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冒牌眷属后过了几天。
我们仍然在邪教徒们的地底空洞打扰。
虽然也有避开麻烦事逃到国外的选项,不过地底的环境对于穴居型的老夫而言,出乎意料地舒适,而且只要无所事事,邪教徒们便会送来蔬菜,这样的待遇也令人极为感激。
而且,国王也说:
「萝洁塔回到王宫了,却什么都不说,还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不好意思,直到解决那姻魔物的事为止,你们能不能留在我国呢?毕竟有你们在的话,什么魔物都不是对手呢。」
「唉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由于她郑重其事地拜托我们延长逗留时间,重情重义的老夫只好勉强答应。在这里要特别申明,老夫当时绝非乐不可支的模样。
因此虽然历经各种磨难,但老夫久违地得到了可以讴歌和平生活的环境。
「只是谎称为眷属倒也还好,但竟然还有邪龙大人的冒牌货……万万不可原谅。绝对要让他们消失在这个世界,无论有何种理由我都不会饶恕他们。」
平常念著「必须快点打倒魔王!」并急忙赶路的瑞湖也是这副模样。她对于冒牌货感到震怒,直到歼灭他们为止,都不打算离开这个国家。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那只魔物都不要再出现了。
老夫便可以在这里安度余生。
「今天也很和平呢,如果就这样什么事都没有就好了。」
老夫今天也悠哉地嚼著蔬菜,瘫在地上耍废。不要说老夫懒惰,这便是五千岁老龙的日常模式。最近走路走过头,所以腰腿都很疲倦,即使休息一下也不会遭天谴的。
「可恶,今天那个山寨邪龙也没出现……它要是敢出来,我一定要灭了它。」
「瑞湖,放轻松,不要那么紧绷也没关系啦。」
老夫之所以这么轻松惬意是有理由的。
据老夫所见,前几天出现在地底空洞、自称为『邪龙眷属』的人并非那么强,虽然比一般魔物强上几分,却是聚集几个武艺高超的冒险者便能轻松获胜的对手。
他比以前在草原上走路时遇到的三头象还要弱一点吧。
唯一值得惊讶的是他躲过了瑞湖的攻击,尽管如此,他的魔力仍旧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那就是眷属,那么身为主人的『冒牌瑞梵帝亚』的实力也就可见一斑了,基本上不可能是『实力足以匹敌魔王的邪龙』。话说那种龙一定不存在。
而且之前王宫遇袭时,终究也没出现人员伤亡。
「邪龙阁下。」
此时,以前见过面的【雷枪】——身为贵族的爱德华,从地底空洞的入口处走来。毕竟老夫暂且作为对抗神秘魔物的警卫要员,逗留在这个国家,所以他每天都会定时前来报告。
在这个国家里,即使身为贵族,也需要作为一名军人完成许多工作。
「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跑一趟,今天也毫无异状吧?」
「是的,只有在国境附近猎杀了几只低等魔物,并没有什么特别状况。」
【雷枪】先生虽然会对老夫敬礼,但仍然露出充满不信任的眼神。前来定时报告的军人并非只有他一人,其他人也都对老夫有所提防。
「不过,国王——不对,前任国王・凡妮莎陛下托我传话给您。」
「嗯,是什么事呢?」
「现任国王・萝洁塔陛下一直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所以想请您过来说服她。因为萝洁塔陛下……很尊敬邪龙阁下。」
老夫蓦地往后一退,用力地摇著头说:
「不要!老夫不要!即使老夫去了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你们只能见到老夫被施展关节技的画面。幸好【雷枪】先生似乎也反对招待老夫进王宫,他立即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这样转达凡妮莎陛下——」
「等等,由我去也可以吧。」
正当这件事要圆满落幕时,瑞湖忽然插进了话题。
「瑞湖,你去也只会演变成吵架呀。」
「不,我重新想过了,虽然对于教义的解释不同,但我们都是敬奉邪龙大人的同志,只要好好沟通就可能互相理解。」
「你为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变得那么和平啊?」
【雷枪】先生对著瑞湖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我会转达眷属将代为前往。」
「你也不要轻易答应啊。你是不是觉得这孩子去总比老夫去来得好?」
实际上,瑞湖还比老夫危险数千倍以上。
「邪龙大人,请交给我吧,我会让她彻底回心转意。」
「老夫说啊……」
正当老夫思索著挽留她的说词时——
「瑞湖大人,您要去吗?我们的心情也是一样的。请您务必将瑞梵帝亚大人的开示传达给萝洁塔陛下。」
「咱们也会默默祈祷的。」
他们宛如竖起爪子似地弯曲著右手手指,朝瑞湖伸出手背。瑞湖轻轻一笑,也同样以手背轻轻拍打他们的手背。
「愿龙爪龙牙之庇佑与您同在。」
接著,所有人都将爪子放在嘴边,并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知道这个仪式有什么意义,但老夫知道他们心中对于瑞湖抱著某种期许。
「邪龙大人,那么我就出发了。」
瑞湖露出彷佛被托付重任的战士表情,充满活力地这么说道。事情演变到此,根据老夫过去的经验,深知已经无法再阻止她了。
「……唉,好吧。瑞湖,老夫果然还是去吧,只有你的话总觉得很不放心。」
*
「嗨,邪龙阁下、瑞湖姑娘,你们终于来了呀。」
国王(正确而言是前任国王)在王宫入口快活地朝我们挥著手。
王宫与前几天不同,附近几乎没有人影。继位仪式那一天因为是举国同庆的活动,所以来了许多王都居民,但现在王宫似乎被当作「神秘魔物攻击目标」的危险区域。
「王宫很危险吧?你在这里好吗?」
「在萝洁塔出来之前,朕下定决心都不会离开王宫。毕竟要是丢下妹妹、自己厚著脸皮逃走,就不配当一个姊姊了呢。」
「但就算有什么危险,老夫认为萝洁塔小姐都能靠王冠的力量安然逃脱啊。」
如果遇到危机,王冠便会发动名为【逃脱】的瞬间移动,所以若王宫遇袭,也只有国王会牺牲殉难。
「别在意那种小事啦,这只是代表朕坚强的决心而已。来,朕帮你们带路。」
一进到王宫之中,老夫便对使用宽广的大理石造的门厅感到震撼。接著,国王指著位于该楼层角落的一扇金属制小门说:
「那扇门通往地下工房,那是历代王族钻研魔法所用的房间。为了维护机密,所以比起其他地方更加上了许多道防护措施,是王宫内最为坚固的地方。」
国王碰触了金属制的门板,但似乎因为上了锁,门动也不动。此时,她对著身为护卫跟来的爱德华说:
「【雷枪】呀,你试著对这扇门施展全力攻击。」
「遵旨,还请您往后退。」
爱德华双手拿著长枪、压低姿势。忽然之间,他的身体便迸射出紫色电光,并逐渐环绕于枪身。
「喝!」
现场响起一阵坚硬的爆炸声,老夫惊吓地卧倒在地并抬头一看,便发现那扇门毫发无伤。
爱德华吁了一口气说「失礼了」,并放下长枪。
「如你们所见,他的攻击平常能够轻易摧毁铁门,我也请其他对于攻击力有信心的魔导士试过了,但没有人能够破坏这扇门。我推测这上面并非只有原本的防护魔法,萝洁塔也从里面强化了封印。」
「那么,你找我们来不是为了说服她,而是为了破门而入吗?」
「没有那回事,毕竟萝洁塔好像是邪龙阁下的粉丝呢。不过,不先打坏门就没辙也是事实。」
此时,瑞湖压著老夫的背说:
「事情就是这样,邪龙大人,您请。」
「欸,由老夫来?」
「是的,我也能轻易破坏这种程度的门,但若是由邪龙大人亲自破坏并伸出援手,那个叫萝洁塔的小丫头一定会更加感激。」
老夫全身冒出惊人份量的汗水。
完全超乎想像。换作是平常的话,瑞湖听到一半便会破门而入了。
等等,不能舍弃希望。
至今为止,包含爱德华等多名贵族都对门施加攻击了,所以这扇门已经累积了非比寻常的损伤,也有可能老夫便是压倒门的最后一根稻草。
「喝啊!」
老夫用肩膀撞
向门板,门却纹风不动。
以结论而言,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那么狗屎运的好事。
国王与爱德华的视线锐利地贯穿了老夫。
该怎么办呢?老夫觉得无论助跑多远再加以冲撞都无法破坏它,用锉刀锉上一千年的话,是不是就能打开了呢?
啪叽。
耳边传来一道奇妙的声响,老夫抬起头后,便发现瑞湖转开了门把。
「……瑞湖?」
「果然,只靠您肩膀一碰,就解除所有防护魔法了呢。真不愧是邪龙大人,如您所见,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这到底是什么闹剧啊?」
老夫蹲在地上,羞耻到快死了。
「先不说魔法了,这扇门的设计很差呢,应该是生锈了吧?之后上点油会比较好。」
「嗯,等到确保王宫安全无虞再来维修吧。」
她竟然将防护魔法当作门板生锈。爱德华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单膝跪在门前,检查著老夫肩膀碰过的地方。对不起,就算你检查那里,也检查不出什么东西的。
门后深处是一条延伸到地底的石造螺旋阶梯。
「【雷枪】,在这之后就由我们下去就可以了。萝洁塔不对他人敞开心胸,由身为血亲的朕以及可能说服她的邪龙阁下下去就好。」
「凡妮莎陛下,身为一名臣子,臣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抱歉,不过不要紧的,朕一定会顺利将那孩子带出来,你就相信朕吧。」
「臣的意思是,根据您过去的行径而言无法相信您呢。」
爱德华咬牙切齿地说道,国王那对萝洁塔盲目的恋妹情结,应该让这国家的人相当头疼吧。
经国王多番劝阻终于放弃的爱德华,对瑞湖招了招手。
「人类,干嘛?」
「眷属阁下,依我所见,你在这群人之中是最好沟通的了。」
真没眼光,在我们之中最难与正常人沟通的便是这女孩了。
虽然这么说,但看在爱德华眼中,其他两人分别是「言行举止很有问题的国王」以及「邪龙」,所以透过消去法,觉得只剩下瑞湖比较值得倚靠也是无可厚非。
「虽然很羞耻,但还请你务必保护凡妮莎陛下不受到伤害。尽管我们侍奉的君主不同,但同样身为臣子,你是否能理解我的心情呢?」
爱德华皱著整张脸做出苦涩的决断,不过下一刻他逐渐睁大了眼睛。
那是因为瑞湖当下便伸出要与对方握手的手说: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虽然并不可能有什么万一,但如果邪龙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无法苟活。我尊重你的心情。」
「……谢谢。」
他俩用力地握著彼此的手后,瑞湖便走到老夫身边。
「让您久等了,那么我们走吧。即使用尽全力,也要把她从地下给拽出来。」
「你明白刚才和人家握手的意义所在吗?」
在由端著烛台的国王前导之下,我们逐渐走下昏暗的阶梯。
门厅有著富丽堂皇的装潢,但一走到地下,便有种宛如牢房的石造冰冷感。
虽然这么说,但这里也并非是单纯的地下洞穴。毕竟尽管位于地底,内部空气却相当乾燥,也没有长出香菇或青苔的余地。
此时,螺旋阶梯逐渐到底,我们见到一扇没有施加任何魔法的木制门扉。
「萝洁塔,你差不多该出来了吧,大家都很担心你喔。」
走在前方的国王敲门呼喊著。
接著,在有人回应之前,门板便朝外打开,被撞飞的国王跌倒在地,叫出一声「好痛」。
「来者何人!你们是怎么突破门的防护的!」
这是一道与萝洁塔截然不同的粗哑嗓音,从门后方蓦地飘出一个穿著漆黑长袍的人。
是冒牌眷属。
当老夫串起这一切时,瑞湖便已将对方踹倒在地。
「哇啊!」
「你逃不了了,你就在尝尽这世上所有痛苦后乖乖去死吧。」
「等等!你干嘛突然踢人!可恶,你这无礼之徒竟然敢踢本大师——」
长袍的帽子垂下后,便露出一张额上秃光光的老人脸庞。他银色的胡须相当长。
「萝洁塔?你怎么了?竟然变得这么老,连性别都变了……」
「国王小姐,这大概是别人啦。」
瑞湖不断踩著这名被她踹倒在地的老人家。
「不过,邪龙阁下,这不是萝洁塔的话又是谁呢?朕不认为会有其他人在王宫的地下室。」
「普莱帕司大人……?」
此时,现场终于响起萝洁塔的声音。她站在各种实验器材与书籍堆积如山的地下工房一角,手上抱著的大量文献哗啦啦地掉落满地。
踩踏著老人家的瑞湖发出「唔」一声,转向声音来源说:
「你平安无事啊,邪龙大人很担心你,就亲自大驾光临了。你快谢恩吧。」
「喂!比起那个,你快把脚从普莱帕司大人身上挪开啦!你也太不敬了!」
「唔?」
瑞湖再度望向脚边的老人家,暂且先从他身上离开。老人家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并转向萝洁塔说:
「可恶,这个暴力的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普莱帕司大人,那家伙就是自称『从邪龙得到力量』的疯丫头。」
普莱帕司?老夫翻找著记忆,好像在那里听过……
但在老夫想起之前,国王便说出了答案:
「等等,萝洁塔,普莱帕司是指大魔导士・普莱帕司公吗?你冷静一点,他早已经死了啊。」
老夫「啊」了一声回想起来了。这老人家的脸和老夫模糊的记忆中,曾在古时候遇见的大魔导士非常相似。
听见国王安抚的话语后,萝洁塔却露出鄙夷的神情回应:
「王姊大人,你似乎看不清现实呢。请你看看眼前这位复活的伟大人物,这样你还会受到常识的束缚吗?」
她口中的伟大人物却正用拐杖撑著地板,费尽千辛万苦才站起身。瑞湖的攻击似乎相当有效。
不过,仔细一看,他身上所散发的魔力确实非比寻常,甚至比起身为超越常人的强大魔导士的萝洁塔更强。虽然他已经气息奄奄了。
尽管如此,普莱帕司公(?)却依然散发出能令人打寒颤的威严,盯著瑞湖说:
「这样啊,你就是那个丫头……身为你的主人的邪龙在哪里?」
「什么?你也想见邪龙大人吗?原本是无法轻易谒见的,但今天它正好在此,你就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吧。」
瑞湖往旁退下,让老夫站到前方。
普莱帕司公见到老夫后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勾了勾手指叫老夫过去。
「什么事?」
「本大师想和你一对一谈一下,你过来一下。」
普莱帕司公拖著老夫移动到工房一角的书柜旁,并严加吩咐萝洁塔与瑞湖绝对不许偷听。
他在老夫耳边询问:
「本大师记得你喔。你是本大师以前帮助过的大蜥蜴吧?你为什么自称是邪龙?」
「啊,你也还记得啊,那你果然是大魔导士本尊呢。」
「那种事无所谓啦。你为什么会是邪龙?你并非属于魔物的龙族,而是属于山语蜥蜴,是如假包换的蜥蜴啊。」
「原来老夫是这个种类的蜥蜴呀。」
老夫这辈子第一次听见这个品种,那大概是指能够长到像高山一样大,又会说人话的蜥蜴吧,真是一种据实以报的命名方式。
面对咄咄逼龙的普莱帕司公,老夫泫然欲泣地说:
「老夫也不知道啊,老夫长时间都住在洞穴,久久出来一下就被当成是邪龙・瑞梵帝亚了。」
「你没有其他线索了吗?你连人都没杀过吧?」
「没有、没有、没有,老夫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也是,山语蜥蜴是一种极为温驯的品种。因为太没有作为野生动物的战意,在本大师还活著的时候,就已经是濒临绝种的稀少生物了……真没想到你竟然存活下来了啊。」
普莱帕司公这么说道,并用手指爬梳著下巴胡须。
「算了,毕竟山语蜥蜴是一种伪装成龙族的品种呢。光靠外观就能使人畏惧也是莫可奈何呢。你好像透过什么药品让身体变小了,但原本应该看起来更庞大凶悍吧?本大师也多少可以理解那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像是邪龙,在我的时代里,也有很多人将你们与龙族搞混就猎杀了呢——不过,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老夫真的不知道那孩
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使老夫垂下头,也能知道普莱帕司公是针对什么表达出气愤之情,毫无疑问是指瑞湖。
「一般来说,不可能有这种事,她的存在本身对包含本大师在内的世上所有魔导士都是一种亵渎。那夸张至极的魔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这区区一条蜥蜴的眷属会是那种怪物啊?」
「呃,这有很多原因啦……」
老夫虽然曾对莱奥德与艾莉安提解释过原因,但老实说,现在却不打算一五一十地说明。毕竟普莱帕司公是已死之人,老夫无法下定决心是否可以对这种来路不明的幽灵随意说出原委。
「你以为自己可以对本大师隐藏秘密吗?快点招出来——」
此时,远方砸来几本厚重书本,命中了普莱帕司公的侧头部。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对邪龙大人显露出了不敬的态度吧?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瑞湖站在工房入口处,呈现投掷完东西之后的姿势警告著他。
「话、话说回来,大魔导士大人,你应该已经死了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这家伙,竟然还敢问本大师这个问题。」
「欸?老夫问了什么糟糕的问题了吗?」
普莱帕司公恶狠狠地瞪著老夫说:
「我安稳地迎接死亡,并在这个国家的墓园里平静沉睡。不过,却有东西打扰了我的安眠……」
「呃,是魔物干的好事吗?」
「魔物?哼,因为对方过于莫名其妙,所以或许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先说说我生前的事情吧,本大师成为大魔导士迈向成功后,晚年都在这个国家中度过,并打算在死前留下一个遗产。」
「你捐赠出遗产了……?」
老夫的脸逐渐被冷汗所填满。
「蠢货,不是那么庸俗之事,是长久下来可以为这国家带来财富的东西。对受群山环绕的亚斯嘉而言,通商的贸易道路是最为重要的至宝。本大师这么判断,并运用力量在山脉之中打通了【大魔导士的风洞】……」
「啊,老夫肚子有点痛,可以去一下厕所吗?」
「本大师不会让你逃的,你这蜥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们竟然把本大师费尽心血凿穿的【大魔导士的风洞】,搞成像普通的老鼠洞一样随便多开了一条啊,这样本大师的丰功伟业不就会相形失色了吗?你们要怎么负起责任呢?嗯?」
「对不起,老夫真的有在反省。那时候没有早一点带那孩子离开是老夫的失误,所以请你快点回到坟墓里,再度安稳沉睡吧。」
「已经太迟了,本大师心中的愤怒之火才不会因为这点道歉就熄灭。听好了,本大师是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
由制造祸端的老夫这么说似乎也不妥,但他身为一个人的度量超乎想像地小。
「总之,以愤怒的力量为来源,我就复活了。为了要让世人再度知道本大师的伟大之处。」
「好,请加油吧,老夫也会帮你加油的。」
老夫宛如事不关己般地说完后,普莱帕司公便形成视觉上死角的书柜后方,对老夫施展锁头功。
「痛痛痛痛痛,放开、放开老夫。」
「你这是在瞧不起本大师吧?你也只剩现在可以摆出老神在在的模样了。听好了,就算你不说出实情,本大师也已经察觉那个叫瑞湖的丫头的荒谬力量来源了。我马上就会夺走它,你就觉悟吧。」
「夺走?」
老夫的头虽然被夹住,双眼却闪闪发光。
「呃,大魔导士大人,意思是瑞湖能变回正常人吗?」
「当然了,应该会弱化到和一般的小姑娘一样吧。」
「大魔导士大人,那就拜托你了。老夫会尽一切可能地协助你,能不能让瑞湖的力量消失呢?」
普莱帕司公见到老夫忽然苦苦哀求,便松开锁头功,明显露出悲悯的眼神望著老夫说:
「……原来如此,你应该是逼不得已才配合那丫头的吧?本大师就想说温驯的山语蜥蜴怎么会谎称自己是邪龙……」
「没错,老夫并不希望瑞湖有那种力量呀。如果可以让力量消失就尽快吧。这样一来,老夫也能回到深山了,算老夫求求你——」
说到一半时,有一道脚步声靠近我们。
是萝洁塔。
「普莱帕司大人,您应该没有时间和那个冒牌货蜥蜴混在一起吧?毕竟我们要尽快创造出真正的邪龙大人啊。」
「唔,没错,我的徒弟呀。真是的,一不小心就耗费无谓的时间在入侵者身上了。」
普莱帕司公这么说并脱去黑色长袍,这套长袍似乎是战斗用的装备。长袍底下则是重叠好几层丝绢的服装,并从肩膀上斜斜披著紫色的装饰肩带。
他似乎并非那个浑身漆黑、神出鬼没的冒牌眷属。
不过,话说回来——真正的邪龙大人?
「创造?邪龙?说什么创造,老夫不就在这里吗?」
莫名其妙,邪龙不就是老夫吗(虽然不想承认)?萝洁塔闻言露出冷笑,普莱帕司公也卖关子地开口:
「魔物的来源是人类的负面情感,举例而言,水灾泛滥的地方,就容易从惧怕水灾的人类情感中诞生出水生魔物。在这种时候——」
普莱帕司公直直地比著老夫说:
「假设世人所畏惧的『邪龙』的本尊只是一只蜥蜴,实际上『邪龙』并不存在,但对『邪龙』的恐惧心积累成庞大的魔力,飘散在世界各地,你认为这股魔力会到哪里去呢?」
「老夫这儿?」
「就算你是被误认为邪龙的对象,但邪龙的魔力也不可能寄宿于普通的草食蜥蜴身上。」
说的没错,老夫有些尴尬地搔著脸颊。
「不过,那股力量虽然没有跑到你身上,但你身边应该有突然得到庞大魔力的人。」
是瑞湖。
老夫望向站在工房入口的瑞湖,她正毫无紧张感地打著哈欠。
「对那种小孩而言,这原本就是过于高攀的力量,但只要透过本大师就能扭转魔力流向,将它引导过来,到时候本大师就能驾驭庞大的力量,成为真正的邪龙君临世界。」
「也要分给我一部分的力量喔。我是因为这样才提出要让您运用工房,以及以国王身分援助资金的。」
「当然,你身为本大师的子孙,又继承了我的白银魔力,即使等我得到了强大的邪龙力量,你也够资格成为本大师的眷属。」
「我很期待唷。」
他们俩宛如祖孙般地唱著双簧。继承了大魔导士资质的王族都会被当作禁忌之子,或许便是因为同时也会遗传到这种糟糕的个性吧。
萝洁塔恭敬却又无礼地拎起裙子下襬说:
「总之就是这样,蜥蜴大人,能请你回去吗?根据刚才的谈话,你也不反对让那眷属丫头失去力量吧?这不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吗?」
「是、是呀。」
老夫急急忙忙地挪动脚步,回到瑞湖与国王等待的工房入口。
「邪龙大人,怎么样呢?」
「啊,嗯,总之谈得很愉快,所以我们就乖乖回去吧。」
「真不愧是邪龙大人,您顺利让她皈依了吧。」
要是现在告诉瑞湖实情,她一定会火冒三丈地攻击普莱帕司公与萝洁塔,或许会让一切前功尽弃。
这时候便要唬弄过去,等待他们完成计画并夺走瑞湖的力量,这样才是上上之策。
老夫这么下定决心,并打算与瑞湖、国王一同离开工房。
此时,老夫不经意地问了一下有点在意的事。
「啊,对了,为了慎重起见,真的只是为了慎重起见,普莱帕司大师和萝洁塔小姐,你们得到那股『超强力量』后,打算要用它做什么呢?」
一秒钟后,老夫便得到了答案。
「征服世界。」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闻言,老夫便含泪心想,绝对要阻止他们得到瑞湖的力量。
*
最简单的对策,便是命令瑞湖「阻止他们两人」了。
不过,萝洁塔能够使用连瑞湖都难以捕获她的【逃脱】魔法,而制造出王冠的大魔导士・普莱帕司公也并非泛泛之辈,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该怎么办呢……」
世人对『邪龙』所抱持的恐惧之情,那股庞大魔力,恰好灌注到当时位于老夫身边的瑞湖体内。
普莱帕司公与萝洁塔则是试图夺取这股魔力。
「喂,老夫应该怎么办才好呀?」
「就算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老夫坦白一切来
龙去脉并商量对策的对象,是正在替遭瑞湖破坏的金属门板上油的【雷枪】爱德华。
找坚信老夫便是邪龙的瑞湖商量根本不可行,国王则对萝洁塔相当盲目,即使找她商量,她也一定会说「不要紧的」,而邪教徒们似乎没有什么魔法相关的知识。
老夫透过消去法来找认识的人,便决定要与位于最近距离的这个人商量了。
附带一提,老夫先让瑞湖回到邪教徒的基地了。
「而且我根本不相信您——邪龙・瑞梵帝亚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蜥蜴,也并不相信普莱帕司公在下面的地下工房复活了,这一切都像是恶梦。」
「不要这么说嘛,老夫已经濒临极限了,有没有可以阻止他们野心的方法啊?」
爱德华皱起眉头。这并非只是因为老夫近在身旁所起的警戒心,而是因为老夫找他诉苦,使他感受到了强烈的突兀感吧。
「很遗憾,我的本分是军人,即使普莱帕司公真的复活了,我也没有可以介入其中的学识。我现在还比较想竭力思考处理攻击王宫的神秘魔物的对策呢。」
「啊,对了。」
在地下工房时完全没有提到这一件事。
「要不要现在就回去找萝洁塔小姐问个清楚啊?」
「不,没有这个必要,有关神秘魔物这件事,朕已经大致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了。」
头上传来一道嗓音,老夫与爱德华一起抬头,发现国王坐在二楼大厅的栏杆上晃著双脚。
「国、国王小姐!你听见刚刚的话了吗?」
「抱歉,朕虽然是国王,却生性喜欢偷偷摸摸,所以就偷听到了。」
国王蹬了一下栏杆、跳落下来。虽然有相当的高度,她却在空中转了一圈安然著地。
「话说回来,你刚刚在地下工房做了什么?结果只有老夫在说话啊。」
「朕和萝洁塔已经不需要用言语来沟通了,在邪龙阁下和他们说话时,朕就在工房里转来转去、四处打量。」
「喔喔!那你有找到什么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吗?」
国王将手放到背后,用一副准备周全的模样拿出一本厚重的书籍。
「呵呵呵,朕从书柜里摸了这一本书出来。」
「什么、什么?是什么书?是多厉害的书吗?」
随著老夫逼问,爱德华也一本正经地望著那本书。
国王便边吊我们胃口,边打开——
「这是啥啊?」
「是相簿喔。邪龙阁下是第一次见到照片吧?这是用一种叫做相机的器材拍摄的精密画像。十几年前,宫里曾找了摄影师来王宫,请他拍下全家福。你看,朕特别喜欢这一张,这是朕与萝洁塔和乐融融地在广场追逐的照片。你看看,朕的妹妹这天真烂漫的笑容……」
「然后咧?」
老夫的嗓音倏地变得低沉。
「『然后咧』是什么意思?」
「这对阻止神秘魔物或他们两人的计画有什么帮助吗?」
「没有,只是因为朕看了觉得开心,就拿出来了而已。」
老夫一口咬上这个叫做相簿的东西。
「哇!邪龙阁下,你在干嘛啊,快住口!」
「老夫……因为是草食性,所以会吃纸喔,温驯如老夫偶尔也是会生气的……」
老夫边哭边沙沙沙地嚼著纸。
然而,装订豪华的相簿却意外地坚硬,在老夫还没吃完一页之前,爱德华便介入其间。他拿走相簿说:
「陛下,您玩笑开过头了,您其实还有其他收获吧?」
「你在说什么呢。【雷枪】,还有比这更好的收获吗?」
爱德华闻言摆出了臭脸,但他依旧不死心地逼问国王:
「应该有的,您刚才说知道怎么处理神秘魔物了吧?您的依据是?」
「啊,那个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那个魔物出现破坏部分王宫时,朕还戴著王冠吧?所以能够看到某种程度的魔力流向,当时虽然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但听到邪龙阁下刚刚的话后,朕就知道神秘魔物的庐山真面目是什么了。」
「真面目?」
听见爱德华的问题后,国王对他点点头说:
「朕当时透过王冠看到的是——弥漫在王都的『对邪龙的恐惧之心』,这种负面情感宛如云雾般聚集在王宫上空。朕原本以为是以负面情感为粮食的魔物汇聚而来,却找不到魔物本身的踪迹。不过,如果邪龙阁下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切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什么意思?」
身为门外汉的老夫只觉得一窍不通。
「也就是说,当时所出现的神秘魔物是失去归处的『对邪龙的恐惧之心』在一瞬之间化为实体所形成的魔物呀。过去都是由瑞湖姑娘担任容器,但因为煽动恐惧的魔法,导致恐惧聚集过量,才会溢出来吧。幸好那只射出了一击就消失了。」
此时老夫想起的是瑞湖在瑟莲恩失控时的事情。最后也是透过分离造成瑞湖失控的过量魔力,创造出人工龙,才分出了胜负。
原来神秘魔物便是类似那种现象啊。
如果那是针对邪龙的恐惧之心所化为实体的产物,那么或许也能理解冒牌眷属所说的「那才是真正的邪龙・瑞梵帝亚」这一句话。
「那么,可以解释成只要解除了让大家感到害怕的魔法,就不会再发生那种现象了吗?」
「只要没有人重新施展魔法的话。」
国王顿了一顿说「又或者——」。
「如果萝洁塔创造出比瑞湖姑娘更大的魔力容器,那就更加安全了呢,就『从不特定多数徵收魔力并储存』这一点来说,那和王冠拥有相同的功能。如果能得到已有实绩的普莱帕司公的建议,就能迅速完成吧。唉呀,这样萝洁塔就会变得更强,我们国家也能高枕无忧了呢。」
「你还相信你那妹妹啊?绝对不能给那女孩邪龙之力,她可是想要征服世界的呀。」
「陛下,请等等,原来普莱帕司公复活这件事是真的吗?不是这只邪龙在随口胡诌吗?」
「没错喔,因为朕也近距离目击到了,不然你就自己去看看吧。」
「不要无视老夫说的话啊。」
爱德华仍然露出狐疑的神情,他拔出长枪,露出疑惑著是否要去地下工房确认的模样。
此时,通往地下的门自动关了起来。
「唉呀,这是在说会打扰研究吗?」
国王一派轻松地说道,爱德华不满的目光却冲著老夫而来,他或许以为是老夫使出什么小花招让门关上的。
老夫在这里孤立无援。
老夫感到意志消沉,独自离开了王宫。
如果有瞭解魔法的人在就好了,老夫所认识的魔导士便是艾莉安提了;但根据她的战斗风格看来,她与爱德华都同属战士类型,意即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应该派不上什么用场。
老夫此时已经陷入无论对象是谁,只要愿意听老夫诉苦就好的精神状态。
老夫透过手中的黑爪向狩神说话,但或许因为距离过远,无法像过去一样将声音传递过去。虽然祂应该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毕竟祂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老夫也没心情回邪教徒的基地,便有气无力地在王都晃来晃去。
在瑟莲恩时,还有不知道老夫恶名的孩子们亲近老夫,并给老夫蔬菜吃,但这座城里几乎所有居民都认定老夫就是邪龙了。
光是见到老夫的身影,路人便会躲进建筑物,带著小孩的家长则会抱著小孩全速逃走。
老夫的脚自然而然地走向毫无人烟的城郊河岸。
老夫戳著河岸的杂草,呆愣地盯著粼光闪闪的水面。当老夫望著水流时,便不经意地想起老夫所认识的圣女大人那神气活现的跩脸。
「圣女大人,如果你听得见,能不能帮帮老夫啊?老夫现在遇到麻烦了呀。」
河水仅是波纹荡漾地晃动著。
这倒也是,圣女大人的管辖范围只在瑟莲恩城内,她的力量不可能超越国境扩及这里。
正当老夫心想自己的脑子已经坏掉的时候——
「邪龙大人。」
背后传来了瑞湖的嗓音。老夫并没有特别惊讶,因为老夫正想著自己回去晚了,她差不多要来接老夫了。
「嗯嗯,瑞湖,不好意思,老夫晩回去了,不小心就逛了一下。」
「不,我才是,很抱歉打扰了您散步的雅兴。小的本想说没什么事,就一直在背后守护您就好……」
「你一直跟著老夫吗?……那你听见老夫刚才的自言自语了?」
「是的。」
老夫打从心底感到羞耻,便蹲在河岸草地中滚来滚去。
「嗯?对了,你说本想说没什么事的话是指……」
当全身沾满了土的老夫,甩动身体站起来时,瑞湖走到河边,将手伸进了水中。她在干嘛啊?
「有鱼吗?」
「是的,我稍微钓个鱼。」
瑞湖哗啦一声从水中抽出了手。
「因为您似乎想见她,所以我就透过自己的力量连接两边的空间了。这家伙要杀要剐,还请您随意处置。」
她的掌中成功钓到从头顶连同草帽一起被紧紧箝住的圣女大人。她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不断开阖嘴巴的模样简直就像是缺氧的鱼。
老夫大概也露出了一样的神情。
*
「呜呜……好可怕喔……手突然就伸了过来,抓住了人家……」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老夫只不过是稍微吐了一点苦水,没想到就真的召唤圣女过来了。身为实行者的瑞湖则是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她站在圣女背后说:
「水魔,邪龙大人好像有事找你,你快正襟危坐、侧耳倾听吧。」
「欸……欸?蜥蜴爷爷有事找我……?」
「蜥蜴?你可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吗?」
「瑞湖,没关系啦,老夫很看好圣女大人,也觉得她是朋友,就算她叫老夫蜥蜴也没关系的。」
瑞湖闻言,随即将释放的杀气逐渐平缓。
「遵旨。水魔,感到开心吧,能这样称呼邪龙大人的人,在过去的历史之中也屈指可数呢。」
「总觉得那名单上的名字一定都很惊人。」
一定都是些有惊人设定的人吧,但老夫绝对不会加以询问。
老夫首先针对瑞湖的无礼举止向圣女大人低头道歉,并说:
「瑞湖,你能先回去邪教徒那边吗?老夫有许多事想对她说。」
「谢谢您的体贴,您一定是——不想让我见到怵目惊心的场面吧。」
「在你心中到底预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啊?」
瑞湖朝著圣女大人露出狂放不羁的冷笑后,圣女大人便抱著自己的身体不断瑟瑟发抖。她们每次见面都会演变成这样,真是累人。
幸好,瑞湖并无做出更进一步的威吓便离开了。
「蜥蜴爷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啊?啊!你该不会是看上我的实力,要我帮忙讨伐魔王吧?人家的确是又强又温柔、值得倚靠的理想中的圣女大人,但我有需要我保护的重要城镇,因此无法和你们一起旅行。话说回来,请听我说呀,因为艾莉安提小姐提议,所以我之后涌出的泉水也会被引到派琉多纳喔,是不是很厉害呢?人家的威名终于也达到不只传扬在一个城镇内的程度了呢。」
「你一停止哭泣,就开始炫耀了呢。」
「哼哼,我知道了,蜥蜴爷爷,你是因为没人聊天,所以觉得很寂寞吧?那只有今天,不管有多少话,我都会听你讲,你就尽情地说吧。」
「是你比较想找人说话吧?」
圣女大人平常都在瑟莲恩的神殿之中布下结界,并躲在里面,那与其说是为了不让人看到,更是因为她虽然这么爱说话,但其实生性相当害羞。
因此,一旦她得到与熟人聊天的机会,便一定会有滔滔不绝的话好说吧。
老夫挥了挥前脚,打断她的话说:
「呃,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不对,是很大不了的事,但找你商量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那件事情属于魔导士的领域,找身为魔物(神祇)的圣女大人商量也没有意义。
圣女大人闻言疑惑地歪著脑袋说:
「那为什么找我来呢?」
「其实老夫并不是认真想要找你……老夫半开玩笑地喊了你的名字后,瑞湖就一如往常地用惊人的气势把你钓了起来。」
圣女大人闹著脾气说:
「没事找人家,所以就要赶人家回去了吗?蜥蜴爷爷,这样太过分了,我虽然也弄不清楚状况,但难得我远道而来,也有一种想要享受旅行气氛的心情呀。」
「那你就暂时在这河边待著如何?等你叫老夫后,老夫再让瑞湖送你回去。」
圣女大人手忙脚乱地冲进水中,将一半的脸沉进水里,噗噗噗地吹著泡泡说:
「人、人家不要!因为刚才被她钓起来非常恐怖呀!回去的时候我会自己通过地下水脉回去,请不用费心了!」
「嗯,抱歉让你跑这一趟。」
「没关系啦,这个世界本来就要互助合作。那么,蜥蜴爷爷的烦恼是什么呢?」
老夫不禁反问「什么?」。
「圣女大人?老夫刚刚才说就算找你商量也没有意义啊。」
「虽然人家也没有什么信心,但你就当死马当活马医嘛,我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其实很长寿喔,不可以小看年长者的智慧呢。」
「但老夫应该比你年长吧。」
算了,圣女大人所说的也有道理,或许她曾经从住在瑟莲恩的魔导士身上学到一些知识。
老夫在脑中整理在王宫地下工房所听见的话。
「呃……首先,你知道老夫并不是邪龙吧?」
「知道!」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人都相信『有邪龙在』吧?所以那些恐惧心好像就变成一股很强的魔力……」
老夫的记忆已经宛如传话游戏般开始变质了,老夫无法长时间记得过于仔细的事情。
简单而言,便是坚信「这世上有邪龙存在」的全人类恐惧之心成为瑞湖力量的来源,接著便要发生抢夺这股力量的争夺战——可以理解成这样。
而圣女大人听到这些的反应便是——
「?」
正如老夫所料。
她将食指放在唇边,露出纯真孩童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望著老夫。
「……圣女大人,你听懂了吗?」
「啊,你说完了啊?很遗憾,看来我帮不上忙呢!」
「你也放弃得太快了。」
老夫为了自己稍微对她抱有一丝期许,而觉得羞耻至极。
「你也因为瑟莲恩的人崇拜你,所以能够补充魔力吧?你不曾担心那些会不会被别人抢走吗?」
那虽然与恐惧心完全相反,但本质上是相似的。
「不知道耶。因为奉献给我的祈祷就是我的东西啊,就算不用操心会被人抢走,那也全部都会变成我的魔力呀。」
虽然她也弄不清楚背后的原因,却摆出一副自豪的模样,这是因为她在炫耀自己有多受到居民景仰吧。
「不过,很不可思议呢,大家害怕的明明是蜥蜴爷爷,那些力量却跑到瑞湖大人身上了。」
「根据大魔导士所说,似乎是因为老夫只是一只无害的蜥蜴,所以无法成为那股力量的容器。」
「原来如此。」
老夫边叹气边嚼著脚边的草,圣女大人则喝著河川里的水。总觉得有种在路边闲磕牙顺便喝下午茶的气氛。
此时——
圣女大人毫无前兆地跳到陆地上,溅出了惊人的水花。
「哇!你突然跳过来想干嘛啊!」
「人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欸,真的吗?」
比起喜悦,老夫更是先感到怀疑。虽然是老夫自己找人家来的,这样说也不太好,但圣女大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头脑派。
「蜥蜴爷爷很温柔又胆小,所以才无法变成瑞湖大人那样的强大邪龙,对不对?」
「嗯,大概就是那样。」
圣女大人见到老夫敷衍地点头赞同后,便散发出未曾有过的自信心双眼发亮地说:
「这样的话,蜥蜴爷爷只要从现在开始学坏,就能承接那股邪龙的魔力,不是吗?瑞湖大人原本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子呀,所以蜥蜴爷爷也并非不可能办到。」
「老、老夫去学坏……?」
真是醍醐灌顶。
这是一个从想都没想过的角度所提出来的建议,仔细想想,瑞湖一开始的确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只是透过自称为邪龙眷属便成为了那样。
意即,只要当初老夫刻意装得像邪龙一样,那些魔力便不会跑到瑞湖身上了……?
「不过,老夫不可能学坏的呀,老夫打从生下来就是这样,没做过什么坏事,虽然曾经独占会结出美味叶子的树木啦。」
「蜥蜴爷爷,你忘记站在这里的我是谁了吗?」
圣女大人用拇指比了比自己说:
「实不相瞒,我虽然是神,但原本也是一个魔物,我可是身为神也身为魔物的超一流特异份子呢。不
管蜥蜴爷爷有多温柔,只要我狠下心地传授你魔物流课程,你一定会马上变得像邪龙的。」
「课、课程?要做什么呢……?」
老夫咽了一口口水。
「我是实践至上主义,比起学习,直接习惯更快呢。也就是说,直接在这座城里使坏的意思!来!蜥蜴爷爷,我们快点走吧!」
圣女大人抖了抖长长的耳朵,神采飞扬地朝王都走去。老夫则急忙地绕到她前方说:
「圣女大人,等等,不可以太给大家添麻烦啊?毕竟我们现在就已经受到国民提防了,如果再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坏事,可能会被当成讨伐对象呀。」
「蜥蜴爷爷……你知道吗?如果不能明目张胆地做出坏事,那就偷偷摸摸地做就好了呀……」
她忽然露出与圣女大人形象不符的妖艳笑容。
老夫不禁感到一股强大的说服力,没穿帮的话,的确不会受到责罚。真是太巧妙了,这就是前魔物的创意吗?
「……嗯,有道理。那么,具体而言,我们要做什么呢?」
「举例来说,我用这股可以操纵水的力量——弄湿已经晒到快乾的衣服。」
「那不行啦。重新再晒一遍的人会很辛苦啊,而且这样也没老夫出场的余地,还有其他方法吗?」
「这样啊……」
圣女大人念念有词地陷入思考,接著露出灵机一动的表情。
「话说回来,我城里的人常说「浪费食物是最不好的行为』。」
「因为圣女大人那里是农业城镇嘛。」
「没错,要种植出食物的确要花费许多时间与精力,那么浪费食物就是坏事中的坏事了。」
我们四目相交,并吞了一口口水。
圣女大人瑟瑟发抖,她闭上眼睛说:
「人家其实也并不想这么做,不过,为了不让坏人抢走瑞湖大人的魔力,就只有这条路了。」
「……没错,老夫今天也得狠下心呢。」
只要魔力聚集到老夫身上,瑞湖便能恢复原状,一切就都解决了。之后老夫只要回到山上,不打扰任何人地过活就行了。
我们咬紧牙根,朝王都踏出下定决心的一步。
这是为了成为足以胜任邪龙的存在,而染指禁忌恶行的一步。
具体而言,便是将王都之中作为老夫日常粮食的杂草全数拔尽——并刻意不吃掉、丢在路边,这便是一种为了达成邪龙式恶行的举止。
*
幸好,我们并不缺目标。
王都的街道之中,沿路两旁有许多花坛因为这几天的混乱导致缺乏维护,美丽的花朵遭到高挺的杂草淹没。
圣女大人身为值得倚靠的师父,也貌似要发挥作为前魔物的看家本领,充满了干劲。
她戴起了不知从何处拿出的手套,散发出一种要送杂草上西天的杀手风貌。
傍晚时分的街道人潮稀少,为数不多的路人一见到老夫的身影便会落荒而逃,似乎不用刻意躲避人们的视线呢。
「嘿咻,喝呀——」
圣女大人已经用一种媲美电光石火的速度开始拔起花坛中的杂草,她下手毫不迟疑。
见到被连根拔起的杂草,老夫压抑著几乎要从口中流出的唾液。不行,现在不是为了吃饭而来的。
「蜥蜴爷爷,你怎么了?不快点的话,这个花坛的杂草就要被我拔光了喔?」
「……嗯嗯,是呀,总不能只弄脏圣女大人的手。」
老夫也下定决心开始拔草,老夫的脚却无法灵敏地抓住杂草。
所以必然会采取用嘴拔除的形式。
「……不好了。」
在咬到一口时,舌尖便传来草的风味,新鲜青草的芳香穿过鼻腔,使老夫的本能低喃「就这样咬一咬,然后吞下去吧」。
正当老夫即将要输给草食动物的本能时,圣女大人便宛如为老夫打气似地,拍了拍老夫的背说:
「不行!蜥蜴爷爷,你不可以输给诱惑呀!你刚才露出快输给食欲的表情了喔!」
「唔、唔唔……不过,圣女大人想想,这有一半等于是拷问了啊,将食物放进口中,又必须马上吐出来……这很浪费,又会让人肚子饿……」
「你听好了,你要是再说出这种窝囊话,可是无法成为邪龙的呀!为了成就大业就必须有所牺牲,我们不得不牺牲这些杂草和蜥蜴爷爷的食欲。」
没错,虽然很可惜这些草,但这样下去的话,便会演变成邪龙魔力争夺战且波及各方,必须用老夫的身体来承受这股原本应该汇集到老夫身上的力量。
老夫终于下定了决心。
老夫化身为修罗,用嘴巴轻轻将扯下的杂草放于地面。
接著用前脚擦拭额头说:
,「呼……圣女大人,如何呢?老夫刚才很像邪龙吧?」
「虽然我也不太知道邪龙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比起平常的蜥蜴爷爷,刚才很狂野喔!」
「那就好,我们继续吧。」
老夫跨越了良心的障壁,与圣女大人一起发挥真本事开始拔草。中途虽然多次想要放弃,但遭到杂草淹没的花朵们逐渐露出五颜六色的脸庞,维持住我们的热忱。
此时,老夫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嗓音:
「喂,你们。」
老夫与圣女大人都当场垂直跳起。
不妙,我们过于专注于拔草,疏于警戒周遭了。这么明目张胆地做著坏事,一旦穿帮便会立即遭到讨伐的。
当老夫因恐惧而战栗并转向后方时,便见到一名拿著木盆的老婆婆站在那里。
「辛苦你们了,来,这给你们吃。」
盆中放著裸麦面包与水瓶,老婆婆也不管我们瞪大眼睛,放下盆后便回到附近的建筑物之中。
「……蜥蜴爷爷,我知道了,这是供品。」
圣女大人宛如破除迷惘般竖起耳朵说道。
「供品?」
「我也有过这样的经验,当我刚开始被当作神明祭拜时,城里的人们也盖了一间小庙,并供奉农作物之类的东西给我,这和那个很像。刚才的婆婆见到我们过于惊悚骇人的举止就跑来供奉供品,打算平息我们的怒火。」
「真是过意不去啊。」
「你在说什么软弱的话呢,这就表示我们的计画很顺利啊。那么就马上来吃吧,吃下这份供品后,蜥蜴爷爷身为邪龙的等级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我们坐在花坛一角,开始休息。
因为老夫一直持续著拔草却不能吃的动作,所以很感激能够满足食欲,水似乎也是刚从水井之中汲取的,相当沁凉美味。
「老夫又有精神了,我们差不多该继续了吧。」
填饱肚子后,正当我们打算继续拔草时——
「蜥蜴爷爷,请你看那边。」
圣女大人所比的方向是距离遭我们蹂躏杂草的花坛数个街区之处,有别群人正努力拔著杂草。
「那是什么啊?」
「那是受到我们感召的支持者啊,这么快就出现崇拜蜥蜴爷爷的恶行恶状,并加以追随的人们了呢。」
「是类似邪教徒的人啊。」
明明已经是傍晚时分,受我们感召的人们却愈来愈多,在一小时之内,王都中央道路两旁的花坛便恢复花团锦簇的美景了。
「呼,完美结束了呢。」
「来,蜥蜴爷爷,我们快点闪人吧。待太久可是会被抓到的,现在还有很多人在,这样就会分不清谁是主谋了。」
「真不愧是前辈呢。」
好一个眼光纯熟的撤退时机呀。
圣女大人曾经有过这么值得倚靠的时候吗?老夫边更改自己对她的评价,边与她一起逃亡到河岸边。中途我们顺道去老婆婆家里归还木盆与水瓶,并加以致谢。
太阳几乎完全下山了,河川水面映照著受波纹打散的一轮月牙。
「那么,蜥蜴爷爷,因为我不能放著城镇不管,所以就先失陪了。不过,你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只要将今天的课程谨记在心并加以精进,下礼拜一定就会成长成伟大的邪龙的。」
「谢谢你呀,老夫之后也会更努力,只要每天去拔杂草就好了吧?」
「是的,那样一定不会有错,请你务必加油。还有,就算你变成邪龙,也要把我当作永远的师父来尊敬唷。」
圣女大人用力竖起大拇指,并跳进了河水之中。圣女大人的身体没溅起一滴水花,宛如被吸进水中似地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夫为了回到邪教徒们的地底空洞,再度回头走回王都。
夜晩的道路受煤气灯与月光照耀,有种梦幻的美感。拔起的杂草似乎被其他人回收
了,变得十分整洁,唯独花儿在夜风之中摇曳生姿。
「唉呀,真是美景啊,这样也不枉老夫煞费一番苦……」
嗯?
老夫停下脚步,疑惑地歪著脑袋,并目不转睛地盯著恢复整洁的花坛,然后察觉到一件事。
「啊!这样只是单纯在除草而已呀⁉」
老夫缺乏了客观性。以老夫的标准来说,这是浪费食物的行为,但对城里的居民而言——这只是一种志工活动。
不,不可以感到憎恨,是对她有所期待的老夫不好。
那个圣女大人果然就只是个圣女大人呢。
*
「邪龙大人,我听说了,那个叫做萝洁塔的不肖之徒和大魔导士的亡灵好像要合作模仿出邪龙大人的力量呢。」
回到基地之后,发现这件事已经传到瑞湖耳中令老夫感到愕然。虽然她的解释方法不同,还是将老夫当成了本尊。
邪教徒们也纷纷愤怒地说「真是大不敬」。
「呃,瑞湖呀?这话你是问谁的呢?」
「不是问来的,是刚才萝洁塔自己来到这里,一脸神气地说:『等我们作出真正的邪龙之后,你的力量也玩完了呢,等你失去力量后,就和那温吞的蜥蜴先生一起去隐居吧』,她就像这样来挑衅我。」
真是危险的行为,竟然刻意对瑞湖说出这种话,几乎等同于自杀了。
「你、你没对她怎么样吧?」
「当时我虽然想当场消灭她,但我又换了一个想法。普通死法太便宜那无礼之徒了,还有能够给予更大屈辱的死法。」
「是怎样的方式呢?」
「就是故意放著他们不管,随他们去收集那些破烂力量,然后等他们的骄矜自满到达最高潮,再由邪龙大人亲自动手。他们就会体悟到邪龙大人的真正力量,在懊侮中死去吧……」
事情变得严重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老夫会被推上前线。
「没错,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无法赢过瑞梵帝亚大人。」
「真期待直接对决的那一天呢,我能想像得到他们面对邪龙大人无敌的力量,感到绝望的表情。」
「你们也不要随瑞湖起舞,拜托了,快来人阻止她呀。」
邪教徒们最近彻底化为瑞湖的应声虫,对老夫的诉求置若罔闻,他们认真地讨论对决会场等等,使老夫如坐针毡。
「话说回来,瑞梵帝亚大人,您这么晚才回来,是去办什么事了吗?」
「嗯、嗯嗯,老夫稍微修行了一下。」
「喔喔!您充满干劲呢!请多多加油喔!」
老夫逐渐被逼上绝境,老夫根本不打算战斗,就不能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换一个话题,你们知道大魔导士・普莱帕司大师的墓在哪里吗?」
「在城郊喔。」
一名邪教徒摊开地图,让老夫看详细地点。
「谢谢,老夫过去一趟,谁都别跟来喔。」
邪教徒们交头接耳道「是去下战帖的吗……?」。当然没有那回事。
老夫心中只有致歉之意,如果他是因为瑞湖随意新增了一条隧道才愤而复活,那么只要平息他的怒火,或许便能瞑目升天了。
老夫走出地底空洞,吸著夜晚的空气前往墓园。
所抵达的墓园只竖立了一块石碑,并非甚么大肆铺张的东西,上面用古代文字写著『大魔导士普莱帕司・亚古达斯沉眠于此』。
虽然他现在没沉眠在这里了。
「邪龙阁下,真是巧呢。」
在夜晚的墓园忽然遭人呼喊名字,使老夫差点心脏停止。一声不响地站在老夫身旁的是挥著手的国王。
「什么事?不要吓老夫啊。」
「抱歉、抱歉,朕没想到邪龙阁下会这样就被吓到。」
她的话刺进老夫心中,反正老夫就是不像邪龙啦。
「你是来做什么的?扫墓?」
「算是吧,顺便献上他关照妹妹的感谢之意。原本是想去王宫地下工房直接对他本人说,不巧的是门又再度关上了。」
话说回来,老夫甚是怀疑能否从墓园向现在的普莱帕司公传达悼慰之意。
「还有另一件事,邪龙阁下,你能不能看看石碑的角落。」
「嗯?」
老夫望向石碑与地面相接之处,那里的棕色土壤看起来比起周遭更深,并有些湿润。
「这是被挖过的痕迹?」
老夫刚刚才疯狂拔完杂草并将土翻过一遍,所以立刻就察觉到了。
「是呀,不过这块石碑也是这个国家重要的历史遗迹,现在朕虽然命人退下,但平常随时都有少许警卫驻守在这里,能来挖土又不被他们发现并非易事呢。」
比起用神乎其技的速度挖掘——不如乾脆将石碑整块拔起,抑或对卫兵施展催眠洗脑的招式,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如果是瑞湖,便能成功运用这种方法。
「又或者普莱帕司大师自己从地下挖了出来。」
这对于能在山脉上凿出一个大洞的他而言应该易如反掌。
「朕本也这么以为……邪龙阁下,虽然现在才提这件事,但就算他是大魔导士,你认为死人能够这么轻易地复活吗?」
「真的是现在才在提呢。」
因为大家都面不改色地与他相处,老夫还以为这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毕竟只有老夫一只龙觉得震惊,也总觉得很不甘心呢。
「不过,也有这种案例吧?只有骨头的魔物,或类似殡尸的魔物。如果是大魔导士,也可能因为过于生气就变成那类魔物了。」
「这常会被搞混呢。那些魔物并非死者复活后才形成,可说是单纯透过尸体为媒介所产生的魔物,几乎不会保留死者生前的记忆。」
「话说回来,老夫至今所看过的魔物也是这样呢。」
然而,虽然如此,也无法否定发生在现实之中的普莱帕司公复活一事。以结果而言,便是大魔导士的力量超乎我们的想像罢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听见老夫所说的话后,国王苦恼地点点头道。
「老实说,朕很不安啊,心想那会不会是冒充普莱帕司公的魔物,而非本尊……」
「啊!」
老夫不禁大喊一声。
「话、话说回来,老夫想起来了,老夫曾听说有种魔物会吃尸体,并变成该名死者的模样。」
「邪龙阁下真是见多识广呢。朕听说你在派琉多纳遇袭时,也对魔物的情报瞭若指掌,那是来自魔王军内部的情报吗?」
「不不不,这是因为老夫很长寿,单纯只是阅历丰富罢了。」
「总之都帮上大忙了。那么,该怎么提醒萝洁塔要小心呢……」
正当国王宛如遗憾失去王冠似地抚摸自己的头时——
「没那个必要。」
一道人影随著踩踏土壤的声响出现于黑暗之中。
说曹操,曹操到,出现的是穿著绢衣的普莱帕司公本人。
「哇,不是的,我们没有在讲你的坏话。」
「对对对,我们只是在讨论你到底是不是魔物而已。」
「没错——喂!」
老夫用后脚站起,搭在国王的身上说:
「你为什么要说实话呀?这时候应该敷衍过去吧,要是他要杀人灭口,我们可打不过他啊?」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呢?邪龙阁下,就靠你了呀。」
「老夫之前不是说过自己其实很弱吗?」
「啊,话说回来,的确有这回事呢。」
此时,普莱帕司公彷佛在表达他的怒气般,用法杖敲打了地面。
「别闹了,你们说本大师是魔物?笑死人了,就算曾经死过一次,但本大师好歹也曾是站在这个世界魔导士顶点的人。复活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听你这么一说,朕也能放心了。不过,普莱帕司公,为了慎重起见,能不能详细说明你到底是依照什么原理复活的呢?」
「好吧。」
普莱帕司公充满自信地玩弄著自己的胡须说:
「本大师就是像这样……怒火轰地一声喷发出来,然后就复活了,就是这样的原理。」
「他的选字能力是不是突然变得很弱啊?」
「你说啥?」
「对不起,老夫会乖乖闭嘴。」
他那凶神恶煞的态度好可怕,简直就像城里的地痞流氓。
国王偷偷地对老夫咬耳朵说:
「邪龙阁下,你不觉得很可疑吗?这复活的理由也太含糊了。」
「虽然很可疑,但不要再追问下去了,要是他恼羞成怒,我们就玩完了呀。」
可以不要在这种地方上演玩命审讯的戏码吗?
普莱帕司公虽然瞪著我们,最后却叹了一口气说:
「本大师这等程度的人才不会认真对付你们咧。虽然被人称做魔物真是莫名其妙,但我的度量可没小到会跟你们一般见识。」
「哇,真不愧是大魔导士大人。」
「你是不是把本大师当白痴耍啊?」
老夫毫无自尊心,旋即跪伏谢罪。
「……哼,这还比较像话。听好了,不要忘记本大师正在做的事情也是为了你们啊,只要我和我的徒弟萝洁塔得到邪龙魔力,这个国家也会成为世界的中心得以繁荣发展。然后,蜥蜴,你也可以正式脱离那个自称眷属的丫头的魔掌。本大师觉得自己应该受人感谢,可没道理被你们这么批评呀。」
「因为即将得到力量的你的人品很让人担心呀……」
有可能演变成再新增一个魔王的危机。
「本大师也并非没血没泪的恶魔。虽然我基本上瞧不起人民,但依然有站在一介老百姓立场体恤他们的心。」
「算了,毕竟朕也深信萝洁塔呢。话说回来,普莱帕司公,你之所以来这里只是为了训斥我们吗?」
「当然不是为了那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唔?我是为了什么而来啊?」
被人这么问到,普莱帕司公忽然开始自问自答,不过,他的脚步却自动走向石碑附近。
只见他双手抓住石碑,用力地拔了起来。
「不行,本大师也上了年纪了,竟然忘记自己为什么过来。唉唷,我真的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过来的。」
他打开埋在石碑下方的骨灰坛盖子,开始咔吱咔吱地嗑著装在里面的遗骨。
他大概对自己现在的行为没有自觉吧。
国王边默默看著这幅景象边说:
「邪龙阁下,可以详细说一下你刚才提到的魔物生态吗?」
「呃,是那种吃死人尸体并冒充对方的魔物,老夫听说它们甚至能够模仿能力和记忆呢。」
(类似)普莱帕司公(的东西)边嗑著遗骨打著饱嗝,边点点头说:
「本大师也知道这种魔物,据说它在装成死者的时候,也没有自己是魔物的自觉呢。竟然有这么荒诞无稽的天兵魔物呢。」
「对呀。」
「朕也上了一课呢。」
而且,这种魔物似乎也有定期回来吃骨灰的习性。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你也早点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就好了呢。」
「嗯,本大师也想赶快离开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呢。我到底是来这里干嘛的啊……」
老夫与国王向普莱帕司公挥了挥手,接著便头也不回地狂奔回王都。
「朕要回去宫中。邪龙阁下现在立刻去叫瑞湖姑娘过来,我们必须尽快打开地下工房的门,告诉萝洁塔普莱帕司公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