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卷之四 播磨争夺战、开战

良晴连在长滨城安定下来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工作地点移到了播磨。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

共有五千名兵力的相良良晴军团正走在前往黑田官兵卫的居城、姬路城的山阳道上。

播磨是个悠闲又风光明媚的国家,南方辽阔的濑户内海与播磨滩美不胜收。

骑马走在良晴隔壁的官兵卫略为得意地说:「看吧,这样就不用担心女难之相了。」

「结果就是我接到这种乱来的命令,必须单独和毛利作战。」

「有我西默盎在怕什么。反正只要拿下播磨,兵力自然会增加,不用担心啦。」

「如果可以这么顺利就好了。不过播磨都没有像信奈、信玄或谦信那样强大的战国大名吗?」

「呜呜……良晴先生,播磨这里被一些遭到赤松氏流放的豪族国人所割据,他们被称作赤松三十六家。没有像织田家或是浅井家那样强大的战国大名。」

竹中半兵卫骑著像是驴子的小马缓缓前进,一边对前进中的良晴解说。

「也就是说这里是个从室町幕府时代以来,都没什么改变的乡下地方吗?」

「没错。自担任守护的赤松家当主暗杀了当时的将军以来,播磨这块土地便重复上演著赤松家的没落与复兴的争战历史。『没什么改变』这句话虽然稍微言之过重,不过大体来说就是如此。这个国家相当重视血缘与家世。呜呜。所以他们觉得织田家只是尾张出来的暴发户大名,良晴先生好像还被怀疑是真正的野生猴子。对不起,对不起!」

「我是没差啦!可是就算我们想跟毛利对战,织田家在播磨没有据点啊!」

「是的,所以我们只能向官兵卫小姐暂借姬路城来使用。」

「太厚脸皮了吧,姬路城我本来是打算要献给织田信奈的,才不要给相良良晴呢。」

半兵卫朝著前方举起指挥棒。

「那就是姬路城。呜呜……与其说是城堡,比较像是碉堡。」

「咦?怎么跟我想像中的姬路城不太一样……好简陋喔!是不是搞错了啊?」

「你要是敢瞧不起我的城堡,我就不让你进去!」

在良晴生活的现代中,姬路城是以美丽壮观的天守阁闻名的城堡,也被定为国宝和世界文化遗产。

但是,这个时代的姬路城,还只是个比破烂小屋还高级一点的小型碉堡而已。

黑田家是杂处于播磨的豪族国人之一,虽然侍奉以御著城为居城的小寺家,不过他们以擅长经商而非打仗,不爱争执的悠闲家风广为人知。

这时织田军突然接近姬路城,官兵卫还叫他们进城,引发城内一阵骚动。

官兵卫之父‧黑田宗圆已将家督之位让给官兵卫,现为出家隐居之身,但因为官兵卫出门游学,因此他便留守在姬路城。

圆宗打开城门。

「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大批军队当中,久久不见的女儿官兵卫身上穿著南蛮风的衣服,骑在马上。

「父亲大人,好久不见。我已经仕宦于织田家,加入对毛利之战的先锋部队了,现在想拿姬路城当据点。」

「喔喔──官兵卫,你原本就不是会屈就于只当播磨一城之主的个性,虽然我也想过,你可能会为了追求能够发挥能力的场所,而仕宦织田家,但没想到这么快啊。」

「也不能这么说。这里都已经有个闻名天下的竹中半兵卫了。」

「毕竟在美浓和播磨想要出人头地的难度不一样,不要著急啊!官兵卫,你就是头脑转太快了。黑田家在播磨的身分可是御著城主『小寺政职』大人的家臣。赤松三十六家中也有曾与黑田家作战的对手。你的性子有点太急了。」

「当我离开播磨时已经跟御著城的『红鼻子主公』,谈过。如今毛利军的前锋包围了上月城,我认为谁都看得出来现在不是内哄的时候。所以没有问题!」

黑田家的家臣纷纷讨论著「该怎么办?」「我们家的公主实在很难捉摸」「如果效忠织田家,就必须跟毛利家对战了」「那个胆小鬼小寺大人,会哭喊著『官兵卫舍弃我了!』吧」。但是,宗圆倒是不太惊讶。

良晴下马后,对宗圆行一个礼。

「我是为了和毛利军对战,来到播磨的织田家武将‧相良良晴,非常抱歉,织田家在播磨没有据点,请让我们住在姬路城。」

「呵呵──如果只是寄宿于此,会很难战斗吧。如今毛利军已经入侵播磨,姬路城就送给相良大人吧!请自由使用。我之后会用道理说服黑田家的主君小寺大人。」

「父亲大人,你在说什么啊?这座城是我预定要献给织田信奈的城耶!为了获得南蛮科学的研究费用,这座城会是个不错的担保。」

「等一下!官兵卫,不要拿城来做担保啊!」

宗圆「呵呵──」地发出独特的高亢笑声。

「相良大人,和务必和官兵卫当好朋友。小女是个怕寂寞的人,但又不擅长打入人群。」

「会吗?她一来就使用塔罗牌占领人群中央了啊!」

「小女头脑太好,在播磨这种乡下地方很与众不同,乍看之下进入了人群之中,但其实内心是很与世隔绝的。」

是吗?良晴目不转晴地望著站在隔壁的官兵卫。

她身上穿著战国时代难以想像的南蛮风超短迷你裙,纤细笔直的腿看起来相当亮眼。

不要用那么变态的眼神盯著我看──官兵卫踢了踢良晴的小腿。

「官兵卫爱好学问,所以有很多老师,但却没有朋友。或许是因为太过聪明,她似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虽然她摆出一副智者的模样,但却不擅长体会人心!呵呵──」

「父、父亲大人!请不要翻出我在播磨的往事啦!」

「那些全都是些阴沉的逸事啊!因为她没有人类的朋友,还会偷偷召唤妖怪出来一起玩。呵呵──」

「妖怪?」

「父亲大人,我学习阴阳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已经变身为南蛮科学军师了!」

「……该不会……躇腿妖也是……不会吧?如果真是如此就太可怜了……」

「呜……相良良晴,等著瞧!我一定会把你强制遣返回未来……」

「咦?」

「不,没什么。」

「良晴先生,这对我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我们就暂借姬路城吧!」

「嗯,说的是,半兵卫。」

于是,相良军团便屯驻在播磨的姬路城里。

虽然宗圆再三提出「姬路城送你」的提议,但良晴还是客气地以「暂借」的形式入城。

「官兵卫的老爸!太谢谢你了!好~~现在立即召开军事会议!」

目前的相良军团没有时间消除旅途疲劳。

当黑田家的家臣还在嚷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公主回来之后,黑田家就被织田家并吞了」「太可怕了」的时候,良晴等人就将播磨一带的地图展开在大厅正中央,展开军事会议。

「我出去看看田地的状况。」宗圆悠悠哉哉地走了出去。剩下的黑田家家臣团也只能听从良晴和官兵卫。

「为什么非要把这座城给相良良晴不可,我无法理解。父亲大人老年痴呆了吗?」

「呜呜……我想他是看到了织田家的时代即将到来了吧!看来官兵卫的聪明,是遗传自父亲呢。」

「父亲大人为人太恬淡了,依他那种个性,就算是个智者,也无法出人头地。但我可不一样。」

「我也想成为那种有深度的大人。」

「你想当就当啊!反正我一定要飞向海对面的世界给你们看的。」

「呜呜…很有官兵卫小姐的风格。」

官兵卫的视线落在播磨的地图上,开始说起接下来的战略。

反正总有一天要将相良良晴强制返送回未来,到时候再把城夺回来就行了。

「姬路的地理位置几乎位于播磨中央,只要以此为据点,就能自由自在地向播磨四方、东西南北出兵了,姬路城可说是播磨的肚脐眼。」

官兵卫说话的声音清晰、充满自信,让良晴不由得听得入神。

「我军想要备战毛利军必须先拿下两座城,首先是别所长治的居城,也是东播磨的最大要冲『三木城』,这座城若是被毛利军夺走的话,播磨东边的出口就等于被封闭,我们想要退回织田领地的后路就会被断绝。」

「三木城吗?」

「另外一座是位于西播磨与备前‧美作国境的小山城,赤松家一族的赤松政范的居城『上月城』。是播摩西边的战略要地。毛利军的前锋『宇喜多直家』已经包围该处

。我们要是对那里见死不救,播磨诸将将会同时倒向毛利家,所以现在应该要火急派援军前往,只是──」

「只是什么?」

「我已经派快马去将播磨诸将召唤前来姬路城了,由我来说服他们成为织田家的同伴,等那之后再出阵!」

「召唤?什么时候的事?」

「因为我是天才军师!可以将力量分成十份,同时进行多种工作。」

「这样完全没有喘息的时间啊!害我开始紧张起来了。」

「群雄割据的播磨之战就像在下围棋一样,先拿下要城的人就是赢家。我们在毛利本军出阵之前,先下手为强,平定播磨吧!咳咳…咳咳…」

半兵卫轻微地咳著,补充官兵卫的战略。

又在咳了──良晴突然担心起半兵卫的身体。

官兵卫也不安地看了一眼半兵卫脸色苍白的侧脸,随即将视线移回地图上。

「总而言之,担任播磨守护的赤松宗家已经没有过去的实力。三木城的城主,别所长治才是播磨最有力量的国人,只要能够拉拢别所长治,播磨就等于是我的东西了!」

「是织田家的吧!」

「哼哼。我的意思是纷乱的播磨将在我与织田信奈的旗下统整为一体。」

众人等待了一天。

三木城的年轻当主,别所长治身为赤松家的家臣,却蓄积了支配东播磨八郡的实力,如今堪称为播磨最强大的势力。以他为首,加上黑田家家主的御著城主『红鼻子主公』小寺政职、虽然已经没落,但仍继承了正统赤松宗家的置盐城主赤松则房、赤松家的分家『龙野赤松家』的当主,龙野城主赤松广秀等等播磨的豪族国人们,都听到「织田信奈率领大军,入侵播磨」的传闻,一同赶往姬路城。

这比官兵卫的计算快上许多。

要当毛利家的同伴,还是织田家的同伴?

如今已非在播磨国内打那种小头小脸战争的时候。

他们似乎认为此时是为了幸存下来的重大分歧点,因此快马赶来。

良晴在大厅会见了播磨的豪族国人们。

可是……

播磨的豪族国人们当初是听到「织田信奈率领大军而来」的传言才赶来的,但实际上这里只有少数军队,而且总大将也不是织田信奈,而是自称相良良晴,来历不明的浪人。

据说他在成为信奈的步兵之前,是个没有任何家世的少年。

像播磨这种传统国家,还没产生以下克上的风潮,所以把血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那个男人是谁啊?」

「看起来像只穿著武士装的猴子。」

「听说是个来历不明的浪人。」

「我可是由足利幕府任命为播磨守护的名门赤松家一族耶。」

「如果是织田信奈亲自前来还有话说……」

「居然派这个来历不明的可疑家伙过来……」

「再说,黑田官兵卫为什么完全没告知我们,就成了织田家的家臣啊~~?官兵卫~~你可是我小寺家的家臣耶~~!?」

官兵卫擅自决定仕宦于意气相投的织田家这件事,令架子摆的很大却又优柔寡断的前任主君小寺政职十分不满,抱怨著「官兵卫~~你应该跟我说一声啊~~」。官兵卫当初在离开播磨之前,自以为用「只要跟随织田,小寺家就能存活下来」的话语说服了麻烦的「红鼻子主公」小寺政职。看来对方没有体察到她的用意。双方的智商与远瞻未来的能力差距太大了。

「红鼻子主公。那件事应该已经谈完了!现在别再提出来!」

「如果擅长军事的你不为小寺家而战,我会很困扰啊。官兵卫~~为什么你要舍弃我啊~~官兵卫快回来吧~~!」

「我才没有背叛小寺家啦!各位播磨将领接下来将纳入织田家的门下!这是延续家族存续的唯一道路!真是让人困扰的主公啊。」

红鼻子主公哭得更厉害了。诸将们也纷纷扰扰地跟著对官兵卫大喊「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应该跟随织田家啊!」。

自从相良良晴误入战国时代以来,从没体验过如此格格不入的感觉。

在家风相当自由的织田家不用说,就连在堺町或京都遭受的待遇也和这里大不相同。

怕生的半兵卫抓住良晴的手臂,开始害怕起来。

「半兵卫,没事的,我们又不是要在这里就开战。」

「呜呜……好可怕……感觉会被欺负……呜呜……」

「你可不要又扔出小刀了喔!」

「……真是困扰。不管我说什么,这群播磨人里都没有能听懂的家伙啊。」

官兵卫又露出一脸苦涩的表情。

良晴早就放弃亲自向他们说明了。这种时候,没有多余的自尊心反而让他轻松自在许多。

「官兵卫,拜托你!再次好好地说服他们成为织田家的同伴吧。他们似乎不会听外来人的话,只有出身于此的你才办得到了!」

「大家好像也不太信任我,看来有点困难。」

「只要能说服这群人成为织田家同伴,你在这次的战争中,就是第一功臣,信奈也会对你也会更加器重。」

「……没办法,这也是为了将相良良晴强制遣送回未来……哼!」

「咦?我……什么未来?」

「没事!」

「说清楚一点嘛!很让人在意耶!」

官兵卫开始犹豫了。

看来相良良晴这个男人,是个相处越久,越让人无法讨厌他的人物。

良晴虽然好色,但却相当为信奈著想,对信奈非常专情。

我为了强制将他遣返,刻意让蹭腿妖附在他身上,让他和织田信奈的关系出现裂痕,但他还是完全不怀疑我。

本来以为他只是太笨了,但和他说过话之后,又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官兵卫无法理解,为什么良晴会如此彻底地相信自己。

另外还有一件令人把意的事,那就是竹中半兵卫──

「开始吧。」

官兵卫站到豪族国人们面前,开始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

「Como vai?各位,欢迎来到我西默盎的城堡。」

「寇莫百」是什么语言啊?不是京都语吗?她之前好像待过九州,说不定是博多腔。

一开始就引发大家的不信任感啊──良晴叹了一口气。

「或许你们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是在织田信奈本军抵达之前,将由这位相良良晴总管全军。不过他一点都不重要,忘记他吧!因为织田家的首领是织田信奈。」

听说她火烧睿山……还说过要火烧御所……还在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的骷颅头上贴金箔,拿那个骷颅头当酒杯……播磨诸将听到得全是织田信奈的负面传闻。

理所当然会引起骚动。

「我前往诸国游学后,判定能够统一日本的战国武将只有织田信奈,织田信奈为应仁之乱以来持续陷入混乱的日本,带来新的变化。能够将这个封闭的岛国,改造成世界知名的海洋大国的人,除了我之外,就是织田信奈了,我这个天才军师西默盎可以挂保证。我对未来的预测曾经出错过吗?」

他们从未理解过一丁点官兵卫说的话……应该说……根本也听不懂她正在说什么……应仁之乱是什么?海洋大国是和果子的名字吗?可以吃吗?

他们无法跟上官兵卫脑袋运转的速度。

半兵卫担心地劝说:「你的论述太跳跃了,一定得配合对方才行。」但官兵卫似乎没有观察播磨诸将反应的技能,一旦开始演说,她的思考就会大爆发而失去控制。

「织田家不会看你有什么身家地位,只要你好好工作,就会有相对的回报,只要在战场上有所表现,就能被提拔为织田家的重臣,这位来历不明的相良良晴能够被提拔为二十万石大名,并受命担任进攻毛利的总大将,正是最好的证明。」

等等!虽然官兵卫看起来立刻就被织田信奈重用,但我们早就被拋弃了。就是说啊,这样下去,我们就会变成官兵卫的家臣。官兵卫你果然还是舍弃我而去了啊──诸将发出更大的吵闹声。

「我要你们各自交出人质给相良良晴,然后出兵前往上月城救援。」

「「「我们才不会交出人质!」」」

豪族国人们发出对官兵卫的不满。

这些人对官兵卫的优秀军师才能感到恐惧,而更多的是忌妒之情。

「黑田官兵卫,我们为什么得听你的命令啊?」

「也不想想黑田家的地位。」

「官兵卫~~说起来你的家族原本是我小寺家的家臣耶~~」

「你不是要成为阴阳师军师吗?」

「什么时候改变目标,穿著异国野蛮宗教的东西了?」

「你是想要自己抢先进入织田家,趁机夺取播磨吗?」

「你要我们交出人质,那么你自己有交人质给织田家吗?」

「……呜……」

官兵卫支吾难言,只能一屁股坐了下来。

又来了。

播磨没有人懂我。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黑田官兵卫,你只不过是有点才智而已,就打算把播磨出卖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吗?」

「就是说啊,再说,你以为这么一点人,能胜过大毛利家吗?」

「你是想要毁灭播磨吧?」

「姬路城原本就是我小寺家的东西~~官兵卫你想毁灭播磨吗~~?」

「听说基督徒还会喝人血呢!」

播磨的豪族国人几乎是男性,而且大多是传统死板的地方武士。

现下流行的公主武将成为一城之主的例子非常稀少。

这些死脑筋的人脑中只想著「官兵卫这种黄毛丫头想要控制播磨国」,却看不见天下的情势。他们只是忌妒官兵卫。俗话说「棒打出头鸟」,而且世上没有比男人的忌妒更丑陋的东西了。

「良晴先生,目前的情势有点危险。」

半兵卫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官兵卫则是支支吾吾地完全僵在原地。

「……所以说……所以我才会讨厌播磨……」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们是在忌妒有超群才能的人吧?这些人是在害怕官兵卫的智谋,当然也因为总司令是我,才会这么看不起人。」

「相良良晴?」

良晴抓了抓头,站起身来。

「你们不管怎么说都还是个武士吧?而且是堂堂男子汉不是吗?竟然一大群人围著一个小女孩批斗!有什么怨言的话,直接对我说就好了啊!」

相良良晴──官兵卫忍不住发出声音。

「我这不是在自满,我可是『倒吊人』耶!现在就算想要吊我,我也不痛不痒,全部一起来啊!」(注:『吊起』在日文中也有一大群人对著少数人批斗的意思。)

豪族国人们又开始一阵骚动。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没礼貌的家伙!」

「我是播磨望族,赤松宗家的宗主耶!」

「黑田家只不过是小寺家的家臣,小寺家也只是赤松家的家臣而已啊。」

「我们龙野赤松家就是因为败给黑田家后才没落的!我们对黑田家抱有怨恨,而这种怨恨可不是轻易就能付诸流水。」

「你是要我们播磨武士听信这个背离阴阳师的基督徒女孩说的话吗?」

「只不过是个小女孩,竟然得意忘形想要对播磨任意妄为。」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毛利家灭掉啊。」

「黑田官兵卫从以前就太招摇了,以前我们都看她还是个孩子,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

官兵卫无法回嘴。

明眸大眼里,布满了泪水。

良晴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官兵卫要离开播磨了。

还有官兵卫从堺町远赴九州吸收南蛮文化,最后投身在织田信奈底下的心情。

「你们这群人,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啦!」

良晴打从心底感到愤怒。

若是说自己的坏话,迟钝的良晴还不太会在意,但是他实在受不了一群大男人炮轰一个小女孩的光景。

而且对方还是那个黑田官兵卫,她可是战国史上知名的名军师可。

「毛利军前锋都入侵播磨了,一群大男人还在聚在那边谈论家世血统,无聊透顶!井底之蛙就是在讲你们这种人!」

「「「你说什么?」」」

「听好了,我来自未来!而且是从四百年以后的未来世界来的!虽然我只有这么一个神奇之处,但是四百年后,你们所重视的那些名门血脉,几乎什么都不留了啦!」

太无礼了──豪族们全部站起来逼近良晴。

「什么足利幕府任命的守护、什么名门的血脉,到时候这些都不管用啦!四百年后仍然名留青史,而且是播磨出身的战国武将只有黑田官兵卫一个人!你们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只能当被时代留下来的杂兵杂将了!」

「「「胡、胡说八道!」」」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你们说官兵卫想把播磨占为己有?你们的想法太肤浅了!官兵卫接下来会发挥实力的舞台,才不是播磨!而是日本全土!不对,是这整个世界!」

「「「世、世!?那是在哪!?」」」

「就是指这个星球!」

「「「这这个星球又是什么!?」」」

良晴完全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但是却相当有自信。

豪族国人们都被良晴的气势吓到,对官兵卫的忌妒心也瞬间萎靡。

「……听说他是来自未来的男人……莫非,那个传闻是真的?」

「看他说的那么果断,说不定是真的!」

「这小子的头脑看起来没有好到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说谎。」

「呜呜……呜呜……良晴先生,请冷静一点。这些人现在还不是敌人,要是跟他们吵架,惹怒他们的话,就真的会变成我们的敌人了。」

半兵卫拉了拉良晴的袖子,良晴这时才回过神来,再度盘坐下来。

不可以说他们是杂兵杂将,相良良晴──官兵卫开口说道。

「相良良晴,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以为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历史,历史是靠众多人的意志写出来的,所以不能说他们是杂兵杂将。」

官兵卫和半兵卫一样拉著良晴的袖子,她的手指在颤抖。

「……所以,我不会因为你帮我说话,就感谢你的。」

眼睛都泛泪了,高兴的话,直说就好了嘛──良晴心里想著。

该怎么说呢?

良晴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他抓了抓头。

这家伙说不定意外地还满可爱的──他第一次觉得官兵卫这位少女很亲切。

「官兵卫……你其实人很好吧?」

「才不是!相良良晴,是你又笨又傲慢而已,不准你再随便扰乱历史。」

「……我知道啦……你们可以回去了!」

良晴命令不知所措的豪族国人们说「给你们北近江的名产『烤青花鱼挂面』,回去吧!」。

官兵卫第一次露出这么乖顺的表情,宛如内心的毒素全部释放出来般,愤怒之情似乎也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你不抓人质吗?」

「为什么?」

「不需要人质!人质大都是小孩子吧?我又不可能杀小孩子,所以抓人质也没什么意义!」

「「「喔喔喔!好豪迈!」」」

就这样播磨的豪族国人决定要站在织田家这边,一切都解决了──照理说应该要这样子才对。

可是。

现在有个比「女难之相」更麻烦的东西附在良晴身上。

号称播磨最大势力的三木城城主是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年轻青年,别所长治。

或许是因为还年轻的关系,他是个古道热肠之人。

从血统上来说,别所家本来就只是赤松家的庶家,是靠实力才跃升为播磨最强势力的新兴武家。因此当他听到官兵卫与良晴所提出的新鲜价值观,就算难以理解,在感情上仍有所共鸣。

这位别所长治很感激良晴的爽快。

「相良良晴大人,请拿我妹妹当人质,不,请让她当你的义妹吧!」

说完,便将坐在膝上的五岁年幼妹妹,交到良晴的怀中。

这是织田家和播磨的豪族国人们的心合而为一瞬间。

原本应该是个相当美好的光景。

没想到──

「这个大哥哥长得好像猴子喔!」

「节子!不要多嘴!这个人从今天起就是你的新哥哥了。」

「可是……呀啊啊!?不、不行,不要乱摸奇怪的地方!」

「咦?节子?」

「这个大哥哥是变态!居然摸人家的大腿内侧!呜哇啊啊!」

「你、臭小子!居然对节子做这种事,你这个大变态!」

「不不不是我,是蹭腿妖啦!我又没有恋童癖!」

「大哥哥,不行!那边不行。那边……我会尿出来的!」

「喂,蹭腿妖!你刚刚不是还在睡觉,怎么关键时刻就起来了!」

「邪魔歪道!滥用织田家的权威,欺负节子……绝不原谅你!」

「「「听说未来人都

患了一种叫做露璃魂的病,原来是真的!」」」

前功尽弃了──半兵卫发出遗憾的声音。

「真叫人失望,原来你真的是笨蛋!相良良晴。」

「官兵卫,这是你弄在我身上的蹭腿妖搞的鬼啦!帮我除掉它啦!」

结果,豪族国人们就把良晴当作是「一旦惹怒就会很可怕的武将,但也是个无可救药的终极变态。」在各种意义上的恐惧下,他们不敢把人质交给良晴,飞也似地回去各自的居城。

他们当中看来没有敢反抗良晴和官兵卫的人,应该不会成为敌人。

但是,兵力依旧维持五千人数,实在不够。

怎么办?──这时宗圆悠悠哉哉地回到穷途末路的良晴等人面前,说出意外的话。

「呵呵~~官兵卫,将姬路城无条件进贡给织田家感觉太过豪迈,反而会引起人的反感,为了让日日夜夜忙于天下布武,没有时间休息的织田家公主放心,将你妹妹松寿丸送去当人质吧!目前就先送去相良良晴大人的居城‧长滨城如何?」

「唔?父亲大人,没那个必要吧?」

「虽然你在学问上有所长,但还不懂人心的微妙之处。只要你送人质去织田家,播磨诸将说不定也会仿效。」

「是这样吗?因为相良良的晴变态本性显后无遗,害我们前功尽弃,已经不可能了啦!」

那是蹭腿妖害的啦──良晴订正道。

「还有──」

「还有什么?」

「呵呵~~这次的对战对手是善于计谋的毛利和宇喜多,不是这么轻易可以打赢的。我们父女俩要是什么万一,至少要让松寿丸逃到安全的土地上去。」

由我当军师指挥,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万一──官兵卫露出不悦的表情。

「你虽然头脑聪明,但是在计谋方面还是毛利他们略高一筹,以你的个性,无法暗地里策划阴谋吧?」

「才不会呢!父亲大人。像我现在就想要将相良良晴强制送回──啊……没什么。」

「看吧,已经说溜嘴了。因为你是那种有隐瞒事情就会受不了的人。」

「呜……」

「快放弃那些奇怪的企图吧!官兵卫,那不适合你。要相信同伴。松寿丸是你和相良军团成为真正同伴的第一步。」

「父亲大人,不管你说的再好听,我都不会放开松寿丸的。」

虽说如此。

「姐姐大人,战争……好可怕……」

和宁宁年纪相仿的松寿丸躲在柱子后面发抖,于是官兵卫立刻改变心意,决定照著宗圆的话做。

「是吗?松寿丸会怕啊?好吧,那你就去长滨城玩吧。」

「好的,姐姐大人。」

「要是相良良晴到据里来,对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就立刻用这把短刀刺死他。」

「唔唔~~松寿丸,你好可爱!让我摸摸!」

「好的,姐姐大人。」

「呀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官兵卫基本上对任何人都是板著一张脸,但是对妹妹松寿丸没有抵抗力,她非常喜欢妹妹。

那个模样看起来就跟净猫宗的门徒疼爱猫的时候一样。

她脸上的笑容开心到不行,原来她也有这么像女孩子的一面啊──良晴发现了官兵卫另外一面,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妹妹真的很可爱──半兵卫则是很羡慕她们姊妹情深的样子。

「虽然本大爷的长滨城快要变『相良幼稚园』了,不过我想有宁宁陪她,应该不会有问题。」

「是啊!宁宁小姐一定会好好陪她玩的。」

良晴和半兵卫两人面带微笑地同意了宗圆的提案。

「听好了,相良良晴,你要是敢对松寿丸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我就立刻杀了你。」

「所以说我没有恋童癖啊!而且我又无法离开播磨!」

就这样,官兵卫在父亲宗圆的建议之下,将年幼的妹妹‧松寿丸送到长滨城当人质。

「官兵卫以身作则将人质送到织田家去了吗?」「而且送去的还是她无比疼爱的松寿丸」「这样官兵卫夺走播磨的嫌疑」「也算洗清了吧」「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你喔~~官兵卫~~!」播磨诸样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虽然无法获得援兵,但这样也算是做好了准备。

终于要开始前往上月城进行救援了。

官兵卫这时开始犹豫,是不是真的要欺骗良晴,将他遣返回未来。

若是不将他遣返回去,织田信奈的未来就会有危险,让蹭腿妖附在他身上争取时间,也只是一时性的。为了将织田信奈的未来从「塔」这张脾暗示的命运中救出来,得尽快将相良良晴遣送回未来才行。

但是,一想起相良良晴在诸将面前为了自己动怒的光景,就觉得胸口一紧,眼眶一湿。官兵卫觉得自己似乎遇到了一辈子的朋友,这个预感让官兵卫内心一揪。

(保护织田信奈,又不用将相良良晴送回未来的方法──不行,我想不出来。)

官兵卫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了相良良晴这个人,但却完全不清楚是误会了什么。她很不擅长推测人心,会学习塔罗牌,也是为了弥补自己欠缺的这项能力。

再加上。

针对竹中半兵卫的未来,塔罗牌算出来的结果。

这也让官兵卫感到很疑惑。

她虽然不假思索地将那张牌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到,但她很犹豫这样隐瞒下去好吗?

因为,半兵卫测的「健康运」,抽到的牌是──

(怎么可能?塔罗牌也不一定是百发百中。那并不是严谨的科学,偶尔不准也是正常。因为绝对不可能有那种事嘛!)

官兵卫现在很迷惘。

但她还没发现,这份迷惘,让她的思绪中笼罩了一层微妙的乌云。

上月城是个位于播磨西部的小山城。

虽然此处由赤松家一族中被称为「西播磨大人」的赤松政范所镇守,但兵力仅有两千左右。

宇喜多直家担任毛利家的前锋,率领一万名兵力前往播磨,包围上月城。

通常只要用五倍的兵力,就能攻陷这种规模的城。

但是,宇喜多直家不强行攻破,而是采取包围作战。

家臣们不断向直家催促道:「再这样慢吞吞下去,织田军就要赶来救援了」「织田军的前锋似乎已经进入姬路城了」,但直家全当作耳边风。

终于到了某一天。

「织田军前锋相良良晴,率领五千兵力从姬路城出发,朝上月城前进!」

有人带来了这个消息。

宇喜多直家将他爱用的短枪套在指头上灵活地转动,「是吗是吗?」一边得意洋洋地笑著。

「播磨的豪族有借兵给织田军吗?」

「没有。」

「但似乎也没有要跟随毛利方的意思,看来应该是打算先在旁观望。」

「那么现在姬路城就跟空城没什么两样啰?而我们现在包围的上月城位于播磨的西方。」

「啊?」

「姬路城有点太远了,主公,想要偷袭空城太难了。」

「废话!」

呵呵呵,看来宇喜多家的家臣团里面没有能读出我想法的人──直家露出尖锐的犬齿,放声大笑。

「主公,您准备了什么秘密策略吗?」

「要去暗杀相良良晴吗?」

「听说对方有个名叫蜂须贺五右卫门的优秀忍者,就算派刺客去,应该也是白费力气,当然如果是我直接去袭击相良良晴的话,又是另当别论。」

「主公,您该不会想要潜入敌阵吧?」

「太危险了,请不要这样做。」

直家挥了挥手。

「放心吧!就算不做那种赌注,这场战争最后还是我会胜利。哈哈哈!」

这个男人几乎没有正面进行合战而夺下城池的经验。

直家现在拥有的备前‧美作五十万石几乎全是靠谋略、暗杀、阴谋和背叛夺取来的。

「些许的牺牲是无可避免的。我们快点进行攻击,拿下上月城吧!主公!」

「理应这样做。背后还有毛利家在监视著主公呢!」

「他们当然会监视。小早川隆景想要没收我的领地,吉川元春甚至想要杀了我。」

「我们得快点把城攻下来才行。」

「不,我不攻打上月城,我要继续在山麓摆阵。」

「什么?」

「主公,为什么?」

「你们稍微动点脑吧!就是因为这样

才没办法以下克上,砍下我的首级。」

「我我我我我们怎么可能会对主公抱有危害之心!」

「一一一一旦抱有异心,马上就会被主公看穿而将我们处刑了!」

「哼,家里有个猛虎还比较有意思。」

直家将枪口按照顺序抵在家老们的额头上,露出凶恶的笑容吼道:

「话说回来,我最近都没用这把短枪暗杀重要的人,无聊得要命吶。」

直家的家老们都颤抖了起来。

「听好了,要是因为害怕毛利,而和织田军正面冲突,削减重要的军力,那才是愚蠢至极。打仗通常都要先预想到第二步、第三步之才行。而我下一步要走的是这个──」

从姬路城出发的相良良晴军团,现在正在能够环视上月城的丘陵构筑野战阵形。

从本阵可以俯瞰上月城和包围上月城的宇喜多军的阵形。

宇喜多军一直默默注视著相良军团的行动。

良晴好几次派遣侦察兵去刺探,但对方都没有反应。

原本想马上就会展开合战的,现在这种情况反而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良晴从本阵眺望著宇喜多军的阵形,咬牙说道:「就算对他们挑衅也无动于衷。是看我们兵力不足,瞧不起我们吗?」

半兵卫不断地轻咳著,并打量著宇喜多军阵形散发出来的「气」。

「良晴先生,现在守在城里的兵力大概有两千左右,包围上月城的宇喜多军有一万。」

「有一万啊?我们这边也才五千而已,若是蹭腿妖没在姬路城胡闹的话,应该会更多的。」

「良晴先生,上月城规模太小,不适合守城战。」

「半兵卫,你说的没错。看来只能靠我们进攻宇喜多军来突破包围了。」

「宇喜多直家是天下出了名的三大恶人之一,擅长暗杀和阴谋,从来没有正面打仗的经验。但是经过我的研究,他在战场上的用兵也很巧妙。」

「嗯……那三大恶人其他人有谁?」

「呜呜……还有美浓已故的斋藤道三大人,及大和的松永弹正久秀大人。」

「这样啊……可是那些人真的认识后,会发现其实也不是这么坏的人。他们只是因为想法超乎世间常理,所以有点被世人误会了而已。信奈不也是这样吗?宇喜多直家会不会其实是个好人呢?」

「不会!」

半兵卫开始说明宇喜多直家这个男人。

「到目前为止,宇喜多大人所讨伐的武将,几乎全是用卑鄙的陷阱暗杀掉的。他会假装是同伴使人大意,然后暗算对方,这还只是最基本的行动。他曾暗杀妻子的父亲、义妹的丈夫、义妹的丈夫和义妹的丈夫,靠这种方式来增加领土。」

「……是真正的恶鬼……根本没办法帮他辩护……」

我得和那种妖怪一样的男人进行合战吗──良晴开始想哭了。

把这么年幼的半兵卫卷入和那家伙的战争真的好吗?

「只是,宇喜多大人的作战能力绝对不弱,防卫战反而是他最擅长的。如果他只是个喜欢暗杀的家伙,早就被毛利家摧毁,从战国之世退场了。呜呜…」

「如果进攻,他的防守是固若金汤,随便和他太亲密的话,又会被暗杀。真是棘手!」

「他还曾为了挑衅对手,用短枪暗杀对方的总大将,等待愤怒的敌人全军进攻后,再发动偷袭,让对方全军覆没。」

「唔哇!不行啊~~我想要更加光明正大地作战!」

「但若是毫无对策就闯入敌阵的话,会马上就被击溃的!」

「我直接去看了他们的阵形,想到了个对策。」

回到本阵的官兵卫用手指搓了搓鼻子,大声说道。

「喂喂,太危险了,官兵卫。对方可是宇喜多直家耶!什么时候会被暗杀掉都不知道!小心点!」

「我当然知道多多少少会有些危险!但是我不会死的,因为我背负著辅佐织田信奈天下布武的命运。」

「你有用塔罗牌算过了吗?」

「我从不算自己的事情。因为会混入自己的主观意见。」

官兵卫露出大胆的笑容说:「我已经看好潜入城里的路线了。」

「我将只身潜入上月城,和城中的守军联络,让他们和相良军合作夹击宇喜多军。」

「官兵卫,你真的有办法突破宇喜多军的重重包围,潜入上月城吗?」

「当然可以。」

「可是,要是又说服失败的话怎么办?官兵卫?」

「居然说『又失败』,相良良晴,你真没礼貌!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就在这个时候,五右卫门带了一个全身是伤的传令兵回来。

「喔,五右卫门!这个士兵是?」

「忍忍。他是上月城派来的使者,冒死赶过来的。」

「……我带了……上月城城主的书信来了……」

就在传令兵交出书状的同时,便立刻倒下昏了过去。

他背上插著好几根箭。

受了相当重的伤。

官兵卫和半兵卫同时皱起眉来。

「五右卫门,快点帮他治疗,说不定还有救!」

「是!」

那封染血的书信上写著『今晚,我军会在狼烟升起的同时,打开城门夜袭宇喜多军军营,请同时从背后攻击敌阵。』

「太好了,这下连潜入上月城的时间都省了。」

「这可没办法拒绝。」

良晴看到送书状前来的传令兵受重伤的模样,立刻判断「这不是作假,他是真的传令兵。」

因为宇喜多军对传令兵的攻击丝毫不手软,他们是认真在攻击传令兵的。

但是半兵卫却持反对意见。

「呜呜……若是他们答应我们的要求还有道理,但是和织田军从未见过面的城主亲自提出这个作战,实在太不自然了。」

「你想太多了吧?竹中半兵卫,你跟俗话说的一样,聪明会反被聪明误。」

「官兵卫小姐,宇喜多直家大人非常擅于谋略,如果这是陷阱,那将会非常严重。」

「为了获胜,多少需要打点赌。我的个性就是相信自己的运气,你好像有点太消极了。」

「身为一名军师,拥有乐观的思考模式是相当危险的事,官兵卫小姐。」

「你就是这么消极,才会抽出那张卡。」

「那张卡?」

「……啊…没事。」

「对了,官兵卫,你可以帮我用塔罗牌算算看我今天的参战的运气吗?用那个来决定吧!」

「我的观念是不将塔罗牌占卜用在战争上,毕竟打仗靠的是智慧。」

「没差啦,反正只是用来参考的。」

官兵卫说了句「真拿你没办法」,接著便把一叠塔罗牌放在良晴面前。

照理说,官兵卫应该要用「塔罗牌不能用在战争上」为由拒绝良晴的,但现在她的智谋被名为迷惘的乌云罩顶。

「我今天的战斗运势……抽好了。」

「呜呜呜…会抽出什么样的牌呢?」

「嗯,这张牌是『月亮』。这是『隐藏的敌人、失败』的暗示。看来情况不太乐观。」

「『月亮』啊……」

半兵卫一脸疑惑地点著头。

「但我们是要夜袭,所以应该只是叫我们眺望月亮去战斗的意思吧?」

「解释得真随便。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那样吧。」

半兵卫也表示同意。

「那官兵卫和我率领夜袭部队,半兵卫,就麻烦你留守在本阵了。」

「我知道了。良晴先生,请不要太逞强。」

「有我西默盎当军师,不会有问题的。」

「……官兵卫小姐,你因为太过感激良晴先生在姬路城帮你说话,有点太拼了,缺乏军师应该要有的谨慎。」

「我……我才不会感谢像他那种人呢!」

「是吗?你看起来非常感激耶。『除了家人以外,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出这么温暖的话』,这些感激之意,全都写在你的脸上。」

官兵卫顿时满脸通红。

「……绝、绝对没有那种事。再说,相良良晴的存在,会对我的野望造成妨碍。」

「咦?野望?什么野望啊?官兵卫?」

「没、没事……够了啦!」

「呜呜…官兵卫小姐的『气』越来越乱了。若是你有什么迷惘的话,请向我表明吧。已经没时间了……」

「时间?时间多的是啊。再说,我才没有迷惘呢。」

那就没办法了──半

兵卫低下了头。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架。好,开始准备夜袭!」

良晴做出决断。

只是抽到不吉祥的卡而已,良晴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就遭受打击的,他相信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的手来开拓。

那晚的月亮,是个新月。

宇喜多军连阵将上月城重重包围。

当量晴和官兵卫率领二千名夜袭部队接近上月城时,宇喜多军的阵营悄然无声。

五千名相良军当中,有三千名士兵留在本阵,由竹中半兵卫负责留守。

「敌军似乎都熟睡了。看来我们的兵力不足让他们大意了。」

坐在马上的官兵卫「呵呵」地轻笑两声,接著高举指挥棒。

「你看,相良良晴,那是夜袭的暗号。」

上月城的瞭望楼上,升起了狼烟。

旋即上月城便在寂静之中打开了城门,城内的士兵们冲下山来,直捣位于山麓的宇喜多阵营。

宇喜多军的阵营开始陷入混乱,鸟散鱼溃。

「成功了!要是半兵卫在的话,应该会下『宇喜多阵营的气乱了』这个评论吧。」

「阴阳师的时代已经落伍了!」

「官兵卫,你在播磨的时候,不也是阴阳师吗?」

「我西默盎是未来派的军师,不会回头看过去。只要『机器人』可以量产,织田军将会在数年内统一全国,征服世界也不是梦想。」

「要将人型军用机器人用在实战上,就算到了21世纪也还无法达成!官兵卫,你的头脑好过头,已经超越时代了。还是再现实一点吧!」

「A prophet is never welcomed in his hometown.」

「拜托你讲日文!」

「『先知不容于乡里』。圣经当中,我最喜欢这句话。耶稣‧基督身为木匠之子,在他出生的故乡中,都没人理他。」

「喔,那又怎么了呢?」

「圣经中预言了我在姬路城受到的苦难。当我知道大海对面的书籍里面竟然写到了我的生平时,我惊讶得不得了。呵呵。」

我已经算是个很有自信的人了,但还是不敌官兵卫啊──良晴心想。

「好!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去突击了。」

「等一下,我先计算一下敌营的混乱程度,转换成数值,待达到一定数值后,我们再加入!」

「转换成数值?要怎么将阵营的混乱转换成数值?」

「用数学……你安静一点……分心的话会计算错误。」

「喂喂,你居然直接在马上拿本子出来计算起来了……」

「这是三次方程式,在未来没有教吗?真叫人失望。」

「嗯……有教吗?我战国游戏玩过头了,不记得数学课上过什么耶。」

「好,解开了。就是那里,朝那个鬼门的方位进攻!」

「鬼门……虽然你使用了方程式那种繁杂的步骤,但做的事该不会和身为阴阳师的半兵卫是一样的?」

「身为男人要是在意这么多小细节,会成不了大器的!」

「算了。大伙们!现在要开始突袭陷入混乱的宇喜多军,包抄夹击!」

收到!

遵命!

冲啊啊啊啊!

斗志高昂的相良两千军一直线地冲进遭受城兵夜袭、陷入慌乱的宇喜多军当中。

虽然人数不多,但成员都是前野某率领的川并众,以及在金崎撤退战中生存下来的强韧男人们。

加上官兵卫正确的指挥,能让战力增强两三倍。

「织田军攻过来了!」

「快逃啊啊啊!」

在睡梦中遭受从山上和背后而来的夹击,宇喜多军呈现完全崩溃的模样。

「成功了,我的智谋果然胜过了塔罗牌。呵呵。」

「不愧是黑田官兵卫!只要抓住宇喜多直家,就是我们大获全胜了!」

良晴和官兵卫并排驱马前进,深入敌营。

宇喜多军的步兵们实战经验少,这种士兵遇到突如其来的袭击,就会显得不知所措──良晴已经胜券在握。

「不要杀掉投降的士兵!逃跑的士兵也不要管他们!直接去捕捉敌军大将‧宇喜多直家!」

「咦?相良良晴,又有狼烟生起来了。」

「嗯?」

上月城升起了第二道狼烟。

「官兵卫,书信上没有提到有第二道狼烟啊!」

「为什么会这样?从上月城出来的士兵,一起往这里攻过来了!」

「糟糕,官兵卫!我们掉进宇喜多直家的陷阱了!」

「怎么可能?」

「那个满身是伤的传令兵,是用来引诱我们上当的诱饵!上月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宇喜多直家串通好了!包围上月城,还有射杀传令兵全都是演戏!」

「怎么可能……那个传令兵,不是快死了吗?他很明显是认真地前来传递城主的指示吧?宇喜多直家也欺骗了那名传令兵,而且还真的要杀死他吗?」

「就是有可能!宇喜多直家这个人就是会面不改色地做出那种事!」

「那宇喜多直家到底是什么时候拉拢了上月城的人?」

「不知道,我们刚到这里时,上月城的守城士兵的确在抵抗宇喜多军。这简直就像变魔术!」

「……『月』的暗示,是『隐藏的敌人』吗?可是……」

官兵卫掩饰不住自己的慌乱,她无法理解为何像自己这种人会上这种当。

她的智谋和智慧都因迷惘而蒙上了一层乌云。

那是对相良良晴的迷惘、对竹中半兵卫的迷惘,以及对自己的迷惘。

既然事情变成这样,他们俩人只能并排驱马突破敌军,退回本阵。

可是,寡不敌众。

从上月城下来的士兵和宇喜多军的所有兵力,重重包围住良晴和官兵卫。

良晴与官兵卫和自军分离,被孤立在敌阵之中。

良晴和官兵卫都已经做出逃不掉的觉悟。

「相良良晴,我没打算连你的性命一起夺走。这是我的失策。」

「我知道啦,是宇喜多直家太老奸巨猾……喔喔?」

良晴乘坐的马匹,突然一阵动摇,叫出一声巨大的嘶吼。

砰!

当良晴快要从马身上被甩落时,有颗子弹从他头上掠过。

「哇啊!?好危险啊啊啊!」

「──呿,真是个好狗运的男人!但是你已经逃不掉了!」

有个武士手拿著来自南蛮的短枪,骑著马从包围良晴和官兵卫的步兵之间出现,他缓缓地靠近两人。

这位武士拥有经过锻炼的身躯,外貌虽像是个历经沧桑的美男子,不过毫无疑问散发出大名的气势,然而他的眼神中充满暴戾之气,宛如一头负伤老虎的危险视线。从露出微笑的嘴巴缝隙中,可隐约窥见猛犬般的犬齿。

「你是谁?」

官兵卫「啊」地大叫一声。

「相良良晴,那个短枪就是标记,这个男人就是『公主武将杀手』宇喜多直家。」

「『公主武将杀手』?」

「那是宇喜多直家的外号。」

露出犬齿的宇喜多直家,在马上哈哈大笑。

「没错,本大爷就是宇喜多直家。没想到你们这么轻易就上这种当,看来传闻中的相良良晴和黑田官兵卫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居然真的打算杀了那个伪装的传令兵,今天晚上也是让双方同盟的人认真互相残杀,你还有人性吗?宇喜多直家!」

官兵卫扬声说道,但宇喜多直家却皱著脸说:「小鬼头胡说什么!真是太天真了!」

「相良良晴,你能够躲过本大爷的一击算你厉害,但这也只是稍微延后死期而已。」

宇喜多直家露出奸笑,再度举起短枪。

「等等!光是这样我死不瞑目,最后再告诉我一件事,你是什么时候拉拢了上月城的人?」

「上月城主赤松政范的夫人是曾经爱上我,愿意为我舍命的女人之一。我看准了你们抵达战场的时候,命她待时机成熟时抓住丈夫,偷偷让整个城向我投降。当然,派到你们那边的传令兵完全被蒙在鼓里,骗他『冒死出使相良军阵营』。这就是我的作风!哈哈哈!」

「可恶!抢走城主的妻子后还拿走了整座城?太扯了!这是继女难之相后,又获得了变态称号的我,一辈子不可能办得到的事!」

「相良良晴,我对你没有任何仇恨,但是毛利家的双胞胎姊妹在怀疑我的忠诚心,为了自保,我只好请

你死在这里!」

「说得真露骨啊!」

良晴紧抓著马的脖子,(会被击中!这下逃不掉了)在心里做好死的觉悟。

「唔,要是『机器人』可以用在实战上就好了!」

「哎呀……黑田官兵卫,劝你别多事!我的猎物是相良良晴!小孩子给我回姬路城去!」

「我才不是小孩子!」

「小鬼头!自称为天才军师,却被这种程度的无聊陷阱所骗!」

「……呜……呜……」

官兵卫低著头,说不出话来。

眼中泛出悔恨的泪水。

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会迷惘?是因为双眼被蒙蔽了吗?为什摩要忽视塔罗牌的暗示?是因为急于立功?想快点拯救织田信奈?太想要实现旅行海外的野心?还是想要对相良良晴报恩?又或是不想输给竹中半兵卫?官兵卫脑中有各种思考和感情混乱中,让她更想不出来能够脱离困境的方法。

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相良良晴就算被逼到如此绝境,都丝毫不动摇。不,反而比平常看起来更大器。

「……官兵卫,这家伙的目标是我。我现在要冲向直家,你趁机逃走!」

良晴抱著必死的决心,在官兵卫耳边细声说道,让她胸口深处热了起来,她反抗了。

「我不逃!」

「笨蛋!你不要管我!快逃!」

「我是军师!战败的责任该由军师来承担!」

「那可不行!要是让女孩子去送死,有损我相良良晴的名声!你快点逃吧!」

「你在姬路城对我有恩!」

「你是今后还要活跃于世的命运!我不想变成毁掉黑田官兵卫活跃的原因!」

「你真是个大笨蛋!我是为了把你遣返回未来才来的!为什么你都不怀疑我?为什么要相信我?」

「把我遣返回未来?那种事……办得到吗!?」

「办得到!只要未来人存在于这个世上,织田信奈原本应该要『实现天下布武的野望』就会被打乱!战乱的世界就不会终结!这么一来,我想要前往南蛮诸国的野心也无法达成!所以我其实是想来把你遣送回未来的!」

「官兵卫!」

「我一直觉得你很碍事!可是你却……!」

不要管我了!你要活下去!官兵卫!──良晴大吼。

「我在姬路城说的话是真的!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中,黑田官兵卫接下来将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军师,活跃于战国时代!你才是天下第一!因为另一个天才军师‧竹中半兵卫……」

「……!?」

官兵卫的表情冻结了。

未来人‧相良良晴似乎打算说什么。

难道说。

难道说,那张卡牌的暗示。

「……等等!半兵卫会……咦?我刚刚打算说什么?」

良晴现在濒临生死边缘。

那个『事件』明明有在『织田信长公的野望』中体验过,但现在却想不起来,这个记忆如今在极限状态下被解放,慢慢地浮出意识。

可是,良晴却──

(这只是我错乱了而已,这也难怪。因为我已经逃不掉了,所以才会搞错。)

他想要再度忘记关于那个事件的记忆。

他甩了甩头。

成功忘记了。

「相良良晴,你不要讲话讲到一半,自己都忘记了内容!你难道真的是笨蛋吗?」

「不是的,是我错乱了。我正要努力恢复正常!」

「啊啊──都搞不清楚你们到底是感情好还是差,真是奇妙的主从关系──好了,相良良晴,虽然想再听你们说说相声,但还是就此告别吧。」

宇喜多直家对准良晴的脑门发射短枪。

极近距离。

「住手啊啊啊!」官兵卫哭著大叫。

并探出身体想要挡住良晴。

良晴推开官兵卫那小小的身体,让官兵卫躲开直家的子弹。

「我绝对不要让历史因为我的关系,陷入混乱,往坏的方向前进。官兵卫,信奈交给你了!」

他露出温柔、又充满悲哀的笑容。

官兵卫此时终于理解,自己决定性的误会。

相良良晴并不是为了打乱织田信奈的命运而来。

织田信奈的命运──早在相良良晴出现之前──就被「塔」的暗示给支配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织田信奈总有一天会在「塔」中,被火焰包围,活活烧死。所以那个时候,她和相良良晴的恋情也会因为火焰而宣告终结。

来自未来的相良良晴一定早就知道,有这样的命运在等著织田信奈。

(原来是这样……相良良晴是为了改变织田信奈的命运……)

这家伙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为什么不拿我当盾牌继续活下去?真是大笨蛋!

可是已经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再会了!」

宇喜多直家开枪了。

良晴刚才为了推开官兵卫,现在伸直了身体,无法做出反应。

官兵卫出于求知欲的好奇心,而改信基督教之后。不,应该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向神明祈祷。

就在这个时候。

空中突然乌云罩顶,照亮上月城山麓的新月突然消失了。

完全的暗夜降临。

铿!

子弹掠过良晴的头盔。

乌云遮月是很突然发生的事,不小心在黑暗中开枪的直家,第二发子弹居然没射中。

「哼!狗屎运真强!但是只要我眼睛习惯黑暗后……嗯!?」

这次换宇喜多直家错愕了。

从他预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惊人的吵杂声。

「什么!?」

「主公!突然有敌军从后门闯入上月城了!」

「无人的上月城一瞬间就被夺走了!」

「敌军?怎么可能?相良军的本阵都没有动啊!」

「不是相良军!」

「那个旗印是四目结!是尼子十勇士!」

云散了。

当新月再度露脸时,占领上月城的旧尼子家家臣团朝著宇喜多直家一人突击。

在最前头骑马奔驰、戴著新月鹿角头盔的短发少女武士是──

「──新月啊,请赐予我七难八苦吧──」

宇喜多直家的表情为之冻结,官兵卫和良晴睁大了眼睛。

「我的名字是山中鹿之助!为了实现复兴尼子家的悲愿,我愿助相良良晴一臂之力!」

她正是被毛利家灭掉的尼子家猛将,尼子十勇士之首‧山中鹿之助。

主君家灭亡后,她的身份便成了浪人,但是她面对强大的毛利家时,仍然继续作战,绝不轻言放弃。这名少女武士的侧脸显露出无与伦比的凛然气势。

「『月亮』救了相良良晴──」

官兵卫被一种无可言喻的感情袭击,无法出声。

但是良晴却……

「多、多么美丽可人的少女啊!我好久没遇到这种战国正统派的美少女了!这在多是变化球般女子的近期战国时代中,算是珍贵的人才啊!」

得救了!──良晴松了一口气之后,又立刻恢复原本开朗的个性。

「相良良晴,你不但是真正的笨蛋,还是个真正的大变态!我太失望了!」

「官兵卫,你看!马上那充满弹性的胸部,那才叫做美啊!我目击到了少女正要开花转变为成年女性时的历史性瞬间!你也要加油长成像她这样的美少女喔!」

「……附在你身上,连蹭腿妖都会变成变态!」

被突袭的宇喜多军,这下真的乱了阵脚。

山中鹿之助的勇猛,以及她率领尼子十勇士无所畏惧的突击模样,在中国地方被称为「死兵」。

「各位!踹开宇喜多军!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宇喜多直家的首级!」

「「「喔喔喔喔喔喔!」」」

啊啊……那正气凛然的声音也好棒啊……良晴看到山中鹿之助勇赴战场的美丽英姿,完全看傻眼了。

「找到你了!宇喜多直家!」

「糟糕!虽然有预料到你迟早会出现,但没想到居然从背后出现。」

「奸诈狡猾的恶徒,和我堂堂正正地决斗一回,然后死去吧!」

宇喜多直家策马转身而行。

「唼!鹿之助虽然厉害,但只是个横冲直撞的猛将,不是会耍这种细腻伎俩的女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宇喜多直家逃得飞快。

不管是在战场或是大局观上,他的判断都相当迅速。

「哇哈哈哈!就算在区域战输了,只要在最后的战略上赢了就行了!」

「太卑鄙了!跟我单挑啊!」

「山中鹿之助!你要高兴只能趁现在了,我一定会用我的谋略,逆转局势给你看!再会了!」

宇喜多直家头也不回丢下己方士兵脱离战场。

总大将脱离后,宇喜多军整体军力也一并崩溃,但不管哪个步兵,也都逃得很快。

该说是已经习惯逃跑了吗?

山中鹿之助似乎想追击宇喜多直家,但大概会追丢吧。

「他逃得真快,说不定还有什么计谋。」

恢复冷静的官兵卫,拉了拉良晴的袖子。

「主公,我们成功了!」

「追击!」

「……太暗了,不要追太过头!」

我们赢了──正当前野某等人正高兴时听到这句话,个个发出失望的哀号。但是良晴相信官兵卫的话。

「把我送回未来吗?官兵卫,真的有办法办到吗?」

「……可以。但是,需要三个『道具』。其中两个在织田领地内,剩下一个在毛利家的领地内。」

「是毛利家持有的东西吗?」

「不是,沉在坛之浦里,只要找出那个东西,你就可以回到未来。」

「……你有跟信奈说这件事吗?」

「没有,我被弗洛伊斯大人阻止了,所以还没对任何人说。」

「是吗…那现在先维持这样就好,但如果我哪天真的会对信奈的命运造成阻碍,或许真的得想想回去的事……」

「这样真的好吗?相良良晴?」

「我是为了实现信奈的梦想而来的,为了她,我…」

良晴在忍耐,他已经红了眼眶。

就连不擅于推测人心的官兵卫,都深深地感受得到良晴的心意。

良晴进入了上月城。

再上月城本丸御殿中等待著良晴和官兵卫的,是个意外的人物。

「呜呜……我请山中鹿之助小姐从后门偷袭这座空城。我做了独断独行的事,非常对不起!对不起!」

蜷坐在地板上的,是满怀歉意、低著头的半兵卫。

「这是半兵卫的策略吗?得救了!」

「不,这不是策略而是偶然。在良晴先生和官兵卫小姐出阵之后,山中鹿之助小姐就派了使者前来,提出想加入织田家的请求,只是原本应该要先向信奈大人禀告的。」

「你立即同意她加入了吗?」

「是的,因为良晴先生抽到了『月』牌,所以我就擅自决定让她加入,因为鹿之助小姐经常向月亮祈求七难八苦是很有名的事情。」

「……真没面子。这次是我错了。竹中半兵卫说的没错,我心里似乎出现了军师不该有的迷惘。」

别这么说,我能够这么迅速对应,也都是官兵卫小姐的功劳──半兵卫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看著半兵卫的笑容,良晴歪著头想:(我在被宇喜多直家逼到绝境时,好像想起来什么跟半兵卫有关的重大事件)。

「真是太好了。咳咳!」

「你看起来好痛苦。身体没事吧?半兵卫?」

「嗯!虽然没办法直接出战指挥,但没什么大碍。官兵卫小姐来了之后,我就放心了。之后我也不需要勉强了。」

真的吗?──良晴想要去拍拍不断轻咳的半兵卫那瘦小的背。

但是,半兵卫「啊」地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看来又是蹭腿妖想要抚摸半兵卫的大腿了。

「良晴先生,这样会很痒!请不要让蹭腿妖出来!」

「是蹭腿妖自己乱摸的啦!和我的意志无关!」

「呜呜……那我忍耐。那个……请不要摸女孩子会害羞的地方!」

「不不不是我摸的啦!」

「对不起,我刚刚是在对蹭腿妖说的。如果听起来很像是在说良晴先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变态的话,真的很对不起!呜呜……」

唉~~真是个麻烦的精灵!──良晴瘫坐下来抓著头。

「那么,请让我再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相良良晴大人。我是曾统治出云的尼子家旧臣,尼子十勇士之首,山中鹿之助。」

一名脱下新月鹿角头盔,露出清爽短发、威风凛凛的公主武将,在良晴面前深深低下头。她的眼神相当锐利。

光看一眼,良晴就知道她是个非比寻常的刚勇之人。

「喔喔!刚才真是谢谢你。多亏有你,我跟官兵卫才能捡回一条命!」

「别这么说,毕竟我接下来就要效忠良晴大人了,我只是做了身为家臣该做的事而已!」

而且还是个大美人……身材比例也超好……加上她身上有股刚勇无双、万夫莫敌的气势。

这是幼女战队‧相良军圑没有的优秀人才。──良晴兴奋不已。

「过去我一直与毁灭我主公家的毛利家为敌,率领尼子十勇士,和毛利家奋战至今。」

「好、好的!」

像这样近看,会发现她身上那正统美少女特有的气场,相当耀眼动人,让人看得陶醉。

「我在战场上曾获得多次胜利,一对一对决讨伐的敌人也不胜枚数!」

「你、你真的很强耶!整个人散发著强烈的气场!」

「可是,我们夺下的城,总会被毛利军夺回去。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军粮就用尽、士兵脱逃、或是被友方背叛。」

「毛利家就是以智略见长啊!」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说良晴大人为了和毛利家战斗,到了播磨,于是我就立刻前来参见!今后,请将我鹿之助当成是良晴大人的奴隶,尽情使唤吧!」

「好、好的……奴隶?」

「我的目标只有以武力打倒宿敌毛利家,在故国出云复兴尼子家而已。为此,无论是多么艰难辛苦的事,我都会忍耐!请尽管吩咐我!」

良晴觉得很感动。

啊啊……虽然她和胜家一样是猛将类型的女孩子,但是和胜家却大不同。她不但强悍,还很有礼貌,居然还叫我「良晴大人」。她看起来也不像十兵卫那种表里不一的人,在这个都是小孩子的相良军团中,是个正处于芳龄,外表和内心都如此直率的珍贵美少女,在织田家还真是少见。若是现代日本的话,就是女校排球队的主将那种人。啊啊……这样的女孩子愿意当我的家臣,还真是不习惯。

半兵卫和官兵卫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望著良晴。「良晴先生又露出色眯眯的样子了。」「这就是这家伙的本性」,但良晴本人丝毫没发觉。

「良晴大人,尼子十勇士的军势虽然只有两千,但都是能以一挡千的强者。」

「啊、嗯!」

馆外整队集结的尼子十勇士们一个个大声报出自己的姓名。

「我正是尼子十勇士的副将,尤道理之介!有道理、有道理!」

「虽然十勇士都是公主武将,我仍然是万红丛中的一点红,井筒女之介!」

「我叫寺本生死之介!这次还以为真的要死了!」

「真相就在渊薮之中,人生乃荆棘之道!薮中荆之介!」

「啊躂!破骨障子之介!」

「转转转!阿波鸣户之介!」

「咕咕!穴内狐狸之介!」

「啾啾!小仓鼠之介!」

「嚿嚿!大谷古猪之介!」

「荒波碇之介!」

「深田泥之介!」

「外郎五文之介!」

「我的梦想是游历琉球,龟井世界之介!」

等一下!她们的人数超过十个,而且明明都是可爱的女孩子:却取了稀奇古怪的名字!?正当良晴不禁要吐槽的时候,鹿之助点头说了:「我也是一样,出云的武士们有为了仿效动物或自然界的神秘力量而改名的习俗。名字里之所以一定有个『介』(注:与助同音),则是为了遵照规定藉以表示自己是公主武将。顺带一提,出云的男性称呼尼子家为『Amago』,而女性则称『Amako』。」

「也就是说,那像是地方上的女暴走族名号之类的东西嘛。不过如果用鹿或猪之类的名字还能理解,外郎五文之介这名字是哪里看得出很强啊……」

「大家都是与我共生死的同志。以后请多关照我们尼子十勇士!从今天开始我将称呼良晴大人为『主人』,无论什么命令都会遵守。」

「主、主人!?真的假的?无论什么命令都会遵守?」

不行不行!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妄想了──良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在京

都大名鼎鼎的良晴大人一定不认得我这种乡下人吧……」

「我知道你的名字喔!」

「真的吗?太、太不敢当了……」

鹿之助脸颊泛红。

好、好单纯……好纯朴……这跟尾张的女生完全不同。这就是偏远地方女孩的魅力吗?──良晴有点感动。

出生于现代的良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她特意祈求这种受虐的行为,但说到山中鹿之助就连在四百年后的未来,最有名的故事都是「向月亮祈求七难八苦」。良晴现在正以一名战国迷的身份感到激动。

「我没想到会遇见你啊。还有,你叫我『主人』的话,我心脏会受不了的,还是普通地叫我『主公』就好了。」

「是!那我就称呼你为『良晴大人』。」

「机会难得,我想请你帮我签名留作纪念。」

「左院(注:日文中的「签名」和「左院」发音相近)?我是乡下人,不懂京城文化。真的非常对不起,良晴大人!」

「啊,不好意思,刚刚那是未来语。我只是想请你帮我在纸上写下『七难八苦』而已。」

「……其实……这话只能在这里说,我考虑不要再祈求七难八苦了。」

鹿之助发出自虐般的冷笑。

「咦?为什么?」

「……因为祈求后,真的有一堆七难八苦如浪淘般涌来。」

「这是年少轻狂所犯下的过错吗?」

「主家毁灭了、赢不了毛利家、还被毛利家抓起来,甚至尿遁而逃的耻辱我都尝过了。我还向月亮祈祷过『七转八起』(注:不屈不挠的意思)。」

「虽然这个祈求听起来有点相似,可是实际上差很多啊!」

「是的,我也在反省太过自律似乎也不太好,所以我曾试著当个乐观积极的人。」

「嗯嗯──」

「可是这样好像太放纵自己了,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我又放弃了。之后我就改过自新,决定向月亮祈求更困难的道路『七转八倒』!」

「怎么一直在倒啊!这样什么时候才要爬起来!?」

「我祈求『请加倍折磨我吧』,这是为了让我能够更英勇地面对自己的命运!」

「你对自己太严厉了,可以再放轻松点!」

「越是陷入困境,我的身体就会越灼热……呼、呼、呼……」

「为什么你的喘息越来越重了?鹿之助,莫非你是个超级被虐狂?」

「土笑姆(注:日文中的「被虐狂」和「吐笑姆」发音相近)?我是个乡下人,不懂京城用语。非常对不起!」

「啊……嗯嗯。我有时候会说未来语,你不要在意……」

「今后我会学习京城语言的,良晴大人,请原谅我鹿之助的无知!」

鹿之助啪地一声,突然五体投地跪了下来。

「你不用下跪啦!是我不好,说了一堆未来语。」

良晴心想:鹿之助的外表和说话语气乍看之下是个桀骜不驯之人,内在却和外表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啊啊……这么可爱的美少女,而且又是有名人,可以再更耀武扬威一点啊!看看信奈!那才是美少女该有的态度。鹿之助实在是吃了太多苦头,好可怜。

「鹿之助,你快抬赶头来,我们军团里面没有所谓的主从关系,大家都很要好的!」

良晴拍了拍平跪在地上的鹿之助的肩膀,「是、是的!」鹿之助脸红娇羞地点了点头。

坐在良晴身旁的半兵卫嘟起嘴来。

「那个……山中鹿之助小姐,我可以说一件事吗?若是你太靠近良晴先生,会遇到可怕的事喔。对女孩子而言,根本就是七难八苦。」

「没错,竹中半兵卫说的没错!」

连官兵卫也很难得地同意半兵卫的说法。

「你们怎么这么说?良晴大人就连对我这种乡下人都特别体贴,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对了,你抽张塔罗牌吧!我来帮你算算看,你想要复兴尼子家的悲愿是否能实现。」

「虽然搞不懂那是什么,我知道了。只要抽中充满七难八苦的卡牌就好了对不对?」

「你可不要故意抽出毁灭性的卡喔!」

鹿之助全神贯注地祈祷:「请赐予我更多七难八苦!」,她从官兵卫递出来的一堆卡牌中迅速抽出一张。

她抽出来的卡牌是——

「怎么样?我的命运会是充满苦难吗?」

「嗯……这张牌是『命运之轮』。」

「命运之轮吗?」

「你和巨大命运转折对决的时刻即将到来,机会只有一次。到时候,你必须靠自己的意志来选择未来的路。」

「这样啊!到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充满苦难的日子!……呀!」

摸。

摸。

摸。

摸摸摸。

不知何时,有个毛绒绒的东西钻进鹿之助丰满的胸口后毫不客气地滑来滑去。

而良晴正露出轻松的表情坐在鹿之助身旁。

「咦、咦咦?良晴大人,你希望我当你今晚的对象吗?」

「嗯?你说什么?」

「……我们一见面就这样……但是我会当成是我该克服的七难八苦去接受的。这就是等待著我的命运吧!」

「难道说,又是蹭腿妖!?」

「我从来没有让男人触摸过身体,但我现在已经是良晴大人的奴隶了,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碰你的人不是我啊!我两手都举高给你看!我是无辜的!」

「啊啊……怎么会这样?良晴大人双手举高的同时,爬在我胸口这股不舒服的触感就消失了。」

「咦咦咦──」

「想必是战争让男人的热血沸腾了吧?你今晚想要尽情蹂躏我这个黄花闺女的肌肤,来满足那污秽的兽欲吧……」

鹿之助说著「我知道了」,咬牙脱下甲胄,准备脱到全裸。

「各位,我接下来要接受人生最大耻辱,让良晴大人在我体内播种。这也是为了复兴主家,请原谅我。」

「不用脱!不要脱!」

良晴不知道眼睛该放哪,拼命想阻止鹿之助。可是在他为了阻止鹿之助而碰触到她的同时,蹭腿妖又开始乱来了。

「这女孩的胸部软绵绵的,好好摸!」

「官兵卫!」「Sim!」

半兵卫和官兵卫终于心有灵犀地将良晴从背后用绳子绑起来,丢在房间角落。

「呜呜…为了阻止赠腿妖的失控行径,只能这样做了。官兵卫小姐,先让他这样吧。」

「Sim。就算蹭腿妖没附在他身上,应该也会有同样的事发生吧。」

「呼……我还以为人生最大的苦难要来临了,看来是逃过一劫了……」

重新穿上衣服的鹿之助,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遗憾。

原来她若是不经常陷入困境,就会觉得很奇怪啊?真是辛苦的人生──良晴又开始同情鹿之助的遭遇。

「等一下,难道我得一个晚上都这个样子吗?」

就在这个时候。

「你们还在玩什么?大事不好了!」

在合战中一直没出现的忍者五右卫门,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东播磨的三木城被宇喜多直家夺走了!我们的后路被切断了!」

「你说什么?那家伙不是才刚刚从上月城逃走吗?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请先稍等,还有一件恶耗,京都也发生严重事件了!」

良晴止住呼吸。

心脏开始激烈跳动,彷佛随时都会爆开来似的。

难道说。

京都发生严重事件。

难道是──?

怎么可能?还太早了。现在发生那件事还太早了!

但是,良晴突然想到。

本能寺之变发生的条件。

柴田胜家到越前。

明智光秀到丹波。

羽柴秀吉前去攻打中国毛利。

丹羽长秀、津田信澄、泷川一益也都不在信长身边。

那是发生在信长身边只有少数部下,被孤立在京都的时候。

信长豪无防备地住在本能寺,就在那个时候。

发生了「那件事」──

去追究太早或太晚根本没有意义。官兵卫说过了,途中的过程并不重要,历史的洪流会朝著一个「结局」前进。只要满足发生条件的瞬间,就会发生「那件事」吧?就算明智光秀不起来谋反,只要暗杀信奈的条件凑齐,就有人会扣下扳机。即使良晴能够改变光秀的命运,光是这样也无法连信奈

的命运都改变。

日本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都不是单独一个人。他们背负著不得不把众多的人一起卷进来的巨大命运。我居然相信只靠我一个人的努力,就能够改变这种人物的命运,我真是太乐观了。──良晴终于顿悟了。

官兵卫的想法是正确的。

我失败了吗?我无法改变信奈的命运吗?──良晴低声喃道。

「……五右卫门,京都发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纵火,上京有一大半都被烧毁了!」

火!?

怎么会!?

良晴停止了呼吸。

他无法吸气。

好不容易才济出一丝声音。

「五右卫门?信奈在哪里!?」

应该不会出现本能寺这个答案吧?

因为过度冲击和紧张,让良晴无法呼吸,他已经连思考都停止了。

他的眼前一暗。

「是!在本能寺──」

五右卫门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被火焰包围──倒下了──」

唔哇……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良良晴陷入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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