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卷 ⑤ 综上所述,比企谷八幡有股预感

午休时教室里的人比起平时还多上许多。出去买午餐的家伙们一个一个接着回来。

我也是其中一人。

我从纸袋拿出面包,摆在桌上。平时我会在更有开放感的地方吃午餐,但是今天可没有办法这么做。

窗户上的水滴滑落,雨点打在阳台的扶手上。

早上开始下起的雨势不增强也不转停,只是持续落下等量的雨滴。我看着这场要下不下的雨,不自觉地感到一股凉意。

只是,教室里的氛围,比这场雨更为寒冷。

从教室前方传来的湿冷氛围,让人不禁以为风雨是否吹进室内了。

看来悲剧相模剧场今天也正绝赞营业中。从我这略靠前方的座位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目前剧场正上映新的节目:『因为在意的人的一句话而突然当上运动会营委可是又突然跳出讨厌的人还被对方说三道四根本超可怜啊,人家』的开幕公演。标题有够长。这是要怎么略称啦。

演员为刻意做出阴郁表情的相模,坐在他对面的班上女生,以及像是顾虑相模而站在她身旁的另一位女生。

「然后,对方就拐弯抹角地叫我不要干了……」

「什么啊,太过分了吧?」

一瞬之间,我的肌肤感觉到几道视线往自己瞧了过来。哎呀哎呀,不要这样盯着我看啊,会害我以为你喜欢我啦。

能够察觉嘲笑和侮蔑眼光的技能,可是独行侠的标准配备。独行侠乃与全世界为敌之存在,日常生活本身即为战场,为了守护自己的生命以及精神,而得以习得此一技能。道理跟武术高手能够察觉人的气息与杀气是一样的。又好像有些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吗?

只要事先得知讯息,就能做好防御架式。外头正好下着的雨也是同样一回事。只要知道会下雨,准备一把伞并非难事。虽然就算撑着伞还是有可能淋湿啦。

「虽然事情没有处理得很好是人家的错啦,但是啊——」

「才不是那样呢,错得明明就是——」

小相模低气压现正发威中,而且势力持续增强,像是企图扩张受灾区域至其他地方,开始袭击路过的人们。

「哇——塞——雨超夸张的啊。福利社前面的地板根本超级湿的。」

遭受袭击的对象是户部。看来他大概是打赌输了,所以负责帮大家买午餐,只见他手上捧着满满的面包。

他态度如平时一般轻浮,一路过教室前方,便被低气压卷入。

「欸,户部同学。你有听说那件事吗?」

「咦,什么什么,怎么了?」

户部上前聆听,手上装满面包的纸袋发出摩擦声响。那个女生将脸伸向户部的耳旁……咦?户部你的脸有点红喔,难不成对方是在说什么「其实我喜欢户部」等根本无所谓的话?这该死的家伙……

正当我以带着杀意的直死之魔眼(注39 《月姬》中出现的特殊能力,能看见事物的死亡。)用力瞪着户部,他突然大大地往后一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呜哇,果然是这样,比企鹅真的太夸张了——」

「喂、喂!户部同学,声音太大了啦……」

我还以为剧场版户部爱情故事就要突然上演,但看来不用担心,因为话题的内容果然还是我。身为话题的中心人物,我也太受大家欢迎了吧。

「抱歉——不过比企鹅还真的很离谱说,都不会跟人配合一下捏——」

鸣,又在那里翻之前的旧帐……同样的东西一直聊一直聊一直聊你们不会烦喔……算了,人只要闯过一次祸,便会被其他人无止尽地鞭尸到永远,所以这也没有办法。但是,一直重复讲同一个话题的人,可是会被讨厌的喔?

户部似乎打算加入她们的谈话,将纸袋放到桌上。

……这样好吗。那不是别人拜托你买的午餐吗?

正当我这样想时,果然不出所料。

一阵喀哒喀哒,指甲敲击桌面的声音响起。看起来有一波超高气压,正朝着低气压的中心突进。

我往后一瞧,只见三浦一脸不悦。她瞪大的一双瞳孔之中,仿佛能够看见猛烈燃烧的火焰。所以才说你很可怕啊……

「欸、欸——!户部,快点快点——」

由比滨察觉到三浦的不耐烦,赶紧向户部挥了挥手。注意到她的户部也马上挥手示意。

「啊,我马上去——抱歉啦,别人在叫我了,所以我先走啰——」

「啊,喔。」

低气压团意外地就这样释放了户部。到底是因为诉苦的对象不是户部也没差,还是因为她看见了户部背后的三浦而回避了呢?大概两者皆是吧。只是,这样的态度反而更容易让三浦不开心。

「抱歉啦——」

户部边说着,边把面包一个个放至桌上排列好。叶山一伙人之中有人出声答谢,有人则是问候「辛苦了」,唯有三浦一人看似不甚愉悦,眯起她的双眼。

「太慢了。」

虽然三浦毫不隐藏自己的烦躁,但是当她伸手开始挑选面包,心情似乎又逐渐平复了。她拿起巧克力螺旋面包,一脸好强地「哼哼」笑了两声。她大概只是肚子饿了吧?

然而,我也不能一直在旁边偷看。这下由比滨不是也在意起我来,频频往这边瞧了?

还是赶快吃完午餐,早点躲进图书馆吧。

×  ×  ×

我走出教室,午休时的走廊上喧闹不已。

大概是我不常从事室外活动的关系吧,总感觉今天比起平时还要来得喧嚣。虽然没有夸张到能够看见不识相的家伙在走廊上玩躲猫猫,然而从来往的学生身上,还是能感受到他们散发出的活泼生气。

当我经过所有二年级的教室门口,都能感受到一道道的眼神黏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学生们都在强忍笑意,而那股笑意混合着一股阴湿的氛围传来,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比这更让人感到不快。

一个人只要当过一次标靶,大家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对着他实弹射击,看来这间学校的学生们全都带有这种偏差思想。受人瞩目即是罪恶,而这种罪恶是必须全力歧视的对象。

若是陷入这种状况,最重要的是不能开口求饶,不能折腰屈服。只要不承认败北,就不算是败北,不把问题视为问题,就不是问题。

承认败北的瞬间,所有攻击便会从四面八方卯尽全力而来。当胜者为王成为既定观念,败者便必然成为罪恶。打击罪恶,则是所有人民应尽之义务。

这就是学校社会所定下的游戏规则。

位于校园阶级下层的人,失败过的人,遭受排挤的人,全都活该被攻击。所谓的学校,就是永远缺席审判(注40 在被告人缺席的情况下进行的审判,告诉人的意见往往能够全数获得采纳。)的法庭。

全员皆为原告,同时也是被告。检方、律师、陪审团也由全员来当。然后,做出判决的法官,也是全员担任。如此一来,大家便被「大家」这个观念给持续束缚住。

能够从中获得解脱的日子,恐怕不会来临。

搞不好,那些现实充们之所以会到处找人出游,就是为了避免出席所谓的缺席审判。我越来越觉得,这其实是他们预防自己被人背地里说坏话的对策。

我无视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持续前进,偶尔回头瞪人做出威吓行为,来到了一楼的自动贩卖机前。去图书馆之前,得先来罐饭后的咖啡。

正当我不加思索地伸手按下按钮,背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看来有人和我一样想买罐饮料。

我从取物口拿出M罐,马上退至一旁。对于不挡他人路这点,我可是非常有自信。

但是,脚步声却停了下来,没有前进的打算。

怎么回事,对方连一步都不想靠近我吗?我转头看了看对方。

结果映入眼中的,是叶山隼人看似有些困扰的一脸苦笑。

叶山确认完我没有吭上半声的打算,对我轻轻点了头,然后走向贩卖机。他的手指在按钮之间犹豫徘徊,最后选择了罐装的黑咖啡。哟,胆敢在我面前购买MAX以外的咖啡,这家伙还真带种。

「啵」的一声,伴随着打开罐盖的声响,叶山嘴中传出的话语也是非常带种。

「……看来似乎不大顺利啊。」

「啊?」

落在微妙境界线上的发言,让人听不出对方到底是在挑衅,亦或只是一句劝谏。然而,只要知道叶山的为人,就能了解他是出自真心在替对方担心。他的为人准则,就是不做招风惹雨之事。也许他是在讲运动会的事情吧。身为营委会与相模之间的牵线人,他就算知道些什么内情,也毫不让人意外。

「人只要一多就会发生争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对我而言,不,恐怕对叶山而言也是如此。尤其是执委会或营委会这种一夕之间成立的集团,成员之间若能友好相处,反而比较稀奇。我做出一脸瞧不起人的笑容,回答现在才问这种问题的叶山,对方却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我不是指那个,而是在说班上的事。」

我还以为他

要提运动会营运委员会的事情,看来并不是如此。班上的事,大概是指相模的事情吧。他也像三浦一样在意对方吗?

「那件事的道理也一样。」

这两件事情就核心层面而言,问题的本质是不变的。重点还是在于人与人之间能不能保持良好关系。毕竟,人际关系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无论从宏观或是微观的角度来看,两者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无论是指哪一件事,我都能以同样一句话回答。

「人际关系只要一度恶化,就不可能恢复原状了。」

叶山似乎无法接受我的回答,拿着一口也没动过的咖啡,以责备的眼神盯着我瞧。

「……是这样吗。」

「当然啊。」

我丢下这句话,转身打算走回教室,背后却传来一句话。

「运动会那件事,真的对不起。」

「啥?」

我一回头,只见叶山的眼神稍稍向下。

「因为我过于轻率地推荐相模同学……」

「不,我们本来就决定好要让她担任主委。就算不靠你,我们也早用其他方法让她当了。反而该说,你帮了很大的忙,让我们省下不少力气。所以这件事与你无关。」

若争执发生在眼前,自己便会插手介入,这就是叶山隼人的习惯。这次我们只是巧妙地利用了这点而已。叶山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对我们道歉。

「但是,我也有表示赞成,所以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我说。」

「喔,好……」

说是这样说,现在早就不是「有需要的话」这种等级的骚动了。

我正想这样回嘴,叶山却已经理解我要说什么,爽朗地笑了笑。

「运动社团的事,我也有听到一点。」

唉,事情果然早就泄漏出去了。

不过,就叶山的话来看,情况比想像中还要严重。

足球社多少受到社长的性格影响,已经算是个性较为温厚的社团了。拥有绝对魅力的叶山所领导的足球社,现在也成了这副模样。

若是如此,其他社团的情况大概就更惨了。今后成员们大概只会更不愿意合作。中伤能够使人团结向心,同时也能使意见凝结统一。藉由他人的赞同以及全体成员的意志,成员的信念会更为坚牢,甚至到达拘泥以及偏执的地步。

于这时打出名为叶山的王牌,不失为一个选项。

若能靠叶山,甚至是整个足球社来引导意见的风向,运动会的营运就应该得以顺利进行。

然而,若是这么做,也只会提升叶山的名声,对于相模的评价则不会有任何帮助。这种做法,只会像校庆时雪之下做为实质上的主委,展现自己的精明能干一样,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虽然相模应该会很开心自己能够得到叶山的帮助。

但是,只要叶山一接近相模,势必又会更加惹脑三浦,相模又因为顾虑三浦而继续畏缩下去的话,教室内的氛围就要跌停板了。要是造成两人的对立也很麻烦……

不,等等喔?就营运委员会内部来看,得到叶山帮助的相模,绝对会变得更为烦人,到时候成员们对于相模的反抗,势必会变得更为激烈……

无论是叶山或是雪之下,这两张鬼牌的使用时机都非常难以判断。这次无论如何,都必须以相模南为中心来操盘。

我像是在解将棋残局般地模拟着人们的行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句困惑的声音。

「怎么了吗?」

叶山一脸讶异地盯着突然沉默不语的我。

「啊,没什么……总之啦。应该不会有问题,所以你别在意。」

「……这样啊。」

「有什么需要的话会跟你说啦。先走啰。」

我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叶山像是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我没有聆听的打算,便默默地举起手挥了挥。

我快步通过走廊。

叶山分别在面对相模、或是面对委员会现场组时,都是一张非常优秀的王牌,然而这张王牌却不能同时于两边使用。在相模和委员会现场组对立的状况之下,叶山倾向让双方和平收场的特性或许无法完全发挥,甚至有可能撒下新的火种。

首先,必须想办法解决相模与现场组之间的摩擦。

针对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如何在今天的会议上解决。准备也大致上都做好了。

然而,就算如此。

——人际关系只要一度恶化,就不可能恢复原状了。

才说过的那句话,持续旋绕在心头。

×  ×  ×

成员一个接着一个踏入会议室,脚步如以往一样沉重。

若是回想上次散会前发生的事,就会觉得这理所当然。就算隔上几天,嫌恶的印象并不会就此消失,反而像是在心中进行酿造作业般,变得越来越浓厚。

因此,出席人数比起上次还少,而且迟到的人也不在少数。

会议的开始时间,也因此往后推迟了约五分钟。

巡学姐持续注视着门口,不时偷瞄了几下时钟。然后,对相模开口说道。

「相模同学,虽然差不多要开始了……在这之前,可以稍微借点时间吗?」

「……好。」

相模虽然做了回答,却迟迟不从位子上站起。

「啊,那我也一起……」

由比滨似乎是为了催促相模而站了起来,却被雪之下默默阻止。被拉住手的由比滨只能不情愿地坐回原位。

这样就对了。

相模接下来要做的,可以说是一种准备仪式。闲杂人等还是不要介入比较好。接下来的事若是被他人瞧见,对相模而言应当是种难以忍受的耻辱。

相模深深吐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自位子上起身。再继续耗下去的话,搞不好我们之中的某人就会跟上去了。她大概是要避免这种情况吧。这份自尊心,不,恐怕该称呼为虚荣心的感情还真是了不起。

相模起身缓慢,步伐却出乎意料的快。她朝着会议室的后方,现场组的成员们坐着的位置移动。

遥与结也坐在那里。

成员们无一不将视线放在走过来的相模身上。一道道眼神里所隐含的不知是侮蔑,还是嘲笑,亦或只是单纯的疑问。

相模移动过来的理由,从相模自己口中说出了。

「那个,可以借点时间吗?」

遥与结面对相摸的提问,转头互相望了望彼此。两人瞬间以眼神交流讨论完毕,抬头看向相模。

「是可以啦……现在吗?」

「不能待会再说吗?」

面对丢回来的问题,相模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气氛,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

「……现在比较好。」

相模一说完,两人这次不做眼神交流,直接做出回答。

「那么……请。」

「会议快开始了,就在这边说吧。」

「……咦?」

听到顺势附加的条件,相模一时语塞。

然后,从遥与结一伙人之中,传出了阵阵细声窃笑。

另一方面,其他的在场成员则是极力保持沉默。他们只是安静地,全种贯注地聆听着。

这就是所谓的准备仪式,同时也是,制裁。

于众人环视之中,相模的羞耻之心一路染上她的双耳,双肩微微颤抖着。

就算如此,她还是一字一字地把话说了出来。

「那个,对不起……我只有考虑到,要怎么做才会比较开心……」

相模说出了谢罪用的话语。

遥与结,以及其他的成员们,静静地听着她缓慢且细微的声音。

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但是,靶子放在那就是要打,众矢之的被大家攻击,可说是理所当然。只要发生任何负面的事情,最显眼的人就活该被攻击、被嘲笑,这就是社会的规则。正因如此,她们两个才会要求相模于现场公开道歉。

相模刚刚说出的话语,不知是否满足了她们的欲望。

两人的其中一位像是感到有些困扰,一边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开口说道。

「……没关系。只顾虑到社团活动的事情的我们也有错。」

其余运动社团的人们似乎也抱持相同的意见,现场传出「对啊」或是「嗯」等等,细微但确实表现出同意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这些话,相模的语调又逐渐顺畅起来。

「嗯,那个,我啊……还是想努力让运动会更加热闹,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协助配合……啊,当然,会尽力不使工作量对大家的社团活动造成负担。」

相模抬起了她的头,坚定地说道。另一方面,现场组的某些成员则是别开了脸。

就算如此,相模的想法似乎还是有成功传达,所以对方的回答传了过来。

「……嗯,我们也会尽力配合的。」

「谢谢。请多指教了。」

相模的话似乎说完了,低头行了个礼,转身回到我们这边。

一直注视着相模的巡学姐松了一口气。

「事情解决了呢。」

她微笑着朝我看了过来,我只能点点自己的头。

「……是啊。」

我吐出了这句话,然后硬是把卡在胸口,像是鱼刺一般的感觉给吞了下去。

只看表面的话,问题的确是解决了。光就形式来看的话,的确是让人有种问题迎刃而解的感觉。

只是,若往里头一瞧,尚未解决的部分可是多如牛毛。

这是个坏习惯。

相模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替自己辩护,同时挥舞大义之旗指责他人,并巧妙地让遥与结的解释听起来像拿社团活动当作逃避的藉口。

这猜想令人不甚愉快。

然而,越是让人不快的猜想,越是容易中奖,有时我真的有种自己其实拥有未来视的错觉。

拜托老天偶尔也让我猜不中吧,我一边于心里恳切地祈求着,一边静静地等待会议开始。

×  ×  ×

待迟到的人们全数到齐,会议终于得以开始。

于平冢老师的注视下,最先开口的是巡学姐。看来她还是不放心马上全部交给相模。

「那么,会议现在开始。首先针对上一次会议的结论,我在这里提出改善方案。雪之下同学,可以麻烦你吗?」

「好的。」

雪之下从位子上起立,然后稍微看了学生会的干部们一眼,他们便迅速开始动作。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彻底服从雪之下了。

学生会干部们将影印资料发给每位成员。手上拿着同一份资料的雪之下开始说明。

「关于上次会议所提到,各个社团的工作时间,各位手上拿到的是直至运动会当日为止的班表。这是我们考量到各个社团的比赛行程而做出的安排,请各位成员确认。」

一边听着说明,一边确认手上资料的现场组成员们,发出一阵阵困惑的呼声,似乎是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安排,而显得一片惊慌失措。

也是啦,若换个角度来看,这确实会被认为是决策组在擅自做决定。不过,针对这点,我们也有对应的方法。

「那个,这只是提案而已,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们会进行调整。我们也已经向各社团的社长做过说明了,应当不至于造成大家太大的负担……」

由比滨马上补充说明。位于校园阶级顶端的她,能够轻而易举地和各社团的社长达成合作,在场所有的人都清楚明白这点。

托她的福,没有任何人出声抱怨……是说雪之下大概不觉得这是提案,而是决定事项吧。

「另外,关于千马战的部分,为了减轻大家的负担,我们会针对部分规则做出修改,并且简化使用的服装。如此一来作业量将能获得减轻,比起上次会议的讨论结果,应当能以更少的人工达成目标。」

雪之下平静地继续说明。人工是啥啊,是那个吗,念起来很像恋空的玩意吗?那好像是忍空。

如此不由分说,态度强硬的说明,也许称呼为胁迫比较贴切。

雪之下所做的班表非常细心,连先前版本的比较都放上去了,我还真难判断到底是她办事快速,还是单纯太闲而已。大概以上皆是吧。此外,这也有可能是她为了预防现场组的人找藉口逃避而放上的,所以再追加一个性格恶劣的选项。

不过,也多亏她的努力,现场组的成员们似乎愿意遵从决定。

雪之下环视一遍安静下来的会议室,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看来她打算将之后的事情交给主任委员。

察觉到她意思的巡学姐出声催促相模。

「那么,从上次讨论到的地方开始。」

「是、是的。那么,我们依照此份班表,进行工作分配……」

我一边以双手托着脸颊,一边看着相模主持会议。

到此为止,情况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调整了在会议上起过纠纷的班表,也跟各个运动社团的社长携手合作,还主动提出了削减千马战所需劳力的方案。而且,相模与现场组的遥与结也已经达成和解。

就现状而言,已经没有能够做的事情了,以一个取回信任的方法来看,这足以称为中上之策。

就算如此,我的双眼依然企图找出所有的不安要素,不听话地四处漂移。

我持续发挥自己的负面想像力,不断地设想最坏的情况。

然而,这并不是为了避免最坏的事态,而是为了减低事态真的发生时带来的冲击而设下的防线。真是替我自己感到难过。

因为你看嘛,知情与不知情,两种情况下受伤的程度不是不一样?比起自信满满却跌了个大跤,一开始就知道行不通的话,心情的动荡幅度便能减轻。将伤害减至最小,复原就不会花上太多时间了。这就是生活的智慧。

会议室内正严肃且安静地分配着工作。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相模的主持也非常顺利。旁边也有巡学姐陪着。后面又坐着平冢老师紧盯全场,所以没有人敢吵闹。

表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纠纷争执。

就算如此,这双眼睛还是捕捉到了关键的一瞬间。

遥与结为了登记名字而走向白板,经过相模身边时,刻意做出的面无表情。离开相模身边之后,两人互相点头确认的动作。

「欸……」

「嗯……」

她们互相耳语的声音传了过来。也许她们还另外说了其他的话,但是我无从得知。

算了,相模道歉才没过多久。我不认为她们之间的芥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停止观察和臆测,将身体靠上椅背,让椅背发出叽的一声,然后伸展自己的腰。

当身体后仰到快要倒下时,便能看见上下颠倒的世界。

眼内映入的是窗上滑落的雨滴。看来,这场雨未曾停歇。

×  ×  ×

自上次会议已经过了一段日子,营运委员会终于变得稍微能够运作了。

只是,要问顺不顺畅的话,也许还差了些。我们虽然排了班表,作业效率却反而降低了。

只要排定班表和行程,大家就会照着白纸黑字行动,这种事只是一种幻想。

我们不是机器人,也会有身体不舒服,或是想睡觉的日子。有时突然会有急事,有时则是自然而然地偷懒。

所以,排定班表以及行程的时候,最好一并设定缓冲区。雪之下应当就是这么做的。

然而,也有就算设定了缓冲,也帮不上忙的时候。

班表的功用,就是对每个人的工作量做出规定。换句话说,超出自己分内的工作绝对不做,也没有必要作,是班表所给予的承诺、誓约,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制约。

所谓的完全分工制,反过来说,就是定下了工作量的上限。非常讽刺地,为了迫使对方工作而定下的规则,却反过来成了枷锁,让他们拥有了不必工作的理由。

也是啦,我能理解。啥?那又不是我负责的工作……只要活在世上,需要讲出这句话的一天总会来临。帮打混摸鱼不做事的家伙擦屁股,是非常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很奇怪啊,真的,我是说真的!

……明明该是如此,为何我还在这里拚死拚活地工作。

我正规划运动会节目,并且模拟着学生动线的时候,又有一大叠新的书面资料堆到我的身旁。

我翻了翻资料,瞧瞧这次又是什么,结果是比赛所需物品的借用申请单。

「……」

我搔搔头,暂时离开自己的位子。

转换心情也是必要的一件事。为了转换心情,我有必要外出然后回家然后泡澡然后吃饭然后睡觉一下。转换心情真的超重要。

正当我一边想说买个咖啡也好,一边走出会议室时,刚好被由比滨抓个正着。

「啊,自闭男,你来得刚好。」

由比滨不是应该待在外头制作进场拱门吗?怎么回事,休息吗?我一边想着,一边以歪一歪脖子的动作询问对方有什么事。

「那个啦,我们人手有点不足啦。你来帮忙一下嘛。」

「不,我还有别的工作……是说现场组的人怎么了?」

我一问,由比滨便无力地笑了笑。

「他们说得去社团活动……」

「又来了吗……」

几天下来,这样的模式不断地发生。

相模的「不会对大家的社团活动造成负担」成了他们的盾牌,所以许多人做到一半就溜回家,或是偷懒休息。

然后,因为来的人越来越少,现场人员的集中力也跟着下降,作业效率也变得低落。

大家都有各式各样的理由,而无法以万全的姿态做事,所以总是有人得帮忙填补别人挖出来的洞。

但是,若大家只顾虑到「自己的排班」,那个洞就永远不会填满。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态发生,我们虽然设定了充足的缓冲,然而现况却是缓冲越来越不堪用。

正因如此,我们决策组也全体动员,着手现场组的工作。特别是由比滨,她非常积极地到处视察,并且动手帮忙,或是进行协调,忙碌地大显身手。

不过,我冷静想了想,由比滨其实不大

适合帮忙今天的制作工作啊……虽然她身为女孩子也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是,就这家伙的下厨功夫来评断的话,她绝对不适合制作东西。若是让她继续给人添麻烦也不好,工作进度被她拖慢也是个问题。我也坐着工作一段时间了,正感到有些疲惫,起身活动筋骨似乎也不是件坏事。还有,还有……算了,怎样都好。

「我可以稍微帮一下忙啦,就当作是转换心情。」

「嗯!谢谢!」

由比滨开心地从后面推着我的背。

我扭动脖子和肩膀发出声音,乖乖地跟着由比滨移动。

经过走廊,走下阶梯,便看见穿堂被一群人占走一大片,正在制作疑似是进场拱门的物体。我原本以为制作现场只有现场组的人,但定神一瞧,拿着锯子锯着东西的人正是学生会的干部。

其余现场组的家伙们也不大动作,只是不时地偷看自己的手表。

「这情形是怎样……」

「那个~啊哈哈。」

由比滨笑着打了个马虎眼,但是老实说我笑不出来。明明距离运动会剩没多少时间了,现在却搞成这个样子。

虽然早已想像过,但是亲眼看到现况,还是让人感到挫折。如果情况如此,多我一个人偷懒也没什么差吧?

「根本就是我打工时的样子嘛。」

「自闭男,真亏你没有被炒鱿鱼……」

虽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不知道为何,我打工就算态度再怎么随便也不会被开除耶。我都想干脆主动拜托店家叫我滚蛋算了。此外就算跷班薪水还是照领。我想店家大概也清楚雇用高中生打工会有什么样的风险吧。甚至于对店家而言,替代的人力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营运委员会的成员,可没有这么简单就能找到替代人物。当然,我们可以跟各个社团做交涉,以募集新的成员,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人手能够从头指导新人。

巧妙地跟他们做好协调,才是最快的方法。

说是这样说,我再次以一双死鱼眼睥睨全场。

无论何处都见不着有干劲的家伙。连我这个毫无干劲的人都觉得所有人毫无干劲,可见情况有多夸张。

正当我感到束手无策,身旁的由比滨伸手搔了搔自己的脸颊,露出一脸苦笑。

「我是有想要鼓励一下大家,但是总感觉气氛不大对……」

「不,这样就好了。」

一个人在那高谈阔论只会引来大家的反感。振奋干劲能够产生效果的阶段早就已经过了。

这里就应该不假他人之手,以一贯的独行侠风格行事吧。反正不做事的人说什么也不会做。

看来有不少东西需要制作呢,像是看板或是进场拱门。总之先把制作到一半的东西完成吧。

我刚好发现一位认得面孔的学生会干部,便移身至对方工作的位置。仔细一看,他的身后就待着几位正在休息的男同学。原来是轮班制吗?(装傻)

「我带帮手来啰——」

由比滨指着我说道,干部便做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嗯,你一个人真是辛苦了。我默默地伸出自己的手。干部领会了我的意思,将铁锤交到我的手上。我对他点了点头,他也向我点头行礼,然后起身离开,找了个阴凉的位置坐下。

学生会干部是珍贵的战力,可不能这样勉强他们。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摆弄着手上的铁锤,确认完铁锤的状态后,蹲下准备开始。

「那,我要动手啦。」

「喔——!」

由比滨出声回应,并移动到对面,蹲下压住木材。不,那个,你在我前面蹲着,会让我看到内裤啦,那个……这种时候不是该穿体育服吗!真是的!叫我眼睛往哪里摆!

我挥动铁锤,将脑内的杂念撵去。不集中注意力的话可是会敲到手指的。

两人一起敲敲打打着,一旁偷懒的家伙们似乎也觉得有点对不住而站了起来,嘴上还说着什么「我们也上工吧」之类的话。

然后,他们非常刻意地移动到我们的视野范围内,才开始进行作业。他们大概感觉自己被监视了吧。我们的行动至少也有一点吓阻效果。

我一边不时确认他们的工作状况,一边敲打着钉子。这就是所谓的钉紧对方吗……嘿,我似乎打了个不错的比方……

作业持续了一阵子后,突然有位现场组的人过来搭了句话。当然,对象并不是我。

「啊,由比滨同学。」

「喔!怎么了怎么了?」

由比滨转头望向对方,让木板的平衡一下子偏掉,害我差一点搥到自己的手指。好险——要是我真的搥下去,搞不好会喊出「钉宫」之类的声音。

喂,很危险欸?麻烦你确实压好可以吗?正当我想这么抱怨而抬起头来,却发现由比滨正往不同的方向直盯着瞧。向她搭话的人似乎正在请她看某样东西。

「这样做这种处理可以吗?」

「嗯——好像还不错啊?我不大懂就是……」

不大懂喔……这丫头还真是随便……正当我这么想着,一位学生会的干部迅速赶了过来,小声地给了几句建议后,又马上离开。

「啊,好像可以喔。」

「谢啦,真是帮了大忙。啊,是说啊——之后可能也会有地方需要问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方便给个联络方式?」

「对方要联络方式。」

由比滨朝着刚刚那位学生会干部喊道。树荫下突然窜出学生会干部的身影,迅速移动至对方面前,并将手机掏出。双方的电话号码在一瞬间交换完毕。

「谢、谢谢……」

现场组的人脸上浮现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表情,出声道谢。

……唉,偶尔也是有这种家伙在呢。企图藉由参加活动来认识其他女同学的色胚。这种人实在没有办法,就当作没看见吧,不放在心上。现在的我,只是倾心追求优美且迅速钉钉子技法的职人。其余琐事我毫不在意。虽然毫不在意,为何他们的声音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呢——真是不可思议——名列世界三大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呢。三七二十一,总共二十一大不可思议!

「是说啊——你周末都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句话不是对着我说的,但还是偷看了一下那个男的。

结果,对方根本就没在做事,而是进入了谈笑模式。喂喂,就算是上沼惠美子的谈话厨房,手也还是有在动的好吗?给我向惠美子看齐啊。

算了,这段对话一直结束不了也是没办法的。毕竟由比滨是只要别人对她搭话,她就一定会回话的人。

「咦?没什么特别的啊——不过,最近都在忙跟运动会有关的事。今天也是非做不可的说。」

「你周末也在学校的话,我社团活动一结束就过来帮忙吧?如果能告诉我电话号码的话,我就能联络你了。」

是是是,有意帮忙的人刚刚才不会跑去旁边休息咧。唔喔我突然开始冒手汗了,真不愧是小学二年级的毕业旅行时男生得和女生牵手,结果因为满手的手汗而被女生讨厌的我。流了这么多手汗,锤子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从手上滑出去,直击那位不知哪个运动社团的男同学的后脑勺啊,科科。

我为了确认抛射方向而往上一瞥,只见由比滨开口说道:

「喔,听起来不错喔~不过这个礼拜如果好好干的话,周末就可以不用来了。我也想要休息,想要出去玩呢。」

由比滨一直把话题拉回工作上,但是那个男的早就摆明了不想干活,继续和对方聊天。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执念了……

「出去玩吗——你都去哪里玩啊?」

「咦?大部分都是优美子决定……算是全交给优美子想吧?」

「喔喔,三浦同学啊……三浦同学吗……」

总觉得那个男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了。

这就是我的注意力非常集中的证据吗?绝对是这样没错。这和边听音乐边读书,回过神来发现音乐早就停掉的道理一样,大概吧。专心,专心。集中精神在木头上。现在可不是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东西上的时候。这是那个嘛,喏,因为我喜欢工作……

……总之赶快把东西弄好,然后离开这里吧。

我持续敲打着钉子,突然有种自己在诅咒别人的感觉。钉子顺利地钉入木板,我将手伸进箱子想拿出另一根,却捞了个空。

「……钉子没了。」

我指的是五寸钉(注41 实行日本传统咒术时使用的钉子。)。不,普通的钉子就可以了。

「给你。」

我听到声音,抬起头一看,只见由比滨伸手将钉子递了过来,钉子于掌上发出叮当声响。

「……好。」

我尽量不触碰到由比滨的手掌,慎重地拿起钉子。就是那个,这种情况的应对方式,跟遭遇「可爱的便利商店店员找零时碰到自己的手,就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对方」现象时是一样的。身为一个男人,应尽量避免肢体上的接触。

「是说,已经结束了吗?」

「嗯?你指的是什么

?」

我一问,由比滨便露出一脸呆愣。我当然不可能讲明自己指的是「与男同学的对话」。

「不……没事。」

我补上一句话敷衍过去,然后继续钉钉子。

由比滨在男同学间颇受欢迎。

暑假在千叶村时,我便听户部说过。虽然他不是对着我个人当面说的,不过我有听他说过。

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她的长相可爱,身材也不错,个性开朗,态度也和蔼可亲。虽然身处校园阶级最顶层,但她却是无论跟谁都能相处融洽的女孩。

最重要的是,她很温柔。

名为「笨蛋」的最大缺点,在别人眼中也有可能是优点。

在这种会让人产生错觉,认为男女之间的距离缩短的活动期间,由比滨被不认识的男同学搭话,也是极为普通的一件事。虽然她的情况应该不仅限于活动期间就是了。

直到亲眼看见,才突然有了实感。她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人啊。不愧是身处校园阶级顶端的人。她的天然呆该不会是刻意装出来的吧,被这样紧迫盯人,还有办法一路成功闪躲到底,这之中绝对有鬼。

正当我思考着,却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咦?刚刚那家伙呢?」

我四处张望,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然而附近只看得到休息中的学生会干部们,还有我自己,以及我正前方的由比滨而已。

「嗯,对方说有社团活动所以先走了……大概是因为我提到优美子的关系吧。」

……果然,那家伙开溜了吗?

看来由比滨是为了逼退对方,而故意搬出三浦的名字。从外表和平时的言行举止,完全看不出她是如此强悍的女孩子。对于这种女子政治,或者是班级内政治,她可是非常在行。政治值大概有90这么高。附带一提,三浦的统率值大概有95吧。

能够拿来当作摆脱男人骚扰的手段,三浦到底是有多可怕啦?不,我其实可以理解那个男同学的心情。三浦真的很可怕。

不过,就只是个电话号码,告诉对方应该也没什么影响才对。她大概有其他理由吧。况且再这样继续深究下去,八成只会落入最糟糕的情况,所以还是作罢。

我打起精神,将锤子换手拿好。

「……总之,继续吧。」

「喔——!」

由比滨将手高举,精神百倍地回答。是说出力气的人基本上都是我喔。

挥下的锤子发出铿咚声响。

在学校中庭制作东西,回音听起来比起平时还大上许多。远处操场上的棒球社,足球社,橄榄球社的声音,和田径社的尖锐哨音重叠在一起。

一根,两根,我持续敲打着钉子,突然感到一股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怎样啦。」

被这样盯着瞧,让我很难做事耶。我一问,由比滨便赶紧摇了摇她的手。不不不,你给我把木材压好啊……

「啊,没事没事……是说,自闭男意外地熟练呢。」

「这种程度大家都办得到吧。」

男生可是在玩四驱车之类玩意的过程中,就能自然而然地学会如何操作这些工具。螺丝起子自不在话下,斜口钳啊针手钳啊砂纸之类的都是小菜一碟。

不光是四驱车,男生只要手上拿着工具,就会想要制作东西,像是用碎木片做出不知所云的物品,或是瓦楞纸箱的简单劳作,这些绝对是大家都干过的事。

先不论技巧是否高明,简单的敲敲打打绝对是能够学会的。对于除此之外无事可干的男生而言,更是如此。

是说女孩子不太做这种事呢。今后如果还需要巡视作业现场,可能由我出面会比较好。

如果状况可以改善到不需要这么做就好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挥动铁锤,这时由比滨突然小声说了一句话。

「总觉得啊……这样……也不错呢。」

「哪里不错……」

根本就是被工作进度追杀的状态好吗……必须工作到这么晚就已经很奇怪了,由我们来做这点更是莫名其妙……我本来该去忙其他事情的……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鬼话……我对她投以抗议的视线,对方却像是感到有趣,露出一脸微笑。

「这就是青春吧。」

「……傻子喔。这称作社畜都不为过了好吗?」

如果像这样放学后留下来劳动就叫青春的话,不是自己分内的工作也被逼着做就叫青春的话,那么所有的上班族不就全都处在青春的最高峰了?至少我的老爸每天从公司回来都累得像条狗,对于公司和社会的怨言从来没有少过,我丝毫不认为那是青春。

「首先,你所谓的青春是那种闪亮得很没意义地脑袋有洞又虚无飘渺的东西吧。」

「那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印象?才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对方像是大感困扰地做出抗议。不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一定喜欢这种的。

由比滨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校庆的时候啊,都只有跟班上同学们在一起,从来没有像这样一起做过什么呢。」

嗯。确实如此。不如说班上的活动能够顺利,几乎全归功于由比滨的活跃。这家伙对于金钱管理意外地挺啰嗦的……

只是,能够这样在班上活跃,对她而言不正是所谓的「青春」吗。

「你在班上不是青春过了?而且你还跟雪之下组过乐团,该知足啦。那个也够格称作青春啰。」

「不只是那个嘛……」

由比滨鼓起脸颊,哼地一声撇开她的脸。她的脸颊染上了一抹朱色。夕阳自特别大楼的上方斜射过来,一回过神,中庭已经是一片火红。

若假设由比滨对于青春的定义和雪之下一样,都是想要达成某件事情的话,那就非常那个啦,该怎么说呢……爱真是沉重(注42 漫画《绝望先生》中的著名台词。)。

我应该要在这里给她忠告。

「你老是这样到处粘着别人,不会觉得累吗?最重要的是,当你自觉自己很累时,才是最累的时候。」

「呜哇……你说的话真让人讨厌。」

由比滨以极为夸张的姿势表现了她的嫌恶。请不要这么明显地将上半身往后移好吗?原本对齐的木板都歪掉了。只要别弄歪,你爱往后多少都随你的便。

我重新将木板对齐,并且在角落钉上钉子。

嗯。总之,钉钉子的部分差不多完成了。接下来只要用锯子锯掉多出来的部分就好。千叶县民和锯子可是有着深厚的因缘,因为千叶县有座山名为锯山。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关联了。甚至可说是毫无瓜葛。

我起身找了一把还算顺手的锯子,回到原处时,只见留在原地的由比滨仍然鼓着脸颊。

「我想说的才不是那种事……」

「哪种事都没差啦。」

我换手持锯,用力踩着以固定住看板。为了不让方向偏掉,我视线紧紧盯着锯子不放。

「只要这个莫名其妙的社团活动持续下去,这类型的鸟事总有一天又会落到我们身上吧。若要一起做些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锯子的噪音到底能够把话语声盖掉多少?我将手里握着的锯子前后高速移动。

「……嗯,也是呢。」

看来锯子的噪音再怎么大也没用。由比滨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了我的耳里。

以后有的是机会,虽然我是这么说的。

最不相信这句话的人,正是我自己。

不要认为总是还有下次,不能认为总是还有机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是比想像还要脆弱。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

逐渐被削去的木材不时喷出些许木屑。我感到手上的锯子逐渐变轻,最后于耳边传来一声闷响。

×  ×  ×

工作告一个段落,我将剩下的部分交给由比滨和学生会干部去处理,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一踏进会议室,雪之下便抬起头来看我。

「哎呀,我还在想你到底跑去哪了……刚刚拜托你模拟的动线已经弄完了吗?」

「弄完的话早就丢给你啦。」

稍微花点脑袋想想就知道,工作这种东西谁都想要赶快摆脱,若已经做完当然是马上就丢出去。

我眯起眼直直盯着她瞧,雪之下则是一脸无所谓地拨了拨头发。

「我不是在确认,而是在施加压力。」

「是这样吗……」

也是啦,听到老板开口问「做好了吗?」员工也只能回答「正在做!」根本就是绝对不能说NO职场篇。

没办法,只好上工啦。既然被施加压力就只能任命。不愧是擅长给人施加压力的雪之下。大概也给自己的胸部施加压力了吧。如果能够因此使其反弹获得成长就太好了呢。

我一边于心中咒骂着雪之下,一边无精打采地坐上位于雪之下旁边的自己的位置,继续还没做完的工作。

为了将被压住的资料抽出来,我确认了一下堆叠在桌上的所有文件。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喂——

工作又——增加了……

我像是在表演番町皿屋敷的段子(注43 日本著名怪谈,常被当成歌舞伎等表演的题材,特微为数盘子的桥段。),以怨恨的眼神看着雪之下。注意到视线的雪之下只是静静地望向巡学姐。

……啊,是吗,是巡学姐吗?不过,巡学姐也是忙着处理营委会的工作呢。明明是考生,让她在这里帮忙真的好吗?之后还有学生会长选举……直到选出下一任会长之前,她都没有办法卸下这份职务呢。还是稍微帮个忙,减轻巡学姐的负担比较好。

我搔了搔头,转换自己的心情,然后转身面对桌上的文件。

学生座位的位置、引导路线、节目之间的待机场所、进退场拱门的位置,我分别将它们一一写下,并靠着自己的记忆模拟学生移动的样子,然后将适合的配置记录下来。

「有够单调的工作……」

「这份也拜托你了。」

堆积成山的文件上头,又多了一份以透明资料夹装好的书面资料。是说啊,我的书桌可不是dropbox,什么东西都上传到我这,我也很困扰……

我往旁边一看,雪之下正对电脑敲打键盘。

唔,这家伙果然有在做事……看到别人认真工作,自己也会感觉不得不努力一下。同侪压力实在是要不得呢。

不,如果这股压力能够对现场组造成影响,那就没有问题,然而令人遗憾,现在的现场组之间弥漫的是一股「随便做做就好」的气氛。这逼得我们不得不去擦他们的屁股。

虽然我对于现况再清楚不过,但若不开口抱怨个一两句,我可没有办法释怀。我一边动手,一边开口说道。

「感觉最近一直都在工作啊……」

「令人意外呢。」

身旁传来一声冷静的回答。当然,对方的手也没有停下,持续发出敲打键盘的声音。

的确如雪之下所言,这挺让人感到意外。没想到我居然会开始工作……

「对啊。我爸要是听到我在工作,绝对会晕倒的。」

「我不是指这个……不,这也的确令人意外。不如说你的父亲有点离谱。」

只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但是,我只要用一句话,就能解决隔壁家伙的疑惑。

「因为他是我老爸啊。」

「微妙地有说服力呢……不说这个,令我感到意外的,其实是相模同学的事。」

我因为听见某人的名字而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雪之下正注视着位于斜前方位子上工作的相模。

「她出乎意料地有在认真做事呢。」

「你这说法也太狠……」

居然用出乎意料来形容……推荐她当主委的可是你耶……但是一听雪之下这样形容,我也开始感到有些意外了。

原本以为相模早就失去干劲,但想不到她居然振作起来,开始认真工作。

现在这个节骨眼,对于相模而言也是非常关键的时刻,这次如果她的评价再度往下掉的话,就永远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吧。若是再次失败,她以后就只能靠着嘲弄比自己还要下层的人,来保住自尊心。

然而,并不是只要认真做事,问题就能获得解决。

雪之下似乎也充分理解这件事,像是钉钉子般地补上了一句话:

「可惜的是,她绝对算不上优秀,能力不足以将我的工作托付给她。」

「以你做为比较对象的话当然如此。」

如果以雪之下当作基准,那么恐怕所有的人都要归类到无能那一侧了。

雪之下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并不只有我吧。称得上优秀的人到处都有。」

「有是有啦……」

能力能与这家伙匹敌的人,大概只有阳乃或是叶山吧。

「而且……」

雪之下以细微的声音继续说道。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已经停了下来。靠在键盘上的拳头仅是轻轻握着,似乎没有使力。

「……我大概也算不上优秀呢。行程都乱七八糟成这个样子了。」

她「喀哒」一声按下键盘。看来她正依照现在的工作进度在调整行程表。

只是,这并不是负责制作班表的雪之下的错。不如说,若少了那张班表,我们大概就叫不动任何人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

「是这样吗……」

「当然啊。全都是这个社会的错啦。」

「推卸责任的大绝招呢……」

雪之下像是瞧不起人地笑了一声,然后挺直腰杆,再次面向电脑。她像是要把因闲聊所浪费的时间追回来一样,轻快地敲打着键盘。

雪之下虽然认为自己需要负责,但我不觉得她有做错什么。

工作进度之所以延宕,比起班表或者行程表,还有更为明确的理由存在。问题在于成员们的干劲。

会议本身虽然没有到被杯葛的地步,然而却常常因为台下的反对意见而停滞,分配工作时台下便搬出「不影响到社团活动」这句话做为挡箭牌。

成员们处在这样的氛围下,怎么可能提得起劲做事。

他们虽然会按班表操课,但也以班表做为藉口,使得我们无法有弹性地运用人力。这部分只得靠决策组的人力来弥补。

结果就是,我得一直留下来加班处理杂务。

此外,许多事情仍然没有定案,依然存在许多不安要素。

若现况毫无改变,我已经能够预见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崩盘。

×  ×  ×

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劳动,每天早上传进耳里的繁忙喧嚣,总是让人感到郁闷。

明明是一天的开始,这股「早就结束」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尤其是有着别班同学出入的大楼门口附近,跟教室内比起来,更是充满一股轻浮且作假的的气氛。

他们与我之间并没有交恶,单纯只是有些距离。朋友的朋友。至去年为止还是同班同学,却在不知不觉间疏远的友人。社团伙伴。当我遇上各式各样有着距离的人们时,对方都会戴上与场合相应的面具。他们脸上的人格面具,隐藏住自己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任何人都会于日常生活中活用谎言。就这点而言,独行侠实在是很厉害呢。独行侠彻头彻尾都忠于自己。若是在民间故事里,总对自己以及世界老实的我绝对能够赚大钱。

我将自己浸淫在愚蠢的思考中,藉以遮断周围的杂音。然后,为了不撞到人而微妙地前后左右摆动自己的身体。就像轮摆式位移一样。

我来到自己的鞋柜前,一边喃喃自语着「幕之内!幕之内!」然后迅速伸出自己的手。当然,我并不是要出拳,只是要拿拖鞋而已。这种超级无所谓的妄想,实在是令人愉快。

我把手伸进鞋柜,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手上传来一股沙沙的触感。

什么鬼?我探头看了看。

……喔呼。

鞋柜里被人丢了垃圾……

拖鞋里塞满了糖果的包装和一团团的纸屑。

咦——这什么——霸凌——?

总之,先确认一下鞋柜内还有没有垃圾以外的东西,顺便偷看一下其他人的鞋柜里是否也被塞了什么。但看来只有我的鞋柜被塞了垃圾。

……也罢,我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了。

理解现况后,我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渗入心里,肩膀和背上袭来一股强烈的疲劳感。比起愤怒或是悲伤,也许「徒劳感」这个词更能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如果只是视而不见,那情况就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不会让我在意。中伤他人用的言词我自己也会讲,所以也能理解。

只是,这种如同小学生一般幼稚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到底能对谁有好处?到底可以产生什么样的利益呢?

我原本以为升学学校里不会有蠢材,不过看来凡事都有例外。也许自己没有受到暴力相向就算不错了。鞋柜里的垃圾不是厨余一类也该感到庆幸。世界上的蠢材数量可谓多到满出来,自己所遇到的却则只有如此程度,我想这已经可以算是一种幸福了吧。

多亏这件事,我又学到了一个教训。

人只要被推下悬崖,就会无止尽地一路跌至谷底。

因为大家都认为,遭受欺负的人,无论是谁都有欺负的权力。

我僵住了一会。

虽然我早已下定决心,无论遇上什么样的状况都能理解并做好觉悟,但还是无法止住内心的动摇。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呢。就算只有一瞬间,这种愚蠢的事情都能让自己动摇,这使我感到一阵羞耻。

不过,若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我还有对抗的方法。

我重新振作精神,把丢在鞋柜里的垃圾一把抓出来。

然后,集中精神,感受身边的气息……好,看来我的隐身能力还没有消失,似乎还有办法于人来人往的环境下使用。

我确认完没有任何人盯着自己,然后重新省视鞋柜的排列顺序。

由于学号是照

着日文的五十音排序,我的前面一号是叶山,再前面则是户部。户部的前面是户冢。

鞋柜则是照着学号排列顺序,所以我们四人的鞋柜顺序也和学号相同。

此乃神之巧妙安排!

我抓紧手上的垃圾,往位置较近的户部鞋柜理一塞。

……原谅我,户部。

如同我为了他人灰暗的兴趣,而做出值得尊敬的牺牲一般,也必须有人为我做出牺牲。

做为自我防卫的手段,这样算是及格了。虽然不是个随时随地,对象为谁都能使用的方法,这次还算得上是有敖打击。

我「啪啪」两声拍掉手上的灰尘,悠然离开现场。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吵杂的喧闹声。听起来像是做完晨间练习的户部回到了大楼门口。

我稍微回头,看见户部和擦身而过的朋友们打着户部式招呼,然后将手伸进鞋柜。

「了解啦……欸,咦?」

大概是感到不对劲,户部整个人僵住不动了。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拖鞋拿出来。

「咦……真~的假的!咦,等等,咦——?」

户部夸张地大喊,使在场所有人直盯着他瞧。

正当大家都站得远远地看着户部时,几个看似朋友的家伙靠近户部身边,然后放声大笑。

「户部,这是怎样,太搞笑了吧!」

「噗,这根本霸凌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户部便对他们回以极为夸张的反应。

「等一下啊!我的鞋柜里怎么会有垃圾,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霸凌?等等,我被霸凌了吗?」

户部吵闹的大呼小叫中带着一股悲壮感。我则是有股罪恶感涌上心头。呜呼,对不起啊,户部。

我于心里向对方道歉,此时叶山从户部身边的围观人潮之中探出头来。看来他和户部一样刚刚结束晨间练习。

「户部,你有点吵……」

大概是对于户部的吵闹声感到厌烦,叶山的心情似乎有些不愉快。户部则像是企图补足对方的愉快,整个人嗨到了最高点。碰上叶山就嗨到最高点,这家伙难不成喜欢叶山……

「欸,隼——人——拜托你听我说,我的鞋柜居然被人塞垃圾啊!像是波奇棒还有脆梅,啊,还有男梅!」

「……」

叶山一听,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他沉默不语,将手伸向自己的鞋柜。然后,一只手停在空中,只是盯着自己的鞋柜瞧。

但是,他的动作也只有停下一瞬间而已。

他拿出自己的拖鞋穿上,然后回头对户部做了个微笑,脸上已经见不到刚刚的僵直以及冷冽。

「你都不整理自己的鞋柜,大概是被人当成垃圾捅了吧?偶尔也该把拖鞋带回家洗一洗啦。」

「啥,隼人!太坏了吧——」

「开玩笑的。如果这情况继续发生,到时再来想办法就好了。总之,先把东西拿回社办吧。」

户部仰天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叶山则是轻拍他的肩膀,催促他前往社办。

「我真的打击很大啊——说什么这所学校不存在霸凌,文部省也太会说谎了吧——所以我才讨厌政客啊——」

户部一边走着一边大吵大闹。

不愧是户部。遭受打击还能继续吵吵闹闹的人,世界上大概没有几个吧。而且,他还把握住事情发生的当下,成功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让情报得以扩散出去。

其实我并不讨厌户部。比起喜欢或是讨厌,我更觉得对方怎样都无所谓。我之所以将垃圾塞进他的鞋柜,并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单纯的自卫行为。

利用户部这个显眼的存在,让问题浮上台面,那些暗中活动的人便没办法直接做出攻击。不需要让对方亲眼看见这个场面。户部自然会把事情说出去,最后传到那些人的耳里。

老实说,户部会不会大闹一场算是一场赌局,但是我相信对方会这么做。他虽然看起来是那种调调,却是个内心颇为脆弱的人。虽然户部也有可能是真的受到了打击,但不管如何,他应该会为了自我防卫,而采取大吵大闹的对策。

他不把这件事视作「霸凌」,而是定位成「玩笑」或是「有趣的话题」,然后将其升华成笑话,藉以处理尴尬的场面。

我之所以这样判断,理由有两个。

第一个是户部愚蠢的性格。我猜测他有可能会真的把这件事当成好笑的笑话。

第二个则是户部于学校中的地位。因为他位于校园阶级的上层,想必这件事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若是真有万一,也有别人替他撑腰,所以他有能力把这件事当作笑话处理。另外,也许他心底有着不想被人看见沮丧模样的矜持。

不管如何,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感谢户部。因为消息扩散出去的关系,对方应该也难以做出下一步行动。没有特意查出犯人的必要,那不会有任何好处。

如果对方的攻击就此停下,那就再好不过。若攻击持续,则只须献上另一个祭品。

呼哈哈哈!真是太可惜了!也许到目前为止,你卑劣的手段总是能够达到效果,然而我的卑劣程度可是你的三倍!自卑程度也是……呼。

只是,没想到我已经被人讨厌到做出这种事的程度了。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因为我与其他人没什么交集,所以对方只能采取这种攻击方法吧。我想情况应该是不至于继续恶化了……

我一边思考今后的事,一边走向教室。

登上楼梯,经过转角,踏上通往2-F的走廊,我开始感觉周遭似乎过于安静。平常走廊上明明吵得要命,现在却只有像是细微波浪般的小声喧闹。

我眼光扫过走廊一遍,发现所有人都远远围观着某样东西,并且低声窃笑,或与身旁的人小声交谈。

我也朝着漩涡的中心看了过去。

站在那里的是相模南。

还有,遥与结。

三人身边围绕着几位同学。有人站在遥与结一侧,有人则是站在正中央,也有人立于相模的身边。之中也看能看见由比滨的身影。

不用细看,就知道她们绝对是起争执了。

我一边看着,一边心想她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的时候,由比滨注意到我,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问,由比滨便将嘴靠近我的耳边。就跟你说太近了……

「好像是相模跟人打招呼,对方却当作没看见,结果有点变得像是起口角……」

由比滨疲惫地叹了口气。气息吐在我的耳朵上,让我的脖子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遥与结和相模,三人目前正互相大眼瞪着小眼。从双方的位置判断,应该是正要进入或离开教室的相模,碰巧遇上了遥与结,然后被对方视而不见。

教室后门因为她们的关系而堵塞住,F班的同学只好从前门出入。

事情又变麻烦了啊……也许该上前阻止她们,或是想办法让她们解散。我感到难以决定而看向由比滨,她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里劝解两方的方法,将影响到营委会之后的运作。无论是站在相模,或是遥与结一侧,似乎都没有利益。

若是如此,也许让双方继续保持胶着状态,直到时间结束,才是上上之策……

正当我打算放手不管,这时出现了一位能够改变现场状况的人。

「欸。我要过去,麻烦让开一下。」

三浦优美子自远远围观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路,大剌剌地走向相模一伙人,然后开口说道。她一脸老大不高兴地盯着对方,稍卷的一头金发摇啊摇的。

相模、遥与结三人略显畏怯地看了看对方,转身离开现场,就此解散。

女王的进军轻而易举地打垮了杂兵们。

不是调解,也不是斡旋,而是直接让双方闭上嘴巴。

三浦也太强了吧……

托她的福,今早这场奇异的闹剧得以闭幕。

只是,已经撒下的火种,不会就这样熄灭吧。

它会如同通红的炭火般,持续地燃烧着。当风向产生变化的那一瞬间,这把火必定会猛烈地烧向我们。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