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鲁达那清晨的时钟还未敲响,四周尚许昏暗。希诺哈勒和猎户座的成员都来到北门集合,为边境军使节团送行。
雾气还未散去,彷佛是在梦中旅行,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梦,而是噩梦。
「不好意思,你们还特地过来……」
哈尔希洛惶恐地向希诺哈勒道谢,希诺哈勒客套地笑了。
「如果我也能同行就好了,不过很遗憾不能一起去。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安无事」
这个男人之前刚刚失去了既是心腹、又是好友的吉姆拉。那时候的他混乱得不像本人,不过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他和塔的主人的关系还尚不清楚,怎么看都觉得可疑。
说到照顾过自己的义勇兵前辈的话,哈尔希洛首先想到的就是希诺哈勒。哈尔希洛对他还是很尊敬的,也很信赖希诺哈勒这个人。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看人的眼力似乎还有待提升。
「……谢谢。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哈尔希洛低头道谢的时候,希诺哈勒举起了一只手。
「猎户座!」
猎户座的成员们听到指令后,齐刷刷地举起了武器。
「呜哦,厉害……」
该说库萨克率直呢,还是单纯呢。蓝德脸上戴着假面,似乎砸了一下嘴。
「出发!」
比基•桑兹用高昂的声音下令后便骑到了马上,侦察兵尼尔和伊兹库希玛也骑上各自的马。哈尔希洛他们并没有骑到马上,而是用手牵着载着行李的马。
「波奇!」
梦儿一叫,在一旁的地上坐着的狼狗就靠了过来。波奇原本就是猎人公会饲养的狼狗,不仅对伊兹库希玛亲近,对梦儿也亲近。
九个人、九匹马、一头狼狗构成的边境军使节团,从欧鲁达那往北出发了。进入风见荒野后,雾气就已经完全散去了。
太阳慢慢升起,气温也逐渐上升。天空云很少,虽说是风见荒野,风也并非很大,气温不一会就上来了。
为了之后的行程,哈尔希洛他们开始学习骑马。以前骑过马龙,因此梦儿很快就掌握了骑马的要领,不久后哈尔希洛和蓝德、梅丽、瑟多拉也能骑着马一齐前进了。库萨克觉得马可能不喜欢被他骑着。
「我身材这么大,骑上去的话很重的」
库萨克边说边挠头,旁边的马似乎觉得并非不行,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样子。
「马就是用来骑的,快骑上去」
浓眉大眼的正使比基•桑兹一边骂库萨克,一边手把手教他骑马。听说他在本土是养马世家出身,在加入军队之前是养马人。在他细致易懂的指导下,库萨克很顺利地就骑到了马背上。
「哦哦,走起来了,我的马君,走起来了!比基将军,谢谢你」
「别谢我,要谢就谢马,笨蛋」
比基•桑兹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不过脸似乎有点红了,是觉得不好意思吗。明明是莫基斯身边的黑衣人,倒是有奇妙。
从风见荒野往北直行三百公里左右,就是广阔的影森。从影森再往东一百五十公里左右,就是泪之河——伊洛特河。伊洛特河的源头在黑金连山。沿着河往上游一百多公里就是目的地黑金连山了。这是最简单明了的路线,就是有点绕远路。
使节团一行人计划先朝着东北方向出发,目标是风见荒野中间耸立着的名为冠山的山峰,当然不会去攀登冠山的。沿着冠山的山脚绕过,之后再继续往东北方向走,直到走到伊洛特河,再沿着河往黑金连山前进。
不过计划终究只是计划。不知道会在哪个地方碰上敌人,使节团一行人数多,更容易被发现。而且风见荒野上的遮蔽物极端的少,即使离得很远也能发现远处发生了什么,必须要随机应变才行。这边有伊兹库希玛、梦儿这样的野外行动专家,伊兹库希玛对风见荒野也有些了解,应该算是有点保障吧。
到达冠山大约需要花上三天的时间。即使距离很远,在天气晴朗的时候,也一样能够看到冠山的轮廓,可以轻松作为目标物。
第一天顺利地过去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梦儿有了发现。
「嗯……师父,呐,看那边看那边」
梦儿坐在马上,用手指着北偏西一点的方向。伊兹库希玛停下马,仔细看向梦儿指的方向。
「嗯……那个是——」
哈尔希洛的视力虽然没有猎人的梦儿和伊兹库希玛那么好,不过,随着梦儿指的方向看去,立马就看见了,不只是哈尔希洛,全员都看到了那个。
「欸?」
库萨克拉住马的缰绳让马停下,摸了摸马的头,伸着脖子看向那边。
「那个是……树木吗」
「不知道」
蓝德把面具摘了下来。
「风见荒野怎么会有那么高的树啊,那个也太细长了吧……」
「看起来好像在动啊」
瑟多拉已经掌握怎么骑马了,不管是走还是停下都得心应手。
「……不会吧」
侦察兵尼尔皱着眉砸了下嘴。尼尔的马则是叽咯叽咯地发着声音,两只耳朵动个不停,鼻孔张大吐气。这好像是马不安的表现。
看着看着,哈尔希洛的马的耳朵也巴拉巴拉地动起来了。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好像是边发出嚯——的声音,然后摸一摸马的头吧。看过去库萨克已经开始这么做了,正在摸着马的头,哈尔希洛也跟着这么做。
「哆、哆……」
「怎么办?」
骑在马上的比基•桑兹挺起胸膛,看起来扩大了一半,不,扩大了一倍了吧,看起来非常的有气势。
「那个细长的东西是什么?」
「风见荒野的,巨人……」
梅丽嘟囔着说了出来,比基•桑兹听到后瞪大眼睛。
「巨人?」
狼犬波奇开始呜、呜地叫了起来。
「波奇!」
伊兹库希玛一训斥,波奇就停了下来。
尼尔眨了好几次眼睛看过去。
「……我能看到很远地方的东西,但是那个东西,高过头了吧」
哦~,蓝德哼了一声。
「毕竟那是巨人啊」
「实际上那东西有多大呢」
比基•桑兹问向伊兹库希玛,伊兹库希玛摇了摇头。
「具体有多大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在远处看见过几次,没有靠近看过。我想应该不止十米吧」
「不靠得太近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比基•桑兹意外的冷静,似乎没感到什么意外。伊兹库希玛听到后点了点头。
「嘛,也是」
总之,先不管那个细长巨人继续前进吧。那个细长巨人一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都还能看得到,令人觉得有点悚然。但是,也不能凑上去看。当晚,一行人轮流站岗,睡了五六个小时。当哈尔希洛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还在」
北边的方位,细长巨人还站在那边。看不出来有没有移动过,总之,还在那个方向。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这是……」
库萨克半睡半醒地起来了。
「快点准备出发吧」
伊兹库希玛催促起来,所有人都没意见。
当太阳完全升起,四周全部亮起来后,使节团一行人全都感受到了危机感。
「呜喵……」
最开始发现那个的,还是梦儿。梦儿灵巧地驾驭着马,指向了东北方向。
「好像,那个是新的呐」
东北方向,就是目标的冠山的方向。混在山影之中,有点难以看清。但是,仔细确认之后,哈尔希洛也看到了细长巨人的身影。
伊兹库希玛看着梦儿,抽动了下鼻子。
「梦儿,你现在看得比我还远了呐」
「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
蓝德的吐槽也没什么说服力。
比基•桑兹原本的一字眉几乎皱成了V形,看向侦察兵尼尔。
「你觉得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也……」,尼尔摇了摇头。
「现在的问题是还要不要继续朝这个方向前进了」
瑟多拉直接把话说清楚了。如果被不安和恐惧遮蔽双眼的话,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了。
「奴——……」
梦儿看着两个细长巨人。
「真是不好决定啊」
「这样的距离以前也碰到过几次。总之现在先按照原定路线前进看看,等走到能感觉出距离感的时候再说吧」
伊兹库希玛这么说到,然后狼犬波奇也跟着呜呜地哼了两声,梦儿看到后笑了。
「波奇也觉得这样子做可以呐?」
比基•桑兹爽快地接受了伊兹库希玛的提议。这个男人很会听取别人的话,也有决断力,从容不迫。莫基斯的黑外套人里竟然有这样的人才。
使节团一行人注意着细长巨人的动向,继续向冠山前进。
不断刮来的风,彷佛要把无情地照射着的太阳光全部吹走似的一阵阵地刮着,这是风见荒野上午常见的景象。
在天龙山脉下边的欧鲁达那一带的气候四季分明,而风见荒野几乎没有季节之分。天晴的时候,如果风小就热得受不了,而风变大的话就会变得好受一些。太阳落山后,就会一下子变冷。天气不好的时候,各种各样的麻烦就会席卷而来。
哈尔希洛听人说过,在风见荒野有被称为万雷风的风见荒野特有的气候。不知不觉中就会出现让白天几乎变成黑夜的乌云,强风肆虐大地,雷像雨一样从落下。遭遇万雷风的话,周围地面都会带电,从中生还几乎不可能。
而这两天天气都不错,看来运气还不算坏。
下午的时候,梦儿发现了第三只细长巨人。第三只和第二只在相同的方向,距离似乎比第二只要远。
也就是说,使节团一行人的西北方向有一只细长巨人,然后在冠山方向,也就是东北方向有两只细长巨人。
「现在只能认为我们被那些家伙追着了」,伊兹库希玛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样的话,就不能继续朝着冠山的方向前进了,再这样下去只会离巨人越来越近了」
「要回去吗……」
尼尔用不安的表情看向比基•桑兹,我们的正使毅然地摇了摇头。
「不。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前往黑金连山,把总帅的书信交给铁块王。没有回去的选项」
「这种事情我知道啦,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尼尔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
不能回去,但冲进细长巨人中去也是下策。
「现在往东前进吧,直到见到伊洛特河为止,怎么样?」
比基•桑兹问向伊兹库希玛。使节团的目的地是黑金连山,找到伊洛特河后,沿着河往上游走,就一定能到达黑金连山的。
「这样也行」
伊兹库希玛点头同意了,比基•桑兹立刻做出了决定。
「那就往东走」
然后使节团一行人就改成往东前进。
库萨克已经能够熟练地骑马了。
现在需要尽快远离细长巨人。但是,不管怎么走,都没有甩掉细长巨人。和细长巨人的距离并没有缩短,但是,也没有离得更远。
「没想到竟然会碰上这样的情况啊」
有点了解风见荒野的伊兹库希玛,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说不定巨人们因为风见荒野发生的异变,原本的行动方式也变了。毕竟这段时间半兽人和不死族的大军一直在活动啊」
因为半兽人和不死族的攻势,人类不得已停止了对风见荒野的探索,退守到了天龙山脉下的欧鲁达那,精灵们则是一直居住在风见荒野北边的影森。风见荒野恶劣的环境气候拒绝了精灵,不过,伊兹库希玛说还有别的原因。
不仅是人类,连精灵和矮人,甚至是半兽人,都对风见荒野的巨人抱有很大的敬畏之心。关于风见荒野的巨人的逸闻不计其数。以前在不死族和诸王联合的进攻下,人类大多数的王国都被毁灭了,阿拉巴吉亚王国也逃到天龙山脉南方,因此对巨人的传闻也逐渐忘却。
「我从精灵和矮人流传下来的传说里了解到一点巨人的情报。现在的人类似乎有点轻视风见荒野的巨人了,半兽人也是。我们需要对风见荒野有更多的了解。风见荒野的主人,不是人类,不是半兽人,也不是不死族。」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之后,就没法确认细长巨人的动向了。白天的时候一直都能观察到细长巨人的存在,还不能草率地认为已经甩开巨人了。
因此使节团决定在夜间也继续移动。
伊兹库希玛能够根据星星来判断方向。月光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周围的人几乎完全被黑暗淹没。一行人不断拨开一层又一层的黑暗,朝着东边一直前进。有时会停下来休息,让马吃草,除此之外的时间一直在前进。
「等一下」
现在还是凌晨,一行人随着伊兹库希玛的声音停了下来。
伊兹库希玛从马背上下来,耳朵贴到了地面上,似乎在做什么。梦儿也在这样做。
「能感觉到呐」
伊兹库希玛这么说后,梦儿也立刻同意了。
「嗯。这个,好像在周围很近的地方呐?」
比基•桑兹也停下来,下了马问向伊兹库希玛和梦儿。
「怎么了」
「稍等一下」
伊兹库希玛举起一只手制止了比基•桑兹,然后继续趴在地面上,耳朵贴着地面,不停地换着位置。
「……糟了」
大狼犬波奇突然吠了起来。
「波奇!」
伊兹库希玛呵斥了一下,波奇立马就变停了下来。
这时,哈尔希洛也感觉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并不是什么暧昧的感觉,是声音,很低沉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周围一片黑暗,哈尔希洛什么也看不清。所有的马匹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库萨克正在让马平静下来,哈尔希洛也安抚自己的马。
「哆、哆!」
不管怎么摸马的头,拉住缰绳、用脚夹住马的腹部,马还是躁动不安地晃动、叫着,发出了很大声响。
「开什么玩笑啊……!」
是侦察兵尼尔的声音,随后听到了马跑起来的声音。
「那个男的跑了!」
瑟多拉喊了出来。
「尼尔……!」
比基•桑兹大声地喊了出来,尼尔并没有任何回应。
波奇又吠了起来,伊兹库希玛赶紧制止。
「大家快把行李卸下来,把马放开!快点!」
「欸欸……!」
最早做出反应的,好像是梅丽。在库萨克准备下马之前就落地了。
「——哦哇!?」
「没事吧,库萨克!」
哈尔希洛一边问向库萨克,一边把固定在马身上的行李扔下,然后下马,拍了马的屁股。
「去吧!保重……!」
哈尔希洛话刚说完,马就跑了。
「怎么办……!?」
比基•桑兹似乎又骑在马上,他的马好像在不停地晃动着,但他依然在马上坐的稳稳的。
「太暗了——」
伊兹库希玛喊了出来。
「别管了,把灯点着……!」
「知道了!」
瑟多拉听到后立刻从行李中拿出手提灯点着。除了比基•桑兹的以外,其他所有的马都放走了,行李散落在地面上。尼尔已经不见踪迹,蓝德已经把刀拔了出来。哈尔希洛惊住了,要战斗吗。梦儿指向了东边。
「那边!」
瑟多拉把手提灯往东边伸去,手提灯没有装有反射镜,能照到的范围很有限,只照亮了周围一小圈的范围。像是按压着又像是拖拽着的低沉的声音在嘎吱嘎吱作响。太暗了,四周太黑暗了。梦儿的眼睛或许能看出有什么东西在周围,可是哈尔希洛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什么也看不到。
虽然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得到,声音,一阵阵的震动正在传来。
「只把必要的行李拿上!」,伊兹库希玛喊了出来。
哈尔希洛赶紧从自己的行李当中翻出重要的部分,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斗既无谋又勉强,赶紧把行李袋子背在身上。
「往哪边跑呢?」,哈尔希洛问向伊兹库希玛。
伊兹库希玛看了下哈尔希洛,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立刻看向了东边。
蓝德这时喊了起来。
「已经来了……!」
「奴喵!」
梦儿发出了怪声。比基•桑兹握住缰绳,一边调转马的方向一边大喊。
「撤、快撤……!」
「你们先走……!」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库萨克冲进了黑暗之中。
「这里就由我……!」
「喂!笨蛋!」
瑟多拉赶紧阻止。但是,瑟多拉没办法移动,只能在那里呼喊。但库萨克没有停下来。光是呼喊库萨克是不会停下来的,瑟多拉也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去追库萨克的话反而更危险。
暗影在动,正在靠近。
不,不是暗影。
哈尔希洛看到了暗影之外的东西。在很高的地方,有什么圆的东西,在发出暗淡的光,有两个,并排在差不多的高度。那是,什么?
「啊——」
库萨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同时,坚硬的物体撞在一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嗯……!」
梦儿突然抬起头,视线盯着上空,顺着上空的什么东西,头跟着转向后方,蓝德也往后面看去。
「——嗯啊!?」
从后面传来了噗通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很不祥的声音。哈尔希洛大声喊了出来。
「库萨克————!」
「呜啊……」
那
边传来了无力的声音。
还活着,至少,还有气息。库萨克比一般人要壮上一倍,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怎么能让他死掉呢。
「梅丽!」
哈尔希洛刚喊出来,梅丽就赶了过去。虽然没听清,好像她说了句「交给我」然后就赶过去了。
「——给我中……!」
伊兹库希玛拉起弓,朝一直在天上很高的地方、发着暗淡光芒的两个东西射出箭。
哈尔希洛推测,那个东西,恐怕是眼睛。正在发光的,恐怕是细长巨人的眼球,虽然不敢断定,但肯定是类似的器官。
也就是说,那附近就是细长巨人的头部,有着类似眼睛的东西。伊兹库希玛正在拉弓攻击那里,梦儿也拉起弓。
「梦儿也……!」
「——!那种东西……!」
在蓝德的口癖说出来之前,伊兹库希玛把箭射了出去。不止一支,而是一支接着一支,梦儿也不断地朝另一个眼睛射箭。两个人的弓箭都非常精湛,以几乎垂直的角度向上射箭,哈尔希洛都看不清箭的轨迹。只知道有箭射出去了,其他的都不知道。这时,震动声停止了,然后,别的声音传了出来。
「唏默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唏唏唏唏唏默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像是马还是牛的叫声似的声音响了起来。从上空传来的。这声音该不会是细长巨人的声音吧。
「岂!有效果吗……!?」
回答蓝德的问题很困难,到底怎么样呢,哈尔希洛也不知道。
「好,趁现在……」
比基•桑兹正要而走,但看到伊兹库希玛和梦儿在拼命地朝巨人射箭后,又停下来了。
「——呜呣……!」
如果伊兹库希玛和梦儿不继续射箭阻止细长巨人的话,其他人就没办法逃走。也就是说,要逃走的话,就要牺牲掉这两个人。看到比基•桑兹没有下令逃跑,而是留了下来。哈尔希洛对比基•桑兹的又有了些新的改观,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家伙啊。但是,不下令逃走的话,现在面临的困境要怎么解决呢。
「给我!」
哈尔希洛把手提灯从瑟多拉那里拿走。如果连对手是什么样都不清楚的话,那做什么就都是徒劳的了。
哈尔希洛慢慢靠近细长巨人,随着手提灯的光慢慢蔓延,眼前出现了此前完全没有想象过的景象。
「唏默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唏默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
非常的突然,哈尔希洛的眼前出现了出现了一堵墙,都不知道这堵墙是怎么出来的。没有光泽,也不光滑,是岩石吗?但是,有点像树干的表面,又没有植物的质感。哈尔希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就连颜色都不知道怎么表达。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不是红色,不是蓝色,不是黄色,也不是绿色和褐色。一种说不出的颜色。
哈尔希洛把手提灯往上提,那个墙壁一直、一直往上延伸,非常的高。
「——!?」
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哈尔希洛赶紧往旁边躲避。
是箭。
应该是梦儿或者伊兹库希玛射出的箭吧。
箭垂直落了下来,应该是射中了细长巨人后被弹开,然后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哈尔希洛附近。现在该怎么办呢,怎么做才好呢,不行,现在没有慢慢思考的余裕,必须赶紧做出决定。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墙壁上升了。不是很快,但也不慢,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哈尔希洛都看呆了,该说是大意了还是被吓呆了,哈尔希洛张着嘴看着眼前的墙壁往天上升去。
「啊,糟——」
墙壁升高到了看不见的高度,然后,又立刻落了下来。好奇怪,墙壁原本一直在哈尔希洛的眼前,但是,升上天后竟然又落下来了。这样看来,不能把这个东西称作墙壁了。这应该是什么巨大东西的一部分,恐怕是细长巨人的一部分,一定是巨人的脚,而且现在正从哈尔希洛头顶落下。
「呜……!」
哈尔希洛赶紧转身往回走。要是被那东西踩中就糟糕了,恐怕会被踩扁,直接死在这里。快跑,别死,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回旋。
身体像被震起来然后飘了起来,接着感受到了冲击。顺序应该反了,但是,哈尔希洛就是这么感觉的。
「——哦……!」
飘起来的不只是哈尔希洛,还有沙土。大量的土和小石子一起飘了起来,与其说是飘起,不如说是从地面上喷起。
看来是躲开了细长巨人的脚,避免了直击。但周围的一切都被掀起来了,在沙尘暴一样的土砂之中,哈尔希洛手脚慌乱地摆动,然后总算是落到了地面。然后回过头来一看,发现墙壁、不,细长巨人的脚又看不见了。
「欸,不会吧……」
「快跑……!」
有人在扯着喉咙大喊,是蓝德吗。
那一瞬间,哈尔希洛意识到了细长巨人还在重复同样的攻击。蓝德正在呼喊逃跑,不赶紧跑的话,这次说不定就会被踩扁了。哈尔希洛赶紧从细长巨人的脚扬起的灰尘中冲出,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提灯,但已经没有余裕向后背和头顶看去。手提灯能照亮的范围不大,但手里拿着能发出光芒的东西,精神上的感觉就不一样,似乎能安心一点。
「啊……——」
冲击再次到来,同时身体又被震了起来,感觉比第一次时要痛苦多了,周围的石头什么的都弹到了身上,手提灯碎了吗?里面的火焰混乱地晃动着。脚没有踩在地面上的感觉,浮在空中的身体没法躲开乱砸过来的土砂,虽然不是很疼,但也是非常痛苦的感觉。
没有办法调整身体的姿势,也不知道距离地面有多高,一片混乱后,怎么掉回地面的都不知道。手提灯也不见了,哈尔希洛陷入了黑暗之中。
自己现在还没死,还活着,应该没错。
哈尔希洛赶紧爬起来继续跑,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反正先跑就是了。现在已经没办法判断周围的情况了,总之凭着直觉跑就是了。地面一片混乱,哈尔希洛都不懂自己是在跑,还是在爬,还是在走,还是在跳,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刚跑了没几下,冲击又再次袭来,地面的沙土被震起的混乱之中,哈尔希洛没被踩中。
不过,自己的身体又被震起,离开了地面。
哈尔希洛被某种预感驱使,可以说是直觉,然后用右手拔出了短刀。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右手就已经把短刀拔出来了。
撞上了。不是,应该说是自己抱住了。哈尔希洛祈祷着。更具体地说,撞上了巨大坚硬的物体,在快掉下去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了它,然后,用短刀刺了进去,为了不掉下去。
「——呜……!」
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冲击,现在几乎听不到声音了。虽然不知道实际情况是什么样的,不过哈尔希洛已经如愿以偿抱在了细长巨人的腿上。
上下移动得很厉害。上升,下降,冲击,然后继续上升,下降,冲击。哈尔希洛为了不被甩下去而紧紧抓着。短刀能刺进去真是太好了。手指甲也紧紧地卡住,被甩开的时候又得赶紧抓回去。哈尔希洛感觉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了,不过不这么拼命的话,肯定会被甩下去的。
很在意其他人的情况,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在做什么。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先顾着自己。有蓝德在,梅丽也在,瑟多拉也在,伊兹库希玛也在,他们的话不会有事的。同伴们不会有事的,总之现在先保住自己,之后再考虑跟他们会合。
——怎么回事,似乎没有在移动了……?
哈尔希洛拼命抱住的细长巨人,刚才应该不是原地踏步,而是猛踩地面前进。现在和刚才的情况不一样了,上下的移动变得缓慢了,冲击也变得很小了。
难道细长巨人切换到步行模式了?
在走着,是已经从刚才的地方走远了吗?
还是说,正在追蓝德他们呢?
不知道实际情况是什么样的,哈尔希洛现在只知道细长巨人慢下来了。
尽管如此,哈尔希洛还是不敢放松下来。世界上虽然有很多关于疏忽懈怠的名言,但即使知道疏忽大意会带来危险,还是会因此而失败,这就是人类这种生物。
所以绝对不能疏忽大意。哈尔希洛谨慎地观察四周,可是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一片黑暗,连星星和月亮都看不到,黑暗无限地蔓延着。
哈尔希洛紧紧抱住了细长巨人的腿部,这应该不会有错。但是,具体在哪个位置也不知道,细长巨人的脚有多大,腿有多长也不知道。细长巨人刚才猛踏地面,或许细长巨人也存在和人类类似的脚腕、膝盖之类的能够弯曲的部分。哈尔希洛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腿部的下部分,小腿,或者是脚踝的部分。应该不是太高的部分,或许只有两三米的样子。现在太黑了,也没办法确认。
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不顾后果放开细长巨人,落下去的时候可能会被踢到,落到了地面也可能被踩到,如果
现在的位置不低的话,掉到地面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摔伤、摔死都说不定。
不知为什么,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同伴们的情况。细长巨人为什么慢下来了呢,难道是因为把其他人都踩死了,所以才会慢下来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只剩哈尔希洛一人了。啊,那梅丽呢,已经死过一次,然后复活的梅丽,会怎么样呢。
杰西有没有说过呢。
——复活之后,就会变得很难死了。
好像杰西有这么说过,梅丽是否也是这个样子的呢。
细长巨人还在走着,随着细长巨人腿部的晃动,哈尔希洛的身体也跟着摇晃,哈尔希洛的心也跟着动摇。
一直在思考着,一直在纠结着。
放弃吧。掉下去就好了。是活还是死,不都是一样的?同伴们或许死了,或许有人活了下来。梅丽能活下来吧,可能不会全员都平安无事。已经很累了,已经可以了吧,已经不用在努力了吧,放弃吧。
哈尔希洛并不强,只是个凡人。好想把一切都弃之不顾。已经没办法了。在承认了自己的弱小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除了忍耐还能怎样呢。
啊啊好烦啊好烦啊,受不了了,开什么玩笑,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到极限了,已经超过极限了,到底在做什么啊,已经累了,已经可以了,不想再坚持了,放弃吧。
说着泄气的话,一直说到厌倦为止,什么都不想管了,想自暴自弃了。知道的,哈尔希洛在思考着。虽然和自己有同感很奇怪,但这样自暴自弃下去就简单多了。不顾后果地采取行动,至少也会得到某种结果,就算结果是不好的,至少也能从这种煎熬中结束了。
不,但是?
自己并没有亲眼看到同伴们死去的场景。
或许,谁都没有死去。
不管失去了谁,那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哪怕只有一个同伴还活着,那就得坚持下去,那就得继续这样抓紧细长巨人的腿,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呜哇」
不禁露出了声音。
虽然只有一点,但是,四周变亮了。天空开始泛白,一旦到了早上,漆黑的夜晚就飞速消失了。
很低。哈尔希洛一直抱在细长巨人的腿上。和想象的一样,在细长巨人的脚和地面接触产生冲击震飞的时候,哈尔希洛抓住了细长巨人的脚两米高左右的位置。
细长巨人和人一样,有两条腿。哈尔希洛抓在细长巨人左腿的外侧。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在腿的内侧或者前面就太危险了。在外侧的话就能比较安全地下去了。
现在看来细长巨人是真的大,具体有多大无法判断,大到连推测都很难的程度。
哈尔希洛抓住的应该是细长巨人的表皮吗。但着有很奇怪,明明像岩石一样坚硬,但又不仅如此。带着独特的弹力,表面并不潮湿,但又有一点湿润的感觉。明明风见荒野的夜晚很冷,可这表面却一点都不冷。细长巨人也是生物,一直在动,所以有体温吗。
「……果然好糟糕啊」
哈尔希洛在细长巨人的左脚踩到地面的时候,拔下了插在上面的短刀。哈尔希洛在心中给细长巨人道了歉,用刀扎了你对不起。细长巨人有痛觉吗?不过不管怎样,哈尔希洛的短刀对细长巨人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程度罢了。细长巨人令人敬畏的感觉,在哈尔希洛的心中牢牢地扎根了。人类也好,精灵也好,半兽人也好,都应该要懂得,如果进入风见荒野之后,细长巨人不理他们,那就谢天谢地了。把细长巨人惹怒这种事,最好别去尝试。
哈尔希洛身体落到地面的时候不知滚了好几圈,在爬起来的时候,细长巨人已经走到了离哈尔希洛有十几米的地方。
「——啊,这个……」
哈尔希洛再次傻眼了。
东边的天空已经泛白,黎明将至,风见荒野的灌木和草地已经逐渐能够看清。背对哈尔希洛走的细长巨人,离他已经有百米左右了。就算在这样的距离看着,哈尔希洛也不明白那东西究竟是啥。不,就是巨人吧。有两条胳膊,两条腿,也能确认到头一样的东西。但是,怎么也不觉得是人型的巨大生物,就算这么看着,也看不明白细节。
几乎不管在哪都能听到的巨大脚步声,震得全身发抖。明明有着意想不到的存在感,但又像幻影一样。
看到的细长巨人并非实体,而是像梦中的影子一样,哈尔希洛产生出了这样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活下来了啊」
哈尔希洛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已经不想起来了。
「啊,好冷……」
带着露水的草地算不上是太舒适的床,但哈尔希洛还是躺着不想起来。就这样躺在确认方位,东边地平线的彼方太阳已经开始升起,西边就在另一边,然后确认了北边跟南边。
「——也就是说……」
像是冠山的山影在东南方向,细长巨人正在朝西北方向走着。
「呜哇,我……原来往北移动了这么多吗……?」
那个巨大的细长巨人的移动移动速度,渺小的人类根本没法跟它相比。几个小时就能移动一百公里左右,这也太悠闲了吧。
「……迷路了啊,完蛋了……」
哈尔希洛看着被染红的天空,笑了出来。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事情一件也没有,但是,不知不觉还是笑了。
「怎么办……」
哈尔希洛把眼睛闭上,已经什么都没法思考了。已经身心俱疲了,这种时候就算强行让大脑继续思考,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就这样吧,不用继续考虑也可以,休息一会。不会休息太长时间的,反正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起来的。
果然,在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哈尔希洛起来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大脑已经开始思考起各种各样的事情了。比如说今天也是晴天、比如说风没那么强真是太好了、比如说周围似乎没有野兽。心情虽然低落,但并没有跌落到谷底。
「南边吧」
哈尔希洛并不是很能确定。
「……往南走吧」
哈尔希洛不停地嘟囔着。并不是自信满满。又不是蓝德,也没办法成为蓝德,这样就行了,尤其是在这种状况下。
「应该是往南走吧……」
背的袋子里还有水和团子状的便携食物。哈尔希洛一边咕嘟咕嘟地喝水,一边把吃的塞进嘴里。吃完后开始往南移动。
不乐观,也不悲观。用眼睛环顾四周,用耳朵留意周围,时不时看一看远处的细长巨人,虽然有点模糊,但还是能看出细长巨人正在用一定的速度移动。
从开始从到现在,大约经过了三个小时。
「——欸……」
哈尔希洛一开始看到的是豆粒大小的影子。
是动物吗?正好在自己前进的方向上,而且还在朝自己移动着。
太阳光的照射很强,用手遮在眼睛上方,仔细地看过去。是某种生物,应该不会有错,正在朝哈尔希洛移动。
要不要逃跑呢?哈尔希洛一下子扭头看向四周,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地形,连能够藏身的灌木丛都没有。哈尔希洛叹了口气,没法躲起来,只能自己想办法对付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刚想把短刀拔出来,然后就听到那个生物吠了起来。
哦呜、哦呜、哦呜。
哦呜————。
「那个是——」
听到了不知是狗还是狼的声音。
「该不会……」
哈尔希洛半信半疑,不知道自己在相信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哈尔希洛没法判断了。随着那个生物的接近,身形也渐渐看清晰了。
灰色和褐色,还有些黄色混在一起,看起来很精悍的毛。
这是狼吧。
怎么看都觉得是狼。
「……这,虽然看起来很像狼,但不是狼,是狼狗来着」
狼狗在距离哈尔希洛五米左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呜呜地吠着。好像不打算继续接近哈尔希洛了,看样子它不会亲近不熟悉的人。
「波奇!」
哈尔希洛不由得笑了出来,眼泪在眼里打框,开心得要哭了出来。
狼狗波奇转了过去,背对着哈尔希洛,走了几步后又转过头来,吠了两声。
「……要我跟上吗?」
听到哈尔希洛这么说后,波奇竟吠了两声回应了。
「啊啊,比不过波奇了啊。竟然成了我的救命恩人,虽然不是人……」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哈尔希洛的嘟囔,波奇开始加快了速度。
好不容易被波奇找到了,追不上被丢在原地可不行。哈尔希洛也加快了步伐。令人惊讶的是,波奇的速度并没有给哈尔希洛带来太大的负担,刚好跟得上,正好是哈尔希洛能走的最快速度。
「波奇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