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顺利地和队伍汇合了,只能说是非常的幸运。
使节团在混乱中失去了四匹马。比基•桑兹一直骑在马上,顺利地渡过了混乱。伊兹库希玛和梦儿、还有瑟多拉的马没有跑远,最后还是抓回来了。只顾自己跑路的侦察兵尼尔也回来了。最重要的是,没有失去任何一人。哈尔希洛从心底里觉得幸运。
「就算是我,或许对风见荒野的敬意还不够吧」
伊兹库希玛这样反省地说到。
「我平时一个人进入荒野的时候,就算带着狗子们,也不会放松警戒。毫不懈怠、最大限度地注意四周是铁则。不过这次——」
人类如果聚集在一起的话,人一多,对周围的警戒心也会下降。三个人聚在一起的话表现出来的场面感觉就像十个人那样,十个人聚在一起的话就像百人团体那样旁若无人,这就是人性。虽然伊兹库希玛这么考虑感觉有点极端,不过比基•桑兹听完后还是点了点头。
「在石头砌成的街道中出生、长大的人,越是堆砌石壁和建筑物,就越会有自己很强大的错觉。走出城墙的保护之后,就容易忘记自己是需要靠外界事物保护的弱小生物。不谦虚一点是不行的」
尼尔听完后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比基•桑兹这样的男人被选成正使,说不定还挺幸运的。正使是使节团的领导,如果领导是一个无能的人,或者性格很烂,那使节团十有八九也会跟着不行。尼尔毫无疑问是个混蛋,但比基•桑兹是个认真的人,有他这样的人领导使节团也算是帮大忙了。
使节团一行人比之前更加细心谨慎地前进,朝风见荒野的北部移动。细长巨人似乎只在冠山周围聚集了很多,说不定冠山是它们的栖息地之一,这一点伊兹库希玛也不是很清楚。最后决定从东北方向绕过冠山,总之先以伊洛特河为目标继续前进更好。
暂时先定下这样的目标,这一点出乎意料的重要。等发现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迟了。如果有人有什么违和感,或者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就马上说出来跟大家讨论。如果计划看起来需要改变的话,就不应该犹豫。
伊兹库希玛以前在风见荒野单独行动的时候很少会遇到危险,是因为把回避危险摆在了第一位,经常改变目的地和行动的路线。
然而,决定了目的地的集团在移动的时候,就无法这么灵活了。就像这次,为了尽可能快的赶到黑金连山,选择了尽可能短的路线。因此队伍的移动路线就缺乏灵活性,临时改变路线很难。
比基•桑兹与其说是让伊兹库希玛带路,不如说是让伊兹库希玛当使节团的路线指挥。伊兹库希玛和老练的狼狗波奇一起齐心协力决定路线,其他人则是听从指挥一起前进。
走到冠山的北侧花了三天的时间。基本每天都能看见细长巨人的身影。伊兹库希玛为了不接近细长巨人而不断调整路线,因此并没有刺激到细长巨人。
使节团一行人之后往东北方向移动,花了一天半左右的时间,附近带有小树和灌木丛的小丘陵增加了,地面也开始变得不平坦,视野也开始受到了点影响。从东边开始树林一直延伸到东北边,伊兹库希玛估计距离伊洛特河还有一段时间。
视野范围内并没有细长巨人,天也快黑了。
「怎么样?」
比基•桑兹问向伊兹库希玛。自从被细长巨人袭击后,比基•桑兹就很少骑在马上了,而是专门让马运载行李。一直坐在马上俯视哈尔希洛他们的就只有尼尔了。
「这里也可以吧」,伊兹库希玛也点头了。
「点篝火,今晚就在这里野营休息吧。明天差不多能到伊洛特河了」
蓝德开心地跳了起来。
「篝火!真的假的?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迷恋火真是没办法啊!火焰就是正义!不,就是邪恶!史卡鲁海尔万岁……!」
哈尔希洛他们在周围捡起柴火,按照伊兹库希玛的指示在一棵树下燃起篝火。梦儿和波奇只用了一个小时就从森林里狩猎到了几只大野鼠和猞猁。随后伊兹库希玛和梦儿处理打到的猎物,向白神艾鲁利比贡献一部分之后,剩下的就拿来料理。调味料只放了一些盐和香草,去掉苦的内脏之后,煮出来的肉非常的美味。
吃完饭后,比基•桑兹就去查看剩下五匹马的情况,他竟然还携带了给马整理毛的刷子。在休息的间隙给马刷毛,跟马培养感情,检查马匹身体各处的情况,看有没有异样。看样子他是真的喜欢马,而那些马对比基•桑兹也很亲切。
「马儿,很可爱呢」
库萨克也靠了过去搭话。比基•桑兹听到之后就像自己被夸奖似的笑了出来。他那横的一字眉太有特点了,笑脸还很有个性。虽然看起来有点滑稽,但也展现出了朴实的品质。
「知道吗,马和人不一样,只要你对它付出,它就会回应你的。真是可爱的生物啊」
「是啊,是这样的啊,从脸来看就很可爱了,还有眼睛也是」
「绝对不会露出说谎的眼神的,对吧?」
「啊,我懂。就是那种感觉,这个圆溜溜的眼睛没有一点谎言」
「我照顾过无数匹马,其中有性情粗暴的,有难以接近的,有性格很坏的。但是,会撒谎的马却一匹都没有见过」
「嗯呢,就是这样的。马是不会说谎的,真是件好事呢」
「……我怎么觉得」,蓝德边说边蹲到了篝火前,半笑地说到。
「那个大叔,以前是不是被女人欺骗过、然后还遭受到了别人的鄙视,所以现在变得不相信人类了?」
「他就是个奇怪的家伙」
站在离篝火有点距离的尼尔咧嘴一笑。
「有传言说他还跟马干过呢」
蓝德听到后一下子看向了尼尔那边,什么都说不出口。尼尔可能只是随便开个玩笑开心一下,但也太没品了吧。
「……什么啊,那样看我」
尼尔咂了下嘴,然后转身往后走,像是要去哪里似的,好像又放弃了,停在一棵树下,然后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啊,对呀,呐呐,梅丽酱,瑟多啦~——」
梦儿两只手两边各挽住梅丽和瑟多拉的手臂,呐呐地说着,然后拉着她们两个来到篝火旁边坐了下来。三个女生挽着手臂坐在篝火前,瑟多拉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也没拒绝,梅丽似乎也不是很情愿。
「我去周围巡逻,你们就睡个安稳觉吧」
伊兹库希玛带着波奇出发了。
照看马匹的比基•桑兹和库萨克回到了篝火周围。
「哇,马儿真是可爱,我好像也喜欢上马儿了」
「你还是挺有天赋的」
比基•桑兹拍了拍库萨克的后背,这样称赞了他。库萨克开心地笑了出来。
「哦哇,真的吗?」
「好好去学一学,认真修行的话,应该能成为一个好养马人的」
「嘛,我不想修行,也不太想把养马人当成目标呢」
「一个好的养马人,也肯定是个好骑士的」
「哦,这看起来更有吸引力啊」
「你啊……」
蓝德似乎想说什么,又放弃了,耸了耸肩后躺了下去。
「我先睡一觉了,有什么事就叫醒我吧」
「放哨——」
在比基•桑兹说出来之前,哈尔希洛把手举了起来。
「我先来吧,之后再换人。伊兹库希玛还在周围巡逻,应该没问题的」
「行,就这样吧」
比基•桑兹同意了,接着从行李里拿出两张毯子,一张铺在地上,另一张放在上面,然后钻了进去。拿其他行李当枕头,仰在了上面后,看向了哈尔希洛他们。
「晚安」
哈尔希洛他们也各自对他回了一声晚安,比基•桑兹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睡觉之前还跟其他人打招呼,真是个认真的男人。
「既然这样呐,那我们也睡吧。哈尔君,拜托你了」
梦儿拉着瑟多拉、梅丽一起躺了下去。
梅丽这几天好像变得更有精神了,哈尔希洛看到后松了一口气。现在可能只是把问题推迟了,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但是,梅丽的事要怎么办呢?还要把席赫露救回来才行。哈尔希洛一直在思考,但说实话,完全没有头绪。
库萨克在旁边打了个大哈欠,看起来是相当的累了。
「睡吧」
哈尔希洛跟库萨克说到。库萨克像是半睡半醒似的。
尼尔一直在旁边的一棵树下坐着,姿势都没有变过。说不定已经睡着了,毕竟是侦察兵,可能不需要躺下也能睡着吧。
「哈尔希洛」
库萨克一边打哈欠一边开口。
哈尔希洛一边看着篝火一边回答。
「怎么了?」
「全都想起来了吗?」
「嗯。……应该」
「真好啊」
「什么呀」
「我觉得挺好的——」
「嗯」
「我觉得,比起是我恢复记忆,果然还是哈尔希洛恢复记忆更好一点」
「……或许吧,可能是」
「肯定是的。所以我觉得真是太好了」
「差不多该睡了」
「也是,我睡咯」
库萨克往后退了两三步,和篝火保持了点距离,然后像失去了力气似的倒下了,不一会就发出了呼噜声。
「不会吧……」
真是被库萨克的这种单纯的孩子气给折服了。不过,他这种天真的性格,也支撑着哈尔希洛,帮助到了哈尔希洛。
仔细想来,哈尔希洛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谦辞,既不出风头,又不会自居高位。然而,出于想守护重要同伴们的心情,一直以来竟然都怀有作为一个领导者的自觉。说不定,这也是多亏了库萨克的支持。
不知怎么的,库萨克对哈尔希洛可以说是绝对的信任,一直都支持着哈尔希洛。库萨克明明比哈尔希洛还高出了一个头,哈尔希洛都是要抬着头看库萨克的,但是,库萨克却一直把自己摆在哈尔希洛之下。对于库萨克来说,哈尔希洛作为前辈、作为队伍的领导,像哥哥一样的存在,一直把他当成长辈来对待。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哈尔希洛嘟囔着把视线移到了篝火上。篝火的火势减弱了很多,哈尔希洛捡了一些枯树枝扔了进去。
库萨克对梅丽抱有好感。那两个人的关系很亲密吗?哈尔希洛曾这样怀疑过,还感到嫉妒,为此而低沉过。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
伊兹库希玛和波奇巡视一圈回来了,告诉了哈尔希洛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然后又走了。
说起来,风见荒野正中央的夜晚与其他位置完全不同。几乎没什么糟糕的风,也不是很冷。没有感受到凶猛的肉食动物的动静,虽然有虫子在叫,但感觉上还是觉得挺安静的。不过还是不能松懈,虽然知道这一点,但哈尔希洛还是动不动就犯困。
梅丽起来了,来到篝火旁,轻轻地坐到了哈尔希洛旁边。
「睡了一会吗?」
哈尔希洛问了之后,梅丽点了点头。
「嗯」
「是吗」
「放哨,换我来?」
「啊……」
哈尔希洛用手摸了摸下巴。
「……不,还不用」
「是吗」
「嗯」
「……对不起」
「欸,什么?」
梅丽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有人叹了一口气,不是哈尔希洛,也不是梅丽。
是尼尔。
「……真是的,什么啊,该死……」
尼尔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了篝火边。
哈尔希洛和梅丽相互一看。什么啊,该死,应该是我们想说的才对吧。
尼尔又叹了一口气,咂了下嘴,又叹了口很重的气,最后还吐了口口水。
「你们,太碍事了」
「……哈?」
哈尔希洛本来就是不太会生气的人,但现在确实有些生气了。
「所以说啊——」
尼尔拔了地上的草,扔到了一边。
「……太碍事了,你们随便去走走吧。我会放哨的,反正也睡不着」
好像被关照了。理解这一点花了点时间,怎么会被尼尔关照呢,这是什么意思,似懂非懂,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哈尔希洛不知怎么的看了一下四周,看到蓝德已经坐了起来,有点吃惊。
蓝德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好像是在说,去吧。
区区蓝德,本来是这么想的,都又没去想。
「那我们就稍微离开一会」
哈尔希洛站了起来。像是被拉起来一样,梅丽也站了起来。
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所以先去看了一下马匹的情况。在比基•桑兹的照料下,马儿们都很老实。
不知不觉间,哈尔希洛不时看向梅丽的脸庞。
「没事」
梅丽一边摸着马的头,一边笑着说到。
「现在的这个,是我」
哈尔希洛没有觉得现在的梅丽不是梅丽,话虽如此,特地说出来的话感觉还是有点奇怪。
「我知道」
哈尔希洛摸了摸马的背。
「该怎么说呢,什么事都没有,我知道」
梅丽就这样静静地说着。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哈尔希洛不太明白。明明刚说自己知道,但现在好像又不太知道了。
哈尔希洛抬起头,看向夜空。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呢……」
梅丽也抬起头。侧颜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梅丽稍微眯了眯眼。
「真的」
不知不觉间,哈尔希洛已经盯着梅丽看了很久。
梅丽转了过来,哈尔希洛慌了一下。
「……要去走走吗?」
哈尔希洛用的措辞都和平时不一样了,这应该不奇怪吧。梅丽听到后微微一笑。
「嗯」
「很暗,注意脚下」
无意间说了出来。
梅丽点了点头。然后又一下子低头。
或许是低头确认路面的情况。不论这红色月亮多大多皎洁,无数的星星还是在夜空中一闪一闪。风见荒野的夜很深,梅丽向前走了一步,但好像是踩到了石头还是什么上面,身体歪了一下,似乎要倒下了。
哈尔希洛一下子抓住了梅丽的手臂,扶住了她。
「……谢谢」
梅丽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出来,离得很近。
「手给我吧」
自己都吃惊了。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说出这句话。没等梅丽回答,就握住了她的手。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做到这样,哈尔希洛已经把梅丽的手握到了自己手中。
梅丽低下头点了点头,然后,也握住了哈尔希洛的手。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在黑暗中走了起来。哈尔希洛并不会像伊兹库希玛跟梦儿那样通过星星来确认方位,不过,远处的篝火还是可以看到,所以不用担心迷路。
稳稳地踩着地面,走到了一座看起来容易爬上去的小山丘。上面长了些小树,哈尔希洛拉着梅丽的手,如想象中的那样顺利地登到了小山丘顶部,上面吹着微风。
「冷吗?」
哈尔希洛问向梅丽,梅丽摇了摇头。
「是吗」
这个时候,好怨恨不会聊天的自己啊。真想试试成为像蓝德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吧唧吧唧地说个不停的人,哪怕一次也好。
「我的身体里——」
结果,直到梅丽开口之前,哈尔希洛都是沉默着。
「你的……身体里?」
「有不是我,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在。你,应该知道的」
哈尔希洛微微用力,握紧梅丽的手。
「嗯」
「那是——」
梅丽似乎想要表现出什么。
「平时并没有为了出来而强行压制我。……该怎么说呢,那并不是我,但是,又不完全是别的东西。能感觉得到,那个存在。有时候像是被监视着,有时候又被无视,有时候觉得它是不是想帮我,但是,好像又不是那样的。……有多少人在呢」
「不止一个人吗……?」
「不止」
梅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那里,有好几个人。全员都是分开的」
「杰西也是其中的一个……?」
「嗯」
「曾经说过『他不在』」
不是梅丽的人,用梅丽的身体这么说过。
「嗯」
梅丽点了点头。
「杰西的记忆被破坏了」。
「……在回到格林姆伽尔的时候,被塔的主人灌了什么药之后,那个时候的梅丽……是杰西吗?」
「我逃避了。我逃到了自己的内心里,没有出来」
「——所以梅丽才会对帕诺拉里发生的事情没有多少印象吗?」
「记忆非常的暧昧,除了一片模糊之外就不记得了」
「杰西他,不在了……」
梅丽的身体里,有多个不是梅丽的人在。哈尔希洛那个时候看到了杰西切开手腕,把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转移到了梅丽身上。杰西那个时候并非独自一人,杰西身体里的那些人,都转移到了梅丽身上。
也就是说,作为起点的某个人,或者说某个东西,假设这个是A的话,A进入了B的身体中。这时,变成了B的里面,A也存在着的状态。
接着,B进入了C的身体了,然后,C的里面就既有B,又有A。
可以直接问梅丽吗,哈尔希洛犹豫着,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知道有多少个人在吗?」
梅丽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小会后开口了。
「可以坐下来吗?」
「当然了」
哈尔希洛看到了一块干燥的岩石,然后和梅丽两人一
起坐在上面。完全没有想过要把手放开,坐到岩石上之后,自然而然的,肩膀也正好靠在了一起。
「……能清楚地感觉到的,有一个女人。她是义勇兵,有恋人,也有同伴。……他们都死了。她是最后的一个人,当时差点也死掉了,后面呼吸都停止了。她的名字叫亚洁哈アゲハ。」
「她是——杰西之前的?」
「我觉得是。再往前,……是一个魔法使。他也是英勇兵,名字叫做亚斯马ヤスマ。……在魔法使公会跟魔导师萨莱伊学习魔法,席赫露的师父好像也是萨莱伊」
「……那并不是那么久远的人啊」
「萨莱伊当时还年轻,就已经成为公会里魔法使的指导者了。亚斯马跟随他学习魔法,大概是二十年前到三十年前的事」
再往前,是一个出生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的男人,名字叫伊兹那伽イツナガ。因为违反了村里的规定,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和他的母亲就被驱逐出了村子。在那之后他的母亲也死了,只剩他独自一人。他深深地怨恨村里的人,把复仇的誓言藏在心底,之后长期在各地流浪。
他既当过强盗,又做过刺客之类的事情。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自然也带来了很大风险。在他杀死某个集团的首领之后,自己也被别人盯上了。在逃命的时候卷入了一场无聊的斗争中,受到了重伤,濒死之际,出现了一个半兽人。
迪哈•加德ディハ•ガット。
让伊兹那伽复活过来的,就是这个半兽人。
「——关于迪哈•加德,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不怎么出来。只知道他以前好像去过很多地方」
哈尔希洛掰着手指数着。
梅丽。
杰西。
亚洁哈。
亚斯马。
伊兹那伽。
迪哈•加德。
六人。
「这就是——全部?」
哈尔希洛此时在想的,是那个时候的是谁。在没有出入口的塔前面,用梅丽的身体,对哈尔希洛他们说:这不是她的责任,也不是她的选择。那时候是这么说的。
也不是我选择了她。
按理来说,那个「我」是杰西。让梅丽复活的是杰西。但那个时候杰西不在,那么当时是谁?
总觉得,从当时说话的措辞来看,应该不是女性。那就不是亚洁哈了。是魔法使亚斯马吗,还是说是伊兹那伽,还是说,是半兽人迪哈•加德?
「不是……」
梅丽开口了。
「……这些不是全部」
「还有其他人吗?」
「……我觉得有的」
梅丽低着头,僵着身体,看起来很痛苦。紧咬着牙关,只用鼻子呼吸着。哈尔希洛很想为她做些什么,但是,又什么都做不到。哈尔希洛的右手握着梅丽的左手,接着,用自己的左手也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右手从梅丽的手上离开,虽然很紧张,但哈尔希洛把右手绕到了她的背后,或者说是腰部。与其说是为了梅丽,不如说是自己想这么做。梅丽微张开嘴,噗地吐了口气。好像感觉她的身体变得有点无力了。
「……老鼠」
梅丽这么说到。
「老鼠?」
「嗯……关于它我真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是有一只老鼠的。老鼠的里面,有……」
「老鼠的里面……还有谁?」
「那是——」
梅丽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哈尔希洛赶紧摸了摸梅丽的后背。
「不用勉强也行的」
「……再继续……往里看的话……不行」
「欸?」
「……不能看。……也不能听。……不知道反而更好。……不应该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
梅丽重复着。
不能 再往 里去了
——这样的。
「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不能再往里去了——」
梅丽不停地重复这句话,不断地重复,说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说这么快竟然没有咬到舌头,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当然,现在不是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
「停下来,梅丽,已经可以了,不要再去想了,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梅丽,梅丽」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梅丽不停地摇着头,头发也跟着散乱起来。哈尔希洛感受到了恐惧,并不是对那个来历不明的东西感到恐惧。梅丽说了,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但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知道那个东西的真正面目是什么。但是,哈尔希洛感受到的恐惧是明确的。这样下去的话,梅丽说不定就会变得跟那个时候一样。哈尔希洛很担心,梅丽恐怕会难以维持自我,然后,梅丽的自我或许会往后退,或许会沉下去,取而代之,那个「我」就会出来。
「梅丽」
哈尔希洛紧紧地抓住梅丽的双肩,让她的身体贴近自己。可能是反射性的动作,梅丽似乎表现出了抗拒的样子。但是,哈尔希洛依然没有放开梅丽。
「梅丽,看着我,梅丽,梅丽,梅丽!」
「……哈尔」
「嗯,是我,哈尔希洛。梅丽,看着我」
梅丽颤抖着下巴不停地点头。
「深呼吸……吐气。慢慢来,对,深呼吸……吐气」
梅丽按照哈尔希洛说的去调整呼吸,这样慢慢重复着,似乎逐渐平静下来了。
「……只要我能坚持住,那个东西就出不来的。大概,要却决于我」
「不是那样的」,哈尔希洛立马否定了。
梅丽眨了眨眼睛。
「——欸……?」
「不是的,梅丽。有我们在的啊,有我在的啊」
「……有哈尔——在」
「嗯。不是只取决于梅丽,我不会让梅丽一个人背负这些的。我和邀请梅丽加入队伍时的我不一样了。虽然是我自己的说的,但是我想我已经变了很多,虽然还不是很可靠」
「哈尔不可靠什么的,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那就更多地依赖我呀,我希望你能依赖我,梅丽——」
「嗯」
「我必须道歉,没能保护好梅丽,之后让你复活,也是我擅自决定的」
「那些,但是……」
「听着」
「嗯」
「但是,我并没有后悔。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希望梅丽能活着,再也见不到梅丽什么的,我无法面对啊。我想和在你一起。我知道的,分别总有一天会到来,再重要的东西,最后也还是会失去的」
「嗯,我们……知道的」
「但是,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一秒钟也好,我也想和你一起。哪怕只是一瞬间,我也愿意付出我的一切,你对我来说就是这么的重要」
「因为,梅丽,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哈尔希洛自己都大吃一惊。但是,虽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但也没有表现得那么慌张。嘛,也是。哈尔希洛对梅丽的感情,其实早就清楚地表现出来了。如果梅丽不是那么迟钝的话,不用特地说出来应该也能感受到了。
很久以前,哈尔希洛就对梅丽抱有好感了。而现在,不知是被梅丽的美貌所吸引,还是说被梅丽冰冷的语气下隐藏的温柔所打动,或是被她的一心一意和诚实所感动,契机是什么已经不知道了。总之,越是和梅丽待在一起,哈尔希洛心中对梅丽的感情就愈发强烈。
米摩莉和瑟多拉对哈尔希洛表达了明确的恋慕之情,但是,哈尔希洛的内心没有动摇过。真的,一点都没有动摇过。对米摩莉和瑟多拉也有好感,但是那种好感和对梅丽的好感是不一样的。哈尔希洛喜欢梅丽,从心底里喜欢。心里已经有了如此喜欢的人,就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了。
「我非常喜欢梅丽。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这份感情我想不会变的,永远都不会变的」
「哈尔」
梅丽闭上了眼睛,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或许,她并不是在哭泣。
但是,她的眼泪却止不住。
「我也是,哈尔,我也喜欢你」
「我——」
哈尔希洛抱紧了梅丽。
「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梅丽的身材并不算小,但是,这样抱在怀里之后,却又是如此的纤弱。越是去感受,就越觉得梅丽身体的柔软。哈尔希洛紧紧地抱着梅丽,耳边传来了梅丽的吐息,梅丽也紧紧抱住了哈尔希洛。然后,梅丽像小猫一样把脸从哈尔希洛的脸颊蹭到下巴附近。哈尔希洛已经很满足了,已经足够了。就这样继续抱着,无法平静下来,感受到了更加令人着急的东西,两人互相看向对方。
梅丽的脸庞已经被泪水打湿
。
稍微动一动头的话,好像就会发生什么。
但是,做不到。明明做不到,哈尔希洛却做了。
哈尔希洛想把自己的脸错开,但嘴唇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格外柔软的触感。
想回应。
说实话,很迷茫。
到底怎么才能打破这份踌躇,哈尔希洛不知道。
哈尔希洛也把自己的嘴唇贴到了梅丽的嘴唇上。
说到底,不过是嘴巴和嘴巴贴在一起,但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喜欢梅丽。
喜欢到心脏都要破开、身体都要碎掉的程度。
把破掉的心缝起来,把碎掉的身体组合起来,那里,一定只有梅丽。
因为梅丽就是这么的可爱。
和梅丽的脸分开,嘴唇和嘴唇分开了。但是,只是一瞬间,梅丽就立刻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来。
到底怎么接吻、怎么把嘴唇重叠在一起,哈尔希洛已经不知道了,不记得了。
不管怎样,两人一直都抱在一起。一直这样抱着,也逐渐习惯了。两人都紧紧抱着对方,把身体间的间隙不断缩短。
「喜欢」
梅丽这么说了。像梦一样,但哈尔希洛知道,这一切绝对不是梦。
「哈尔,我喜欢你。不要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