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这眷属没救了,得想想办法 第2章 白银的禁忌之子

平安解除了对王都所施展的煽动恐惧魔法后,破坏王宫的神秘魔物也未再现身,军队依旧没有放松对于我们的警戒,临时性的戒严状态却已经缓和了。

目前为止约是入国后的第三天。

至于这段期间我们到底过著什么样的日子——

「瑞梵帝亚大人,我送来新鲜的蔬菜了。」

「谢谢。」

一名男子拿著装满叶菜类的巨大木盆跪了下来。

这里是作为前【漆黑之血】聚会场所的地底空洞,他们迅速解散,从类似地下组织的团体转变为现在的【瑞梵帝亚大人粉丝团】,展开了新的活动。

算了,就随他们去吧。

老夫悲伤落泪却被当作是喜极而泣的泪水。这毕竟是一群类似温和版瑞湖的人们所组成的团体,所以老夫一开始便不抱任何期望。

「您太客气了,我们只要能够侍奉瑞梵帝亚大人,就打从心底感到幸福了。」

他露出少年般的闪亮眼神这么说道。虽然受到他们照顾,但他们已经快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唯一比较可以仰仗的国王说「朕先做一些安排,让你们可以平安离开我们国家」后,便带著几名邪龙教徒(以下简称为邪教徒)当部下,前往地面。

瑞湖则在众多邪教徒面前,展现出老夫从未见过的蓬勃朝气,挥舞著教鞭说:

「听好了,你们还不太认识邪龙大人,给我听清楚了。打从心底相信,然后崇拜敬奉邪龙大人,如此一来便能获得救赎……来,复诵完之后,就要开始今天的邪龙大人历史学了。今天是第三天,要上第三章【觉醒】。于上古神话时代,当神冥两界激烈对峙之时——」

老夫对她的这种行为出乎意料地置之不理。

这并非代表承认,而是这具老迈的身体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处理这个状况了。尽管透过药水恢复成年轻时的模样,但因为平日运动量不足,所以体力并无恢复到全盛时期的感觉。虽然全盛时期的体力也没什么了不起啦。

而且老夫也没有勇气在这些前任地下组织的成员面前曝露出窝囊的孬样。

「瑞梵帝亚大人,我将追加的大篓蔬菜端来了。」

「不好意思呀,不过老夫吃刚才的就已经饱了。这些你们拿去煮一煮吃了吧。」

「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原本就是你们准备的东西。只有老夫在吃,总觉得很过意不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喂,瑞梵帝亚大人已经吃饱了,它说要将剩下的分给我们,快拿大锅过来!」

男子们发出哗的一阵欢呼,从上课时间切换至用餐时间。原以为瑞湖会不高兴,她却率先开始准备备火锅。她切菜的刀工相当熟练,可看出拥有高超厨艺,真是一项令人意外的特技。

「……不过,瑞梵帝亚大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我们等待您向魔王揭竿起义的时候,一直不断努力修练,甚至准备好要慷慨赴义了。请务必让我们帮忙,不然的话,我们就无法向您展现我们人类的决心了。」

「不不不,不用勉强展现那种决心啦,老夫已经深知人类在坚忍奋斗了。」

邪教徒男子便触电般地往后一退说:

「……您已经看出人类的存在意义了吗?那么,那个传说是真的……?」

「什么传说啊?」

绝对是老夫没有印象的事情。

「是的,那是古时候一名人类战士挑战瑞梵帝亚大人的故事,据说书人说『有一名战士,因为歼灭无数魔物而被称为勇者,为了征讨传说中的邪龙,前往位于深山的洞窟』。」

如果有这种人找上门,老夫一定会立即被斩杀而一命呜呼。尽管这个故事的开头便毫无信服力,但也还不确定是假的。毕竟古早以前老夫还没被全面公认为邪龙时,也曾说服过前来讨伐的冒险者,并厘清了误会。

「勇者和瑞梵帝亚大人展开了激烈的决斗,最后勇者不支倒地。」

如果这场决斗是草食大胃王比赛,老夫或许会胜利呢。

「另一方面,瑞梵帝亚大人的魔力与体力都未曾衰减,与勇者的实力差距一目瞭然,毫无疑问是瑞梵帝亚大人的胜利……传说是这么说的,这和瑞梵帝亚大人的记忆相同吗?」

老夫蠕动著嘴唇。

老夫当然不想加以肯定,但全盘否定或许会被怀疑,结果老夫只能含糊其词地敷衍带过:

「嗯嗯,是呀,老夫虽然不怎么记得了,但大概就是那样吧。不过,我们的实力应该没有差那么多,如果对手是被公认为勇者的人,那么老夫应该也会稍微陷入苦战吧。」

老夫的声音在颤抖。

不过,男子也和我的嗓音一样瑟瑟发抖地说:

「那么,那件事果然是事实吗?」

「咦?什么事?」

「不,没事。毕竟那对瑞梵帝亚大人而言,绝非愉快的回忆,小的冒犯了。可恶,我这不长脑袋的家伙。」

「你这样老夫反而很在意。不要紧,老夫最近记性不太好,想不太起那件事情的经过,你就告诉我吧。」

在只差临门一脚时结束话题,反而很折磨龙啊。老夫摇著男子的肩膀,拜托他继续说下去。

男子似乎相当犹豫,但毕竟受到并非他人、而是老夫的恳托,便继续说:

「……这场战斗由瑞梵帝亚大人获得胜利,不过,据说勇者砍中了瑞梵帝亚大人一刀,他贯穿了您那连神都无法伤害的强韧防御。」

老夫的鳞片明明只要被稍微粗糙的树皮摩擦便会脱落。

「在那之后,瑞梵帝亚大人便察觉到人类未知的可能性,您放过了勇者一条小命,并决定在透彻观察出人类未知的可能性之前,都不再屠杀人类——就是这样的传说。」

「虽然老夫很想针对屠杀这一点加以反驳,不过是呢,老夫的确不打算与人类为敌。嗯,这大体上与老夫的记忆吻合吧。」

老实说,只要是能够不过度夸张地,替老夫这毫不凶残的废柴个性找到台阶下的理由,老夫都举双脚欢迎。尽管若有人表示要看当时勇者所留下的伤痕时就尴尬了,但老夫毕竟活过漫长岁月,身上四处都有伤痕。

「所以说,你们人类的意志力已经传达给老夫知道了,别说什么慷慨赴义,老夫不需要那种吓人的牺牲行为。老夫打算……虽然无法断言说在打倒魔王之前……但总之今后也打算和人类和平地相处下去。」

「小的不胜喜悦……!」

男子鞠躬后,便不经意地望向瑞湖说:

「话说回来,瑞梵帝亚大人,首席眷属大人该不会就是那个勇者的后裔吧?」

「欸?不是喔,为什么这么说?」

「是的,抱歉,说了奇怪的话。因为那把短剑和文献上所记载的勇者宝剑非常相似……」

「啊哈哈,怎么可能。毕竟那孩子现在正在用那把剑切菜喔,那不是那么宝贵的东西啦。」

瑞湖用那把短剑当作菜刀手脚俐落地切著蔬菜,她平日便对那把剑相当草率随意,并非那么珍惜——

「……话说回来,那个叫做莱奥德的少年,好像说那是他们的传家之宝欸。」

老夫忽然惊觉地独自低喃道。

切完蔬菜的短剑被她当作要洗的东西,扑通一声地丢进了装满水的水桶。

「算了……别想了。」

反正传说都是一些胡说八道,剑也一定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吧。那把剑之所以锋利异常,一定是与使用者有关。

「不过,谎称自己是瑞梵帝亚大人眷属的大胆狂徒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嗯,总之,国王小姐会想点办法的。」

老实说,老夫不太想和那件事扯上关系,如果是怪咖的恶作剧就好了。

正当老夫感到胃疼时,国王便穿越通道、从地表回来了,她带出去的邪教徒们也跟随著她。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朕完成大致的安排了,接下来就是最后的程序。朕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明你们是清白之身,可以和朕一起走一趟吗?」

「那太好了。」

瑞湖赶在老夫之前回答道。

「我刚好在煮火锅,人数这么多的话,材料有点不够。所以等到证明我们的清白后,就让我在那附近猎杀魔物,用魔物的血当作高汤,之后一起喝下以加深我们的团结之心吧。」

「瑞湖?」

「放血完的第一道鲜血当然是属于邪龙大人的,还请您放心吧。等邪龙大人用完餐,就轮到我们围著圆桌轮流喝下装满鲜血的火锅汤。等锅底朝天时,在场所有人一定便会成为舍弃人类理性的剽悍狂战士。」

「那已经不是用餐,而是什么诡异的仪式了吧?」

仔细一看,瑞湖的头上还绑著两根蜡烛。那大概是为了在煮饭时能够清楚看见事物,但远远看很像魔物的角,相当惊悚。

「没错,邪龙大人,这就是为了成为邪龙大人的使徒必须经历的鲜血洗礼。直到今天为止,我都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仪式,真的非常抱歉。刚才听他们问『眷属大人是什么时候接受洗礼的呢?』时,我才想起了这个仪式。」

老夫冲刺到邪教徒之中,压低声音拚命地恳求:

「老夫求求你们,不要灌输她奇怪的知识啊,因为这八成会陆陆续续成为正式设定呀。」

「不过,洗礼是宣誓忠诚不可或缺的仪式不是吗?」

「可以彻底省略没关系,老夫只要有你们的决心就够了。你们也比较喜欢吃正常的火锅吧?」

「嗯……的确是,毕竟吃魔物的肉可是会拉肚子的。」

魔物与一般动物不同,并非从蛋或母体之中诞生,它们是因人类负面情感聚集、自然而然地产生的。因此,它们的血肉之中毫无养分,对人类而言几乎无异于吃下土石。

「我明白了。虽然很遗憾,但就省略洗礼,煮单纯的蔬菜火锅吧。」

国王点著头说: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可以请你们做好猎杀魔物的准备吗?从现在开始将要举办重要的活动,那个身分不明的魔物或许又会出现在地面,到时候只能靠你们了。」

「好吧。如果那家伙出现,就顺便将它剁个稀巴烂,照预定计画进行洗礼吧。」

老夫在心中对著神秘魔物祈求「拜托你,快逃吧」,否则在场所有人都要吃下恶烂的料理了。

「那就回去地面吧。差不多快要开始了,要快一点。」

「什么要开始了?」

她说有活动,难道是证明我们清白的质询大会吗?

「哈哈,是朕的丧礼喔。」

「什么嘛,是你的丧礼啊。」

「嗯嗯,附带一提,死因设定为遭袭击王宫的邪龙•瑞梵帝亚杀害,还请多加留意了。」

「是老夫干的啊。嗯嗯,瞭解瞭解,这样老夫就洗刷冤屈了呀。」

时间静止了。

煮火锅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响,支配著整个地底空间。

紧接著,空间回荡起老夫的尖叫声,撕裂了冻结的时间。

「为什么啊!为什么变成是老夫干的⁉这样何止还老夫清白,甚至会被当作举国讨伐的对象啊⁉」

「邪龙阁下,你冷静一点。在这种状况之下,当作被你杀了就是最自然的理由了啊。」

「那你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去找这国家的达官贵人解释老夫是清白的吗⁉」

「不不不,朕是去伪装死因了呀。准备好涂满血浆的朕的外套,并请假装成一般市民的邪教徒们送去王宫说『这是在郊外捡到的』,而且还妥善加上了被尖牙利齿撕裂的痕迹,毫无破绽喔。」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丝毫没有体恤老夫的心。真希望她仔细想像一下被诬陷的悲哀。就是因为有这种事,憎恨才无法从这个世界消失呀。

瑞湖轻轻摸著老夫低头颤抖的背部说:

「邪龙大人,我能瞭解您的心情。」

「虽然老夫觉得你一定无法瞭解,但还是说说你的想法吧。」

「她就算诈死,也想要成为火锅材料呢。」

「瑞湖,老夫只想吃普通的蔬菜锅。」

「国王,事情就是这样,我亲手熬煮的火锅里没有塞你进来的空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瑞湖双目炯炯有神地闪耀著并搅拌著大火锅。国王闻言,依旧气定神闲地说:

「哈哈哈,朕可没有泡滚水澡的兴趣呢。之所以要假死是因为——朕之前也说过了吧,要将这顶王冠让给下一任国王啊。」

国王用手指戳了戳头上的王冠。

「这是只有国王才能使用的极度强大魔法装备,但也有无法通融之处呢。它绝对无法离开拥有王位的人头上,因此每次剪头发都很费劲。」

国王接著说「所以才要举办丧礼」。

「正式认定朕已经往生后,下任国王的继位仪式就会与葬礼同时举行。只要拥有王室血脉的人在现场继位,无论王冠在哪里,都会瞬间移动到新任国王的头上。朕也是像这样从早逝的父亲身上继承王位的。」

「那么,当王冠转移到下一个人身上后,国王小姐就会宣布自己还活著,证明我们的清白吗?」

「当然了,就是因为这样才要你们一起来啊。当王冠转移后,朕就会现身说明一切。」

老夫松了一口气,却又浮现一丝不安。

「不过,你明明还活著,王冠真的会转移吗?」

「放心,也曾有在世时就禅让王位的国王。一旦举行了继位仪式,无论前任国王是生是死,王冠都会转移喔。」

「那老夫就放心了……嗯?」

老夫说到一半,便疑惑地说: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如果可以这样禅让王位,一般来说,只要说服其他人举办下任国王的继位仪式不就好了?」

「你说的没错。为了查明谎称是你眷属的可疑人物,与袭击王宫的神秘魔物的真实身分,就必须具备王冠的力量,以及能够完美发挥它力量的优秀国王。臣子们明明也都知道这件事的必要性,但……」

「国、国王陛下。」

此时,一名邪教徒战战兢兢地举起手说:

「您该不会是打算让位给您的妹妹・萝洁塔公主吧?我的确听说那位大人拥有魔导士的优秀天赋……但她不行啦,会祸国殃民的。」

以此为开端,男子们纷纷发言:

「我也有同感,虽然很介意那个可恨的冒牌眷属混蛋,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让您的妹妹继承王位呀。要是真的那样,亚斯嘉就完蛋了。」

「虽然您不会魔法,却比她好上千万倍。」

国王显得头疼地再度望向老夫说:

「如你所见,以大臣为首的官员们,以及军队的贵族们都极力反对朕让位。」

「为什么?你的妹妹不是很优秀吗?」

国王从身上拿出怀表确认时间说:

「朕在路上再和你说明原因。总之,先赶去王宫吧。葬礼就快开始了。」

「——禁忌之子?」

「只不过是一种迷信罢了。」

我们位于王都底下盘根错节的避难用隐藏通道,头上传来王都熙来攘往的噪音,脚边则偶尔会有老鼠跑过。

因为大队人马一起移动的话,可能会被发现,我们便留下邪教徒们,只由我们三人前往目的地,意即只有老夫、瑞湖与国王。

「话说回来,瑞湖姑娘,位于地底的他们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举止呀?」

「当然没有,他们已经对邪龙大人宣示忠诚了,不会再累加无谓的罪孽。」

「嗯嗯,真是值得钦佩。那……刚刚讲到哪里了?」

「讲到你的妹妹继位受到众人反对的理由。禁忌之子是什么意思?」

国王胡乱地搔著浏海。她明明也碰触到王冠了,但或许因为『无法脱掉』的诅咒,王冠即使被碰触到也纹风不动。

「你们在入国时看到了【大魔导士的风洞】了吧?那就是名垂青史的大魔导士・普莱帕司公所凿通的历史遗产。」

「普莱帕司……?」

「那是谁啊?」

老夫与瑞湖都曝露出孤陋寡闻的一面。这也是理所当然,我们一个是隐居在深山的草食蜥蜴,一个是奴隶出身的祭品少女。即使那是名闻遐迩的魔导士,我们也不可能会认识。

「你们绕去过派琉多纳吧?我记得那里的中央广场就有普莱帕司公的铜像。」

「不,当时城里闹得鸡飞狗跳,我们根本没心思去看什么铜像呀。啊,不过,老夫年轻时或许见过某个大魔导士。」

「你说什么?」

走在前方的国王忽然停下脚步,害老夫差点撞了上去。

「画像与雕像所刻划的模样都是一个银发长胡须的老人,你所看到的是怎样的人呢?」

「这样啊,老夫的记忆也很模糊了,但……」

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当时老夫被人类冒险者团团包围,一名路过的大魔导士曾代为辩护「这只是一般的大型蜥蜴」。话说回来,现在想想,他或许也是讨伐龙(老夫)队伍的成员之一,且精准地看出老夫的力量。

老夫记得他拥有惊人的魔力——不过,比他还厉害的人最近都一直待在老夫身边,所以老夫逐渐失去他是否真

的那么了不起的信心。

「啊,不过,他头顶是不是满秃的?老夫记得他两边的银发和胡子虽然非常长,但额头到头顶都光秃秃的。」

「喔喔!那或许真的是普莱帕司公呢,他的画像都是长那样。」

「这样啊,老夫遇见了那么伟大的人物呀。」

「真不愧是邪龙大人,过去甚至手刃了名垂青史的强者呢。」

「是呀。这或许是不为人知的真正历史,不过表面上还是隐藏这个事实吧。」

「谨遵御意。」

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麻痹了,老夫最近比起否定瑞湖的话,更倾向于四两拨千斤地唬弄过去。幸好,国王也当作没听见。

充满灰尘的空气使老夫清了清喉咙,接著说:

「大魔导士・普莱帕司大师和你妹妹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普莱帕司公在世时,曾受封为亚斯嘉的最高等贵族,最高等贵族就表示那是被允许与王室通婚的分家地位,因此现在的王族都算是普莱帕司公的后代子孙——问题就出在这里。」

国王抓起自己的一撮黑发说:

「王族基本上都是黑发。不过,每隔几代就会诞生一个拥有和普莱帕司公一样的白银发色的人,也就是所谓的返祖现象。而这些人毫无例外都拥有可以成为大魔导士的强大魔力……这就是我们王室的禁忌之子了。」

「欸?为什么?拥有强大的魔力不是很好吗?」

国王悲伤地摇了摇头说:

「也有其限度。毕竟人类往往无法容忍过于强大的存在。实际上,过去的『白银禁忌之子』们也曾透过那份力量实施暴政或引发政变,留下祸国殃民的惨痛历史。国民们之所以会讨厌他们,也并非毫无根据。」

「不过,那是以前的人做出的事吧?你的妹妹又没做什么坏事。」

「啊啊……大家要是都像邪龙阁下一样,不受偏见影响来看人就好了。」

国王用一种半放弃的口吻低喃,垮下了肩膀说:

「总之,大家都反对她继承王位。不过,她对朕来说是可爱的妹妹。萝洁塔充满魔法才华,竟然能靠自学就学会了普莱帕司公所创造出的高等魔法其中一种呢。很了不起吧?」

国王态度一转,开朗得意地讲述起妹妹的事迹。与其说像是国王,更像是一名为妹妹感到骄傲的姊姊。

「你很关心家人呢。」

「当然,对于双亲早逝的朕来说,她是朕目前唯一的家人了。朕觉得她可爱到不行。」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毫无根据的偏见呀。」

老夫心有戚戚焉,并感到泪腺松弛,或许老夫能与这个叫做萝洁塔的女孩坦诚相对、互诉心里话。

「总之就是这样。不过,即使只在表面上是这样,不过要是朕驾崩了,第一顺位就是萝洁塔。尽管多少会有些偏见或反对的声浪,但也不得不让她继位。总之,只要王冠转移就没问题了——啊,不好了,朕彻底停下脚步了。」

国王快步走著,再度开始赶路。

隐藏通道中有几个标注前进方向的记号,那些记号终于逐渐转为当初从王宫撤退时所见过的组合。

「瑞湖姑娘,前方有警卫人员埋伏的气息吗?」

「不用担心,我已经射出杀气让他们昏倒了。」

「还是有嘛。」

实际上,前方有几名警卫人员翻著白眼昏倒在地。他们明明也只是在工作,打扰了他们真的相当过意不去。

「他们的定期联络中断的话,或许就会派出增援的人手到地下。到时候再请你让他们昏倒,只要在继位仪式前争取时间就行了。」

「要是发生没有警卫人员在的紧急状态,仪式不会中止吗?」

「愈是紧急的状态,就代表国家愈需要这顶王冠的力量。或许反而会提早继位仪式的时程。」

具体而言,到底是什么力量呢?——老夫虽然这么想,但因为不怎么喜欢危险的话题,便不多加询问了。她这么有信心的话,一定是相当厉害的力量吧。

走在前方的国王指著某个出口的记号,并停下了脚步。

那是王宫遭到袭击的那一天,我们用来偷窥避难民众状况、伪装成王宫前方广场的水沟盖的出口。

「朕稍微打开一点,这样应该就可以看到外面的状况了。」

国王不发出声响地缓缓打开盖子,透进来的光线令老夫觉得刺眼。

下一秒,老夫便见到难以置信的光景。

国王沾满血(浆)的外套宛如遭到钉上十字架,被无数弓箭、铁钉与短桩固定于木柱,且竖立在广场正中央。

木柱一旁站著一名将白银发丝绑成中长发造型的可爱少女。她身上所穿的华美洋装与随风飘逸的银发相互辉映,绽放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绝美感。

然而——

「那个女孩为什么要在十字架周围撒上大量的油啊?」

「是为了将朕的遗物和柱子一起火葬吧。」

「不觉得连柱子一起烧了有点奇怪吗?话说回来,为什么你的外套会被钉上十字架?」

「是为了祈祷朕一路好走,才会钉上钉子和弓箭吧。」

「那乍看之下像是在处刑犯人啊,这个国家有这种习俗吗?」

「没有,是刚刚才形成的吧。」

国王过于老神在在地迅速回答,这个状况似乎有些蹊跷。

仔细看向群众的表情,他们也纷纷露出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宛如那些误会老夫是邪龙的人们。

泼洒完油的银发少女——萝洁塔公主拍了拍手,并整理裙子下襬。她轻盈地跳上设置于王宫正面的献花台,五颜六色的花朵遭她狠狠踩烂。

她恭敬地一鞠躬说:

「各位国民,众所期盼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身为我绊脚石的王姊终于死翘翘了,由我掌握这个国家一切的时候到来了……」

她从头到尾都笑容灿烂地说著。

「来吧,献上祝福吧!地狱的业火呀,在此显现,并熊熊燃烧吧!」

那应该是某种火焰魔法吧,当萝洁塔挥手的同时,十字架便遭到不详的紫色火焰所包围,燃起的火柱像是要窜上王宫塔顶似地高高焚烧。

群众大多发出了尖叫声。

萝洁塔见状发出「啊哈哈哈哈!愉快!真是太愉快了!」的声音,双手朝天放声尖笑。

老夫默默地望向国王。

国王则是扑簌簌地掉著眼泪说:

「她似乎充满了作为一名国王的干劲……朕已经毫无遗憾了。这个国家就拜托你了,萝洁塔……」

「国王小姐、国王小姐。」

「嗯?怎么了?朕现在正沉浸于感动之中。」

「那是变身成你妹妹的魔物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那正是朕所疼爱的唯一妹妹,萝洁塔・亚斯嘉本人啊。」

糟糕透顶,如果那是魔物还好过千百倍。

「这样王冠就会来到我的身边了!无限的力量呀!可以让所有人臣服的力量!这个世界就要跪拜在我的脚下了!」

「呀哈哈哈哈」萝洁塔这般不像人类的厉笑声回荡在现场。

这并非偏见。大臣与军队将领,甚至连邪教徒们都反对她继承王位的理由,绝不是为了她身为禁忌之子这种问题。,

「可恶,她明明是能够施展那种强大魔法的人,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承认她呢?」

「老夫认为完全是因为她的个性。」

周遭的人相当客观地判断这件事,这个国王却因为恋妹情结过于恶化,对她糟糕的个性视而不见。

「国王小姐,怎么想她都不适合啊。你不在这时候去地面宣布你还活著的话,这个国家就要完蛋了呀。」

「竟然连邪龙阁下都这么说……?」

此时,瑞湖拉了拉老夫的前脚说:

「邪龙大人,那个人从潜在魔力量和个性来说,未来无可限量。机会难得,我们就笼络她当眷属吧?」

「老夫死都不要。」

老夫的胃会翻搅到扭曲的。

萝洁塔双眼迷蒙地亢奋嚷著「神和魔王都不足为惧了!」,但转眼之间,大臣与贵族们便围住了她,揪住她的裙襬或从后方架住她说:

「公主!请您冷静下来啊!王族直系的血脉就剩您一人了,还请您自重!」

「请您要更有身为国王的自觉呀!」

「大家……大家一起来养猫吧,这样一定能培养出温柔的心。」

「可恶,放开!快放开我!」

萝洁塔将一个接著一个扑向自己的达官贵人们(大臣或贵族)轮番甩飞出去,上演激

烈的全武行。然而,高官们也展现出不屈不挠的精神力,不断要求她洁身自爱。

「真是美妙的主从关系呢,那孩子才十七岁,因为她很年轻,朕原本很不安,但要是像那样由身旁的人协助,一定会打造出出色的国家。朕有信心。」

「老夫倒是认为不久的将来就会发生政变。」

「可恶!你们真是太死缠烂打了!葬礼已经结束了,快点开始继位仪式吧!」

萝洁塔从袖子之中甩出了尖端附上球型铁锤的锁链,随著她旋转身体,锁链便大弧度地回旋,打飞了周围的贵族。

接著,她在空中缓缓地握拳。

忽然之间,现场产生了异状,出现了无数恰好可关进一个人类的小型牢笼,将反抗萝洁塔的贵族们全部关了起来。

「突、突然出现的那个牢笼是什么⁉」

「喔。」

不同于老夫的困惑,瑞湖则是发出了赞佩的嗓音。

「那是朕的妹妹独力学会的、普莱帕司公的高等魔法喔,只要在亚斯嘉国境内,就可以几乎无时差地在任何座标变出坚固的牢笼。那原本是要透过王冠辅助才能使用的王权魔法,附带一提,朕就算有了辅助也使不出来。」

国王若无其事地顺道自嘲了一下。

「只要用那个魔法,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捕捉到反贼或罪犯,可说是为了王族存在的魔法呢。」

「老夫觉得那是最不能让那种个性的人学会的魔法呢。」

「朕的妹妹自从在五岁知道这个【逮捕】魔法后,就拚了命地每天钻研与练习……她很努力吧。」

成果便是眼前这样。扭曲的动机开花结果了,令人只能这么想。

与对付重臣们时相同,萝洁塔用牢笼围住熊熊燃烧的十字架,接著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弹了一下手指。

牢笼急速收缩,将十字架与火焰共同收缩为一点——并引发爆炸。四处迸射的火星子在广场中宛如下雨般飞舞飘扬,引起一阵全新的惨叫声浪。

「关起来之后,再透过收缩牢笼尺寸,可以转为一种夹死对方的攻击手段。这是她自创的衍生技术,很了不起吧。」

「你差不多该醒了吧?她怎么想都是一等一的危险人物啊。」

被关在牢笼里的高官们见到眼前的表演后,便丧失了战意。

萝洁塔承受众人惊恐的视线于一身,开始演说:

「各位国民,我是萝洁塔・亚斯嘉。这个国家直到今天为止,都是由我那连魔法都无法使用的软弱姊姊所统治,这场悲剧将在今日画下句点。就让我们在此庆祝我这个史上最强的亚斯嘉国王诞生吧……」

她自说自唱,群众们都露出了死人般的苍白脸色,只有位于地下的国王为她鼓掌。你都被人家说软弱了,却连一点自尊心也没有吗?

「那么,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所以就让我在此宣布继位。来吧,我可爱的王冠!」

萝洁塔乐不可支地摇曳著白银发丝,并摸了摸自己的头。

却没发生任何事。

她粗鲁地拨著头发,尽管如此,王冠却没有转移。

另一方面,老夫身旁的国王依旧稳稳地戴著王冠。

「……王冠原封不动耶?」

国王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摸著王冠说:

「为什么?过去也有许多次国王还在世的继位仪式呀。啊,该不会是不能诈死……?」

「话说回来,老夫认为可能是王冠拒绝了那个女孩。」

毕竟她的性格并不适合成为一名国王,而且老夫也觉得会有这样的安全装置。

此时,萝洁塔在广场的台上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我就觉得奇怪,那个像蟑螂一样顽强的王姊大人,竟然会这么轻易就死掉。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萝洁塔倏地睁大了眼睛说:

「难怪!我从刚才就感受到你可恨的气息了!王姊大人,你就在附近吧!不要再躲了,快滚出来吧!这次就由我亲手宰了你,然后继承王位!」

萝洁塔在说话的同时举起了手,群聚在广场的民众便被关进了巨大牢笼之中,原本已经濒临枯竭的哀号再度达到顶峰。

我们所在的地下也不例外,牢笼穿越地面,封住了地下通道的逃生路线。

「王姊大人,你应该知道不快点出来的话会怎么样吧?毕竟牢笼里的人的生杀大权就掌握在我手中呢……」

「这个女孩根本就超级差劲啊。」

老夫望向身旁,却发现国王已经不在了,她并非从地下通道逃走了,却也不是去了地面。

「咦,国王小姐呢?」

「在那里。」

瑞湖所指的是地上,陷入失控的萝洁塔那边。

而且是她的背后。

这段距离约有聚集在现场的人墙厚度那么远,她却宛如无视距离般,游刃有余地移动到萝洁塔背后。

「——在后面!」

萝洁塔似乎察觉到国王的气息了,她宛如触电地转向后方。

「抱歉了。你若对朕有什么任性要求,朕都会听从,但连累人民就有点过分了。」

国王比萝洁塔迎击的速度更快地用军刀刀柄,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后颈。萝洁塔宛如睡著般昏了过去,随即倒落在地。

她一昏倒后,牢笼便同时消失。

「各位国民,非常抱歉!朕为了解决这次的状况,不得已出此下策——」

但在她说完之前,大量的咒骂声与小石头便朝国王飞来。

「住、住手,朕可是国王啊,为什么要对朕丢石头?」

「闭嘴!你要更早出现啊!」

「你还想要让位给你那疯子妹妹啊!梦话就等睡著了再说!」

「不是的,朕是为了这个国家所以才这么做,住手!」

恢复自由之身的贵族与大臣全员出动开始对国王说教,他们说「就没别人了,你要好好干啊」。

瑞湖见状说:

「她很受臣民敬爱呢。」

「与其说是敬爱,不如说是被瞧扁了吧。」

「话说回来,她刚才的移动相当快速呢,几乎已经到达瞬间移动……连我都难以捕捉到的领域了呢。」

而且,她在移动时轻易摆脱了牢笼的束缚,这已经并非脚程快的范畴了。

「不过,据老夫所见,她没有什么魔法的资质呢。」

「我也有同感。」

虽然因为瑞湖的存在,导致老夫的标准有些混乱,但老夫的眼力依旧宝刀未老,能够看清对方的强度。先不论国王的剑术造诣,但她可说是几乎没有魔法的天赋,她与妹妹相反,几乎没有一丝魔力。

如此一来,那果然便是王冠的力量了吧。

「正好,在她证明我们清白的同时,我就稍微检查一下王冠吧。如果是好东西,就把它抢走吧。」

「不要在边说自己是清白的时候,边打算犯罪啊。」

虽然被抗议人潮推来挤去,但国王还是拚命安抚众人。

「等、等等,这是有原因的。先从朕为什么平安无事开始说起……你们,已经可以到地面上来了喔。」

「欸,已经可以了吗?」

瑞湖将下水沟的盖子彻底抬起,扛著老夫爬到地面。

此时,贵族与警卫士兵便同时摆出攻击姿势。

「那是邪龙!你这家伙!竟然躲在那种地方啊!」

「平民快去避难!」

「等等,不要轻下判断,朕之所以平安无事都是多亏了他们啊。」

国王用军刀的刀鞘轻轻敲了一下指挥警卫士兵的贵族的头。

「多亏了他们?」

「没错。前几天攻击王宫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未知的魔物。他们的确是如假包换的邪龙・瑞梵帝亚以及它的眷属,但它们说希望与人类采取合作态度,对吧?」

老夫点头如捣蒜。

「你们看,它也承认了。大家都知道它们在派琉多纳协助讨伐魔物,和撤销悬赏金的事吧?」

「但传言邪龙攻击了瑟莲恩……」

「如果邪龙・瑞梵帝亚认真要攻击城镇,现在瑟莲恩早就化作一片焦土了。那八成是那座城镇因为传统的泥巴节而沉下去一半,恰好被不知情的旅行者还是什么的看见,误以为是城镇毁灭了吧。」

对不起,但(这女孩)攻击了瑟莲恩的确是事实。

老夫承受著半信半疑的视线,走到国王身边。老夫认为离她近一点,比较方便她保护老夫。

「这次王宫被攻击,邪龙阁下也协助了调查。也就是说,在这件事

情上,它是站在我们国家这一边的。」

「是喔……」

众人皆是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直至前一刻都还被当作袭击王宫主谋的老夫,似乎并非那么容易受到大家接受。

「那么国王陛下,您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大臣催促地询问道。

「不,虽然找到了底层跑腿的人,却没掌握到袭击王宫这件事的线索。所以朕才想将王冠让给萝洁塔,让她翻遍整个国家寻找。」

「陛下,请听微臣一言。虽然您这么说,但您的妹妹无法胜任国王的职务。这并非因为她是白银之子,而是人格的问题。」

「她调皮捣蛋的地方的确有些美中不足。」

「那何止是调皮捣蛋!」

大臣厉声喝斥。虽然说是国王,但或许在年长的大臣面前依旧抬不起头。国王尴尬地搔著脸颊低下头,而她的视线恰好与老夫对上了。

「算了,你别在意啦。」

「抱歉呀,邪龙阁下。」

配合鞠躬的姿势,国王垂下了头,瑞湖便从旁伸手摸向她的头。

「原来如此,这就是王冠啊,的确有种有趣的魔力。」

「瑞湖,不要随便乱摸。」

「邪龙阁下,没关系的,这并非摸一摸就会弄脏或坏掉的东西——」

突然响起了啪叽一声,令人萌生不好的预感。

因为声音相当细小,所以只有在附近的我们听见,但那很明显是从国王的王冠上传出来的。

「唔?朕的头上刚才有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没有!没有任何声音,你别在意了!」

老夫迅速地拉开瑞湖的手,并逃到附近的铜像背后。

「你说实话,你刚才弄坏它了吧?」

「……非常抱歉。因为国王说不会弄坏,所以我就好奇地施加了较强的力量。」

「不要因为好奇心就随便玩坏人家的国宝啊。我们又赔不起。」

「……不要紧的,完全没有问题。事有万一的话,就将邪龙大人的一片鳞片交给他们当作镇国之宝就好……」

「老夫的鳞片又没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常常重新生长。话说回来,你是不是也有点紧张啊?」

只好祈祷它没有坏掉吧。或是即使坏掉了,至少希望是不会穿帮的故障就好。

此时,突然响起一声「哇!」。

接著,便听见一阵尖锐的笑声。

我们察觉到异变向后方探出头后,便发现不得了了。

醒过来的萝洁塔头上戴著王冠,并将国王与大臣等人全部关进牢笼之中。

在老夫理解状况之前,她便对著聚集在广场的民众宣布: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如大家所见,王冠来到我头上了。这样继位仪式就完成了,你们可以盛大地庆祝这件大喜之事喔?」

瑞湖似乎察觉到危险气息,扑向了萝洁塔,试图伸手夺取王冠。

然而,此时萝洁塔却露出冷笑说:

「那么,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她这么说后,将王冠高举到头上。

瑞湖疾速奔驰,伸出手意欲制止萝洁塔的举动,差几公分便要碰到了。当瑞湖的指尖正要碰触到王冠时——

——萝洁塔瞬间失去了踪影。

彷佛就是刚才国王所做出的瞬间移动。

瑞湖打算夺回王冠的手扑了个空。与此同时,关起国王等人的牢笼也全数消失。

老夫手忙脚乱地奔向恢复自由之身的国王说:

「呃,国王小姐,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呵,邪龙阁下,你听朕说喔。」

在所有人露出绝望神情的景象之中,只有国王面带喜色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朕的王冠刚才掉了,然后萝洁塔捡走它并逃走了。它从朕的头上掉下来,那就表示王位继承的仪式圆满完成了……」

老夫听见自己胃部翻搅抽搐的声响。

「如大家所知,那顶王冠内含两种高等魔法,一种是刚才萝洁塔所使出的牢笼【逮捕】,另一种则是朕唯一擅长的招式【逃脱】。后者是为了即使被叛乱者抓住,也能逃走的魔法,当陷入困境时,可以瞬间移动到国内任何位置。萝洁塔透过刚得到的王冠,施展这项魔法逃走了。」

众人位于王宫内的会议室,在贵族与重臣群聚之中,国王站在讲台上泰然自若地解说事发状况。尽管其他人都露出烦躁至极的表情,但她承受众人这样的目光却仍然不为所动,或许可说具备了某种王者风范,当然是就厚脸皮这一层意思而言。

「那该怎么办呢?凡妮莎王……不对,王冠已经转移了,就表示您已经不是国王了。」

「没错,凡妮莎陛下已经成为前任国王了。不过,臣不认为萝洁塔公主能善尽国王的职责。我们应该在这里建立临时政府,立即限制王权。」

「朕好歹也算是前任国王,可以不要在朕的面前讨论革命计画吗?而且只要有【逮捕】和【逃脱】,任何手段都对萝洁塔无效。尤其【逃脱】会在紧急时刻自动施展,所以偷袭也没有用。」

「的确如此,听说您被邪龙杀死时,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达官贵人们苦恼地思考第二方案时,我们则完全无法融入。

毕竟并非是因为王权更迭才使得王冠转移,而是因为瑞湖闯祸害王冠「啪叽」了一声,导致它松脱——但目前并非可以据实以告的气氛,甚至连瑞湖都目光游移。

此时,瑞湖忽然举手说:

「我有一个提案,就用我这邪龙大人眷属的力量,即刻找到那个叫萝洁塔的家伙,抢回王冠吧。即使她用【逃脱】跑掉,我也可以跨越次元去追踪她。」

「有可能吗?」

「虽然还比不上邪龙大人的『创造异界』,但我也略懂一二。」

「老夫是不太希望你使用啦。不过以这次的情况,做出这种选择也是逼不得已。」

毕竟这是我们捅出的娄子,瑞湖难得像这样针对问题提出了(相对)正常的建议,她一定也有自己闯祸了的自责念头吧。

然而,国王与重臣们却都对这个意见面有难色。

「谢谢你的心意,但应该没办法吧。像你这等高手一旦运用魔力搜索,萝洁塔一定会察觉到危险。这么一来,在你抓到萝洁塔之前,王冠就会自动发动【逃脱】,以致她又逃去别的地方。」

「那么,只要我也跳跃到下一个地方,重覆数次直到她用尽魔力就好。我的魔力来自于邪龙大人,所以永无止尽,绝对不会输给区区人类。」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啊。」

国王双手环胸,闭上了眼睛。

「你有什么不满吗?」

「那顶王冠最强的功能并非【逮捕】或【逃脱】这些王权魔法,而是能供给持有人——也就是国王超越人类范畴的庞大魔力。魔力来源则是这个国家所有的国民。」

老夫与瑞湖皆不解地歪著脑袋,因为我们听不太懂。

「简单来说,就是类似徵收魔力。那顶王冠具备从全国国民徵收微量魔力并储存的功能。」

「不过,虽然这个国家有很多魔导士,但大部分国民都是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吧?」

「嗯,从邪龙阁下的眼中看来,或许那些魔力都过于渺小。」

国王摇头说「但并非如此」。

「实际上,所有人类多多少少都拥有魔力,魔导士只是具备将之施展出来的能力罢了。『有无施展能力』通常被解释为『有无魔力』——但严格来说,所有人都拥有魔力,魔力其实是相当常见的东西。」

「……?这和现在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要是你的眷属和萝洁塔持续进行鬼抓人,就会演变成一场『邪龙魔力』对抗『我国国民魔力』的持久力大赛了呀。你应该知道先耗尽的一方会变成怎样吧?」

瑞湖低喃「原来如此」。

「那就不能这么做了,邪龙大人并不希望将这个国家的国民都变成人乾。」

「你有信心赢呢。」

「过去的我或许很难说,但自从邪龙大人在瑟莲恩教导我控制魔力的方法之后,力量就有了突破性的持续成长,所以一定没有问题吧。」

「但老夫当时只是稍微鼓励了你而已呀。」

她岂止闻一知十,她甚至可以闻零便知千万,真是惊悚,她到底会变得多强呀?

国王清了清喉咙说:

「别担心,萝洁塔如果打算当国王,就不能总是躲躲藏藏,她有一天一定会回到这座王宫。到那时候,朕会再传授她许多作为国王的心理准备。」

「老夫只觉得不安啊。」

所有人皆对老夫的低喃点头表示赞同。该怎么说呢,如果情况不同,总觉得能和他们成为好朋友。

「总之,萝洁塔作为一个国王还不足的地方,就由大家一起辅佐她就好了。话说回来,朕想和各位商量另一件事,就是攻击王宫的神秘魔物的事。」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紧绷。对这个国家而言,王宫的防护魔法遭人突破,似乎是一件媲美王位继承权的重大事项。

「王冠能从全体国民身上徵收魔力,所以王冠持有人能够如控制自己手脚般,掌握国内各地的魔力流向,或许现在萝洁塔已经找到了有关神秘魔物真面目的线索了。」

「等等,即使我探索了,也没找到任何东西。你是说邪龙大人的千里眼输给了那顶王冠的功能吗?」

瑞湖气呼呼地鼓著脸颊逼问,老夫急忙从旁摀住瑞湖的嘴说:

「抱歉,这孩子很容易就闹脾气,还请大家不要介意。」

「不,瑞湖姑娘也有身为眷属的坚持,所以当然会这样反驳。当然,朕也并非看轻你的力量,你恐怕能够看见和王冠同等或是超越它以上的东西吧。」

「那你为什么那么说?」

「毕竟就算能够看见一样的东西,但要怎么判断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朕也是因为拥有那顶王冠,才能掌握魔力流向。不过,这就像文盲看不懂书一样,根本无法理解它的意思。瑞湖姑娘,你的力量的确相当惊人,却没学过魔法理论吧?」

瑞湖气嘟嘟地别过脸。国王说的没错,这与野生猛兽纵使强大却并非精通武术的道理相同。正因为是与生俱来的强者,才更有无从得知的事情。

「当萝洁塔回来后,她也应该弄清楚神秘魔物的真面目了。到时候再请各位贵族迅速讨伐,依情况也可能要借助邪龙阁下的力量。当然,对方也可能在这段期间再次来袭,所以众人都不要懈怠警戒。那么就提早散会吧。要是国家的重要干部聚集在一个地方,恰好会成为敌人绝佳的靶子呢——散会。」

国王让人退下似地挥了挥手后,重臣与贵族们便遵从命令朝四方散去。

走出王宫后,外面虽然还剩下一些国民,但一见到我们便火速让出了路。虽然有国王的解释,但国民看起来依旧无法信任我们。

「瑞湖,先暂时回到地下吧,火锅也才煮到一半。」

「是呢,他们也饿了吧,必须快点喂食他们。」

她宛如将对方当成了宠物。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拿出所有旅费在摊贩买了肉乾。只有老夫倒还好,但让其他人吃只有蔬菜的火锅应该会觉得乏味吧。毕竟受过人家的照顾,至少应该回礼一番。

我们避开他人耳目,从城外的隐藏通道走进地底空洞,老夫因为长年都住在洞穴,所以并不讨厌潮湿的地底空气。

「不过,邪龙大人,真的可以放著那个王妹不管吗?」

「毕竟就算找到了她也不能去追,就交给国王处理吧。」

我们(主要是瑞湖)再多管闲事的话,恐怕会使状况更加严重,而且老夫不想靠近那么危险的人。

「啊,不过为了不要不小心接近她而刺激到她,至少先掌握她在哪一带或许比较好呢。不需要太精准也没关系,你能大概找一下吗?」

「遵旨,那么就大概找一下。」

瑞湖双眼绽放出光芒。很好,这样便消除偶遇的可能性了,今后只要避开瑞湖找到的潜伏地区行动即可。

「嗯……似乎意外地很近呢,能够清楚感受到她的气息。」

「这真恐怖,出门的时候要多当心了啊。」

虽然这么说,但老夫颇有一丝从容。如果知道对方潜伏在附近,只要加以提防就好。举例而言,晚上不出门或是不走进暗巷等等;只要贯彻这些注意事项,便能确保高枕无忧。

老夫悠哉地思考这些事,载著瑞湖走进地底空洞,但见到里面的光景后,老夫便僵在原地。

「啊哈哈哈哈!邪龙大人,您有在看吗!我将这些胆小如鼠的蠢货全部奉献给您作为祭品!」

逃亡中的萝洁塔公主站在仆倒在地的邪教徒小山上,发出诡异的笑声。

贯彻提防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何止是在路上偶遇,她根本杀进我们的大本营了。

老夫只用一秒便决定要回头。

「你在干嘛?」

不过,提著购物袋的瑞湖却怒火攻心。她迅速地从老夫的背上下来,跨著大步走向前方。

「唉呀,你是——你刚才也在广场吧?你是他们的伙伴吗?」

「我是瑞湖,你这蠢货,难得我们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却自己跑来送死……」

「瑞湖,不可以和她玩鬼抓人喔,事情会变得很严重。」

「您是要我一招击杀她吧,遵旨。」

瑞湖的眼睛绽放出青光的瞬间,萝洁塔的身影便从人山上消失,瞬间移动到地底空洞的一角。

「唉唷……看你长得可爱,所以我就大意了。你不是一般人吧?你是他们的头目吗?」

「算是吧。」

邪教徒们气息奄奄地对著拔出短剑的瑞湖说:

「老大……咱们太没用了,非常抱歉……」

「别说话。会影响伤势。」

「蒙您贵言,非常感恩……」

「你什么时候被他们称呼为老大了啊?」

拜托了,不要再增加坏朋友了啊,这对教育不好。

瑞湖所散发出的魔力震撼著地面,使整座地底空洞发出共鸣声,石块哗啦啦地从天花板掉落,空间之中弥漫著杀气。

「这魔力真是有点难以置信呢……你是从哪里得到这股力量的?」

「这是邪龙大人赏赐给我的,你就去后悔和我这首席眷属为敌吧。」

「眷属?你刚才说眷属对吧?」

萝洁塔站在原地,身体前倾地问道。

「没错,那又怎么了?」

「你、你是在哪里见到邪龙大人本尊的?你也可以介绍给我唷?」

「这样啊,你想被邪龙大人亲自处刑啊。好吧,邪龙大人就在——这里。」

瑞湖轻轻退到一旁,高举双手比著老夫。

萝洁塔原本满脸欣喜雀跃,如今遥望著老夫,笑容逐渐淡去。

接著,她便大步走了过来,在老夫正前方蹲了下去。

「这就是……邪龙•瑞梵帝亚吗?这个就是……?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身为眷属的我怎么可能弄错邪龙大人。」

萝洁塔径直地走向地底空洞的岩壁前方说:

「骗人——!一定是弄错了!这只是一只蜥蜴而已呀!骗人!这如果是恶梦,就快醒醒呀!」

她边尖叫,边用自己的头大力撞向岩壁。

「你!你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真不愧是邪龙大人,您认为发动物理性攻击她便会逃走,所以施展了洗脑,引发她自残吧。」

「那是老夫的错吗⁉不是啊!那是她自己用头去撞墙而已!」

老夫急忙跑到萝洁塔身边,要她停止。

「住手。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欸……我知道了,您现在的模样是为了欺瞒世人的眼睛。只要奉上鲜血就会恢复真身,变回凶残的本性吧……?」

「不,老夫只能吃草啊。」

「骗人!草食就更加不值一提了啊!要多吃血或内脏呀!」

「哇!住手!算老夫求求你了,快冷静下来啊!」

萝洁塔不断将头撞向岩壁,接著终于跌坐在地。

见到萝洁塔瘫倒在地后,瑞湖便将手放在胸前说:

「……虽然方法不同,但这家伙也是崇拜邪龙大人的同志。她之所以会攻击这些人,可说是邪龙大人过于耀眼的威光所引发的一场误会吧。」

「你顺便将责任推给老夫了。」

此时,一名邪教徒爬著来到我们这边。

「瑞梵帝亚大人,谢谢您来帮我们……您的这份恩情,我会代代相传承下去。」

「老夫绝对没有出手喔,只是这个叫萝洁塔的女孩在自残而已。」

老夫含糊地说了:「不过……」

「这名萝洁塔小姐也是,呃……老夫的信徒吗?但是她为什么会和你们打起来呢?」

「是的,那是因为公主殿下好像发现是我们在散布煽动恐惧的魔法。」

她用王冠追踪了魔力啊,真是迅速。

「虽然弄到最后是我们被冒牌眷属欺骗,公主殿下却不这么想。她误会我们临阵脱逃,导致

计画中途挫败,根本不听我们解释就大闹了一场,她说『为什么停下对邪龙大人的奉献!』。」

「大家感到害怕,老夫也只会觉得难过,一点儿也不开心呀。」

此时,萝洁塔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我无法接受……这个胆小鬼竟然就是邪龙大人,真正的邪龙大人必须是更强大残忍、极尽残虐之能事的无敌存在……吞噬人们的恐惧,并将之化为自己的力量……」

「真可悲,你搞错教义的解释了。」

「教义又是什么?」

听见瑞湖若无其事地拋出了全新的名词,老夫便是一阵颤抖。

「就是根据俗称的邪龙大人复古主义派所做出的扭曲解释。他们是一群将作为太古破坏神君临于世界的邪龙大人当作信仰对象的人——但他们大多不知道邪龙大人在破坏背后所隐含的深奥意涵,肤浅地将您解释为残忍无道的龙。」

「这样喔。」

情报量过多,老夫无法消化。

「是的,举例而言,他们愚蠢地将邪龙大人过去所说的『将世上一切万物化为灰烬』这句话,依照字面的意思诠释并照单全收,却不知道您在背后所隐藏的创世意图……虽然针对这一小节,主流派的确也花了相当多时间才能考察清楚……」

「嗯,在花时间考察之前,你们要先怀疑邪龙是不是真的说过那句话。」

真希望他们不要以虚假的发言为前提进行考察。

「还有你是在哪里知道主流派和复古派这种东西的啊?你有接触这种知识的机会吗?」

「邪龙大人,即使不听别人说,我也是知道的。像这样闭上眼睛,我眼前便会浮现无数信众们针对邪龙大人教义论战不休的漫长历史。」

「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毫无根据嘛。」

「也可以这么解释。」

这又是瑞湖一如往常的幻想,意即根本没有什么复古派,真是太好了。

不过,还在流血的萝洁塔,忽然起身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这种教义……原来如此,依照你的说法,我的确就属于复古派呢。不过,就算身为主流派的你们再怎么说,在破坏方为邪龙大人本质的这一点上,我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这里诞生了一名复古派教徒。

伤痕累累的邪教徒们奋力抗议:

「什、什么!我们主流派总是遵从邪龙大人最新的御意!你们不要擅自曲解教义,为难邪龙大人啊!」

「没错、没错!」

「瑞梵帝亚大人,出乎意料地也有温柔之处喔!」

甚至还诞生了一群主流派教徒。

为什么人类总是爱划分彼此,并加以攻讦对抗呢?老夫彷佛见到了这个世界一切争执的缩影,已经想回家了。

「无论你再怎么坚持,邪龙大人的本尊就是在这里,并且将它的真正意图传达给了我们。奉上你们的祈祷吧——祈求它讨伐魔王。」

「瑞湖,差不多该和大家一起吃火锅了吧?在加进肉之前,要先把老夫的份分装出来喔。」

「谨遵御意。」

「萝洁塔小姐,你要不要一起吃?吃一点热的东西的话,也会比较有精神喔。」

老夫在萝洁塔面前露出微笑。见状,她也回以笑容——

她伸出两根手指,往老夫的眼睛戳了过来。

「呀啊!眼睛、老夫的眼睛!」

「你们看看!因为区区插眼攻击就满地打滚的废柴蜥蜴,根本不可能是真正的邪龙大人!」

「呵,邪龙大人,您演过头了。这家伙又不是小孩子,不用装痛配合她玩。」

「啥!玩笑也该适可而止!这样你还敢说我们是在玩吗⁉」

「弃权、弃权!老夫认输!老夫认输了!」

萝洁塔抓住老夫的前脚,执意要施展关节技,老夫则用另一只脚不断拍打地面。

老夫明明身陷生死一线的危机,瑞湖她们却微笑著说「竟然配合输家嘴硬不服输的游戏,邪龙大人真是温柔体贴啊」。再这样下去,老夫就要脱臼了。

忽然之间,关节技的力道减弱。

老夫立即缩回四肢,缩得像乌龟一样,并因为害怕她持续追击而瑟瑟发抖。不过,她却没有再攻击老夫。

当老夫战战兢兢地仰起视线,便发现在场所有人都望向了地底空洞的入口处。

「萝洁塔公主,您真是独具慧眼。那只龙的确是假货,那只是一个完全不像的冒牌货。」

那里站著一个发出无法辨识出是男是女的、嗓音模糊的人。

对方全身上下穿著黑长袍、身材细瘦,脸上戴著白色面具,面具上画著一个大大的X字记号。

「什么啊,又是复古派的伙伴吗?好吧,不管来几次,我都会辩赢你们的。」

瑞湖口中说著辩赢,拳头却发出咔叽咔叽的声响,准备要行使暴力。

然而,其中一名邪教徒突然大喊:

「瑞湖大人,不是的!那个人就是欺骗我们在王都散布煽动恐惧魔法的真凶!他自称是邪龙眷属!」

随著这道喊叫声响起,瑞湖几乎在同时冲刺出去。她扬起沙尘,速度猛烈地飙了过去,短剑剑芒迸射于一片昏暗之中。

「透过谎称污蔑邪龙大人尊名的罪孽,万死不足惜。」

「唉呀,这还真是恐怖呢。」

老夫还来不及阻止,瑞湖的短剑便朝著黑衣人中央刺去。

「瑞、瑞湖!」

「被逃走了。」

瑞湖咂舌并拔出短剑,此时宛如内容物消失,黑衣虚软地垂落至地面。

「还真是一个野蛮女孩。我差点就被杀死了呢。」

现场已经不见冒牌眷属的身影,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诡异声音却回荡于地底空洞之中。

「萝洁塔公主,请您放心吧,真正的邪龙另有他龙。您也是因为察觉到这一件事,所以才来到这里,打算再度对它奉上恐惧食粮的吧。」

萝洁塔默不作声,凝视著回响著声音的空间。

「袭击王宫的魔物——那才是真正的邪龙•瑞梵帝亚,身为真正眷属的我可以保证。」

之后,声音便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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