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面有四武家。首席是二义家,接著是四贺野家、我奈多家、美汐家。加上管理隐密众的桂井家和继承死灵术的棕榈家,称为六家。
有一名年轻男子。他虽然出身自美汐家,但继承家位的都是女性,重视的是母系的血。男子无论是谁的孩子都不能拥有家名。只有跟授予家名的女性结婚,男子才会被认可,然后可以报上妻子家的家命。
他还未结婚。另外,他的母亲并不是美汐家的家主,而且生在武家衡量其价值的用剑的才能,也没有得到赏识。虽然很英俊,但正因为这秀丽的面貌却被人看不起。对谁都温柔的心,也只会助长了对他的嘲笑,几乎没有减轻过。
他叫做塔兹尔。
四武家首席二义家家主二义比和野的女儿二义阿拉拉,从懂事开始就为比她大一岁的塔兹尔著急。
四武家的人从小就是开始锻炼,而且比一般武家都要严格。同年的人一般都一起流汗,又或者流血。隐晦地说,塔兹尔被晾在一边,按实际来说,他是被欺负了。
那样被对待的话无论是谁都不会开心。变扭曲也不奇怪。但是塔兹尔不一样。被捉弄、被侮辱、被排挤,他也不会扭曲。为了让周围的人认可,变得更努力地练习。很有礼貌,对比他年纪小的人也会低头请教,绝对不会将不满说出口。特别是和比人说话的时候,他肯定会望著对方的眼睛。谦虚而不自卑。不是表面做做看的,而是打从心底就是这么纯洁。
正因为那样,让阿拉拉很著急。虽然塔兹尔的确是个凡人,但比别人锻炼地更多,慢慢地也成为了不一般的武士。在阿拉拉眼中,对塔兹尔的轻蔑都是不公平的。但塔兹尔心甘情愿地接受了下来。因为阿拉拉是二义家的女儿,所以不能为了他而去批评大家。但是,十四岁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就去找叔叔相谈。
“叔叔,美汐家里不是有个叫塔兹尔的人吗。比我大一岁。他为什么会那样啊。我急死了”
“急吗?虽然这么说,但他并不是一个值得迟早会成为二义家家主的你去在意的人啊”
“并不是在意,只是很生气”
“那你为什么会为他生气?哈哈——”
阿拉拉的父亲是来自我奈多家的,叔叔就是比他小八岁的弟弟,年纪超过三十了还是单身。年轻的时候东跑西蹿,胡子也不好好剃一下,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奇怪眼镜玩不惜手。跟有著武神异名、和二义家家主结婚的哥哥不一样没有才能,被称为浮浪人的这个叔叔,阿拉拉很亲他。老实说,爹亲娘亲还不如叔叔亲。叔叔也很疼爱阿拉拉。
“原来如此啊,阿拉拉,你喜欢上那个小家伙了?”
“在说什么啊,叔叔!我是在说,即使大家对他都很不公平,但那人却不去抗辩,我实在受不了他这么软弱了!”
“这是义愤啊。那么你就去告诫那小家伙让他跟大家说。”
“作为家主的女儿,不能这么做”
“呼嗯。家主的女儿想说的话都不能说吗。还真是太死板了。你出生在二义家还真是辛苦了。”
“阿拉拉觉得自己是父母的孩子是件很自豪的事”
“是吗是吗,很好很好。”
“摸女孩子的头是不行的!”
“我的错、我的错。不会再摸的了,请原谅叔叔的无心之失。要是被你讨厌,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不可能讨厌叔叔嘛!而且,也不是让你不再摸。不是这样的….”
在作为阿拉拉的父母亲之前,母亲河父亲是四武家首席的家主和家代。不是作为母女,而是作为徒弟,而且,二义家的家主和家代是特别严格的师傅。阿拉拉不成为忠实和努力的徒弟是不行的。
虽然叔叔也是个很随便的人,但很温柔。阿拉拉还是小孩的时候经常抱她,而且到现在还摸头摸背。虽然这样会很害羞,但亲情涌溢,是件很高兴的事。只有叔叔,阿拉拉会把有事都跟他说。跟叔叔讲过无数的心里话。所以在十七岁的时候,和旅行回来的叔叔一起散步的时候,阿拉拉跟叔叔坦白了。
“叔叔,看来我,…喜欢上塔兹尔了”
“是吗”叔叔宛然一笑。“恭喜啊。我的侄女终于,知道恋爱了。嗯。值得庆贺。”
“我和塔兹尔能白头到老吗!”
“突然跳这么远了?”
阿拉拉也知道这很困难。
首先是,塔兹尔的意思。虽然作为四武家的孩子一起修炼过,但阿拉拉单独没和塔兹尔说过话。就算结婚不一定要经过当事人双方意愿,但要是塔兹尔拒绝的话那就完了。要是阿拉拉提出结婚,塔兹尔也答应了,但二义家的家主和家代不同意,这也会有问题。不如说,这才是大问题。
虽然不好听,但塔兹尔是美汐家墙角草。二义家的女儿阿拉拉,说实在的有著相当的权威。让塔兹尔服从是很容易的事,但要是二义家的家主和家代都不赞成的话,这件事就进行不下去了。
婚事几年前就已经有谈过了。只要家主和家代点了点头,无论阿拉拉想什么说什么,婚事在那时点就已经定下来了。候补有四贺野家的次男和三男,我奈多家的长男,美汐家的长男以上四人,基本都是难分伯仲,但在阿拉拉眼中都是大同小异。虽然年龄和体格多少会有些差异,四人身手都不错,但阿拉拉跟他们打有赢有输。没有特别出众的人。家主和家代虽然深思熟虑,但还是没决定好女婿。
到发觉自己喜欢上塔兹尔为止,阿拉拉对自己的婚事都漠不关心。谁都没所谓。只要听话结了婚,生了孩子,把他养大,锻炼他。那就行了。
只是做好自己的工作。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不恋爱的话,也不会多想也没有烦恼。一旦开始烦恼的时候,根本坐不住了。
在和叔叔说了自己的心情后过了不久,阿拉拉把塔兹尔弄到没有人的地方,就像要下挑战书那样把自己的想法直接传达给他了。
“塔兹尔大人。我喜欢你。请和我结婚!”
“诶….”
塔兹尔茫然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要好好考虑一下等他七天。阿拉拉等了。虽然夜晚睡得很好,但整个上午被这件事影响练习无法集中,给家主和家代责备了。即使想打起精神,但头脑一直浮现著‘要是得不到预期的回答怎么办’、‘要是过了七天还没回答怎么办’,实在无可奈何。
塔兹尔过了七天后,造访了二义家。以为是来见阿拉拉的,但并不是。他竟然求见阿拉拉的双亲——二义家家主和家代。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主和家代,正好有空所以见了他。
塔兹尔来到了家主和家代面前,突然跪下磕头。
“请!请让我和阿拉拉大人结婚…!”
很快,这件事不仅在二义家,连在乡里都炸开了。最初,大家都以为是塔兹尔对阿拉拉有非分之想才抢先行动,但事实不是那样。如果弃之不理的话塔兹尔就会变成众矢之的,阿拉拉急忙跟家主和家代解释。这是因为阿拉拉看上了塔兹尔,想要跟他结婚。塔兹尔经过了七天的仔细考虑,决定答应,所以才有礼貌地亲自上门提亲。
不管怎么说,结婚都是家里大事。更不用说阿拉拉是四武家首席的二义家女儿,一般都要先得到家主和家代的同意吧。真的很像塔兹尔的做法。礼貌也很到位。虽然他没做错,但可能先给阿拉拉说一声比较好。
但是,这也对。包括这一点在内,阿拉拉都爱著塔兹尔。除了跟塔兹尔结婚其它什么都不去想了。不要其他男人。本来就没觉得除了塔兹尔以外还有好的男人。只有塔兹尔一个。只能是塔兹尔了。
家主和家代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阿拉拉促膝而诉。也低下头了。恳求让她和塔兹尔结婚。想拯救饱受乡里人批评、被指指点点还被扔石头、被亲兄弟为难的塔兹尔,这种心情也是有的。塔兹尔不仅被孤立了,更被迫害了。武士里面有很多气血方刚的家伙。这样下去可能会出人命。
“——家主!不,母亲!求你了!求你了!就当这是阿拉拉一生唯一的一次任性,请同意我和塔兹尔大人结婚…!”
“不行”
“就是想你再通融一下,所以我才求你的…!”
“不通融”
“这死脑筋!”
“说家主死脑筋是什么意思!”
“说死脑筋死脑筋有什么不对!”
“不理解我说的你才是死脑筋!面壁思过冷静一下吧!”
跟家主争论是阿拉拉有生以来第一次。阿拉拉被关进洞里面了,被要求反省。在不透光的洞穴里不吃不喝地度过了五天,终于被释放了。阿拉拉非常憔悴,家主也可能会看在作为母亲的份上听女儿一次吧。不过阿拉拉的希望很快就被打得粉碎。
“…母亲,请…听我说,让我和塔兹尔大人结婚吧…”
“不可能。看来还没反省够。继续面壁”
骗人的吧,阿拉拉想。不管怎么样再被这样关著会死的啊。但是,这不是骗人的,这是家主的命令,阿拉拉再次被扔进洞里。
虽然第二次被关了三天就放出来了,但能活下来完全是靠著久经锻炼的精
神和肉体,还有不知廉耻地舔著岩壁上渗出的水。不得不认为家主是认真的了。如果不听话,就算是女儿死了也没关系。或者说,要是想她死,会确信女儿也能服从的。
阿拉拉一点也不想做扯线木偶。虽然这么说,但也不能被家主杀掉。死了就不能和塔兹尔一起了。要是阿拉拉自尽的话,塔兹尔会伤心的。可能会跟著殉情。那并不是阿拉拉的意愿。
阿拉拉放弃正面向家主和家代恳求了。表面上为了研修剑技,暗地里逃过别人耳目与塔兹尔幽会。虽说幽会,但两人都不太会说话。只是说几句,交换信件而已。因为家主命令隐密众的喵喵监视她,所以就算这样也很辛苦。读完信就只能烧了。就算藏起来,也可能会被机警的喵喵发现。
家主迟早会和别人商量婚事的。那时候怎么办呢。要是需要,家主会不择手段。就算拒绝,能彻底吗?结果还不是按照家主的想法成事?
塔兹尔在这孤立无援的状态下被捉弄,不断被中伤,即使忍受著虐待般的对待,也没有抱怨。而且,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规矩,所以他‘自己谁也不恨,也不恨阿拉拉’地重复著这样说。阿拉拉觉得那是他的心里话。对他的尊敬更深,爱更浓了。把‘乾脆和他私奔’这想法跟叔叔透露了。
“你想那样做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但你们对外面不熟悉,我有些担心。不管到哪里,我带你们去吧”
“叔叔,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不过,要是事情败露了,我恐怕要给你父母杀了。但为了你,我命都不顾了”
“我会相信的”
“哦,没问题,没问题”
半路中途被叔叔点燃了希望一样,阿拉拉趁著幽会,跟塔兹尔说了私奔的事。塔兹尔的话,应该会同意的。但阿拉拉失望了。
“不行啊,阿拉拉。私奔这么荒谬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的。就算没事逃出去了,大家都会不幸的”
“….但是,塔兹尔。除了私奔,我们今生能结合的办法是没有的。相信很快家主就会把我配给别的男人了。就算我不愿意,也没不会理的…”
“实际上,我有一个办法”
一听,塔兹尔以前就有这个办法了,而且为了实现它每天都起早贪黑地锻炼著。事实上,在阿拉拉被关进洞里的时候比,塔兹尔身体阔了一圈,强壮了很多。
按照塔兹尔的说法,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有才能招致的。如果有能让家主、家代、乃至所有人都认可的本事,就应该不会有人反对婚事的。果然作为武士,不变强是不行的。强大并不是摆给人看的,不通过证明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塔兹尔走错路,弄错顺序了。要得到家主的认可,首先要成为能配得起阿拉拉的武士。在这之前求婚,本来就是个错误——
“但是,要得到大家的认可,究竟…?”
“当然,是杀掉强敌”
“难道”
“是的,阿拉拉。至今能让我们乡里震撼的敌人,就只有一个”
“要杀掉那个‘血涡’阿诺尔德….?”
乡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自从失去祖国,通过占卜选定吉时良日转移成为了他们的习惯。再加上,大家利用上浓雾和千之峡谷错综复杂的地形,使得乡很少遭到外敌的威胁。旧依修玛尔王国领内的不死族,还有在旧纳南卡王国领内建立的兽人新王国巴安基修,也没对乡里出手。
当然,这也是因为乡里的人没有放松警戒,每天不辞劳苦地切磋专研的结果。有备无患。乡里一直都是做好准备的,曾经把祖国给灭掉的不死族和兽人正因为知道这样,所以才不攻过来。
并不是乡里大意了。在半年前的半夜里,那个四只手的不死族,靠著力量突破了防御入侵到乡里了。
死者七名,伤者二十三名。
挥舞著四把刀将武士们一个接一个地斩杀,连死灵术师制造的人造人也砍碎了几个。很明显,不死族在自己制造的血涡之中享受著杀戮。令人惊讶的是,那不死族是独自前来的。一个人来到乡里,夺走了很多生命,在造成更大损失之前,有名的四武家的武士们,还有隐密们都出动追击,却被它跑了。
不用说,这是乡里最憎恨的一件事。无法阻止的悲剧,也是巨大的屈辱。
这个不死族的底细立刻被查出来了。是由兽人江波率领的多种族混合集团,黑鹫团的一员,名叫阿诺尔德。黑鹫团数一数二的战争狂。
黑鹫团的行动范围很大,从旧依修玛尔王国、旧纳南卡王国,再到旧阿拉巴基亚王国。实际情况不太清楚,但知道是与各地的势力一边冲突一边过著流浪生活的流民集团。
虽说如此,但他们不是流民那么简单。跟很多屠杀事件有关,其中还有足以称作战争规模的战斗。虽然他们也有付出相应的牺牲,但名声一直高涨。据说,听到他们评价的新王国巴安基修的王来找江波当官,但好像被拒绝了。王的觉得丢脸了,怀恨在心,派军队讨伐他们。但是黑鹫经过奋斗消灭了几倍于他们的巴安基修部队。结果让王权也坠落了。
奇怪的是,阿诺尔德独自到乡里了。根据隐密的报告,黑鹫团在距离乡十公里外的地方驻扎下来了。但是,他们没跟著阿诺尔德攻进乡里。好像没把乡放在眼里似的。
是报仇,还是静观呢。
六家的家主、家代集合起来开会,有了结论。
加强防备,在进行相应的偷袭报复后,监视黑鹫团的行动。
立刻派出由武士、隐密和死灵术师组成了复仇部队,但黑鹫团像是看穿了一样分散开,很难捕捉。要是被对方察觉到攻击,可能会反过来攻击乡里。就算加强了防备,但派出复仇部队就意味著乡里的战斗力会减少。而且也要考虑复仇部队遭到埋伏的可能性。
乡所选择的道路并不平坦,好几次都面临危机。六家的家主和家代,虽说都有著解决危机的经验。
但是,家主和家代包括乡里的人,都不熟悉战争。以前他们的祖国,勇敢地和不死之王带领的大军作战,并且战败灭亡了。因此,他们会回避战争。他们的体制也是为了这样而设立的。这是乡里的主要方针。
六家的家主和家代决定收回覆仇部队并且加强戒备,采取临战态势。虽然有人批评那是软弱的行为,但是大家都服从了。
黑鹫团没有特别动作。虽然他们的确在千之峡谷,但好像有意避开乡里一样很安静。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快半年。
黑鹫团是不是没有这打算呢。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阿诺尔德来乡里捣乱,是阿拉拉第二次被关进洞不久后发生的。乡里人都很神经质,塔兹尔也有可能变成乡里人发泄的对象。
要是塔兹尔成功杀掉阿诺尔德,谁也不能无视他的成就吧。但是,可能战争也会因此打起。
再怎么说,阿拉拉也是二义家的女儿。阿拉拉虽然会有这样的疑虑,但用这种理由去说服塔兹尔却犹豫了。不能说是他的错。不想伤害塔兹尔的自尊。
“果然还是和我私奔吧,塔兹尔。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其它什么都不需要。把一切拋弃也不会可惜。”
“不想让你拋弃一切啊,阿拉拉。特别是,家主和家代都很担心你。要是私奔了伤了父母的心,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那些人,只会考虑家里和乡里的事”
“不对。这是不对的,阿拉拉。家主和家代都是为人父母。只是他们作为四武家首席,有时候不得不忍痛割肉。这要明白啊。”
被责备了,被气势压倒了。也被塔兹尔的想法和毅勇感动了。
即使如此,也不想让他去。无论怎么专研,塔兹尔也成为不了剑豪。也许能成为熟练的剑术指导,但再往上就不行了。出生在二义家有著不错天赋的阿拉拉,对塔兹尔才能的界限基本没看错。要不是有奇迹,单凭塔兹尔是不可能打赢‘血涡’阿诺尔德的。
即使是知道的,阿拉拉没有阻止他。不对,是无法阻止他。
武士在拼命做一件事。就算无谋,就算勉强,也不能打垮武士的意志。正因为爱著他,只有这是不能做的。正因为武士是这样的人,家主和家代有时才会严令制止。要是没有当权者的制约,武士是停不下来的。
某日,塔兹尔一个人离开乡里,再也没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