种毒药。原本治愈她的东西,现在将会反过来把她逼上窘境。为了避免继续承受伤害,逃跑明明也是个正确的选项,她却没有这么做。这和自愿担任人肉靶子的行为没有两样。就算一切顺利进行,以往的仇恨也不会消失。
我们早就知道,互殴不可能萌生友情。就算能够以好感掩饰恶意,也不代表恶意就会消失不见。好感将于不经意的一瞬间应声剥落,露出一脸的憎恨以及嫌恶。
所以,相模的决心和努力,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如果相模理解这点,并且依然做出觉悟,向前迈出一步。
那么,它就有意义了。
对于不理解而揭竿的反叛,面对大多数露出抵抗的尖牙。
我不会否定走上光荣孤立(注47 原意为十九世纪晚期英国追求的外交政策,指不干预欧洲大陆事务。)之路的人。所以,我不会否定那幕以温柔打造出的恐怖光景,不会否定相模的决定。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
所以我决定保留自己心中的判断,并将话题继续下去。
原本我就没有可以阻挠相模决心的权力。也没有向对方提出忠告的义务。相模也没有寻求我的意见。
相模已经做出决定了。主任委员不会换人。那么,我们必须决定之后的方针,并且将具体措施记录下来。
对于我提出的问题,雪之下马上做出反应。
「我们没有让步的理由,所以只能请对
方让步了。」
这家伙还是一样帅气啊。这是尊重相模回答的行事方针。在对立已经造成,并且我方的让步不被对方接受的情况下,剩下的路只有打垮对方一途。我也同意雪之下的方针。
「但是……」
相模听了雪之下的话,稍稍皱起了眉头。由于刚刚才表明过决心,现在的相模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巡学姐接着雪之下的话继续说道。
「要怎么使对方让步呢?」
这才是重点。我和雪之下都还没确立具体的做法。我沉思了一会,这时由比滨畏缩地举起了手,我便轻轻点头,催促她说说看。
「说、说服对方……之类的?」
由比滨像是没有自信的说道。要说的话,这的确是最基本的方法。然而,就现状而言,我不觉得这手段能够产生效果。
「我们都讲得够多了,对方还不是这个样子……」
至目前为止,我们已经不知道啰嗦过几次了,也排了班表,甚至还为了配合现场组的人而对班表做出调整。
让步和妥协都做了,结果却是这种惨样。一路见证过来的巡学姐也赞同我的意见,大大地点了头。
「是啊。而且还有大家干劲的问题……如果一直啰嗦的话,搞不好大家会更加失去干劲,这样我们可更困扰了。」
巡学姐一这样说,由比滨似乎也理解了,又「嗯——」的一声双手抱胸,摆出一脸困扰的样子。
干劲这个字眼实在让我不能释怀。他们到底哪里有干劲了。
我没有要偏袒相模,也不想把遥与结视作同伴。
因为两边都不是正确的,所以,一切有必要重新开始。
「……干脆解散整个现场组好了。然后重新招集一批新的成员。」
我半开玩笑的说了这句话。也就是说,我有一半是认真的。
只要事情一变复杂,那么接下来怎么做都没用了。如果我们没有罢手的打算,那么对方罢手就好了。简单至极的理论。而且,比起遗留祸根,倒不如从零开始,我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唔。时间上也许会来不急呢。」
巡学姐的额头冒出皱纹,眉头也皱了起来。虽然就剩余天数而言,我们还有些许时间,但是星期六日又不上工,另外也如巡学姐所说,若从头开始募集成员,时间可能会不够。我很清楚这样的做法并不现实。只是,光靠现在的成员,一样没有办法赶在运动会前完成所有工作。
雪之下突然开口。
「看来有必要补充新的战力呢。虽说如此,也不能所有工作项目都增加人手,如果不把将范围缩小至几个特定项目,以纯粹协助的形式进行的话,便不够实际。」
「也就是说,针对我们自己的战力补充吗?」
我一说,雪之下便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将手靠在下巴上。
「是的。可以想成这是为了追回我们因支援现场组所延迟的工作进度。」
若是如此,那么就算能够征招到新的的战力,既存战力的运用仍然是个问题。
一旁听着的由比滨像是想到什么,突然伸出她的手指。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思考运用现有人力的方法呢。」
「但是,我觉得他们一定不会配合的……」
相模像是感到抱歉地说道。
「我们也被对方掌握了『人手不足』这个最大的弱点呢。」
雪之下叹了一口气,像是感到为难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弱点,吗。
的确是这样。若不能将战力整批换掉,那么现场组的配合就成了绝对必要的条件。如果条件无法达成,我们就什么力也使不上。
换句话说,运动会成功与否的关键掌握在他们手中。
正因如此,对方的态度才能这么强硬。
他们清楚只要自己不干,整件事就没有办法进行,便用「不然我不干啰,这样好吗」这种话来威胁我们。而且,这并不是只有一个或两个人的做为。那两个家伙统一了与她们较亲近的伙伴们的想法,并且把这种气氛扩散至整个现场组。
如果他们大肆张扬自己绝对强者的立场,摆弄数量优势的话。
那么他们就是我的敌人。
我们不做让步,她们便不配合。态度就是如此傲慢。当自己是老几啊。我还不是辛苦地做牛做马,为什么你们可以在那口无遮拦为所欲为呢?瞧不起人吗?不要小看中阶主管啊。
我讨厌正义不得伸张,痛恨不讲道理的人。我也讨厌替这些行为找藉口,做出妥协的自己。
对方若不讲道理,我们就更不讲道理。若不合理的事能被大家接受,那么还有谁要讲道理。
他们已经把运动会本身当成人质。他们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以行动表达,如果不听他们的话,就要令运动会的准备工作停摆。先不论他们是否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局面已经如此。
那么,必须采取的手段只有一个。
「我们也使用相同的手法吧。」
「什么意思?」
由比滨微微歪着头望向我。
「简单来说,这是我们与现场组间争夺主导权的战争啦。对方以罢工,或者说是旷工(sabotage)的手段来威胁我们同意要求,把运动会本身当成人质了。」
「……浓汤(potage)。」
不知为何,由比滨只复诵了整个词的后半部分。虽然她摆出一脸艰涩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有在思考,不过这家伙绝对有听没有懂啦……sabotage可跟玉米或马铃薯无关,附带一提,跟乡愁也没有关系。虽然发音很像,但是意思完全不同喔。
由比滨整个人愣在原地,另一方面,雪之下则是皱着眉头看向我。怎么啦,讨厌别人拐弯抹角?
「具体而言?」
我以脑中突然浮现的名词回答了她的问题。
「就是叫做相互保证毁灭的东西啦。」
雪之下似乎只靠这句话就看穿我的意图,瞪大眼睛直盯着我瞧,然后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无可救药……真亏你想得出这个办法呢。到底该说你是正大光明的卑鄙小人,还是心术不良到让人佩服的地步……」
「这是在夸奖我吗?」
我不加思索地问道,雪之下听了更是瞠目结舌,一双眼睛眨啊眨的。
「咦,听起来不像吗?」
「完全不像……」
我一回嘴,雪之下便一改态度,摆出一脸愉悦的表情。
「我想也是。因为我的确没在夸你。」
果然。我还以为她只是如往常一样不会夸人而已。习惯果然是件可怕的事呢。不过,表面上装作夸奖别人,却暗地里将上对方一军,这孩子损人的技巧倒是成长许多。如果这份成长能够用在其他部分就好了……我绝对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但还是在心中咒骂了对方一顿,雪之下便轻声笑了起来。
「不过……是个不错的伎俩呢。」
雪之下的脸上浮现好胜的笑容。果然,比起防守,攻击比较符合雪之下的性格。
「若决定如此的话,就有一些事前准备得做了呢……」
喃喃自语着的雪之下又将手放在下巴,集中注意力开始思考。我差点因为她的笑容而心动了啊,这家伙果然很恐怖……
她一脸高兴地盘算着计谋固然可怕,但是光靠一个名词就能推论出我的想法更是可怕。事实上,其他人似乎都还搞不清楚状况,对于我和雪之下的互动感到困惑的样子。
「比企谷同学,能够请你说明吗?」
被巡学姐一问,我转身面向她。
「我的意思是,我们也把他们的运动会当成人质。」
「啊?」
相模感觉像是有些瞧不起人,以一脸讶异的表情望向我。这家伙真是令人不爽……你的语气超烦的啦。
然而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跑去巡学姐耳边偷偷说完后,再对着相模说「才不告诉逆咧~」,这是小学生才会做的行为。那可是非常惹人生厌,而且非常令人受伤的……不想让我听见,就不要故意在我的面前讲悄悄话啊,小学生做的事实在是鬼畜到令人不敢领教。
我也已经不是小学生了。现在可是个堂堂正正的高中生。所以,我摆出一副卖弄小聪明的样子,故意以复杂的方式做出说明。我才不爽老老实实地向她全盘托出呢。
「向她们明确表示『我们会把你们期待已久的运动会全部夺走然后糟蹋掉,如果你们不在乎的话就放马过来』的意思啦。」
只不过,我的话好像太过迂回,似乎没有完全传达给对方,不仅相模,连巡学姐也是一睑呆愣。附带一提,由比滨果然也是在一旁呆愣着。
巡学姐和相模互相望了望,以表情询问对方「你知道他在讲什么吗」。巡学姐摆出一脸困扰的表情,相模则大概是因为自尊的关系而不愿开口提问。
然后,只有一个人往前踏出一步。
「……所、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由比滨拉了拉我的袖子。不,你这样抓
我袖子的行为会莫名地让我害羞,可以拜托你别再这么做了吗……我感到一阵害臊,便摆动自己的身体,一边温柔甩开对方的手,一边做出说明。
「他们若暗中要求我们换掉相模,那我们也要求对方退出。如果对方仗着人多势众,那我们拿出比她们还硬的后台就行了。」
她们若要摆弄名为庞大势力的宝剑,我们也挥舞同一把剑吧。对方若架着数字上的优势攻击而来,我们也拿起同一把刀砍回去吧。
若说得更明白点。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再简单不过了。」
我补上最后一句,由比滨便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原、原来如此……我懂了!好像……」
由比滨的话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来越无力。
也罢,这种事不实际干过一次,大概也不好理解。我叫了已经整理好思绪的雪之下,向她确认实际的作战计画。
我平淡地确认完该做的事,向大家说明会议上的基本方针,并和大家一起讨论所需要的对策。虽然这算不上什么浩大的工程,但是准备小道具之类的工作也是不可欠缺的。
我全部说明完毕后,巡学姐便「哇——」的一声表达她的佩服。然后张大双眼注视着我。
「……咦,怎么了吗?」
因为对方直盯着自己瞧,我开口询问巡学姐,但她只是摇了摇头。
「不,没事……比企谷同学,你果然很差劲呢。」
然后,她露出一脸恶作剧般的微笑。
× × ×
我们一边针对下次的会议进行准备,另一方面也得兼顾其他工作。先不论委员会内部的分裂,决策组若不同时进行现场组的作业,运动会便没有办法顺利进行。
隔天,我们进行了悬案已久的,压轴比赛的讨论。
主要的课题有两项。
第一个是千马战的服装。我们必须想出削减成本的方法,以及缩减作业量的点子。
关于这点,我前几天和材木座通过简讯后,已经大概有了想法。
放学后,我于会议开始之前迅速展开行动。
若不这样做的话,目标就会回家去了。我为了搭话而往目标的所在位置移动,正好,她才刚刚收拾完书包,并把其背至肩上。
她懒散地踏出一步,一头略带蓝色的黑长直发便开始摇曳。令人意外地,绑在她头上的东西,是手工制作的发束。
川崎沙希如同往常一般,散发出一股懒散的气息。一双看来像是老大不高兴而眯起的眼睛,已经望向教室的出入口。
我悄悄地靠到川崎的身边,却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
要怎么打招呼呢,「嗨」吗?感觉爽朗到有点恶心……我也没和她熟到能够用「哟」打招呼。「那个」或是「欸」等等好像比较没问题。可是,这样好像会给人一种已经忘记对方名字的感觉。直呼「川崎」风险又有点高。我其实不大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姓川崎。而且,川崎的崎有时念作saki,有时又念作zaki。那个实在很容易搞混呢。拜托文部省把读音统一一下吧。
我于脑内深思熟虑,一不小心发出了「嗯——」的呢喃声,害得川崎察觉到我。
「……呀!」
川崎和我一对上眼,像是受到惊吓般地发出惨叫,往后退了好几步,瞠目结舌的样子宛如碰上忍者的人,几乎要大声喊出「忍者?怎么是忍者?」不,你也太夸张了吧……
似乎是对于自己的反应感到害羞,川崎红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我。
「……干么。」
「啊,那个。」
被这样盯着瞧,我也一下子搭不上话了。这孩子怎么这么恐怖……不过,从刚刚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喔,嗯。我一边如此说服自己,一边寻找派得上用场的话题。
「你要回家了?」
我开口一问,川崎便愣住了。然后,她撇开自己的脸,小声地回答。
「……对、对啦。」
「是吗?」
「……嗯。」
川崎回答完毕,默默地玩起自己的袖子,不愿往我看来。虽然如此,她似乎也没有结束对话的打算,安静地留在原地。
哎呀,这是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呢。老实说,我觉得这段对话根本没办法继续!
原来平时都是身边的人在帮忙找话题呢……我于心中深深表达感激之意。因为彼此都默不作声,这让我感到有些扭捏。这股氛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一直这样沉默下去也不好,我只好小声咕哝着「是吗,你要回家啦,是喔……」这种让自己不舒服到极点的自言自语。川崎似乎是在顾虑我,稍微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说道:
「你、你不是有事要找我?」
「啊——没错没错。你接下来有空吗?」
多亏了川崎主动开口提问,我也比较方便说下去,终于把话题拉回正轨。
川崎被我一问,先停下来想了一会,然后又将脸别开。接着,她用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音回答。
「………………是,有啦。」
是吗,太好了。因为她还有打工和补习和家里的事情,也算是个大忙人,所以我本来很担心她不会答应。
不过,这样我就比较方便拜托她事情了。只是,因为不是件轻松的差事,所以拜托对方时态度可不能随便。我摆出比起平时更为真挚的态度,清了清嗓子后开口说道。
「……能帮忙做衣服吗?」
然后,我们之间陷入一片沉默,仿佛时间停止。
川崎呆愣地张大嘴巴,不停眨着眼睛,过了几秒后才终于理解我在说什么。
「……咦?我、我吗?你、你的衣服?那、那是,什么意思……」
她似乎是慌了,两只手不停的动来动去。
看来我似乎没把话讲完整。本来还想得到对方的允诺后再做详细说明的。我急忙做出补充。
「不、不是我的啦。要用在运动会比赛项目上的啦。没有要全交给你做,你只要教会大家做法就可以了。」
「——啊,运动会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川崎深深的吐了口气,似乎是放下心来了。
「说起来,你好像是委员会的人嘛。」
与刚刚的表情截然不同,川崎又回到平时懒洋洋的样子,开口说道。不过,运动会营运委员会并不是个醒目的组织,照理来说,除了相关人员以外应该不会知道才对。
「原来你知道喔。」
我问道,川崎便一脸平静地回答。
「我从大志那听到的。」
看来之前和小町聊天的内容已经传开来了。妹妹的情报扩散能力还真可怕。能把这种事情拿来当聊天话题的川崎姐弟也很可怕。你们是为什么要聊这种东西啦。
「真不愧是弟控……」
我颤抖着说道,正望着完全不同方向的川崎突然回头看向我。
「揍你喔。」
「对、对不起。」
和着超有威压感的嗓音,对方以一双锐利的眼神瞪向我,我便不自觉地老实道歉。这家伙只要扯上弟弟的事便经不起人家开玩笑,有够可怕。主要是那恋弟情结的程度,真的很可怕。
川崎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伸手拨开落在肩上的长发。
「委员会吗……我之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真亏你能够接下这么麻烦的工作。」
「那算是我们社团活动的一部分。」
「哼——……」
我边叹气边做出回答,川崎也没劲地答腔后,两人之间的对话就这样断掉了。川崎似乎是受不了这股沉默,开始玩弄起自己的发尾。然后,眼睛持续盯着自己的手,以一如往常的无精打采腔调说道。
「……理由只有那个?
「啊?哪会有什么其他理由。」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川崎便轻轻闭上她的双眼。
「是吗……」
明明是她自己先开口问的,回话语气听起来却像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我对于她提问的理由感到好奇,所以这次换成我开口问道。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我无法理解而已。」
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人是没有办法真正互相理解的。川崎居然懂得这个道理,我认为值得评价。
最重要的是,川崎要是真的理解了什么,我可是很困扰的。
明明原因和理由只有我自己知道,别人却装出一脸能够理解的样子,这可让我受不了。我可没有寻求别人的理解或是答案。
我突然注意到话题因为川崎的提问而有些离题,于是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
「啊,那么关于服装……」
「是没差啦。好吧。反正我最近也没打工,很闲。」
这次川崎马上做出回答。
「这样吗,谢啦……那么,麻烦你一个小时后过来会议室。」
川崎一听,像是吓了一跳,突然睁开眼睛。
「等一下,今天吗?」
「咦,对啊。你不是说有时间吗?」
「是没错啦……唉,没差,我知道了。」
川崎放弃争论,深深吐了一口气,勉勉强强地回答。也是啦,突然就叫人当天立刻上工,的确是有点狠。不过,我们也没有时间了。虽然很对不住,但是也只能麻烦她了。
「不好意思啦。下次会答谢你的。」
「……不用啦。」
我可是难得这么认真地想答谢一个人,然而川崎只是撇开她的脸。
× × ×
川崎决定先去消磨一下时间,我与她道别后,动身前往会议室。
主要成员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主任委员的相模、巡学姐、雪之下和由比滨,还有学生会的干部们。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选出『倒竿比赛』的大将。
关于这件事,叶山已经是白组大将最有力的人选了。虽然还得看交涉的结果,不过叶山的性格便是不会弃人于不顾,所以他不会拒绝这份请求。之前闹剧似的柔道大赛、校庆,还有这次说服相模担任主委时,他的出手帮忙都证明了这点。若是如此,剩下的事就只有决定红组的大将。
接下来,若是倒竿比赛的事,便不能少了这位大师的帮忙。
专任顾问,海老名姬菜堂堂登场。
「哈啰哈啰~」
伴随着莫名其妙的招呼语,海老名悠然走进会议室。
「姬菜,嗨啰——!」
海老名对着打招呼的由比滨挥了挥手,然后找了个附近的位子坐了下来。巡学姐马上开口向她表示答谢。
「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不会不会。今天是要决定『倒竿比赛』的大将吗?」
海老名对着巡学姐回了一个微笑,然后看向雪之下,马上进入正题。
「是的。白组的人选,确定是叶山同学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会以委员会的身分正式向对方拜托。」
雪之下向对方确认,海老名便点了点头。
「嗯,没什么问题啊?不过隼人同学不知道会不会答应就是了。」
「叶、叶山同学不答应吗?」
相模大感意外地问道,海老名便摆了个暧昧的笑容。
「嗯——我是觉得他会答应啦。只是没亲口问之前不敢确定而已。」
「叶山会答应吧。」
我一开口,海老名的镜片便突然发光,她往前探出身体,嘴角的口水也闪烁着光芒。
「哎哟,这该不会是所谓的信赖感……」
「才不是咧……」
我一半感到不舒服,另一半则是感到无奈,以合起来100%的拒绝态度回答对方。没错,我心中可没有半点那一类的感情,甚至还可以说是完全反过来了。
我认为叶山隼人的个性,是倾向于希望所有事情都能和平解决。所以他才会拥有「圣人领域」那种谜样的能力。
换句话说,他是避事主义者。所以大部分的要求他都会接受。
不过,这种事情并没有特别向海老名解释的需要。而且她的眼睛还在持续闪烁着光芒,超恐怖的。
我搬出之前叶山说过的话,打算结束这话题。
「他之前都问过我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了,所以会答应吧。」
雪之下听了便点点头。
「已经抓到他的话柄了呢。」
等等,这用词有点不太好……怎么听起来像是我摆了叶山一道?
但是,雪之下不给我任何订正的时间,继续往下说。
「那么事情就好办了。由比滨同学,你今天能够帮忙联络一下对方吗?」
「OK——」
由比滨马上拿出手机开始打简讯。总之,只要这条热线还存在,叶山可以说是确定成为白组的大将了。
事情到目前为止都还在掌握之中。问题是接下来的部分。
雪之下将交叉于胸前的手换边,低头看向桌面。桌上摆着的,是学生会干部们制作的红白组别学生名单。
「接下来是红组的人选呢……」
雪之下一边细心确认着学生名单,一边喃喃自语,我则是于一旁随便看个两眼,一边开口说道。
「毕竟要跟白组大将打对台,最好选择能够跟叶山相称的人呢。」
这是全校男同学都要参加的压轴项目。大将由拥有人望以及知名度的家伙担任比较好。就这点而言,叶山毫无疑问是适合这个位置的人。要找出能和他批敌的人物,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正当我思考着,某人突然精神百倍地举手答有。原来是海老名。她自顾自地开始说话,激烈的鼻息让眼镜都结上一层雾。
「比企谷同学的平衡度很好喔!攻与受的平衡度!」
哈哈哈,才怪。
我在心中干笑了几声。总之,海老名先放着不管吧。
「学校里还有跟叶山相似的家伙吗?」
我对于校园的事情不大熟悉,或者该说是不感兴趣,所以只好望向比较清楚这类事情的人。眼前的由比滨一边思考着,一边开口说道。
「跟叶山一样显眼的人……户部?」
「那个与其说是显眼,不如说是碍眼吧。」
雪之下不加思索地回答。你也太过分啰……
户部确实是如垃圾一般无可救药的家伙,但他并不坏啊?你看,他不是愿意当我的代罪羔羊(强制)。
只是,若要将户部与叶山相比的话,水平便稍显低落。而且看一看学生名单,这家伙居然是白组。搞什么鬼,户部根本派不上用场嘛。
其他红组的人的话……
我眼睛扫过学生名单,发现一个有点印象的名字。材木座义辉……若是论显眼的话,就坏的意思而言,是没人比他还要显眼了。能跟他抗衡的,大概只有天皇巨星超人(注48 漫画《行运超人》里的角色。)。
不过,若将材木座与叶山相比,便能发现材木座缺少的东西太多了,主要是常识等东西。所以我删除了材木座这个选项。可以的话,实在也想将他从我的记忆里删除。
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适合的人,只能一直默默地望着学生名单。这时,同样一直盯着学生名单瞧的相模开口了。
「学姐,请问三年级呢?」
巡学姐听到后微微歪头。
「嗯——三年级的学生们都很沉稳呢……叶山同学类型的人,我想不大到耶。」
若从叶山的杰出表现来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长相、才智,以及性格都不错,运动又颇在行,人望又高,要是还能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那谁有办法受得了。和明明号称十年才有一瓶的逸品,却每年狂出的薄○莱新酒不一样,他可是货真价实的逸才。
就算不管叶山这个人如何,我们也得承认他的能力很强。
若三年级里找不到类似叶山的人,我们就要考虑找一年级的同学,不过考量到一年级学生一般而言知名度并不高,这个选项大概也得排除在外。
我感到无计可施,正抱头呻吟着的时候,由比滨像是想到了什么,敲了一下手掌。
「啊,隼人同学也有担任社团的社长,那我们选另一个社长出来担任红组大将,让两个社长进行对决的话的话,不就能够炒热气氛了吗?」
「社长对决吗……」
原来如此。若是依照共同的主题来决定大将人选的话,就算某一方再不适合担任大将,整体看来也会比较自然。社长的头衔,应该能让两人看起来较为相称。
不愧是由比滨。荡妇可不是当假的,擅长炒热气氛的企划力实在优秀。
雪之下也佩服地点了点头,拿起学生名单。
「这主意不错呢。红组里担任社长的同学……」
「田径社、桌球社、网球社……」
巡学姐一边点着头,一边逐项检查名单中备注栏上记载的情报。
「在这之中,与叶山相称的同学……」
相模也一面喃喃自语,眼睛一面逐项扫过名单内容,将名单上的所有名字全部检查一遍。这时,由比滨突然高声说道。
「啊,小彩是红组嘛。」
「户、户冢吗!」
我因为听见意想不到的名字,内心动摇不已。
海老名无视我的反应,表示了她的赞同。
「喔——原来如此。户冢同学在校庆时也跟隼人同学演过对手戏,他们两个人配对感觉还不错呢。」
可以拜托你不要用配对这种说法吗?搞得我很想全力反对了喔。
「不,户冢不适合吧……」
我故作镇定地说道,然而由比滨却歪了歪她的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一想像户冢被一群男生围攻的样子,我就寒毛直竖。咕,到底是谁把户冢分到红组的,分类帽吗?要是户冢遭遇危险的话该怎么办?你去旁边负责大叫「葛来分多————!」就够了!
不过,这个想法要是真的说出口,老实说还满恶心的。不如说,会在脑内想像这种事,就已经够恶心了。
所以,我捏造了另一个还算像样的藉口。
「啊——那个啦,户冢要是受伤的话该怎么办,网球社的实力已经够弱了。」
如果户冢因为倒竿比赛而受伤,导致无法参加社团活动的话,我就只能负起责任加入网球社,填补网球社因户冢缺席而造成的损失了……等等?这好像不赖耶。如果我能跟户冢一起打球的话,别说是fifteen-love(注49 网球比赛中,分数的0念作「love」。)了,搞不好还会就这样fall in love。不,不可能吧。不可能吗?
正当我一边呻吟一边思考着,这时巡学姐露出一脸苦笑,直盯着我的脸看。
「比企谷同学,你的理由可是和现场组的同学们一模一样喔?」
「呜……的、的确是呢。」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感情用事吧。就算是冷静如我,都会变成跟遥以及结同样等级的思考模式,可见户冢实在是个可怕的孩子。
不过,感情至上论本来就不是一种有逻辑的理论啦,所以我的感情当然连三分之一也没传达出去。神剑闯江湖的片尾曲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也就是说,只要我灌注三倍的爱情,就有办法传达出去啰?讨厌啦超合逻辑的!我果然是天才!
……白痴吗。我在心里做出反省,同时由比滨也一脸无奈的开口说道:
「话说你也担心过头了吧,小彩好歹是个男生喔。」
「而且,我们也已经为了这点而把规则改严,并采取安全措施了。」
雪之下的话虽然有道理,但这也表示,不把规则改严,就有可能会有人企图违反规则。果然还是令人担忧……我心里感到一阵不安,不自觉地开口:
「但不是绝对吧?」
「比、比企谷同学?你喔——」
巡学姐鼓起脸颊轻声责备。我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柔和下来了。正当我因为巡学姐的巡巡效果(主要效果为治疗以及帮助放松,另外附加大姐姐属性)而平静下来,这时从海老名口中吐出了关键性的一句话。
「而且,所有的组员都会守护好自己组的大将,所以应该不用太过担心吧?」
……守护?我守护户冢?我是户冢的骑士?原来如此。赞,非常赞。就是这样。就决定是这样吧。快给我一个按赞钮。
「这么说的话也是啦……」
我勉为其难地表示同意,于是雪之下拿起学生名单敲了几下桌面,做出结论。
「那么,就决定拜托户冢啰。」
「赞成!」
由比滨爽朗地说道。其他成员似乎也都表示赞同,现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拍手声。
这时,有人「咚咚」地敲了几下门。
看来如同之前的约定,应该是川崎来了。
之后,只要我们依照川崎的指导决定服装设计,一直无法顺利进行的压轴比赛议题,便能宣告解决。
如此一来,所有的准备都完成了。
来吧,反抗的时间到了。
One dayMobile talk Hachiman&Yui
由比滨结衣
嗨啰——(=°ω゚)ノ!你跟中二联络了吗(·_˙;??
比企谷八幡
联了
由比滨结衣
∑(゚Д゚|||)两个字?
有够短!
比企谷八幡
够传达意思了吧。
由比滨结衣
有更好的传达法吧((((;゚Д゚))))))
还有,至少也用个表情符号吧>_<
这样看起来很像在生气……(._.)
比企谷八幡
我联络了(^V^)
这样吗?
由比滨结衣
好恶
比企谷八幡
喂,你别给我只打两个字。
*One dayMobile talk Hachiman and Y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