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正月的头三天结束,新年期间的兵荒马乱也归于沉寂。
在家清闲了好几天的父母亲,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立刻恢复以往的忙碌;即将上考场应战的小町,也正式开始全力冲刺。
多亏如此,家中剩下我跟小雪,整天无所事事地虚度时间。
然而,处在和缓的时间中,不代表我的内心同样和缓。人越是没有事做,越会觉得坐立不安。忙碌的时候,则会把全副精神投入眼前的工作,使得大脑无暇思考其他杂事;相反地,一旦清闲下来,脑袋会开始胡思乱想难以捉摸的未来,然后陷入忧郁。唉……真不想去学校,也不想工作……
偏偏在短暂的寒假里,大脑又特别容易被这种念头支配。
什么事都不用做、也没有事可做的时间,容易带来「这样的日子终会结束」的不安。我们都能切身明白,舒服的日子绝对不可能维持长久。
结束的一刻必定会到来,而且早已出现在视线范围。因此,一个劲儿地浪费时间,会造成强大的精神负担。啃了多年老本的尼特族,在不经意间察觉父母也在老去的事实时,想必正是这种感觉——我窝在暖被桌里,轻拍小雪肚子上的毛,随意想着这些事情。
不过,撑过精神上的强大负担,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或无职者。所谓的无职者和轻小说作者,总是要等到火烧眉毛,才会说:「我要认真啰!」由此可知,无职者=轻小说作家。QED,证明完毕——你喜欢少年侦探推理之绊也可以(注19 《QED证明完毕》中文版译作《神通小侦探》,与《少年侦探推理之绊》皆为漫画名。)。
胡思乱想到这里,我才猛然惊觉——小雪,好羡慕你。我的寒假,已经结束了……
今天开始,我又得重回学校。
话虽如此,由于寒假期间的作息大乱,早晨又是在一阵兵荒马乱中度过。
我在洗脸时,顺便把乱翘的头发拨平,再看看镜中的自己。一早的寒气加上低温的自来水,我的睡意顿时全消。
——准备就绪。今天也要好好加油!
× × ×
过了一个寒假,教室充满热闹的气氛。
班上同学们互道「好久不见」和「新年快乐」,仍然有些心浮气躁。大家积了整个寒假的话,在此刻一口气宣泄出来。每个人都兴奋地吱吱喳喳,活力比平常多出好几倍。这说不定是新年过后的新学期,同学们久别重逢的亢奋状态使然。
不过,原因不只如此。
另一个原因,在于导师时间发下的一张单子。
我漫不经心地听导师说明,同时看着这张单子。纸上印着「毕业发展调查表」,过去我们早已写过好几次,今天所拿到的,是二年级阶段的最后一份调查表。这一次,将为三年级的文理组选择做出最终决定。
即使再怎么不愿意,这张单子也不断提醒我们,二年级时光即将告终的事实。
新年过后,大家待在这个班级的时间进入倒数计时。经过一年,时间流逝的速度好像又加快一些。产生这种感觉的,想必不是只有我自己。
一月也过了一个星期,这个学年所剩无几。大家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到三个月。
比较重大的校内活动皆画下句点。一月之后的校园,有种职棒消化比赛的氛围。既没有了要实现的目标,也没有让全班团结起来的活动,大家把心思集中在熟识的人身上,才使得教室这么闹哄哄。
再加上三年级之后,为了近在眼前的升学考试,一月起便不再来学校上课。因此在实质上,这个冬天是我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冬天。
什么事都不用做、也没有事可做的时间,容易带来「这样的日子终会结束」的不安。我们都能切身明白,舒服的日子绝对不可能维持长久。
× × ×
这样的喧闹气氛,一直持续到下午的放学时间。
很多学生依然留在教室,似乎聊得不过瘾。以叶山隼人和三浦优美子为首的班底,更是格外醒目。
户部、大冈、大和如同以往,一个接一个地聊着没营养的话,叶山坐在窗边,托着脸颊望向外面,不时带着微笑,对他们的话点头反应。
隔壁的三浦等人,同样在聊着其他话题。
三浦今天也没什么干劲,深深靠坐在椅背,一手佣懒地拨弄金发,另一手拿着早上发的调查表猛瞧。
「结衣,你要选哪一个?」
她晃晃手中的调查表,向坐在斜对面的由比滨问道。
「我大概……选文组吧。」
「是喔。海老名呢?」
「我也是文组。你呢?」
「嗯……还在考虑。」
对面的海老名轻推眼镜,反问回去。三浦想了想,将视线瞄向旁边的叶山等人。
她在脑海中盘算一下,才对那群人出声。
「……户部,你怎么样?」
户部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要了解情况。他看到三浦手上的调查表,立刻明白。
「喔——文理组是吧?还没决定耶。我很不会背东西,所以搞不好选理组。」
「啊?」
「哇,真意外——」
三浦的反应摆明在对他说「你是白痴吗?」由此滨同样很惊讶。嗯,的确。户部的选择说意外是满意外的。虽然不敢断言,但他不怎么像擅长理科的样子。大冈跟大和似乎也这么想,忍不住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
「喂,你真的要选理组?」
「不要冲动!」
户部显得不太高兴,噘起嘴巴反驳。
「有什么办法?英文单字我根本背不起来啊!」
等等,不论是文组或理组,都会碰到英文喔……
两人见户部只是随便想想便做出决定,才放下心来,搭上他的肩膀,凑到耳边小声说:
「跟我们一起选文组啦。好不好?」
「理组的上大学后很辛苦喔!」
「就是说啊~选文组的话,大学也可以轻松念,由你玩四年耶!要玩当然得把握当学生的时候。为了你的将来,好好想清楚啦!」
看来大冈跟大和都不是为了钻研学问而升学。对他们来说,念大学是让自己延后进入社会的手段。不过,他们口中的「思考未来」是那种意思喔……
会说出这种话的家伙,十个人里有十一个进入社会后会故意摆老,对年轻人谆谆教诲:「我一直很后悔,为什么学生时代没有用功念书呢?」
没关系,潮水退了就会知道谁没穿裤子!让这种人在找工作的时候吃些苦头吧!祝你们在面试前夕发现自己的经历一片空白,而急急忙忙地跑去爬富士山,或飞去印度来一趟寻找自我之旅——嗯?你说我?我本来就不打算工作,灵魂等级说不定还比不上那些人。
想不到大冈跟大和那种程度的劝说,竟然对户部产生绝佳效果。
「啊——有道理!那真是太好了——」
才一转眼,户部立刻倒戈。我仿佛能看见他的将来陷入一片黑暗。
有点想不到,连户部那种人都对自己的将来抱持不安。他又向其他人问:
「你们呢?选什么组?」
「我跟姬菜应该是文组,优美子还在考虑。」
他听了由比滨的回答,用力拨了拨发际,偷瞄一眼海老名。
「是喔——那我也选文组吧。」
「可是之后找工作时,理组好像比较吃香。我也觉得理组满好的,可以拿化学元素配对喔~」
海老名前面说得那么认真,可惜最后又腐性发作,「唔呵呵~」地傻笑,功亏一篑。
「……喔……这样啊。也、也对,有道理。嗯。」
一点也不对好不好……虽然户部点头应和,他也有点招架不住。可见海老名的防御屏障跟往常一样,丝毫没有松懈。
倒是周遭反应跟往常不太一样。照理来说,这时早有人往海老名的头敲下去,防止她越来越失控,那个人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海老名也觉得奇怪,看向三浦。
三浦愣愣地望着叶山,似乎没听进刚才的对话。
「……隼人,你呢?」
叶山到刚才为止都没参与对话,只是在一旁看着。他耸耸肩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嗯……是已经决定了。」
「是吗……」
三浦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视线却没有移开,似乎还想追问下去。然而,叶山用微笑暗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将她的问题堵住。对话硬是被中断,换户部插进来:
「说一下嘛,隼人——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选——」
「知道我选什么也没用啊。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认真考虑的话,一定会后悔喔。」
叶山所言相当正确。
他不是为了打发户部,才用「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应付过去。配合别人选择相同的答案,日后发现不可行时,我们也会把责任推给别人,开始寻找人生的战犯。当初选择要配合别人的明明是自己,后来却又埋怨起对方。这种充满妥协和欺瞒的态度,绝对不是诚实
的态度。
户部听完叶山的说教,大呼小叫了一番,最后还是乖乖接受。
「没办法,只好想想看啦——」
所有人点点头,调查表的话题也就此告一段落。
共通话题结束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大冈为了避免气氛尴尬,想到什么话题,对叶山开口。
「啊——对了,隼人,听说你在跟雪之下交往。是真的吗?」
「啥?」
三浦首先发声,其他人也惊讶地张大嘴巴。说不定还包括我。那个家伙,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啊?他们怎么可能交往……等等,不可能吗?不可能,对吧……
多亏大冈的天外飞来一笔,时间仿佛瞬间冻结。
「你说啥————」
他们重新反应过来时,三浦「喀哒」一声,猛然从座位上站起。
班上其他同学也暂时停止聊天,好奇地看过去。整间教室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在众人的注视下,叶山锐利地看着大冈,厉声问道:
「是谁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的?」
大冈被他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态度震慑到,一时发不出声音。然而,叶山紧迫盯人的视线,不容许他沉默下去。
我看过一次那样的表情。那是深秋季节,我跟叶山和折本等人出游的时候。
在紧迫盯人的视线下,大冈支支吾吾地回答:
「也、也不是谁说的,就是传言……寒假时,好像有人在千叶看到你们……」
叶山这才稍微叹一口气,恢复以往的表情,露出笑容。
「什么嘛,原来如此。让你们失望啦,那天我们只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才见面,才不是什么快乐的事。而且,我怎么可能跟她交往?对吧,户部?」
他轻拍大冈的肩膀,用爽朗的声音征询户部同意。
「啊……对、对啊,就是说嘛!」
「看吧?」
大冈跟大和见他自嘲似的微笑,纷纷出言附和。
「也、也是喔——哎呀~我就知道不太可能~」
「那你还说。」
叶山轻敲一下大冈的头,大冈做出滑稽的表情。他们的互动完全就是一般男生间的嬉闹,教室内的气氛也渐渐和缓下来。
接着,叶山拿起书包,从座位上站起。
「差不多该去社团了。我先去教职员室交调查表。」
「了解——」
「那么,我们也走吧。」
在户部之后,大冈、大和跟着起身,对三浦等人挥手道别后,走出教室。
三浦轻咬嘴唇,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手指仍然勾在长发上,动也不动。
由比滨将手轻放上她的肩膀。
「不用紧张。那天我也跟他们在一起。」
「真的?」
三浦不安地问道,由比滨对她泛起微笑。
「嗯。那天出去买东西,遇到小雪乃的姐姐。小雪乃跟隼人同学的家里认识,所以要去拜年吧。然后小雪乃也只是被叫过去。」
你未免解释得太烂了吧?有种在听小孩子说话的感觉……海老名点着头,听完她不知所云的说明后,帮忙整理重点。
「原来如此。所以有人刚好看到他们的家族聚会,才传出那个谣言。」
「嗯,大概是。」
「大概是隼人跟雪之下都很显眼,才容易留下印象吧。」
模模糊糊地听到这里,我也离开座位,走出教室。
× × ×
放学时间后,众人的喧闹蔓延至走廊。
寒假才结束没有多久,校园内依旧有些躁动。平时通往特别大楼的走廊几乎不会有人,今天也出现了不少学生。
「你听到叶山的事了吗?」
「喔~知道知道。感觉好像真的呢!」
跟我错身而过的女生,也在讨论刚出炉的新鲜八卦。
说不定真如海老名所说,大家将片断的资讯拼凑起来,再掺杂各自为了满足好奇心的猜测与想像,才使消息传开。
尽管这件事跟自己无关,每当周围的讨论传入耳中,某种不快感便袭上身体,让我瑟缩一下脖子。
这种不快感,大概是来自对那些素昧平生、随意把谣言挂在嘴上的人之不屑。
谣言之所以难应付,出于背后不见得藏有恶意。
因为那两个人很醒目、因为大家有兴趣、因为觉得好玩……所以,要怎么说都没有关系。只要这样解释,无论是谁都会谈论起话题,而不抱持任何怀疑,也不查证真伪,不负责任地让错误的资讯继续散布。即使有谁因此蒙受损失,也能用一句「那只是谣言」规避自身责任。平常明明那么强调自己的存在,碰到不利的情况,又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只是不起眼的路人甲。
我的心里难受得要命。跟这种谣言比起来,听到别人在背地说自己的坏话,都痛快许多。
想着想着,后方传来啪哒啪哒的脚步声。有办法走得这么响亮的人,全校也只有由比滨一个。我稍微放慢脚步后一会儿,由比滨立刻追上。
她走到身旁,用书包撞一下我的腰部。
「为什么自己先走?」
「你们还在聊天啊……」
我根本不记得有跟你说好要一起走……好啦,去年十二月时,是有约定要一起去社办。她该不会认为,当时的约定到现在都还有效吧?
「刚才小雪乃跟隼人同学的事,你也听到了?」
「谁教你们那么引人注意……」
这群人本来就很醒目,三浦听到消息还叫得那么大声……当时何止是我,整间教室的人都在看你们好吗?
「反正只是谣言,不可能是真的。」
「嗯,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由比滨暂时打住,又马上抬起头。
「不过我也在想,总有一天,小雪乃跟隼人同学会不会真的——」
我努力了一下,但大脑怎么样也无法形成画面。雪之下自然不在话下,叶山跟固定人物产生恋爱关系这点,也超出我的想像范围。
我脱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老实说……我想像不到,雪之下跟别人交往的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喔……」
理由不是很明显吗?别再用不解的表情看过来好不好……
「不用说交往,光是跟别人相处……」
由比滨听了,也皱一下脸,发出沉吟。
「啊……嗯,好吧。的确,有可能。」
「对吧?」
「嗯……啊!不对不对不对!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不过,这个说法也很有道理……」
她还在扭头沉吟时,我们已经来到走廊尽头的社办。我拉开门之前,先清清喉咙,压低声音对她说:
「好了。这件事不要在社团上提。」
「咦?为什么?」
「……她绝对会生气。」
「……对喔!」
我们跟雪之下好歹认识将近一年,所以猜得到什么样的话题会使她不高兴。她知道自己成为八卦主角的话,肯定会相当生气。
我跟由比滨相互点头后,才拉开久违的社办大门。
× × ×
社办内一片暖烘烘的。
我呼一口气,坐到自己的固定位子。
由比滨准备好的生日蛋糕已经分成四等份,在桌面上摆好。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学姐生日快乐!」
大家轮流送上祝福,雪之下不太好意思地扭动身体。
「谢、谢谢……对了,应、应该还要准备茶。」
她倏地起身,迅速泡起红茶。在餐具微微的碰撞声中,坐在我隔壁的人发出「哇——」的惊叹。
「雪之下学姐,你是一月三号过生日啊!对了,学长,我的生日是四月十六号喔~」
「又没人问你……」
还有,这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一色伊吕波偏了偏头,亚麻色的头发跟着晃动。略显凌乱的制服下,是袖口过长的开襟背心。她小巧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握着叉子抵住嘴唇,等不及要开动的模样。
她就这么出现在侍奉社,仿佛这里是自己的社团。
不仅分到一块属于自己的蛋糕,还用社办的纸杯喝起红茶……这个人的适应力真不是普通的高,难道她是东京小子(注20 日本知名男子团体「TOKIO」。曾在电视节目「铁腕DASH」的单元中开拓无人岛。)的一员?搞不好丢去无人岛都活得下去。
一色啜一口红茶,从过长的袖子伸出手,轻轻摸着纸杯。
「还有啊,参拜也要记得找我去啊~」
「为什么要找你去……」
何况,我没有你的联络方式,就算想找也找不到啊。难道你要我直接用心电感应,顺便省下通话费?还是想趁这个机会骗我问你联络方式,然后在心里暗爽半天?非常可惜,我不会上你的当!我可是很清楚,做太多解读只会自掘坟墓!
脑中小剧场到此结束。一色本人似乎没有想那么多
,她把脸转向别的地方,「呼」地叹一口气。
「你们不是一起去参拜吗?所以叶山学长一定也——」
「不,他那天没去……」
「果然呢~那还是算了。」
一色再次把脸撇开,瞬间切断话题。哗!这就是传说中万物皆可切的次元刀吗?全世界能切割得这么干净的除了一色之外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动画党,一个是斩人拔刀斋,另一个我不能说。
回到正题。我其实明白一色的想法。既然三浦那群人出现在新年参拜,会想到叶山应该在场,是很合理,也很合逻辑的。我不能理解的地方,在于一色为什么会出现在侍奉社办。
「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咦——最近学生会那边很闲嘛~」
「虽然我不太清楚,该做的事情应该很多吧……再不然,去社团也可以啊。你不是还在当经理?」
说到这里,她轻拍我的肩膀。
「别这样嘛~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啊,对了。今天我要来拿圣诞节时,寄放在这里的东西。」
「你很明显是临时想到的对不对?」
这个理由未免太拗,拗到快变成拱桥。
「唉……」
雪之下叹一口气,一旁的由比滨也陪着苦笑。真拿这个家伙没办法……我们三个人完全被打败,唯有一色本人一派轻松,轻松到我想把她摆到药局门口当吉祥物(注21 一派轻松之原文为「けろり」,发音近似过去一电视节目「木马座时间」之登场角色「ケロヨン」。ケロヨン又常被误认为兴和制药之吉祥物「ケロちゃん」。)。
在大家的视线包围下,一色才终于觉得不好意思,拿起不怎么烫的红茶,作势吹凉蒙混过去。
「啊,对了——」
她又突然开口,然后将视线转向雪之下。雪之下察觉后偏了偏头,下一秒,一色带着灿烂的笑容,发出惊人之语——
「——雪之下学姐,你是不是在跟叶山学长交往?」
「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雪之下的头偏到快成九十度。
天啊……这个家伙的胆子也太大,竟然一副无所谓地踏上地雷……这是在演《危机倒数》吗?而且没有任何预兆,一开口便丢出最直球的问题,我仿佛看见当年以战斧投法投出刚速球的传奇投手(注22 指日本职棒选手村田兆治。)。
话题回到一色身上。她很可能是刻意问这个问题。更进一步来说,她今天来到侍奉社,八成正是为了确认谣言的真伪。
「一色同学……」
雪之下用冰冷的声音开口。宛如被极光幕包覆的淡淡浅笑深处,是极地寒冰般清澈的双瞳。
一色正眼目睹到那副神情,吓得声音跟肩膀都开始颤抖。
「是、是~~」
她发出细微的声音回答,接着立刻把身体往后仰,躲到我的背后,仅稍微探出头来。喂,不要把我当成盾牌!
雪之下用强而有力的目光直视她。
「……那是不可能的。」
一色听到雪之下回答得那么肯定,点头说道:
「对、对嘛——哎呀,我就知道根本不可能!不过,听到那样的传言,当然还是会很在意对吧~」
「传言?」
雪之下听出蹊晓,看向我跟由比滨。
「喔,嗯……今天有不少人在谈这件事……」
「新年时我们不是去百货公司吗?当时好像有人看见,然后误会了什么。」
由比滨解释后,雪之下深深地叹一口气,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厌倦。
「我了解了。就是有人太无聊,才胡乱猜测对吧……」
毕竟对高中生来说,再也没有比八卦更有趣的话题。何况这次的事件主角是何等醒目的存在,难怪有人会多做联想。
再说,一色喜欢叶山,想确认谣言的真伪也很正常。我看向一色,她一脸认真,好像在思考什么。
「不过,这次真的很夸张呢。」
「是啊。对当事人来说,可是相当大的麻烦。」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色委婉地否定,雪之下不解地看过去。
「不然,是什么意思?」
她竖起手指说:
「叶山学长的记录干净得不可思议,从来没传过这么逼真的谣言。」
「啊,的确……」
由比滨立刻听懂她的意思,仰头看向天花板。
原来是这个意思。仔细想想,我好像没听过任何跟叶山有关的绯闻。虽然一部分的原因出在我对这类八卦没兴趣,也没有人会告诉我消息。正因为如此,才向雪之下所说的,大家只能自行想像猜测,或是请教钱仙大人(注23 「猜测」之原文为「勘缲る」,发音近似漫画《电波少女与钱仙大人》原文标题《缲れ!コックリさん》。)。
「所以,许多女生都很在意这个谣言喔~」
一色盘起双手,发出「嗯——」的沉吟。
从来没有任何花边新闻的叶山隼人,闪电传出跟某人交往的消息——其实,既然是叶山,便不需要太过讶异。对他有好感的女生,想必也抱持着危机意识。现在,她们的危机意识随着谣言一口气化为具体。不知这件事情将对叶山周围的人际关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谣言吗……真不走运。」
雪之下低声喃道。这句话并非对在场的任何人所说。出现在她视线前方的杯子内,红茶起了细微的涟漪。
「没、没关系啦,只要不去管它,谣言自然会消失!俗话不是说,谣言过不了四十九天吗?」
「七十五天才对。」
最好是四十九天啦。最近有谁往生,要做法事不成?
「好啦!反正不要在意就是了!」
由比滨努力地安慰着雪之下。
她说得没有错。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安安分分地等待风头过去。跟那些正在兴头上、拿谣言起哄的家伙说破了嘴解释,也只是浪费自己的力气。面对带有恶意的误解或取笑时,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冷处理。
越是跟别人争得面红耳赤,越会被抓到更多把柄。如果大家纯粹是想看好戏,不管我方采取何种作为,都注定要沦为他们的攻击题材。不仅如此,帮事件主角说话的人,还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这种你拿棒子敲、我拿安全帽躲的猜拳游戏,一定会产生一个输家。虽然连什么事情都不做,都有可能成为被批判的对象,这至少是让伤害降至最低的方式。
雪之下也明白这个道理,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转换一下心情……赶快开工吧!」
由比滨用开朗的声音说道,雪之下也露出微笑,搬来笔记型电脑。
开工啊……真是讨厌的字眼。
× × ×
即使有多么不甘愿,照样得乖乖工作。真要说的话,正因为是讨厌的事情,才被称为工作。我所讨厌的事情,亦即侍奉社开春后的第一件工作,是检查电子邮件。
荒废了好一阵子的「千叶通烦恼谘询电子信箱」恢复运作,在社办一隅沉睡,积上一层灰尘的笔记型电脑也重出江湖。
平冢老师不知从哪里借来这台电脑,机型有些老旧,花了不少时间才完成开机。
等待开机的期间,雪之下在自己的书包里翻找一阵子,然后拿出一个眼镜盒,取出眼镜,默默地戴上。
隔着一层镜片,我们不经意地对上视线。我赶紧作势打呵欠,藉以别开视线。不过在视野一隅,她也稍微把脸垂下。
「啊,这副眼镜果然很适合你!」
「是、是吗?」
听到由比滨这么说,她摸一下镜架,将视线瞥过来。
「……呃,嗯。」
看着对方在面前拿出自己送的礼物,乱难为情一把的。我只能含糊地应个几声。
「……谢谢。」
她似乎对此不再感兴趣,将脸别到一旁低声说道,然后点了点头。我也端起杯子,喝一口红茶。
一色好奇地开口询问:
「雪之下学姐,你有戴眼镜吗?」
「……这是抗蓝光镜片。」
雪之下盯着电脑荧幕,回答得很勉强。但一色也不是很在意,轻抚着纸杯,随兴地发出「喔~~」的声音。
听这家伙的语气,肯定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也好在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要是她再追问下去,我八成会不好意思到恨不得立刻逃离社办。老实说,光是现在这个程度,我就已经紧张地不停抖脚,目光也飘忽不定。
我怀着七上八下的心,调整一下椅子的位置。这时,坐在斜对面的由比滨嘟哝:
「我也买副那种眼镜戴戴看好了……」
「你又不用电脑。」
才刚这么说,她马上生气起来。
「是没有错——不对,人家也会用电脑!明明就有!小雪乃,我也要看!」
她把座位挪到雪之下身旁,凑到荧幕前。
「啊,有新邮件。」
「
嗯,好像是三浦同学寄的。」
雪之下这么说着,将荧幕转过来让我看。
〈yumiko☆的烦恼〉
「大家都是怎么决定文组或理组的?」
我懂了,的确很像三浦会写的信。之前好像也出现过这个名字。
由于电脑面向我这里,一色也拿着蛋糕盘子,绕到我的背后一起看荧幕。
「嗯~~高三选组吗?选哪一组比较好?」
她把叉子放在嘴边,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抬起眼睛问我。
凡是要面临升大学考试的高中生,至少都会考虑过一次这个问题。一色当然也不例外。
「若单纯以考试来说,文组绝对轻松很多。可是,私立和国公立大学也有差别。国公立大学得准备七个科目,私立文科大学的话,准备英文、国文、社会三科即可。」
我这么解释后,一色忽然倒退一步。
「天啊……学长,你该不会成绩很好吧?」
「什么叫做该不会……咦?等一下,你开头是不是说了『天啊』?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她绽放灿烂的笑容,自作聪明地回答:
「这个不可以说啦……学长也知道,人家很不会说别人的坏话~”
我最好会知道。而且这不是已经跟坏话差不多了吗?这个人到底是怎样……她注意到我的视线,露出佩服的眼神。
「学长的确是很聪明的样子,原来成绩也真的很好呢~」
嗯……我说伊吕波妹妹,你该不会打死也不肯相信我的头脑很好吧?你的用字遣词是在坚持什么……
「没有错没有错!只看文科的话,他的成绩真的很好!」
由比滨也拍一下手,大声表达同意,还「哼哼~」地挺起胸脯。
你是在得意什么啦……还有,不要强调「只看文科的话」好不好?接着,隔壁的雪之下轻轻拨开披到肩上的头发,得意地笑起来。
「他的成绩的确不错。只不过,还是拿不到第一名。」
你又是在得意什么……好啦,这句话我能接受。毕竟你的成绩比我好……
一色不断点头,听完以上对话后,又问道:
「所以学长要选文组吗?」
「嗯。」
「喔~」
又是那种摆明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反应……没有兴趣的话,一开始就别问好不好?她轻咳一声,暗示接下来才是重点。
「……那么,叶山学长也决定了吗?」
「嗯——他好像决定好了。」
由比滨想了一下后回答,一色立刻把身体凑过去。
「咦,真的吗那叶山学长选什么组?我想要做为参考。为了之后的学业,这是相当宝贵的资讯。」
「嗯……他已经把调查表交出去,所以我也不知道详细的内容……」
「唉,这样啊——」
一色大感失落。由比滨看她实在太可怜,于是安慰道:
「不过,要做为参考的话,我知道户部选什么组喔!」
「没关系,户部学长的就不用了。」
「你也拒绝得太快!」
她是要做为什么参考……我在心里嘟哝。同一时间,没参与对话的雪之下满脸不解地看着荧幕,稍微叹一口气。
「怎么了?」
「啊,没事。只是有点讶异,三浦同学也有烦恼。」
「这样说很过分耶……虽然三浦的个性让人不敢恭维,又老是摆出一副女王的样子,她当然也有自己的烦恼。」
「你的说法不是更过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雪之下轻按太阳穴,半带无奈地再叹一口气,继续说:
「我只是想不到,像三浦同学那么有决断力的人,也会感到烦恼。连户部同学都决定好选哪一组……」
最后那句话是多余的吧……可怜的户部,躺着也中枪。我跟由比滨不禁泛起苦笑。
「啊哈哈……就算是优美子,也会有烦恼啦——而且又是这么重要的事。」
「选组有什么好烦恼的吗?」
明白自己想做什么的话,直接选择最适合的选项;如果没有特别想做什么,就先继续升学再说。大多数的高中生应该都是这么想。
只有决定报考科目和志愿学校的时候,才要烦恼选择文组或理组。虽然有些人还会考虑大学学分和证照的取得难度,以及未来求职时是否对自己有利,但大体而言,过滤「不想做的事情」后,答案自然呼之欲出。
人们很难找到自己想做的事。至于不想做的事,倒是能立刻列举出来。
对于我的发问,由比滨露出暧昧的表情。
「嗯——也不是那个意思……选组之后,大家不是就要分开了吗?所以,才会犹豫。」
「原来如此……不过,分组就是这么回事。」
万事万物都会在某个时刻、某个地方画下句点。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我们的高中生活极为有限,三年过后,大家势必得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
所以,我只能如此回答。由比滨听了,略微垂下肩膀。
「是没有错……可是,该怎么说,大家的目标和想做的事都不一样……而且,分组之后,班上同学也都要被打散……」
「按照你的说法,我一开始便在不同科,从来没有跟你同班过……」
雪之下把脸撇到一旁,低声说道。尽管表现得很不明显,她八成是在闹别扭。
雪之下念的国际教养科跟我们普通科不同,只有一个班级,所以整整三年都不会变动。
「对、对不起啦!我没有那个意思……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小雪乃分在不同班级,一点关系都没有!」
由比滨紧紧抱住雪之下。嗯,感情融洽实为美妙之事。由比滨跟雪之下永远都是好朋友喔!
始终在一旁用可疑的视线看着的一色,倏地想到什么而抬起头。
「喔~原来是这样——」
「什么事?」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指向电脑荧幕。
「寄这封信的是三浦学姐对吧?其实啊,她想知道的是叶山学长选什么组。因为这影响到三年级的分班。」
喔——想不到看似简短的信件,竟然埋藏这么深的意涵。用女子语写的文章未免太难解读。要是列为必修科目,绝对会有一大票人被当掉。至于男子语写成的文章,几乎都能直接解释成「想受女生欢迎」,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多愧有一色这位女子语解说员在场,我们才得以明白谘询信件的用意。不过,我还是有个地方想不通。
「是你的话还可以理解,三浦会这么拐弯抹角吗?」
「学长,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样子……」
她不满地看过来一眼。等一下,你先前为了问出叶山选什么组,不也一样利用我……
换做是女生,似乎便能理解一色的话。由比滨发出沉吟,开始思考。啊,顺带一提,雪之下仍然只能任凭她紧紧搂着。
「这样我懂了……优美子在教室时,好像也很在意这件事。很有可能……而且,她也有少女的一面……」
「对啊对啊!像我不也是个少女吗~」
一色大力点头,寻求我的同意。唔……以我个人的感觉,她跟三浦都不太有少女的样子……尤其是三浦,用「队长」形容好像更合适。而且是横滨队长。嗯,可能是名字很像的关系吧(注24 指隶属于日本职棒球队「横滨DeNA海湾之星」的选手三浦大辅。)。
言归正传。稍早在教室的时候,三浦的确问了其他人选组的事情。暂且不提由比滨跟海老名,我不觉得三浦会在意户部选什么组。我当然也不会在意。
照这样推测,她说不定跟一色利用我打听叶山的消息一样,打算循类似的方式得知对方动向。只不过,叶山拿了很有他作风的理由打了回票。
难怪三浦决定换个方法,写信到谘询信箱吗……
诚如一色所言,如果三浦下个年级还想跟叶山分在同一班,便得选择跟他一样的组别。
根据历年资料,三年级的文组班级大多占七班,理组班级则占三班。纵使选择相同组别,最后能不能分到同一个班级,也得看运气。可是,如果一开始便选择不同组别,就注定没有同班的机会。
再说,文组班级的教室在二楼,理组班级的教室在一楼。随着距离增加,平时见面的机会势必降低。对恋爱中的少女来说,这可是攸关生死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不自己问?」
雪之下开口的同时,也忙着把由比滨从身上拉开。尽管正值寒冬,一直被别人黏着想必还是很闷热。她的手臂悬在半空中,颇像被抱到不耐烦的猫。
「大家还在教室的时候,是有讨论过这件事。可是,隼人同学不肯回答,只说这种问题应该自己思考。」
「那是因为大家都在场吧~为什么不挑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冲?还能顺便推销自己~」
「不可能那么简单。」
一色摇摇手指,讲得头头是道。但我不得不说,这个问题绝对没有想像的单纯。
哪
怕是再亲密的朋友,都存在碰触不得的话题。
我们不知道对方的过去、现在,或是未来是否埋藏地雷。
硬是探究下去,结果换来不想听到的答案,该怎么办——我们一定都有过这样的想法。临到嘴边的话,也因此吞了回去。
思考到这里,雪之下开口:
「那么,这件谘询要如何处理?」
「先接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吧。」
尽管介入他人之间的关系,并非我们所愿,这应该也算是协助的范围。而且,若能让叶山跟三浦的关系回归正常,无聊的谣言自然也会消失。
「了解!我明天再问一次看看。」
「嗯,这样也比较好。那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嗯!」
由比滨精神抖擞地回应,但又马上显露担忧。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告诉我……」
光是稍早在教室时,叶山没有告诉三浦跟户部他们答案这点,便不难想见在叶山眼中属于同一群人的由比滨去问,照样得不到回答。即使换成一色,结果八成也不会改变。
从叶山本人的说法推测,他大概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选择,使周遭亲近的人受到影响。
既然如此,由在他的心目中属于不同种类,不会受到影响的人询问,才有可能得到答案。经过这个条件过滤,符合资格者立刻浮上台面。
我瞄一眼雪之下。
然而,她的头上浮现问号,没有看出我的用意。
……恕我收回前言。谣言正传得沸沸扬扬,挑这种时间点要雪之下接近叶山,我的想法也太愚蠢。先不论叶山愿不愿意告诉她,光是那两个人出现在一起,便足以引发新的问题。
看样子,只剩下我了吗……虽然由我去问,大概也是白问。
「没办法,还是我去吧……」
由比滨跟雪之下闻言,讶异地看过来。
「咦,你去?」
「确定没问题吗?有办法跟他对话?」
「你担心的点不太对吧……我也没什么把握就是。」
担心归担心,我跟叶山好歹都是以日语为母语,对话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语言相通不见得代表心意也能相通。有时候,双方使用共通语言,反而导致意思无法确实传达。这已经不能说是native language要改名为negative language。
「不过,也不无可能。」
「怎么说?」
「如果他对亲近的人说不出口,我们便得反其道而行。有些事情就是要对置身事外的人,才有办法说出口。」
「……有道理。像是告解或忏悔对吧。」
「ㄍˋㄠ ㄐˇㄝ……」
由比滨大概不知道这个词,呆愣地跟着复诵。算了,晚一点再跟她解释。先看看雪之下的说法,虽然有点夸张,意思上已经八九不离十。
在日常生活中,像忏悔般吐露心声的情况并不罕见。酒吧或居酒屋里,总会出现跟碰巧坐在隔壁的顾客发牢骚的中年男子;网路上也有人把社群平台或讨论板当成个板,对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的广大使用者大谈私事。有些话正是因为彼此间的关系薄弱,才有办法说出口。虽然我自己没办法对陌生人说些有的没的,也不喜欢这么做就是。
「总之,我去试试看。反正不问白不问。」
这就是社畜之间所谓的「装傻问问看」。打听到什么小道消息时,这项技能对新进社畜来说将显得相当重要。据说能够活用与否,将成为日后工作表现的大分水岭。老爸也对最近新加入公司的员工发过牢骚,所以绝对不会错。但是一想到真的存在那样的上司,我便立刻觉得不想工作。话说回来,自己好像又快习得什么无用的社畜技能……
不过,在没有其他方法的情况下,也只能先由我去问问看。
决定好方针,讨论告一段落后,一色轻轻吐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
「那么,我差不多要回去了。感谢招待!结衣学姐,打听到消息的话,要告诉我喔~」
她行一个礼,随即准备离开社办。我赶紧把她叫住:
「喂,东西记得带走。」
「啊。」
一色转回来,对我们「耶嘿」地傻笑一下,然后搬起堆在社办角落的纸箱。
「嘿……咻!」
她抱着纸箱,走起路变得摇摇晃晃,看得我忍不住捏一把冷汗。结果,我被小町锻炼出来的哥哥技能自动发动,回过神时,自己已经伸出手,把她手上的纸箱抢了过来。难道这个技能没办法解除吗……
「啊,谢谢学长~可以请你帮忙搬到学生会办公室吗?」
「是……」
没办法,好人当到底吧。在这之前,最好先跟雪之下和由比滨说一声。我转过身,正要开口时,却见她们动也不动,默默盯着纸箱。
「……」
「……」
咦,为什么不说话?
「……那么,我帮忙把东西搬过去。」
经我开口,雪之下才有所反应,默默地收拾起餐具。所以说,你为什么不肯讲话……
整理得差不多后,她跟由比滨对望一眼。
「……今天我们也到此结束吧。」
「嗯,好!我们一起帮忙搬!」
由比滨「喀哒」地站起身,抓起背包,大步走出去。雪之下也背好书包,静静地走向外面。一色对她们的举动感到不解,露出疑惑的眼神。
「嗯……其实,不需要这么多人……」
「……我要把门上锁,可以请你出来吗?」
「是、是!」
在雪之下冰冷的微笑催促下,她连忙离开社办。
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影,使体感温度比实际温度更低。
窗外完全暗了下来,仅剩这里亮着朦胧的灯光,在黑暗中载浮载沉。
三个女生走在前面,我重新拿好手上的纸箱。
纸箱内塞满各式各样用于圣诞节活动的装饰品。
尽管里面一片凌乱,我的双臂还是确实感受到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