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埃勒讷镇骑马的话,只需一刻钟上下就能抵达瓦坦伯爵的宅邸。
在埃勒讷买了一头新的马后,堤格尔他们便骑著马前往伯爵的宅邸。不过,来到能看到宅邸的地方后,准备扮装成侍女的米拉跳下了马。因为侍女独自骑马的景象实在是过于不自然的关系。他们准备谎称这头马是琉蒂的备马。
然后,米拉与堤格尔共乘了一匹马。
虽然只有一下子,不过米拉确实享受了一段短暂而幸福的时光。
伯爵的宅邸虽然相当质朴,不过宅邸四周都有建造厚重的围墙,前庭有经常修缮的痕迹,士兵们的动作也相当地简洁有力。
想要立刻拜访瓦坦伯爵的琉蒂,出乎意料地,得到了让米拉同席的许可。
「你都特地准备了备用的马匹来了,想必是有什么要事要商谈吧。有个侍从待在身边应该会比较方便吧?」
这是伯爵在觉察到情况不对劲后,破例给予的许可。
虽然身为侍童的堤格尔必须得待在待客室等待她们,不过这反而让他彻底安心了。只要有米拉在身边,琉蒂的身家安全就绝对不会出问题。黑弓拥有能探索拉斐亚斯位置的能力。就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只要自己没有遭到拘留,想会合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就这样,米拉与琉蒂来到接待室与瓦坦进行了面谈。
瓦坦今年正好四十岁。虽然他那中规中矩的身材、容貌和衣著给人带来了一种老土的形象,但从他破例给出许可这件事情来看,他应该是个老实温厚的人吧。
琉蒂在简单地打过招呼后,立刻就进入了正题。
她简单地述说了雷格那斯王子与罗兰待的纳瓦拉要塞遭到袭击的事情,然后请求瓦坦伯爵一同来征讨巴舍拉、嘉奴隆。
虽然直到这里为止都还是事实,不过她接下来却开始说谎了。
琉蒂先是列举出了好几个诸侯的名字,说自己与他们已经谈妥了相关事宜,并取得了他们的协助,然后还说,有好几个骑士团已经集结到了拉尼翁要塞,并且已经派出了传令兵前往王都,数日以内国王就会知道全部的来龙去脉这种谎言。
而且,她还特地隐瞒了罗兰行踪不明的事情。
「殿下他,现在正与纳瓦拉骑士团一同行动。毕竟在这个国家里,没有其他地方会比待在罗兰卿的身边还来的安全了。」
米拉虽然觉得很傻眼,但依旧摆出了严肃的表情,不让伯爵看出任何奇怪的地方来。
──真不愧是在公爵家长大的。先不说她平时的表现了,在紧要关头居然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种话来。
在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瓦坦伯爵一转常态,变得谨慎了起来。
「如若琉蒂埃娜阁下所说的都是事实,嘉奴隆公爵作为一个臣子,确实做出了对王国而言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这种大事我不能立刻做出回应……」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晚考虑的时间,瓦坦向琉蒂提出了留在这里住一晚的建议。
「谢谢你的美意。不过,我接下来还得去找其他人进行交涉才行……」
「这我明白。不过,你们长途跋涉而来想必已经很累了吧。如果不对远道而来的你尽上一点地主之谊的话,我可就无言面对您的母亲了。」
既然对方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琉蒂也就不好拒绝了。她向瓦坦道谢,并接受了他的好意。
堤格尔与米拉被分到了一间房间,位置就在宅邸的侍从们住的房间旁边。
对方甚至也准备了他们两个的晚餐。面包、小块的烧肉、些许的野菜与黄豆汤,这对他们这种突然其来的侍从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的食物了。
吃完晚餐后又过了一刻钟,堤格尔与米拉被琉蒂叫了出去,他们一起来到了她的房间。琉蒂并没有穿上伯爵准备的睡衣,反而穿著平时穿的那件衣服。
「我们离开这座宅邸吧。」
琉蒂一开口就露出了有些遗憾的笑容。她对著堤格尔他们低头道了个歉。
「对不起。我没能说服伯爵他。」
「他已经拒绝了吗?」
在堤格尔的询问声下,琉蒂摇了摇头。
「我还没得到他正式的回答。不过,从他到了现在都还没答应这件事情来看,他恐怕是会拒绝的吧。虽然这也是个正确的判断啦。」
「是你在交涉的时候太夸大其词了吧?」
米拉笑著安慰琉蒂。而琉蒂则像一如既往地一样,自信满满地抬起了胸膛。
「说到那种程度很正常啦。毕竟我得看看伯爵到底会有什么反应才行。虽然我个人也很想接受伯爵的好意,在这里吃饭与住上一晚啦,不过也差不多该走了。」
「好,接下来要去的是洛伊森要塞对吧?」
堤格尔故意抬高了嗓音,试图鼓励琉蒂。而琉蒂也整理好了情绪,摇曳著银发点了点头。与其有时间在这里消沉,不如把时间拿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从这里往东北方向走两天就能抵达洛伊森要塞了。洛伊森骑士团有八百人之多,如果能成为同伴的话,绝对能成为一股助力的。」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三人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堤格尔与米拉为了收拾行李,特地回了侍从专用的客房一趟。在迅速地收拾完行李后,房间外面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三人交换著视线没有说话。堤格尔他们立刻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琉蒂一脸苦闷地拔出了腰上的剑。米拉举起了拉斐亚斯,而堤格尔则站在二人的身后,将箭矢搭到了弓弦上。
大门被人踹开后,拿著利剑的士兵们直接扑了上来。
等到他们察觉到异样而停下脚步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堤格尔射出的箭矢贯穿了打头阵的士兵的喉咙,紧接著,琉蒂与米拉立刻蹬地冲出,各自打倒了一名士兵。琉蒂甚至直接以士兵为盾冲到了走廊上。
伴随著一阵怒号声,两个士兵冲向了琉蒂。
琉蒂把抓著的士兵丢到他们两个身上后,直接挥下了利刃。其中一个士兵直接被丢来的士兵撞到了地上,而另一个士兵则被琉蒂一刀斩杀。确认没有伏兵后,堤格尔与米拉也来到了走廊。
「伯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琉蒂对著被黑暗所垄罩的走廊大声喊叫。走廊上,有几道松明的火炎正随风摇曳著。其中的一个人影走上前来,并在距离堤格尔他们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仔细一看后,来者正是身穿甲冑,手持利剑的瓦坦伯爵。
「真是遗憾啊,琉蒂埃娜阁下。如果你能老实点的话,我本想好好礼遇你一番的。」
「你不相信我刚刚说的话吗!」
纯粹的愤怒自异色瞳中流溢而出,琉蒂对著伯爵怒吼道。对此,瓦坦只是笑了笑。
「不,我当然相信你刚刚说的那些。不过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啊。即使接受了你的提议去当雷格那斯王子的同伴,我们也绝不可能轻而一举地就扳倒巴舍拉王子与嘉奴隆公。想去见嘉奴隆公的话,可没有比你更好的伴手礼了吧?」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做好了对王室举剑相向的觉悟了吗?」
「瞧你这话说的,巴舍拉王子不也是王室的一员吗?这是两位王子争夺王位的战争。就连小孩子都知道,这种时候是该选择有名无实的贝杰拉克伯爵家当伙伴呢,还是支配著整个北部的嘉奴隆公爵当伙伴吧?」
听到瓦坦的嘲笑声后,琉蒂明显有些失望地看向了他。
「伯爵,我对你相当失望。」
深深地叹了口气后,琉蒂一脸轻蔑地接著说道:
「把我们作为客人招待的同时,私底下谋划著这种陷阱的卑鄙,不懂得审时度势的愚昧,谩骂贝杰拉克是个有名无实家族的丑陋。俗话说的果然没错,非常时期的时候才能见到一个人的真实面孔。」
「你们这种没有实权的家族,我为什么非得好好招待不可呢?」
瓦坦话音刚落,就举起了手臂。黑暗深处传来了甲冑摩擦的声响。
与此同时,堤格尔射出的箭矢贯穿了瓦坦的手臂。堤格尔一边将其他箭矢搭到黑弓上,一边对著发出惨叫摀著手臂的瓦坦冷酷地宣言道:
「下次我就直接射穿你的额头。你也别想躲了,我的箭矢可是比你逃跑的速度来得更快的。」
瓦坦的身后噪音四起。瓦坦带著扭曲的表情,愤怒地瞪了堤格尔一眼。
「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个在贝杰拉克家工作的弓箭手侍童罢了。」
根本就没有必要告诉这种人自己到底是谁。堤格尔语气冷淡地接著说道:
「你把自己该奉献的对象和事物完全搞错了。你不该向嘉奴隆出卖贝杰拉克,而是该把自己英勇的一面奉献给贝杰拉克才对。」
「你这侍童少对我说这些大话了!」
一名男子从瓦坦身后的士兵里头走了出来。
身材壮硕的他,一手拿著一把前端带刺的圆形锤矛,易手拿著一个圆形的盾牌。他身上的甲冑也相当地高级,覆盖住了他的整个头
部与腋下。
「区区弓箭有什么了不起的,有种就来射我啊?」
我可求之不得呢,正当堤格尔这么想的时候,米拉却抢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才刚蹬地冲出的她,一下子就缩短了距离,刺出了好几记锐利的刺击。第一击打向盾牌让对方失去平衡,第二击瞄准铠甲缝隙的大腿直接刺入,第三击瞄准男子的右手将武器打落。不要说想反击了。他就连躲开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可不是只有弓箭了得哦?」
米拉瞪了士兵们一眼后,居高临下地放出狂言。瓦坦被吓得不断颤抖著身体。
而堤格尔则再次将他当作目标来瞄准,拉紧了手中的弓弦。
「──就到为此吧。」
琉蒂在出手制止堤格尔的同时,走上去说道:
「母亲对你可是有很高的评价的。这次就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暂时放你一马好了。」
在片刻地犹豫过后,堤格尔放下了手中的弓。既然他都声称自己是琉蒂的侍童,那么这里就该老实地遵照她的指示。琉蒂瞪著瓦坦伯爵说道:
「伯爵你也不是个不知道进退的人吧。与其让手下的士兵们在这里白死,不如就这样安静地放我们离开。可以请你们让开吗?」
瓦坦的视线,在琉蒂、米拉与堤格尔身上反覆往返著。被米拉迎面痛击的那位士兵,早就失去斗志坐在了地上。而其他的士兵们也显得相当地动摇。
「我明白了。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说出自己来过这座宅邸的事情。这是我的条件。」
「这可真是个自私自利的要求啊。」
虽然米拉的视线与语气相当冰冷,不过,琉蒂她点头同意了这个条件。
瓦坦让士兵们让开道路后,走在前头的琉蒂与堤格尔他们堂堂正正地走出了走廊,来到了宅邸外面。他们来到马厩牵出自己的马,好好地安上了马鞍。
三匹马在深夜的草原上疾驰狂奔。等到他们确认瓦坦并没有派出追兵来后,才慢慢放缓了马匹的行径速度。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居然是那样的人。」
琉蒂有气无力地说道。虽然她刚刚义正辞严地痛斥了伯爵一顿,但其实她的内心很是受伤。
堤格尔本来还想找些话来安慰她的,不过他立刻就知道,这只是没必要的担心罢了。
「如果人类都是起司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把他们的人品看得更透彻一点了……」
从琉蒂还有心情开玩笑这一点来看,她应该是没事的吧。堤格尔骑著马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能了解到他是这种人,本身就是不小的收获了。而且,我们三个可是在无伤的情况下度过了这次危机诶。这一切都得多亏琉蒂你在深夜的时候喊我们过去。」
「谢谢你哦,堤格尔。」
整理好情绪后,琉蒂坚强地露出了笑容。
「说得也是。我们就往前看吧。而且与伯爵的这次交涉也让我想通了一件事情。」
「你指什么?」
堤格尔有些好奇地看著琉蒂。而米拉则是默默地守望著二人。
「首先,伯爵与我们为敌这件事情本身,是他几经思考后得出的结论。而这就意味著,他并没有对嘉奴隆宣誓效忠。如果我们这方比较有优势的话,他想必是会与嘉奴隆保持距离吧。」
「这么说起来,他确实好像有说过这种话,不过你真的相信伯爵他说的这些话吗?」
「我想,伯爵他应该犹豫了很久吧。如果他打从一开始就想把我们杀掉或者将我们活捉回去的话,只需要在晚餐里下毒或者是在房间里迷晕我们就可以了。然后,我从他的这些行动中得知了一件事情。」
「哦,我懂了。」
见堤格尔点了点头,琉蒂有些高兴,使眼色让他接著说下去。
「琉蒂在说服伯爵的时候,曾夸大其辞地说了些谎,但伯爵却没能看穿这些谎言。因为如果他看穿了这些谎言的话,就会二话不说地直接对我们动手了吧。他心里其实也隐约觉得,琉蒂说的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这点足以见得,北部的诸侯们并不是一个团结一致的。」
只要情况有变,北部的诸侯们说不定会对嘉奴隆众叛亲离。
虽然这个想法可能乐观了点。不过,这确实是个能让堤格尔他们相信,这个集团是能够从中瓦解的有力证据。
「真不愧堤格尔。」
琉蒂伸出手摸了摸堤格尔的头。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慌慌张张地把手抽了回来。重新整理好情绪后,她这么说道:
「谢谢你,堤格尔。给予了我继续奋斗的勇气。」
「我只是把我想到的事情说出口罢了,如果你真的因此而鼓起勇气的话,想必那也是你自己的功劳吧。」
听到堤格尔这么说后,琉蒂摇了摇头。
「虽然你说的可能没错,但让我注意到这一点的可是你哦,堤格尔。」
琉蒂用双手裹住了堤格尔的手。感慨万千的光芒在她的异色瞳中闪闪发光。
「堤格尔,我向你发誓。我绝对会把殿下平安无事地带回王宫,直到将威胁殿下性命的敌人全部打倒为止,我绝不再轻言放弃。嗯,我一定要成功给你看。」
「就是这个气魄。」
堤格尔也回握住了琉蒂的手。琉蒂面红耳赤地露出笑容,但在注意到了米拉的视线后,她又慌慌张张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前往洛伊森骑士团所在的要塞吧。」
将右手摀在胸前,用左手拉著缰绳,琉蒂策马跑了出去。堤格尔和米拉在看了彼此一眼后,也跟上了她的脚步。
看著琉蒂的背影,米拉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高兴。琉蒂握住堤格尔的手时所露出了目光,让米拉稍微有些在意。如果只是自己想多就好了,米拉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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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早上,堤格尔他们按照原定计画抵达了洛伊森要塞。
虽然驻守在这里的骑士只有八百人之多,而且要塞的规模相当地小,城墙也很低。不过,要塞的东南方有河流流经,西北方建有土垒,不禁给人带来了一种坚实不摧的印象。
琉蒂在城门处向守卫自报姓名后,骑士团的团长布雷索尔立刻就赶了过来。
他是个中年瘦身的男子, 下颚长著一丛凌乱的胡须。从他那无精打采的面容来看,与其说他像个骑士,不如说他像是个小镇的官员。不过,他那叼著野草的身姿,却在不知不觉间给人带来了一种亲近的感觉。
「我还在想是哪位美丽的大小姐大驾光临了呢,这不是琉蒂埃娜阁下吗?」
「布雷索尔卿,许久不见了呢。」
在一阵寒暄问暖过后,布雷索尔把三人带到了接待室。虽然接待室有经过仔细地打扫,但只有放著几张桌子和椅子而已,显得相当朴质无华。不过,因为室内装有大窗户的关系,采光相当地好。
布雷索尔递给了堤格尔他们装满葡萄酒的青铜杯,不过自己却只喝水而已。
琉蒂向布雷索尔介绍堤格尔,说他是冯伦家的长子。不过,在介绍米拉的时候,却只做了「她是我的好友米拉」这种简短的介绍。果然,她并没有要把米拉身为战姬的身分给曝光的打算。
请求布雷索尔驱散闲杂人等,现场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后,琉蒂立刻向他说明,纳瓦拉要塞被巴舍拉工打了下来、雷格那斯与纳瓦拉骑士团一同逃往了拉尼翁要塞、罗兰目前行踪不明一系列的事情。看来,琉蒂似乎相当信赖他这个人的样子。
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布雷索尔喃喃自语了起来。
「巴舍拉王子可真是个生龙活虎的人啊。说起来,我在冬天的时候也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呢。」
「他当时有说些什么吗?」
琉蒂听后眉头一皱。布雷索尔一面抚摸著粗糙的胡须一面回答道:
「琉蒂埃娜阁下想必也是知道的吧,这座要塞的存在意义?」
「我记得你有和我说过,是为了维护这四周的治安吧?」
「没错。我们具体的工作有三个。其一,不让盗贼和野兽在这里飞扬跋扈。其二,当东南方的那条河水泛滥的话,我们得去帮忙救灾。最后,我们还得负责仲裁纠纷。毕竟,这座要塞可是被三位诸侯的领地团团包围著呢。这就是我们这个骑士团主要的工作内容了。」
「父亲常常和我说,比起那种能一口气打倒十位战士的骑士,能够靠著话术就解决纠纷的骑士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骑士姿态。」
「确实很像是他会说的话呢。」
布雷索尔似乎也认识琉蒂的父亲,他虽然先笑了一会儿,不过立刻就收起了笑容。
「不过,巴舍拉王子却对我这么说了。这个要塞的任务,恐怕只会持续到下个冬天为止吧。他说因为什么联姻政策,三位诸侯里最年长的子爵阁下将获得强大的权威。」
「乍听之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琉蒂歪头觉得纳闷。当有两至三位诸侯互相对立时,将全部的权威赋予给他们其中的一位,让他们三家的子女结婚和解并不是什么稀罕的
事情。身在公爵家的琉蒂,对这种事情时有耳闻。
然而,布雷索尔却摇了摇头。
「如果只有我们这里有这种情况倒还好说,但我听说其他的要塞也有类似的情况。看来,巴舍拉王子……不对,该说是嘉奴隆公吧。他似乎是想让诸侯们接管骑士团的工作,来把我们彻底排除乾净。」
「怎么会……」
琉蒂面目铁青,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堤格尔与米拉因为搞不清楚情况,面面相觑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堤格尔问道。
「与守护国境的纳瓦拉骑士团不同,我们这种小型骑士团在国内零星存在的理由,就是为了仲裁诸侯间的纠纷。说的难听点,就是派来监视他们的。」
步琉努的骑士们接受王室的委派,在王国里面工作。他们的俸禄也都是由王国一手支出。
然后,他们会被派往王宫或国内各个据点的要塞,负责把守所在区域。
虽然在国境附近建设的要塞都很大,部属的骑士也相当地多,但负责守护主要干道上与被夹在复数领地间的要塞的骑士数量,会因为职责的不同而有不同的配置人数。然后,他们会以维护国内治安这样的名义,来防止诸侯之间发生纠纷嫌隙。
虽然诸侯们都会主张说:「我们的事情我们能自己解决,不需要你们这些王室的代理人来干涉」,但骑士们因为接到了「尽可能地避免不必要的战事发生」这样的命令,也不能随便地就放任事情不管。
但是,这并不意味著,诸侯与骑士们的关系一定会很差。因为那些欣赏诸侯的人品与领民的气质的骑士,与那些清楚了解骑士们职责所在的诸侯们,都会看在对方的面子上好好处理这些事情。当然,因此而不满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果骑士团不在了的话,会有两件事情发生。其一,诸侯间的矛盾会与日俱增。在这件事情上,还能请实力较为雄厚的诸侯来调解。而另一件事情,就是王室的影响力会日渐式微。──我想,这应该是嘉奴隆公的真正目的吧。」
「他这么做,是为了将北部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吧。但是,即使他想把你们这些骑士团排除在外,陛下想必也是不会容许的吧。当然,泰纳帝公也会反对的。」
当琉蒂说到这里的时候,「等等」,米拉却从旁插嘴了。她面有难色地向布雷索尔询问道:
「巴舍拉王子当初有没有告诉你们,有关你们接下来的任务的事情呢?」
就像在说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情似的,布雷索尔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同琉蒂埃娜阁下刚刚说的那样,就算嘉奴隆公想把骑士团排除在外,法隆王也肯定会反对的,不是吗?那么,只需要赋予你们新的使命,把你们赶出北部就可以了。所以我就在想,这是不是就是他们特地打下纳瓦拉要塞的原因。」
「也就是说,他们想在歼灭了纳瓦拉骑士团后,派其中要塞的骑士团去镇守那里是吧?」
堤格尔难掩脸上惊讶地看向了米拉。
巴舍拉虽然主张雷格那斯王子企图暗杀自己,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就这样放任纳瓦拉骑士团不管。而纳瓦拉骑士团,想必也会因团长的关系与巴舍拉决一死战吧。
「你只猜到了一半。就给你个及格分好了。」
米拉一不小心就用了平时的语气来回答了。注意到琉蒂与布雷索尔视线的米拉,立刻绷紧了自己的表情。直视著二人,接著说道:
「想必根据情况的不同,他们也会采取更为积极的行动吧。比方说,他们可能会把纳瓦拉要塞当作据点,直接进攻萨克斯坦或亚斯瓦尔这些国家,来进一步扩张他们的领土。毕竟萨克斯坦与亚斯瓦尔才刚解决了自己国家内的乱象,要说胜机的话也是有的。」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说,巴舍拉王子与嘉奴隆公都已经想到了,他们打赢这场王室之争后的事情了吗?当巴舍拉王子向我们下达这种命令的时候,想必他已经成功讨伐了雷格那斯王子并解决了王位继承权的事情,准备自己登上王位了吧。」
见布雷索尔叹了一口气,米拉用谨慎的口吻问道:
「我的猜测是不是让你觉得有些天马行空了呢?」
「没这回事,我觉得这个猜测相当有可能发生。」
布雷索尔一脸佩服地盯著米拉看,然后,把自己叼著的野草用手指碾碎了。
「虽然琉蒂埃娜阁下刚刚有说你是她的朋友……。不过现在看来,你的身分恐怕不是只用朋友这个词就能概括得了的吧?」
米拉分别对堤格尔与琉蒂使了眼色后,端正著姿势看著布雷索尔说道:
「我希望这件事情你能帮我保密。我是琉德米拉·露利叶。统治著吉斯塔特里的奥尔米兹公国的战姬。因为一些原因,我目前打算助琉蒂埃娜阁下一臂之力。」
作为一个骑士团的团长,布雷索尔这个男人可说是见过了各种大风大浪。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幕不只让他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甚至让他紧张到一直毫无意义地抚摸著自己那粗糙的胡须。
「不能大肆宣扬你的存在真是太可惜了呢……。对了,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堤格尔维尔穆德卿不就是那位正与吉斯塔特有所勾结的人物吗?」
「我能向你保证,绝无此事。」
琉蒂斩钉截铁地断言道。米拉也点头同意了这件事情。
在布雷索尔审视的视线下,堤格尔开口进行了辩解:
「我确实与吉斯塔特的战姬们走得很近没错。但这并不意味著,我的心里面就没有故乡的存在了。虽然我并不会为了布琉努的利益而行动也是事实,不过我一直把冯伦家的事情放在心上。而且,我的父亲也对王室宣示了效忠。」
「虽然你这回答确实挺有诸侯儿子的范儿啦,不过你有点老实过头啰。我劝你最好再多学习一下遣词用字。」
来自布雷索尔的冰冷视线已然消失。他露出微笑说道:
「虽然我不能对你们这两位我初次见面的人物予以信任,但我相信琉蒂埃娜阁下刚刚说的话。毕竟阁下她很有看人的眼力。然后呢,你们打算让我做什么?」
琉蒂露出笑容后,深深地低下头说了一声:「谢谢你」。然后,就开始向他说明自己一行人接下来准备做的事情。布雷索尔听后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这就向邻近的诸侯与骑士团派出使者。也必须得戒备著瓦坦伯爵呢。真是的,伯爵他虽然不笨,但却是个利益薰心的人啊……」
布雷索尔这有些无可奈何的语气,引起了堤格尔的注意。瓦坦伯爵的领地与洛伊森要塞互相接壤著。为了仲裁诸侯间的纠纷,他们两个想必是会经常见面来商量事情的吧。
「对了,堤格尔维尔穆德卿与战姬殿下。虽然这么问可能有些失礼,不过我想问一下,二位有没有什么专长呢?」
「我对射箭很有自信。还有就是……丰富的狩猎与战斗经验吧。」
「嚯,擅长狩猎啊。这样正好。」
布雷索尔的脸上,露出了他们三个至今为曾见过的爽朗笑容。
「我知道这么说有些失礼,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向我们证明,你们拥有值得让我们信任的品格与能力。说得具体一点的话,就是我希望你们能来帮我们的忙。」
「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事情,我当然愿意帮忙。」
堤格尔点头同意了。作为想要得到他们助力的一方而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们刚接到了三通,野兽出现在村落里把耕地搞得一团乱的投诉。在这个时期经常有这种事情发生。本来的话,我们都是让诸侯们派出士兵来处理的,不过他们目前都在处理今年发生的洪灾,所以说……」
布雷索尔没能把接下来的话给说完。因为,双眼炯炯有神的堤格尔,已经站起身逼近到他面前的关系。
「我做! 请务必让我来处理! 我今天就可以出发!」
在无语地看了彼此一眼后,米拉与琉蒂各自苦笑了起来。
就这样,贝杰拉克游击队,总算是得到了他们的第一个伙伴。
❄
与宣言的一样,堤格尔当天就出发离开了洛伊森要塞。
他并不是一个人。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布雷索尔派出的十名骑士担任他的护卫兼导游。
「要想把这三件事情全部处理完,至少得花上九至十日的时间。请你不要勉强自己。」
虽然布雷索尔在送行的时候曾这么说过,但堤格尔他们却在五日后的下午就回来了。而且,还是在把这三件投诉一口气做完的情况下。
在听完了堤格尔与骑士们的报告后,布雷索尔傻眼到目瞪口呆的地步,甚至把口中叼著的野草弄到了地上。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个骑士,是这么评价堤格尔的。
「这名青年简直就是传说中里的赤狼。不论是在陡峭的坡道上,亦或是在没有道路指引的森林深处里面,他都能准确地找出猎物并射杀它,然后毫发无伤地平安归来。」
赤狼,是出现在布琉努的童话故事
里头的狼形妖精,传说中,它们自由自在地奔走在山野之间。而这已经是这位骑士所能说出的最高等级的称赞之词了。
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骑士相当傻眼地缩著头说道:
「弓箭这种武器,原来是能照著自己的想像射到那么远的地方啊?这和我印象里的弓箭有点……不对,根本就完全不一样吧……」
虽然布雷索尔直到今天为止也从米拉与琉蒂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堤格尔的射箭技术的事情,但他作为一个布琉努的骑士,因为本来就对弓箭有一些偏见,所以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她们两个说的那些话,不过,既然现在堤格尔都已经展示出了成果,那么他也就不得不信服了。
「我也有点狗眼看人低了呢。今后就请你多多指教啰。」
布雷索尔当著骑士们的面前,主动向堤格尔握手示好。而这就意味著,布雷索尔不再把堤格尔当作琉蒂的同行者来看待,而是把他当作一位正式的客人来接待的意思。
堤格尔露出有些害臊的笑容,回握住了布雷索尔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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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分配给自己的客房里休息了一刻钟后,堤格尔被布雷索尔叫到了接待室里面。在这间与先前一样毫无风趣可言的房间里,不只有那位面貌爽朗的骑士团团长,也有米拉与琉蒂的身影在。等他坐到了椅子上后,在他身旁的米拉对著他笑了笑。
「我可听说啰。你好像大展身手了一番吧?」
「我也觉得很是自豪哦。真不愧是我们这个游击队的副团长。」
把堤格尔夹在中间的琉蒂,此时也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按照米拉与琉蒂的说法,她们两个这五天似乎也都在帮布雷索尔的忙。
米拉不只向骑士团提出建言来处理那些寄给他们的陈情书,也参加过骑士们的训练,展现出了自己勇猛的一面。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身分,米拉接受骑士们把她当作了与贝杰拉克家有什么缘分的谜之女骑士这个身分,相当受到他们的推崇。
「幸好琉蒂也是个优秀的剑士。托她的福,我才没在这件事上遭到怀疑。」
另一方面,琉蒂除了写信给邻近诸侯与骑士团外,也与其他的骑士们走访了邻近的村落与小镇,提出了要不要成为他们同伴的委托。
「其结果,是有两个骑士团与七位诸侯答应提供协助。他们恐怕在今晚就会抵达这座要塞了吧。如果能与洛伊森骑士团成功会合的话,我们就能集齐五千兵力。」
「这不是很厉害吗?真亏你能只用五天就招募到这么多同伴啊。」
老实说,堤格尔真的吓了一跳。琉蒂吐出舌头装了一下可爱后,主动揭开了这件事情背后的秘密。
「其实,布雷索尔卿在冬季的期间就与其他的骑士团与诸侯取得了联系。照布雷索尔卿的说法,如果巴舍拉采取了危险的行动的话,他打算团结众人之力一起对付巴舍拉。我只是在最后推了他们一把罢了,这一切其实都是布雷索尔卿的功劳。」
「这最后推一把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吧,在交涉这个方面上。」
布雷索尔口中叼著野草的同时,脸上露出了嘲弄的苦笑。
「如果没有贝杰拉克家的名号的话,他们才不会乖乖点头同意这档事的吧。如果没有什么保证的话,只凭危机感是不会驱使他们主动联手的。」
就在这时,有一个骑士从门外叫了布雷索尔的名字。
布雷索尔虽然立刻就出去了,但不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又回来了。
「出大事了啊。」
布雷索尔面目铁青,用手摸了摸下颚的胡子。
「巴舍拉王子派使者来通知我们,要我们立刻把琉蒂埃娜阁下与堤格尔维尔穆德卿交出去。如果拒绝的话,他们会派兵来攻打这座要塞。他们派来的军队恐怕已经在路途上了吧。」
堤格尔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而米拉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巴舍拉是怎么得知他们二人的行踪的呢?」
布雷索尔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听说,王子在昨天率领著军队袭击了瓦坦伯爵的宅邸。把伯爵连同他的家属与旗下的士兵与侍从们全部斩杀殆尽后,放了把火烧掉了宅邸……。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查出了二位就在这里的消息的吧。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只需要稍加调查就能搞清楚的才对。」
不知道布雷索尔是不是想强装镇定,才在说到后半段时变回了原本吊儿啷当的语气,但他的表情却明显带著一丝可怕的感觉。
「他们烧掉瓦坦伯爵的宅邸的理由恐怕不只一个吧,不过其中肯定包含著威胁我们这个理由在里面。他们恐怕是想这么说吧:「如果不想变成这样的话,就乖乖顺从我们吧」。毕竟,我们从以前开始就没对巴舍拉王子与嘉奴隆公表现出过什么好感。」
「巴舍拉打算用什么理由来抓捕我们两个呢?」
琉蒂直眉怒目地问道:
「巴舍拉王子主张,琉蒂埃娜阁下准备对自己造反,并与罗兰卿共同计谋了此事。而堤格尔维尔穆德卿这里则是,与吉斯塔特有所勾结的事情。」
「一下子就追上来了呢。」
米拉露出悔恨的表情。虽然她心里很清楚,他们三个拜访瓦坦伯爵的事情与来到这座要塞的事情,很快就会被敌人得知了。但是,她从没想过这件事情会来得这么的快。
「但是,巴舍拉不是准备攻打拉尼翁要塞吗?」
堤格尔歪头感到纳闷。他并不觉得拉尼翁已经沦陷了。如果真的已经沦陷了的话,巴舍拉肯定会以此大作文章来动摇我方的军心才对。那为什么,他会突然往这里发兵呢?
「他可能是觉得直接攻打下来有难度,才打算优先掌握北部的主导权吧?」
「也许吧……」
附和了米拉一声后,堤格尔转头询问了布雷索尔。
「敌军的数量有多少?」
「虽然袭击伯爵的宅邸的士兵只有一千上下,但如果他们打算与我军交战,而不是立刻就退兵的话,恐怕整体上会有四五千上下的兵力吧。」
堤格尔注意到了,炽热的斗志正从布雷索尔的双眼中满溢而出的事情。
这恐怕并不是因为他作为骑士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而是因为,他对瓦坦的死感到十分的愤怒吧。毕竟,与堤格尔不同,布雷索尔已经与瓦坦相处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一起战斗吧。作为贝杰拉克游击队的一员。」
琉蒂站起身后,直直地盯著布雷索尔看。
「明天,会有五千名士兵聚集在这里。如果巴舍拉打算温存主力部队来攻克拉尼翁要塞的话,肯定无法派出大军攻打我们这里。我们绝对有胜算。」
「我对琉蒂的意见表示赞同。」
堤格尔也站起了身,走到布雷索尔面前。他已经认可了自己。不对,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有在特别关照自己了。与自己结伴而行的骑士们,并没有小瞧堤格尔射箭这件事情。从这件事情足以见得,他有谨慎地在挑选人选。
虽然想藉机一举讨伐巴舍拉的想法也不是没有,但更最要的是,自己想要帮这个男人一臂之力。
「当然,我也会提供协助的。我就作为一位谜之女骑士,来完成指派给我的工作吧。」
米拉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著俏皮话。稍微缓解了一点现场严肃紧张的气氛。
「我就藉著这个机会说出来吧,其实除了我以外还有另一位战姬也能提供协助。」
米拉接著说了下去。因为觉得会把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所以她至今都隐瞒著奥尔嘉的事情。
「我们请了一位名叫奥尔嘉·塔姆的战姬前往了王都。如果按照原定计划的话,马术相当优秀的她恐怕已经顺利抵达那里了吧。」
「服装仪容果然还是该每天整理好才行啊。」
把叼著的野草扔到地上后,布雷索尔摸了摸自己那粗糙的胡须,然后摆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作为洛伊森骑士团的团长,为了今日,为了此刻的事情向你们三位表示感谢。」
布雷索尔深深地低下了头,然后挨个与堤格尔他们握了握手。
❄
薄薄的灰云遮住了太阳,让地上的色彩蒙上了一层阴影。目前才刚过了中午。
在距离被烧毁的瓦坦的宅邸东方的二十贝鲁斯塔(约二十公里)处,有人正建立著一块营地。这里是巴舍拉与塔拉多率领的北部诸侯联合军的营地。营地内有好几张红马与诸侯们的旗帜,正随著微风翩翩起舞著。
在指挥官专用的,用金丝缝制而成的奢华营篷内,巴舍拉正在喝著葡萄酒。一脸愤怒的塔拉多坐在了他的身旁。塔拉多并没有伸手去拿装满著葡萄酒的玻璃杯,而是一直瞪视著铺在地面上的绒毯。
「你打算一直摆著那种能把酒变难喝的表情到什么时候啊?」
巴舍拉一边把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倒转过来,一边板著脸说:
「我们又不是出于自愿,才把瓦坦的宅邸整个烧毁的。」
「但是,向士兵们下达了烧毁宅邸并把妇孺全部杀死的命令
的人,确实是我们吧。」
塔拉多放在膝上的拳头,正因怒不可遏的愤怒而颤抖著。
直到十天前,巴舍拉他们都还待在纳瓦拉要塞。等到申请的援军抵达了以后,他旗下的士兵总数刚好超过了八千。
虽然巴舍拉判断这个数量可能还不足以攻打下拉尼翁要塞,但这个数量要想包围住要塞使其孤立是有可能的,于是他就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然后,也就是在这时,嘉奴隆的使者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面色阴沉的使者,用阴沉的语气传达了嘉奴隆的「请求」。
其一,嘉奴隆要求他们去袭击瓦坦伯爵的宅邸,并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杀掉后,夺去里面的东西放把火烧了宅邸。其二,讨伐镇守在洛伊森要塞的骑士团与其同党。
等到使者离去后,巴舍拉与塔拉多苦闷地抱怨了一句:「终于还是来了啊」。
关于嘉奴隆残酷暴虐、恶心到不行的做派,他们两个其实早有耳闻了。因为忤逆嘉奴隆而遭被逮捕,饮下了大量的污水而死的男子,又或者是,在准备逃离宅邸时被发现,与野狗一同被关到铁制栅栏内被啃食殆尽的女子,诸如此类可怕的传闻可谓是层出不穷。
但最为可怕的一点其实是,嘉奴隆会强迫自己的部下来做这些事情。
也因此,他们早就有了总有一天会接到这种「请求」的觉悟了。
为的就是确认自己二人,到底是不是忠实于他的牵线人偶。
巴舍拉把重要的诸侯们聚集在一起,告知了他们接下来要攻打瓦坦宅邸的事宜。
然后,他留下了约两千名士兵镇守要塞,并自己率领著六千名士兵离开了纳瓦拉要塞。
在离开要塞后不久,巴舍拉将联合军分成了六个部队,并自己率领著其中的一个部队直奔瓦坦的宅邸。这不只是因为他想要见识一下诸侯们的指挥能力,也是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能让六千兵力的大军有条不紊地行军的干道。
然后在两天前的时候,巴舍拉与塔拉多抵达了瓦坦的宅邸。
「伯爵,你并没有追随嘉奴隆公爵的打算吧。如果是在和平年代的话我们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政局动荡不安的现在,我们判断你的这种态度会威胁到国家的根基。」
巴舍拉把嘉奴隆派来的使者带来的口信,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了伯爵。
这是场自始自终都一边倒的战斗。
巴舍拉不只把瓦坦与他旗下的士兵们斩杀殆尽,也把瓦坦的家人与投降的人们全都杀掉了。并在抢夺完他的财产后,放了把火烧掉了宅邸。
在这之后,巴舍拉来到了个离宅邸有段距离的地方,并就地设了个营地。
「你能表现得这么从容自在,是因为你以前也曾放火烧过别人的宅邸吗?」
将视线从绒毯上移开后,塔拉多的眼睛直直地注视著眼前这位妾生的王子。巴舍拉见状,带著微笑回答道:
「是又怎么样呢? 你也知道我曾经当过佣兵一阵子吧?」
「你也知道我是在一个无名的渔村长大的吧?我们那里除了会遭到海盗掠夺外,那些像混混一样的官兵偶尔也会到我们那里把女人们给带走。」
「那种事情很普通吧?」
巴舍拉冷酷地哼了一声后,接著说道:
「真要我说的话,瓦坦那家伙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吧?那家伙明明没有追随嘉奴隆的打算,却一直都没有去结交能与其对抗的同伴。而且,你也看过他那人是什么样子了吧?虽然他嘴巴上说要追随嘉奴隆,但只要我们一露出破绽的话,他肯定会毫无犹豫地从我们背后捅刀的啦。」
「虽然在瓦坦这件事情上我和你有同样的看法,而且我也理解嘉奴隆这么做是为了向那些至今都保持著中立的诸侯们发出警示,但是,我们真的有必要斩草除根到这种地步吗?」
「你也知道吧,这支军队里可是有不少那家伙派来的监视者的。」
巴舍拉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野心的光芒在他的双眼里如同阳炎一般晃荡著。
「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来扳倒他。如果现在就造反的话,我们可是会沦落到与瓦坦同样的下场的。」
「……我知道。」
塔拉多伸手拿起玻璃杯,将里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后,用比巴舍拉刚刚说话的声音更小的声音说道:
「把布琉努得到手并不是我们的终点。可不能在这种地方就被绊倒了,没错吧?」
听到塔拉多这么说后,巴舍拉安心地笑了出来。然后,他一面往塔拉多的玻璃杯内倒葡萄酒,一面摆出严肃的表情换了个话题:
「话说,比起这件事情,另一个请求才是重点吧。本来只需要击溃那个规模小到不行的骑士团和诸侯就好了呢。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在袭击瓦坦的宅邸前一刻,巴舍拉才得知了堤格尔他们前往洛伊森的事情。他派出侦查队与士兵向村庄小镇打探洛伊森的情报时,无意间打听到了这件事情。
「你说,嘉奴隆会不会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才特地对我们下达了那种指令的啊?」
「你想多了。」
塔拉多摇了摇头,否认了巴舍拉的想法。
「冯伦他们的事情,你也从瓦坦那听说了吧?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当我们离开纳瓦拉要塞的时候,他们才刚刚离开瓦坦的宅邸,根本就还没抵达洛伊森要塞吧。而且,我还听说了一个传闻。」
将视线从巴舍拉转到绒毯上后,塔拉多接著说道:
「葛雷亚斯特侯爵似乎已经死了。我听说,不论是斩杀瓦坦的事情,还是攻打洛伊森要塞的事情,本来都是他的工作来著。」
「此话当真?」,巴舍拉有些夸张地皱了皱眉,把身子挺了出来。
「我和那家伙也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他是个醉心于嘉奴隆且喜欢拷问他人的家伙,但并没有弱到会这么轻易就被解决掉吧?」
「葛雷亚斯特侯爵不光是嘉奴隆的心腹,性格也极其恶劣,会四处树敌也不足为奇吧。他那种家伙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嘉奴隆之所以推迟攻打雷格那斯王子与拉尼翁要塞的计画也要命令我们前来这里,不只是为了试探我们两个的忠诚心,也是为了防止葛雷亚斯特的死亡导致混乱发生吧。」
巴舍拉心情不悦地哼了一声。
「是叫一石二鸟来著吗?贵族里怎么都是这种爱耍小聪明的家伙啊?话说,我们要怎么和洛伊斯骑士团战斗啊?我听说,贝杰拉克的名号好像帮他们招集到了不少士兵来著。」
一把抓起身旁的皮革袋后,巴舍拉将装在里面的银币与铜币倒在了绒毯上。用手指夹起几枚硬币,摆放在自己与塔拉多的中间。
「对面差不多有五千兵力吧?我们这里则是四千到六千不等。」
之所以用四千到六千不等这种说法,是因为还有两千名骑兵没有与他们会合的关系。
塔拉多单膝跪地,把放在角落的地图拿到手中。
「恐怕会在蒂耶尔塞平原开战吧。对面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蒂耶尔塞,是一片坐落在这个营地往东北方走一日半路程、洛伊森要塞往南部走约一日路程的草原。这附近只有那里可以同时指挥数千名士兵行动。
「在数量上不相上下这点真让人不爽。真想打个能轻松获胜的仗啊。」
巴舍拉深深地叹了口气。
「数量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冯伦、贝杰拉克和另外两名战姬。」
塔拉多与巴舍拉并不晓得,奥尔嘉与他们分头行动的事情。
「我这次绝对会牵制好冯伦的,你赢得了吧?」
被塔拉多投以了一道锐利的视线后,巴舍拉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能赢能赢。虽然贝杰拉克与战姬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不过还比不上罗兰呢。如果想取下我的首级的话,那两个人至少得把黑骑士也带来吧。」
巴舍拉的脸上,满溢著霸气与自信。
「要我来说,黑骑士再加上那两个人根本就是噩梦一场吧。」
塔拉多先是傻眼地看了眼巴舍拉一会儿后,才重新整理好了脸上的表情。
「你可得在这场战斗中把自己的力量铭刻到诸侯们的眼里啊。时至今日,还有许多的诸侯是因为畏惧著嘉奴隆才不得不追随你的。我们得让他们自发地想追随你才行。」
「交给我吧。幸好这种事情到哪里都很单纯。」
巴舍拉一把抓起葡萄酒瓶,因为嫌麻烦而直接对口喝了下去,然后忘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白色大剑。这把嘉奴隆赠与他的大剑,即使在斩断了铁制的甲胄后也不会在刀刃上留下任何的缺口。虽然有奥特克莱尔(Hauteclaire)这个正式名称,但他对这种事情并不在意。
※Hauteclaire 法国的史诗《罗兰之歌》中,罗兰的朋友奥利弗的佩剑。
在佣兵时期,他也未曾见过这样的一把剑。
──甚至让人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能锻造出来的剑。
嘉奴隆他,到底是在甚么地方找到这把剑的呢?
那个
男人,并不单单只是一位大贵族而已,恐怕是在那之上,更为可怕的存在吧?
巴舍拉一口乾了手中的葡萄酒,把这个自心底深处涌现出的不安压了回去。现在只需要思考战场上的事情就够了。嘉奴隆的事情,就等到自己有了足够的力量再说吧。
「巴舍拉,借我个使者用用吧。我现在就要。」
突然间,塔拉多这么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说不定能赢得轻松一点。」
见塔拉多脸上带著自信的笑容,巴舍拉点了点头,笑著同意了他的请求。
❄
落日的阳光从窗外照射了进来,将床的一部分染成朱红色。
堤格尔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保养著弓箭。刚刚用热水浸湿的毛巾擦过身体的他,已经让自己的心情渐渐冷静了下来。
虽然战事的迫近使得要塞内变得热闹扬扬的,但部队的编制、防具与粮食的管理问题都与堤格尔没有任何干系。因此,他决定将时间全部花上自己身上。
就在他刚保养完弓箭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因为觉得来人可能是米拉,因此他随随便便地就回了一句:「我没有锁门」。然而,打开门的人,却是琉蒂。
「堤格尔……不,堤格尔维尔穆德卿。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琉蒂一脸严肃地盯著堤格尔看。从琉蒂不是用爱称而是用敬称来称呼自己这点来看,她来这里恐怕不单单只是来和自己打趣的吧。
把弓放到一旁后,堤格尔把琉蒂请进了室内。因为室内的空间不怎么地大的关系,他让琉蒂坐到了床上,而自己则坐在了地上。
「我想商量的,是等到这件事情告一个段落后的事情。堤格尔维尔穆德卿,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希望您能来当殿下的直属侍从。」
「你这未免也扯得有些远了吧?」
堤格尔带著傻眼的表情,抬头仰望著琉蒂。即使他们顺利击退了嘉奴隆与巴舍拉,也并不代表这件事情就真的结束了。根本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这件事情。
「这我明白。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情有必要早日告知你的才行。」
琉蒂面不改色,摆出了严肃的态度。
「真正意义上能称作殿下的同伴的人并不算多。除了贝杰拉克家与罗兰卿外,只有少数人追随著殿下。虽然殿下自己与法隆陛下都为这件事情下了不少苦心,但现在的情况并不能说是有多么的乐观。」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堤格尔在搞清楚状况的同时也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只考虑著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为被卷入这种情况下的雷格那斯王子著想过。
琉蒂恐怕是想在这场战斗中建立一个雷格那斯派系的阵营吧。为得就是与泰纳帝与嘉奴隆相抗衡。雷格那斯与堤格尔同为十八岁,即便顺利解决了这件事情,他作为王子在将来恐怕也必须得持续面对这些大贵族们才行。
「可是,如同你知道的一样,我除了弓箭外毫无长处可言。如果这样的人去侍奉殿下的话,反而会给殿下添麻烦不是吗?」
「绝对没有那种事情!」
琉蒂挺出身子,大声喊叫。热情自她那左右相异的瞳孔中满溢而出。
「你的实力早已在与邻近诸国的战斗中展示了出来。而我,也已经亲眼目睹了很多次你的真正实力。布琉努得做出改变才行。留你这样的人在殿下身边是有必要的。」
「你这么称赞我,我是很高兴啦,不过……」
被她的热情所吞没,堤格尔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被这么直接地跨奖过后,要说他不高兴肯定是骗人的吧。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殿下他本人,会不会有其他的打算呢?」
「我会说服殿下的。即便得使用公爵家的名号,我也会说服他的。」
堤格尔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琉蒂在组织好自己的言语后,静静地接著说道:
「要想让你的弓箭技术在国内得到评价的话,当然得花上不少的时间。这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我、殿下和你可是连二十岁都不到哦。即使是得花上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做到的事情,也能一起为之奋斗不是吗?」
这恐怕是今天里琉蒂说的最让堤格尔感到动摇的话了吧。
你不觉得正因为如此,如果我能在这个布琉努获得武勋的话,会很厉害吗?
过去,堤格尔曾对罗兰这么说过。他当时并不是抱著开玩笑的心情这么说的。
如果能做得到的话,自己就有自信待在米拉身边了。
靠著自己的弓箭技术,得到能让任何人都哑口无言的武勋。
堤格尔曾认为,这是自己在布琉努得到认可的唯一方法。
但是,其实他也可以像琉蒂刚刚说的那样,在布琉努内部活动来得到国家的认可。当然,如果堤格尔想让人才为他所用也必要得得到最低限度的武勋,但这明显已经要比他孤军奋斗要好得太多了。
而且,如果琉蒂刚刚说的事情能实现的话,有著自己这般的弓箭才能却不被看好的人们,也就能得到出世的机会了吧。
虽然这件事情有可能会失败,他们最终可能依旧无法改变现在这种轻视弓箭的风潮。
但是,这种事情不是在做之前该想的事情。
不知从何时起,堤格尔注意到了自己已经握紧了拳头。
他的心底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劝他,答应琉蒂吧,由自己来开辟出自己的未来。
「──请容我考虑一下。」
但是,堤格尔却没有立刻做出允诺。
但就算是这样,琉蒂也没有摆出遗憾的样子,反而带著微笑点了点头。
「嗯。我也没有要你立刻就做出决定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心中的想法罢了。」
琉蒂站身离开床铺,对堤格尔行了一礼后就退出了房间。
等到门关上了三秒钟过后,堤格尔才悄悄地叹了口气,把视线望向了手边的黑弓。
❄
米拉站在昏暗的走廊上,像是放心了一样,发著呆仰望著天花板。这里离堤格尔的房间只有十步的距离。
──我干嘛偷听啊……
后悔与不安在她的心理四处翻腾著。
不久前,米拉本来打算来堤格尔的房间,久违地和他两个人谈谈心的。但是,当她走到附近时,却看到琉蒂走了进去。
米拉虽然相信著堤格尔,不过,她很好奇,这两个人到底准备说些什么事情。如果是布琉努的政治话题的话,自己就直接离开就可以了。在这么说服自己后,米拉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然而,米拉却听到了让她更为震惊的事情。
请求堤格尔来侍奉雷格那斯王子这件事本身,并不让米拉觉得惊讶。现在的堤格尔与邻近三国的要人有联系,光凭这一点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再加上,堤格尔的实力本身也很强悍。他学习过很多将来要当领主的事情。想必他不管是在战场上或者是在管理领地上都能做出成果来吧,米拉有著这样的确信。
也因此,琉蒂来劝诱堤格尔这件事情本身,甚至可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真正让米拉感到惊讶的,其实是琉蒂说要改变布琉努的那段话。
虽然琉蒂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她的这番话毫无疑问准确地戳到了堤格尔的心坎上。
──这让人怎么拒绝得了啊。
如果真有这种能在自己生长的国家里获得认可且步步高升的方法的话,肯定是这个方法比较好吧。想必堤格尔的父亲与阿尔萨斯的领民们也会很高兴才对。
如果不考虑米拉对堤格尔的想法的话,这对奥尔米兹而言也是个不错的提案。如果堤格尔真的成为了国王的亲信的话,就代表米拉将来也能与布琉努的政治中枢产生联系的意思。
堤格尔透过侍奉雷格那斯得到的种种好处,都是些米拉与奥尔米兹不能给予他的。米拉本该高高兴兴地从他身后推他一把才对。
明明心里很清楚这些事情,但我还是希望他能果断地拒绝这个提案呢,米拉心想。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听堤格尔说出,自己会将箭矢射到苍冰星这种话。
在琉蒂结束对话离开房间的时候,米拉慌慌张张地离开了门边,躲到了这里。在这之后,这段对话一直在她的脑内徘徊著,让她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喧闹的声响。可能是布雷索尔所说的附近的骑士团或诸侯军已经抵达了吧。
米拉闭上双眼。口中念叨著:「笑容、笑容」后,有意识地扬起了嘴角。在维持这个状态约五秒钟后,她睁开了双眼,走向堤格尔的房间,并敲了敲门去叫他:
「援军好像到啰。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堤格尔立刻打开门出来见米拉。紧接著,二人肩并肩向著走廊走了出去。
❄
他们这一天,在要塞一楼的某个大厅吃著晚餐。
布雷索尔慷慨地敞开粮仓,为刚刚抵达这里的骑士团与诸侯的
士兵们接风洗尘。他们不只准备了好几盘烤全羊与烤全鸡,也把葡萄酒与麦酒的酒桶摆放在了˙角落,等到全部喝完后甚至会搬来新的一桶酒。盐渍鱼汤与撒上起司的炖煮马铃薯在其中更是大受好评。
不过,堤格尔却没什么机会来享受这些美食,因为他必须和琉蒂与布雷索尔一同去和重要人士打招呼才行。
虽然因为堤格尔至今为止都默默无名的关系,导致他们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基本都愣住了,但当布雷索尔用轻松的语气提到他狩猎了三个猎物时,有好几个人都露出了佩服的表情来。
「下次战斗的时候,请务必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领吧。」
琉蒂对著堤格尔笑了笑。她的身上正穿著一套黑白相间的军服。
「你不穿个礼服打扮一下自己吗? 这种场合就和宴会没两样吧?」
堤格尔本来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罢了,怎知琉蒂却抬起了眉毛打趣道:
「真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呢,堤格尔。看来你也成长了不少嘛。不过,这种事情就得等到庆功宴再说吧。如果你表现得够好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来帮选我到时候穿的礼服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子从远处向著他们这里走了过来。男子的年龄目测在三十岁以上。长著一张精悍的面孔的他,身体也是相当地结实可靠。
「这不是洛伊克吗?好久不见了。马斯哈卿过得还好吗?」
「他好著呢。他甚至有精神到亲自走访邻近的诸侯来招集同伴呢。」
洛伊克是马斯哈·罗达特的部下之一,与堤格尔也有些交情。
照他的说法,拉夫纳格与高尔英尼在十日前就抵达了马斯哈的宅邸。在得知他们两个都平安无事后,堤格尔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据说,听完事情经过的马斯哈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件事情,派出洛伊克担任指挥官带著五十名士兵过来这里后,自己则去尽可能地帮他们招集同伴。
「拉夫纳格他们在我们那里休整了两天后,就出发前往亚斯瓦尔了。」
「洛伊克,谢谢你们愿意过来帮我,也谢谢你过来告诉了我拉夫纳格他们两个的行踪。」
「我就知道堤格尔大人您会这么说。这下我也能放下肩上的重担了呢。等到这场战斗结束后,请您务必来奥特一趟。马斯哈大人想必也会很高兴的吧。」
「这当然没问题。我一定会去的。」
虽然堤格尔还想和洛伊克再说一点话,但因为布雷索尔和琉蒂已经在叫自己过去的关系,他也只好暂时结束了话题。拍了拍彼此的肩膀,和他做了「等等一起喝酒」的约定后,堤格尔就离开了那里。
就在这时,堤格尔突然想起了奥尔嘉的事情,并在心中向神明祷告了她的平安。不过,既然拉夫纳格他们都能顺利抵达奥特的话,她此时想必也已经平安抵达了王都才对吧。
米拉靠在墙上喝著葡萄酒,恍神地望著正忙碌不堪的堤格尔。因为不能表明自己战姬身分的关系,她只能穿著这种不起眼的衣服老实地待在一旁看著他们。没有向任何人搭话的她,就算有人向她搭话她也不予理会。
身为布琉努人的堤格尔,被布琉努人团团包围住,并加深著彼此的交流。
虽然眼前发生的是相当正常的一幕,但却给米拉带来了一种这里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的感觉。
如果无须隐瞒自己的战姬身分的话,我是不是就能待在他的身边,与他互相言笑,共进晚餐,携手而行,甚至是挽著手腕了呢?
不过从客观的角度来想,这种表现实在是过于亲密了点吧。
在叹了几口气后,米拉离开了大厅。
❄
这天晚上,米拉失眠了。
她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打滚了好几次。真是没辙,她在嘴里小声嘟嚷著。
──是因为喝了太多葡萄酒吗?还是因为,再过几日就要上战场了才紧张到睡不著觉呢?
她虽然随便找了几个理由,但不一会儿却又一一否认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些关系才睡不著觉的。
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与不满,正盘踞在自己的心理深处。
深深地叹了口气后,米拉站起了身子。在睡衣上披上一件外套的米拉,走出了房间。在关上门扉之际,倚靠在墙上的拉斐亚斯印入了眼帘。米拉想说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就大声呼救就好,于是就没有回头去拿它了。
春天的夜风并不寒冷。并且因为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设置松明的关系,走廊上也并不是乌漆一片的。对负责看守的士兵们行了一礼后,米拉向著走廊走了出去。
当米拉从窗户俯望了一眼中庭时,看到了那里点起了好几道篝火。因为洛伊森要塞的规模并不足以容纳全部的士兵,所以会有数千名士兵待在像是中庭或要塞外面的地方过夜。
将视线移开中庭,米拉继续走在走廊上。但就在要抵达走廊的尽头时,米拉注意到了一个人影的存在。当米拉准备向对方搭搭话,并靠著熟悉了黑暗的眼睛捕捉到其真面目时,她不禁惊讶地发出了声:
「琉蒂……?」
「是……米拉吗?」
人影用有些困惑的声音回应了自己,并向著这里走了过来。月光自窗外照亮了人影的真面目,来者果然就是琉蒂没有错。
「怎么了吗? 一大晚上的来这种地方。」
「我不知怎么地就是睡不著觉。你呢?」
「我也是。」,琉蒂一面苦笑一面回答道。
「因为紧张而睡不著觉这种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呢。」
「是因为战斗的事吗?」
在米拉的询问下,琉蒂回了一声:「没错哦」,然后转眼就看向了窗户外面。
「不过,我并不觉得害怕。只要一想到有堤格尔在我的身后,我就能安心地只看著前方战斗了呢。虽然我可能表达得不是很清楚,不过这就是我现在的心境了吧。」
琉蒂这真心实意的告白如同一个极其细小的尖刺一般,深深刺进了米拉的心中。米拉一面轻轻握起自己那藏在外套下的右拳,一面靠到了墙壁上。并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开口问了琉蒂:
「你……是怎么看堤格尔的呢?」
琉蒂转身看向了米拉,并用手摀住胸口,低著头这么回答道:
「我觉得,他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哦。」
琉蒂的这个回答,使得米拉心神不宁。琉蒂当著屏气凝神的米拉面前接著说了下去:
「在纳瓦拉要塞与他相会时,我曾觉得自己必须得保护好他才行。堤格尔做事虽然足够谨慎,但他却有著不会照顾自己这个缺点在。当我们两个逃出地下通道后,听到他说接下来要回到伙伴的身边时,我就觉察到,他的这个缺点还是没有改正过来。」
米拉能清晰感觉得到,琉蒂在说这些话时言语间夹杂著的些许热情。
「我之所以组建了这个游击队,也是因为我想利用自己的名声来好好保护堤格尔的关系。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想法完全错了啊。他,并不是那种需要我来守护不可的人了。堤格尔已经成长到,即使身处在被怀疑、被追杀的立场下,也能堂堂正正地向前面对了呢。」
自窗外而来的夜风,吹拂著白银头发。琉蒂接著说了下去:
「自从我们离开了夏立尔的小径后……每当我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就会立刻有了精神。如果有他在身边的话,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前往天涯海角。要想帮助殿下也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让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了呢。」
在外套下,米拉用力地握住了自己的右拳。甚至到了让指甲刺入手掌心的地步。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焦躁不安到这种程度。难道是因为现在是三更半夜才让自己这么血脉贲张的吗?
「我能给予堤格尔的并不多。但是,如果他愿意接受我的话,我甚至想过和他共结连理的可能性。」
米拉差一点点就喊出声来了。而她没发出声音的理由,单纯就只是受到了太大的惊讶罢了。睁大著眼睛、面目僵硬的米拉,就这样目不转睛地一直盯著琉蒂。
虽然琉蒂因为灯光昏暗的关系而看不太清楚米拉此时的表情,但她还是注意到了米拉现在的这个反应。琉蒂双手摀住自己的脸颊,表现出了娇羞的样子。
「抱、抱歉。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点自说自话过头了。不过我觉得只要和我结婚的话,冯伦家就算同时与数名战姬有著交流,也不会有人觉得那么奇怪了吧?而且──我想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米拉她,在不同层面的意思上,说不出了话来。
这是只有这位公爵家的小姐能实现,而米拉绝对无法实现的想法。而且她的这个做法,也完全没有背离贵族诸侯在政治结婚这件事情上的原则。
琉蒂如果和堤格尔结婚的话,想必布琉努和吉斯塔特双方都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吧。对布琉努而言,与战姬们有著不小交情的堤格尔作为自国的臣子来服从自己,而对吉斯塔特而言,他们也与深受国王与公爵家信赖的人物成
了亲密的交情。
对冯伦家而言,他们娶了一个地位崇高的公爵家的小姐为妻。甚至可说是一件相当光荣的事情。
而其中,琉蒂说想一直待在堤格尔身边的这段话,对米拉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性。虽说只有一瞬间,但她甚至有种要跌倒了的感觉。
──你的箭矢是否已经射到苍冰星了呢?
米拉至今为止都在等待著堤格尔来到自己的身边。
她不只没有主动前往堤格尔的身边过,也从没有过要拋下一切包袱,去当个阿尔萨斯领主的妻子就好了的想法。
当然,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与堤格尔间有著天壤之别的地位差距。
米拉若想与堤格尔共结连理,就必须得跨越过数不胜数且各个都艰难无比的困难。琉蒂的方法才是更简单的那个。
米拉能给予堤格尔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与自己相比,琉蒂无疑能在更多事情上给予堤格尔帮助。
虽说自己对堤格尔的思念之情决不会输给她,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想法还挺有贵族作风的嘛。」
米拉用夹杂著吃惊与佩服的暧昧态度与极其抑制的声音这么说道。
米拉决不能说出自己对堤格尔的思念之情。这样做不只会加深旁人对堤格尔的怀疑,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可能会导致布琉努与吉斯塔特双方撕破脸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也不想向她表明这件事情。
「对吧。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琉蒂带著微笑这么回答后,接著对米拉说道:
「对不起,耽误了你不少时间吧。不过,托你的福,我总算是松了口气。该怎么说呢,有你在我才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也才能把心里面真实的想法一吐为快呢。那么……祝你有个好梦。」
迅速地把最后一段话说完并行了一礼后,琉蒂甩著银发离开了这里。米拉只是呆站在原地,目送著她的背离消失在黑暗里的一幕。
等到米拉彻底看不到琉蒂的身影的三十秒后,她在黑暗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明明自己没有说多少话,却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在潜意识的角落,有个冷静的自己正笑著对自己说:「你真打算在战斗前夕想这种事情吗?」
与此同时,另一个自己则对自己这么说了:「这种事情等到明天在问堤格尔就好了吧?」
第三个自己则是这么说的:「自己得在堤格尔被夺走前抢先行动。不管是用身体还是什么都得把他──」
脑海中不禁浮现了好几道光景。分别是以几乎全裸的姿态紧紧抱紧了堤格尔的自己,与骑到正在睡觉的堤格尔身上的自己。米拉有些面红耳赤。
米拉急忙地摇了摇头,并取消了这些念头。但是,这同时让她有了些想法。
如果琉蒂做出了与这些相同的举动的话,堤格尔又会怎么回应呢?
这让她想起了以前作过的那个奇怪的梦。那个堤格尔被以艾蕾、苏菲为首的多个女性团团围住的梦。堤格尔与那些女性们和睦相处的梦。
堤格尔与琉蒂默默地看著彼此的一幕浮现在了脑海里。虽然不知道是谁先行动的,但他们两个正试图伸出手抱住彼此,而自己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著这一幕的发生。
「──米拉?」
显得有些讶异的声音把米拉拉回了现实里。
仔细一看后才发现,堤格尔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米拉的嘴巴虽然张张合合的,但直到一息过后,她才总算是说出了话来。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刚刚睡醒。稍微散了点步后,想说也该回房了。米拉你呢?」
「我是,那个,有些失眠了啦。」
米拉话音刚落,堤格尔就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你没事吧? 身体状况还好吗?」
比起受到堤格尔关心这件事情,能与他进行普通的对话本身才是最让米拉安心的。堤格尔轻轻地把手放到了自己的手心上。
「我的身体没问题啦。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没事就好……。不过,从抵达纳瓦拉要塞开始到今天为止发生了不少事情啊。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才没那种事呢。」
米拉把心里想到的话脱口而出。
「你至今为止不也帮了我好几次吗?难道你会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不成?」
米拉刚说完,堤格尔就歪著脑袋做出了思考的样子。
「要说我没有这么想过的话肯定就是骗人的了吧,但是我也是出于自愿帮你做那些的。而且我也得到了不错的报酬。」
「报酬……?」
米拉眉头深锁。在夜风些许的扰动下,堤格尔向前走了一步。
一双饱经锻炼的臂膀,把米拉紧紧抱住。将脸凑在一起的二人,缓缓将手掌伸向对方的后背。堤格尔身上的每一处热量都直接传了过来。
「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可做不出这种事来吧?」
声音,慢慢地溶入心坎里。热量,让身体渐渐地温暖了起来。
「是啊。」
米拉放松了全身上下的力量,将身体靠在了堤格尔身上。
米拉有一种自己那僵硬的面庞正在慢慢放松,自己那坚硬的内心正在慢慢融化著的感觉。这种包裹住她全身的温暖幸福,她想就这样一直享受下去。
「回到刚刚的话题上吧。」,堤格尔抱著米拉的同时接著说了下去:
「不想把这种事情当麻烦事来看待,才是我真正的想法。虽然我在自愿去做这一点上的看法和你一样,但就是因为我是自愿去做的,所以才更不想把它当作一件辛苦的事情来看待。」
「这确实像是你会说的话呢。」
苦笑声传入耳中,环绕在自己身后的手,正温柔地抚摸著自己。
「教会我狩猎的那些人曾教导过我,即使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时也难免会冒出「真麻烦、好累啊」这类的想法。这种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其实在这种时候,尽快得出「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样的结论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哦。」
米拉点了点头。虽然她无法立刻就转变自己的思维模式,不过,她已经将这段话深深地铭刻在了心理。
然后,米拉乘著晚风把盘踞在自己心底深处的那些话说出了口。
「其实我一直在苦恼的是,你被怀疑是内奸的那件事。」
米拉那抱著堤格尔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用力了起来。米拉接著说道:
「和你结婚这件事情,对你而言真的好吗?」
她并没有将琉蒂跟自己说过的话说出口。因为那本来就是琉蒂该亲口告诉提格尔的事情。
「怎么,原来是这件事啊?」
堤格尔笑出了声。米拉对他的这个反应有些不满。
「很奇怪吗? 再这样下去,你可是会一直被怀疑的吧?」
米拉坦率地把自己的不满说出来后,堤格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
「这件事情我也有想过。不过,我最先想到的其实是艾德礼斯殿下告诉我的那番话啊。」
米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萨克斯坦的王子,到底对堤格尔说了些什么呢?
「与殿下告别的前一天。我们两个谈了很多事情,我当时也把自己喜欢你的事情告诉了他。殿下认真地倾听了我说的话,并对我的想法表示了理解。」
艾德礼斯与萨克斯坦中有著相当权势的土豪罗威伦斯家的家主瓦尔特洛缇相思相恋著。但是,王族与土豪间的关系却在最近越演越烈。二人若想共结连理的话,想必他们接下来还得克服各式各样的难关吧。
「当时,殿下告诉了我一个方法。而这个方法就是接受『祝福』。」
「祝福……?」
米拉歪了歪头。祝福这种东西,不是在结为夫妻后才会从旁人那里收到的东西吗?
「意思就是,我们得让有著相当发言权的大人物一个一个说出『我祝福他们两人百年好合』这样的话,来清除外部的阻碍。顺带一提,艾德礼斯殿下已经说了,如果我有这个意思的话他随时都能写封信寄过来哦。」
听得哑口无言的米拉,不禁发出了有些楞楞然的声音。
这个道理她懂。当相爱的一对市井小民遭到了来自双亲的强烈反对时,可以藉由亲戚里的朋友、工作上的同事、小镇上的名人又或者是极具影响力的人物认同两人的关系,来软化双亲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殿下还说了,说出祝福的话这种事会比说服特定的人物来得轻松,而且会答应这种事情的人其实要比想像中的还来得多哦。」
米拉佩服不已。这是堤格尔自己绝对想不到的政治手法。艾德礼斯不愧为一国的王子,一位将来要支撑著整个萨克斯坦的人物。
然后,这也确实是个有可能的方法。堤格尔至今为止已经建立了不少战功。与许多人相知相遇,得到了他们的信赖。
「不过,殿下也说了,这种方法有个缺点。」
堤格尔用开玩笑
的语气补充说明道:
「如果我们结婚后过得不幸福的话,可是会让那些为我们祝福的人们蒙羞的,只有这件事你们可得注意一点哦……他是这么说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
米拉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这么回答道,并在松开了双手后,直直地盯著堤格尔说道:
「能得到众人祝福的亲密关系啊,亲自说出口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不过,我倒认为这是个好方法哦。」
堤格尔带著微笑,接著说了下去:
「虽然我曾觉得必须得凭藉著自己的力量把箭矢射到苍冰星才行。但是,如果众人的声援可以把我推向更高的位置的话……」
米拉点了点头。
虽然把箭矢射到苍冰星这件事,终究得让堤格尔他自己做才行。不过,如果是帮堤格尔募集声援这种小事的话,自己也能办到。自己能做的绝不只是一味地等待著他的到来而已。
在深情对望后,二人交叠双唇。而二人的身影,也在月光的照耀下重叠到了一块儿。
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好一阵子也没有分离的迹象。
❄
隔日一早,琉蒂与布雷索尔在洛伊森要塞的门前召集了全部的士兵。
以红马旗为首的无数旗帜飘舞在风中。琉蒂站在木制的台阶上,睥睨著士兵与骑士们。
「我是贝杰拉克家的琉蒂埃娜,请容我在这里向各位覆述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琉蒂声音洪亮且冷静地述说著,巴舍拉一伙人诬陷雷格那斯与罗兰并攻打下了纳瓦拉要塞的事情,与他们后来袭击了瓦坦的宅邸并夺走了众多性命的事情。这不只引得士兵们一阵哗然,甚至有好几个人已经开始叫骂了起来。
「想必总有一天,巴舍拉会将魔掌伸向我们或是我们珍重的亲朋好友们吧。为了取回布琉努的正义与和平,我们必须抢在这之前讨伐他!」
琉蒂高举手中的剑。而士兵们也一同高声呼喊,举臂应和。
堤格尔与米拉则待在离士兵与骑士们有段距离的地方,眺望著他们。
「士气是不错啦,不过……」
堤格尔的声音里,混杂著些许对士兵与骑士们的不安。
「这并不能掩饰这是支仓促成军的混合军的事实,对吧。」
米拉用只有堤格尔听得见的音量说出了刻薄的评论。在曾经指挥过上万大军的米拉眼里看来,整列过后的士兵与骑士们的步伐可谓是显而易见的凌乱不堪。
「不过,在这一点上对方也和我们没有两样。果然,决定胜负的关键还是在我和琉蒂能把巴舍拉压制到什么地步上吧。」
「就拜托你们了。我也会尽我所能地把事情做好。」
虽然堤格尔嘴上这么说,但他现在其实一点自信也没有。
──如果能再给我一点时间的话就好了。
给我一点能让我取得他人信赖,从而让我亲自率领一支部队的时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米拉轻轻地戳了戳堤格尔的侧腹。笑著鼓励他:
「你不需要这么著急,堤格尔。」
堤格尔点了点头后,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就这样,这支由琉蒂担任总指挥官总人数高达五千的贝杰拉克游击队,启程离开了洛伊森要塞。
进军前往位在南方且地势广阔的蒂耶尔塞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