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11.解不开的因果律

有这样一句话:福祸皆系于一线之上。灾祸与幸福是表里一体的,失败与成功是紧紧相连在一起的。在得到意想不到的幸运恩惠之后,接着就会遭遇不幸,或者事事不顺,一事难成。或许世间万物都是这样的吧。

义勇军使节团一行人,或许是因为被胡狼缠上了,因此才招引来了曼格拉夫。如果不被曼格拉夫袭击的话,比基•桑兹和马匹们或许就能平安无事。但之后怎么带着马匹经过灰色沼泽也是个问题。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胡狼群在,才能引开曼格拉夫的注意,在那间隙哈尔希洛他们才能顺利逃走。如果没有比基•桑兹和马匹的牺牲,那之后其他人或许就会遭到曼格拉夫或者胡狼群的袭击。

灰色沼泽寒气瘆人,各种各样的水蛭也带来了不小麻烦。但是,经历了风见荒野各种各样的痛苦心酸之后,灰色沼泽带来的麻烦最终也顺利扛下来了。使节团一行人经过三日的跋涉,越过了灰色沼泽,终于踏入了黑金连山山脚下广阔的树海之中。

伊兹库希玛说蜥蜴人的栖息地原本在这片树海东侧靠近伊洛特河沿岸的那一带,迫使它们离开栖息地南下的,十有八九是南征军。现在树海已经成为南征军的势力范围,到这里后要更加谨慎地行动。

因此,一行人加强了对周围状况的侦察,像走独木桥一样谨慎地在树海中前进。

即使想快速前进,也很难做到。这片树海里的树木,大树笔直得令人难以置信地向上生长,底下的植物则是弯弯曲曲地缠绕树干生长,大量的植物像是要把地面侵略殆尽一样疯狂地生长。植物和植物之间激烈的生存竞争使得地面根枝参杂,大树的树根凹凸不平地裸露在地上,视线范围里几乎不存在平坦的地面,走起来很不容易。

「这片土地根本就不适合人类啊……」

侦察兵尼尔不时发出这样的嘟囔。

在比基•桑兹死了之后,尼尔替代了他成为了使节团正使。虽然形式上尼尔成了使节团一行人的领导,但谁都没有把他当成领导来看待。蓝德一脸不屑地把尼尔叫做代理之后,其他人也跟着这么叫了。

从早上进入树海,直到天色变暗,使节团一行人大约只前进了十公里左右。这样的话,进度估计要比灰色沼泽慢很多。

晚上虽然停下来休息,但也不能生火。在一片黑暗之中,大家聚集在一个地方附近。树海高大的树木枝叶把月光和星星全部挡住了,周围的情况几乎完全看不见。黑暗之中只能感受其他人的气息,聚集在一个小范围内休息。

「——哦,抱歉啊」

代理尼尔一边笑着一边道歉。

「嗯呀?」

是梦儿的声音。蓝德站了起来。

「喂,你这家伙,刚才摸到了梦儿吧?」

「啊?我不是故意的,所以我才道歉了啊。这么黑我也看不见啊」

「你这家伙的话没几句是能相信的」

「看来很讨厌我呢,我做了什么啊」

「你想让我们具体地指出来吗?」

瑟多拉这样问到。

「……不,那种程度就不用了」

耸着肩膀的尼尔的样子似乎出现在了眼前。如果被瑟多拉仔细地指摘挑毛病,就算是哈尔希洛也可能会受到打击暂时无法振作起来吧。

「不过,那个啊……」

库萨克发出了嗯啊——的声音,说不定是伸了懒腰。

「和灰色沼泽不一样,这里晚上也不冷,空气湿度也很合适,意外的舒适呢,这样子能好好睡一觉了呢」

「能这么悠闲吗」

蓝德这么吐槽到。哈尔希洛露出了苦笑。

「能睡就好好睡吧。如果发生什么的话会叫醒你的。库萨克你醒得很快呢,晚安……」

库萨克打了个哈欠,似乎躺了下去,或者说已经睡着了。

「……这也算是一种才能吧……」

瑟多拉小声地说了出来,哈尔希洛也这么觉得。

感觉到了坐在旁边的梅丽的右臂碰到了自己的左臂,想像库萨克那样一下子睡着应该是不行了。

好想牵手啊。周围这么黑,谁也看不见。就算哈尔希洛和梅丽做了什么,只要没发出什么声音,周围的人估计也不会察觉到的。但也不是说做什么都可以,不管怎样,也做不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应该没有这样的胆量。但是,像牵手、肩膀靠在一起、不肯离开这些,这些应该是,那个吧,不是那个吗,就是那个。

梅丽应该也想牵哈尔希洛的手吧,难道没有这么想吗?

这样的话,该怎么办呢?有什么确认的方法吗?也不能直接开口问:要不要把手牵在一起?不行,做不到。

「呐,梦儿?」

蓝德咳了一声开口了。

「那个……要一起睡吗?」

「还早了一百年呢」

伊兹库希玛似乎敲了一下蓝德。

「——疼!大叔你怎么回事,你怎么看见我的头的……?!」

「就算看不到,也能感觉得到。别小看猎人啊,暗黑骑士」

「……哦。那,梦儿也能感觉得到吗?」

「嗯——差不多呐」

「呜噫」

「这里是蓝德的胳肢窝吧?」

「别、别摸啊,那么微妙的地方……」

「胳肢窝很痒吧,咕嘶咕嘶咕嘶」

「快、快住手。咕嘶咕嘶是什么啊」

「咕嘶咕嘶就是咕嘶咕嘶呐。咕嘶咕嘶……」

「啊噫,所以说快住手啊,杀气要……」

「……这个就算过了一百年也……」

伊兹库希玛小声地嘟囔。

不过,在蓝德和梦儿嬉闹的时候,哈尔希洛和梅丽顺利地把手牵到一块了。而且是手臂贴在一起、手指和手指紧紧地缠在一起。

糟糕。这种牵手方式带来的一体感不止一分半点。不仅是手,不仅是身体,感觉就连精神都互相缠绕在一起了。不过,这应该是错觉吧。

梅丽把脸贴在了哈尔希洛的左肩上。正当哈尔希洛心里希望梅丽这么做的时候,正当哈尔希洛在想梅丽会不会这么做的时候,梅丽就这样贴了上来。

哈尔希洛把脸靠在了梅丽的头上,梅丽的头发的触感,梅丽的气味传了过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次的旅途里,哈尔希洛他们并没有洗澡的机会。经历风吹雨打、穿过湿地沼泽,但想在水里洗澡却以外的难,最多也就是偶尔擦一下脸和身体。说实话也有在想自己身上臭不臭。不过经常这样也习惯了,但冷静下来想一想的话应该是很脏了。

但人身上的气味因人而异。虽然可能只是哈尔希洛这么觉得,但感觉男女身上的气味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也就是说,梅丽身上的气味很香。

这种情况下的香味,有时非常的危险。

哈尔希洛作为一个年轻的雄性生物,这样的欲求并不是很强烈。但是,也并不是没有,虽然零乘以任何数还是零,但再小的数相加起来也还是会变大的。

梅丽的香味,让这个数字倍增。

在此之上,手牵在一起带来的触感又使这个数字变得更大。

竟然会有欲望如此强烈的这么一天,哈尔希洛自己也没想到。毕竟这是不太了解的东西,虽然很难用言语来描述,总之就是对梅丽产生情欲了。

虽然这可能只是哈尔希洛产生的猜测,说不定梅丽也是一样的。

当然了,就算真的这么想,也不能在这里做什么。

因此这样忍受也有点痛苦,但从某种意义来说,这种情况哈尔希洛反而更轻松。

欲望渐渐加强,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什么变化,啊好想做,很想做,如果涌现出了这样不规矩的想法的话,也要想法设法控制住,忍耐就行了。因为,能做的也只有忍耐。

如果现在变成了不用忍耐的状况,会变成什么样呢。硬说一些常见的话之后,有那种氛围的话就做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不就只能做下来了吗?

会不会做下去呢,哈尔希洛对自己抱有疑问。自己似乎不是那样的角色,但这或许又不是角色的问题。虽说如此,但果然那样子并不适合自己。

总之,不管再怎么想做,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做。这样就能安心了。紧紧地握着梅丽的手,感受她的体温和柔软,闻着她的香气,这些就是终点了,再往下就没有了,绝对不能再往下继续了。

即使梅丽一直试图把头压在哈尔希洛身上,即使哈尔希洛的嘴唇碰到了梅丽的额头,即使能清楚地感受到梅丽的气息,也只能在内心发出呜哇哇哇哇哇喜欢——这样的呐喊,然后继续忍耐。

「我稍微离开一下」

伊兹库希玛似乎站了起来。在他旁边不知是坐着还是趴着的波奇似乎也跟着一起起来了。

「可能也不是那么危险,不过我还是去周围巡视一下。你们在这别发出太大的声音」

什么意思?别发出太大声音?

应该是让我们别做多余的事引起麻烦吧。

「……嗯」

哈尔希洛简短

地回答了。

「我不会看你们的」,伊兹库希玛这么说。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果然他应该是能稍微看清一点的吧。

哈尔希洛和梅丽分开了。话虽如此,也只是没那么近地贴在一起,手还是牵着的。

真好啊。

哈尔希洛的心底里这么想着。真好,但现在可不是能这么认为的场合,紧张感不足,这样不好,不能这样。

「不行,不行……」

哈尔希洛小声地嘟囔着。

「怎么了?」

梅丽听到后问了出来。

「啊,没……嗯,虽然不是不行,但还是不行……」

自己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啊,哈尔希洛意识到了。

「是啊」

梅丽稍微笑了一下。

「得振作起来」

然后,梅丽牵着哈尔希洛的手更用力地握住了。哈尔希洛也紧握回去。

「……嗯」

库萨克的呼噜声在响着。蓝德和梦儿现在怎么样了呢,只他们两人都没发出声音。瑟多拉也没说话,现在在叹气的,应该是代理尼尔吧。

夜越来越深,在轮流休息的过程中,周围隐隐约约开始慢慢亮起来,让人觉得笼罩在周围的黑暗是不是变淡了。

伊兹库希玛和波奇在早上的时候回来了。

「前面的情况和我离开黑金连山那时相比,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

「唔,发生了什么?」

梦儿一边做着体操似的动作,一边问到。真有精神啊。

「嘛呐」

伊兹库希玛耸了耸肩,然后扫了一眼所有人。

「嗯……哈尔希洛,蓝德,你们跟我来」

「欸?」

库萨克发出了疑问。

「不出发吗?」

「我也一起去」

尼尔也跟了过来,伊兹库希玛并没有拒绝。

「你一起来也好一点。波奇就留在这里吧,梦儿,在我们回来之前就拜托你了」

「嗯喵」

梦儿闭上一边眼睛回答了,伊兹库希玛也同样这么做。虽然是绷着半边脸笨拙地眨眼,梦儿看到后一下子笑了出来。

哈尔希洛、蓝德和代理尼尔跟在伊兹库希玛后面,一起向树海深处前进。伊兹库希玛走得很快。

「别走那么快啊」

尼尔有点抱怨地说了出来,但伊兹库希玛依然没有放慢脚步。

「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

「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先简单说一下啊」

「很不巧我不太会说话」

「跟可爱的徒弟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你再敢提起梦儿的话我就你扔在这里」

「别这么说啊……」

尼尔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乖乖跟在后面。

哈尔希洛和蓝德本来就是两个嘴笨的人,只能集中精神跟在伊兹库希玛后面。伊兹库希玛走得比昨天快多了,哈尔希洛和蓝德只能尽力跟在他后面,没有其他的精力去拌嘴了。

最后,走了两个小时左右。

确实,这个看到了就懂了。

前方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让人有一瞬间觉得是不是走到了树海的尽头。前面的树并不是被砍了,而是有一棵巨大的树在那里,露出来的树根几乎把地面全部覆盖住了,这一带的地面几乎都是那棵树的根,正是因为根把这周围的土地全部占据了,因此这棵巨树才能长得如此宏伟。看不到尽头的高度、巨大的树干、连树枝都比周围的树木大。这棵巨大的树,就像是这片森林的树王似的。

「真的假的……」

蓝德小声地感慨着。

伊兹库希玛没有进入被巨树的扎根的领土,哈尔希洛他们也在外围的树阴中隐藏着。

以巨树的树干和树枝为骨架,在周围搭了一些架子,铺成地板和天井。到处都挂着绳梯和木制的梯子,可以看到有一些人影在梯子上爬上爬下。这些人影不是人类,应该是半兽人和不死族。

然后,在巨树根部的领土内,搭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棚子和高台。在棚子周围,能看到半兽人和不死族坐在一起,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像是玩耍似的挥舞着武器,基本都在无所事事地待着。

「喂喂喂……」

尼尔蹲着抱起了头。

「那些都是敌人吧,敌人竟然聚集在这种大家伙里面,简直就是要塞啊,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我也不知道,昨晚刚刚发现的」

伊兹库希玛冷冷地回答。

「直接把树当成据点,建造起来也很轻松啊,而且这里也不用烦恼没材料」

蓝德把假面撩到头上,仔细地观察着巨树要塞。看得非常的认真仔细。

「蓝德?」

哈尔希洛叫了蓝德一声,但他只是简单了回了一声「嗯」,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巨树要塞。

哈尔希洛又叫了他一声,但蓝德只把左手抬起,似乎在说等等。

伊兹库希玛看向了要塞的上空,哈尔希洛也跟着看过去。

鸟。

黑色的鸟展开翅膀逐渐降下。那是一只很大的鸟,两支翅膀展开后非常的宽,几乎有两米以上。那应该是鹫,一只很大的黑鹫。

「弗尔冈……」

蓝德开口了。

黑鹫又突然往上飞,冲进了巨树的枝叶之中。

「江波在这里」

蓝德叹了一口气,重新戴上了假面。

「江波和弗尔冈他们在这里,这个要塞应该是弗尔冈的据点」

虽然当时只能那么做,但蓝德以前确实背叛了哈尔希洛他们加入了弗尔冈。本以为蓝德会跟着弗尔冈走下去,但蓝德最后逃离了弗尔冈,好像也因此被弗尔冈追杀了。

哈尔希洛对当时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也没有深究蓝德。感觉蓝德应该有各种各样的缘由,对在弗尔冈的经历似乎有说不完的、不一般的想法。

「再看看周围的情况吧」

伊兹库希玛开始走了起来。

哈尔希洛他们一边观察巨树要塞的情况,一边跟在伊兹库希玛后面。

「应该有上千人吧」

尼尔这么说到。侦察也是这个男人的本领。

「不,……更多,应该有两三千吧」

「真多啊」

蓝德小声地说到。

「原本弗尔冈只有两三百人的样子,以江波为中心、合得来的家伙聚集在一起,像个大家族似的……」

「你知道得挺多的啊」

尼尔用可疑的视线看向蓝德,但没有继续问下去。

「江波……」

伊兹库希玛一边看向远处的要塞,一边问向蓝德。

「……你认识他?」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旅途中晚上在山里燃起篝火,他就突然出现了。那个半兽人只拿着酒,我也是偶然和他一起喝酒,到天亮之后他就走了。就只有这些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我还记得他,毕竟那可是江波啊」

「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对战争感兴趣的男人」

「当时被他们抓住了人质所以没办法,情况不妙,所以当时只能那么做了。该说他胸怀宽广呢,在不停地接受新成员加入的过程中,弗尔冈就变成一个大集团了——」

蓝德突然停下了脚步,突然指向了一个地方。哈尔希洛他们也朝蓝德指的方向看去。

「……真大啊」

伊兹库希玛吃惊地开口了。

实际上,那个武器库似的建筑物非常的大,里面应该放着一些重要的物资。建造方式虽然很粗糙,似乎藏着一些很大的东西。但是,伊兹库希玛说的大指的明显不是那个建筑物。

在建筑物前有一只半兽人坐在那里。半兽人这个种族,总体来说体格要比人类大。但是,那只半兽人明显的不一样,感觉有一种狂化般的大体格,身体的其他部分也和别的半兽人不一样,穿着一件深蓝色、银色花纹的和服似的衣服。

「是格得•阿嘎加」

从蓝德嘴里说出来的名字,勾起了哈尔希洛的记忆。确实,在弗尔冈确实有一个像江波那种类型的兽人巨大化之后的样子,那个半兽人,格得•阿嘎加。

这时,突然传来了像是犬又像是狼似的吠声。不止一头,有好多头。伊兹库希玛皱着没有低声说到。

「黑狼也在」

猎人是侍奉白神艾鲁利比,一只巨大的神狼。而它的兄弟,黑神莱基鲁在刚生下来的时候,就立刻把它们的母狼加鲁米亚吃掉了。艾路里伊和莱基鲁因此决裂,手下的眷属白狼和黑狼也相互憎恶,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白狼以狼夫妇和小狼为群体,一起猎狩熊、豹、老虎这些动物。而黑狼群有时甚至有一百头以上,一起进行大规模的狩猎。它们经常袭击人类、半兽人、家畜。白狼与森林狼、灰狼这些一般的狼有很大区别。黑狼则是非常的残忍和凶暴。哈尔希洛之所以记得这些知识,是因为以前梦儿经常说这些。

「是欧萨的狼」

兰德这么说到。

「弗尔冈里有一个哥布林兽使,叫做欧萨,好像很有本事,一般来说黑狼是没办法驯养的吧?」

伊兹库希玛轻轻地摇了摇头。

「原本狼和狗就不一样。虽然很像,可以交配,但生出来的是别的物种了。狼不会被人类驯养,所以我们猎人是让狼和猎犬杂交,生出狼狗。不管是黑狼还是什么,如果它们服从于那个哥布林的话,那应该不是驯养,而是把它当成狼群的首领了」

「喂,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尼尔抬了抬下巴指向那个武器库似的建筑物。

「……什么,那些家伙?」

格得•阿嘎加看向那个建筑的出入口,从里面一个接着一个走出了披着绿色外套的人,最后一共走出了十人。

哈尔希洛感觉被什么卡住了,是什么呢,仔细考虑之后,立马就明白了。

「……那些家伙扛着的是——」

伊兹库希玛发出了惊讶的声音。绿外套的十个人,都扛着长棒状的物体,看起来不像是刀剑或者长枪之类的东西。

绿外套的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用外套的帽子把头遮得严严实实,最后出来的那个人并没有把头遮住。

离那边有一些距离,因此看不清容貌。但是,能看见那个人的皮肤颜色像是淡黄色的。

「——格穆?」

哈尔希洛吃惊地说了出口。

格穆,就是半兽人和其他种族生出来的后代。在杰西乐园里的住民就是格穆,杰西给了一部分格穆绿色外套,然后把他们称为游骑兵,让他们负责狩猎和警备。

现在出现的那些人是不是游骑兵,哈尔希洛只能认为有这个可能。

在游骑兵中,有一个很受杰西的信赖、名叫亚妮的女性格穆。那个没有遮住头的格穆,总感觉很像亚妮。离得远看不太清,但有这样的感觉。

「你该不会认识吧?」

兰德小声的问到。

「……该怎么说呢」

哈尔希洛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蓝德咂了一下嘴,是因为哈尔希洛暧昧的回答吗。

从建筑物里面又有什么人出来了。

这次出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人类,没有右臂,是个独臂男。从这里看虽然不能确定,但应该还是个独眼。

蓝德把手放在了面具上,应该是想向上或向下挪吧,但又把手用面具上拿开。

「……高鹭大叔」

高鹭,那个男人左手也拿着长棒状的东西,扛在肩上。还有一个人跟在后面。

跟在高鹭后面的,似乎不是人类,也不是半兽人。恐怕也不是不死族。土黄色的皮肤,脸像坚硬的石头一样。极端的驼背,个子很矮,但身体似乎很结实硬朗。或者说,从肩膀到胸口、手臂都是异常地发达。而且还穿着和格得•阿嘎加一样设计的衣服。

高鹭走到格得•阿嘎加面前,把那个棒状物体转了一圈,然后开始说起什么。离得很远也听不清。

「……啊」

终于明白了,卡住哈尔希洛思考的,那个长棒状的东西,既不是刀剑,也不是长枪,是射击武器,没什么没能立马明白呢。哈尔希洛曾经见过那个东西。

「是枪」

「枪?」

蓝德看向哈尔希洛,又看向高鹭。然后又看向哈尔希洛。

「哈!?」

「为什么那帮家伙有枪……?」

伊兹库希玛不停地用手摩擦满是胡子的脸。是伊兹库希玛告诉边境军矮人们的新兵器是枪这个情报,他作为猎人眼睛很好,应该早就看出那个是枪了。

「枪?就是那个新兵器?」

尼尔咽了一口唾沫。

「为什么把枪交给敌人了?不可能交给敌人的吧,是被抢走的吗?不管怎么,这也太糟糕了吧……」

「!——」

蓝德突然缩了回来,躲到了树木后面。

似乎是高鹭往这边看了过来,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哈尔希洛他们也赶紧躲到树木后面。

「呲,他可是个无用的直觉很好的大叔啊,应该没被发现吧……」

「回去吧」

伊兹库希玛立刻下令返回,没有人反对。

哈尔希洛他们又花了两个小时左右回到了同伴身边。没有追兵追上了,所以应该是没有被发现。

把探查到的情报告诉其他人之后,梦儿和梅丽也想起了在杰西乐园时的经历。大家都一致认为那些穿着绿色外套的格穆应该就是杰西乐园的游骑兵。

没想到弗尔冈竟然也有枪,具体数量虽然没法确定,但哈尔希洛亲眼确认到的就有十挺,这些枪会带来多大的威胁呢。

「有没有可能是一部分矮人把枪作为礼物送给敌人,向敌人叛变呢?」

瑟多拉说出了这样一个想法,伊兹库希玛现在也没办法否定。

「矮人们也并非是团结一致的。铁血王国现在已经被分成了左大臣派和亲卫队长派」

按照伊兹库希玛说的,名门出身的左大臣提倡融合主义、进步、积极地推广枪的普及。

与之相对的,以矮人强大的体魄而自豪的亲卫队长是武断主义、守旧、一开始就拒绝了枪。枪虽然是强大的武器,但也是一种卑鄙的武器。与重视胆量、勇气和毅力的矮人价值观相违背。

矮人里有这样一个概念:男子汉note。也就是男子汉的精神、气概,在矮人里面,不论性别,男子汉气概比命还要更加重要。要像男子汉那样不畏惧死亡、豪饮美酒、英勇战斗、直面死亡。所有的矮人都要带着男子汉气概活着,这就是矮人的男子汉精神。

注:原文就一个“汉”字,然后注音是おとこ,おとこ就是男人的男字,这里就先译成男子汉吧。

枪不是男子汉的作风。这么思考的矮人也不在少数。

但是,仅仅是举着枪,扣下扳机发射出子弹,就能轻松贯穿钢铁铠甲的枪,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拿枪的百人团和没有枪的百人团战斗,结果显而易见。矮人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一边说着枪是不符合男子汉精神的武器,一边开始使用枪跟敌人战斗。

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依然认可枪的新生代矮人,跟从心底里嫌弃枪不符合男子汉精神的保守矮人都有。

「问题在于,左大臣派和亲卫队长派都一口气配备了枪」

伊兹库希玛在地面上用树枝画图简单地进行说明。

位于黑金连山的铁血王国,其真实相貌是成百数千、纵横交错的矿道。这些矿道分为了工房兼居住区、食材和酒的酿造储存区、铁王宫以及挖掘精炼区。

铁血王国的出入口有两个。其实除了这两个出入口之外,还有一个出入口,伊兹库希玛现在并不知道。

两个出入口之中的一个,可以说是后门。以前矮人勇士瓦鲁达就在后门附近与诸王联合的大军奋战,最终阻止了诸王联合的攻势。因此这个后门就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瓦鲁达门位于黑金连山西侧,周围有大量岩石等遮挡物,加上矮人们特地将门设计成不起眼的样式,因此不了解周围情况的人就难以找到门的位置。

另一个门就是铁血王国的正门,大铁拳门。大铁拳门位于伊洛特河前,位于一个谁都能一眼看到的位置。

「南征军对大铁拳门发动进攻,而铁血王国这边也做好了准备」

伊兹库希玛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黑金连山和伊洛特河、大铁拳门的位置,然后在周围指出了五个位置。

「巨斧要塞、大剑要塞、斧枪要塞、战锤要塞以及火枪要塞。火枪要塞似乎是新建的,而其他四个要塞很久以前就存在了。矮人守在这五个要塞里面,利用要塞来抵御南征军的进攻」

这五个要塞里面,有两个是左大臣派的部队把守,另外三个要塞则是亲卫队长新设立的部队来把守。但不管是哪个要塞,主要战力都是配置了枪支的矮人火枪手。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与左大臣派的部队相比,亲卫队长派的部队听说训练度还不高。或者说是因为不得不使用枪支,所以没办法只能接受。真要说的话,亲卫队长派里的大多数矮人,是想像男子汉那样去战斗的」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尼尔开口问到。

「这不应该由你来决定吗?使节代理?」

蓝德立马开口嘲笑了,尼尔看到后露出了难堪的表情。

「行啊,既然这样,那你们现在就冲到敌阵当中去,去砍杀他们。趁你们吸引住敌人注意力,我就从大铁拳门堂堂正正地进入铁血王国」

「啊,这个可以啊」

库萨克憨憨地笑了,蓝德看到后给了库萨克的头一拳。

「可以个头啊」

「啊疼,怎么能打头呢,别人看到了会怎么说呢,不怕被梦儿讨厌吗?」

「你、你你提梦儿干什么?」

「欸,为什么呢……嗫?」

库萨克看了梦儿一眼,梦儿鼓起一边脸转了过去。

「吼?嘛呐,梦儿说不定讨厌那种人呢」

「不要再敲了哟?」

蓝德的态度一下子变了。

「话说啊,刚才库萨克也有责任吧?牺牲我们的那种狗屎方案难道不是个笑话吗?你这傻子」

「那不一定真的是笑话啊」

「不是笑话的话,这个方案也太烂了吧」

「不,我觉得蓝德的话应该没问题的。那种战斗蓝德应该没问题的吧,毕竟是蓝德啊」

「……嘛呐。怎么会有问题呢?你想想本大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办不到呢,但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做,我可是蓝德大爷」

放着不管的话,他俩的玩笑话似乎能一直开下去。蓝德和库萨克的关系出乎意料的好呢。哈尔希洛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开口了。

「现在那几个要塞是什么情况呢」

「再接近大铁拳门一点看看吧」

伊兹库希玛这么说后,接下来的行动大致就这么决定下来了。使节团一行人一边最大限度地提高警惕,一边向大铁拳门进发。去刺探敌军的动向以及五个要塞的情况。

南征军的动向很活跃,单个的规模虽然不像弗尔冈的巨树要塞那么大,但数量很多,到处都是敌人的营地。不断地有士兵进出、移动。敌人的营地并不是很分散,在某种程度上都是聚在在一起,因此很容易观察他们的动向。

虽然无法掌握全貌,但能估计出敌人至少有上万人。在后方的树海里设置了多个据点,不断地向前线的大铁拳门派遣兵力、撤回旧兵力、再派遣新兵力,如此反复。

使节团一行人花了两天的时间到达了大铁拳门附近。期间,有一个敌人的据点很令他们在意。

那个据点有很多驼背、上半身极度发达的种族的人,扛着枪的格穆游骑兵也有。不知道是不是弗尔冈的前线基地,周围布置了很多栅栏,可以看到有很多哨兵在巡逻。与其他据点相比,这个据点警备更加森严,难以接近。

在天开始黑下来之后,哈尔希洛独自一人潜入到那个据点附近侦察。如果这里有鼻子灵敏的黑狼的话就没办法了,不过哈尔希洛最终还是避开哨兵潜入到了据点里面。

独臂单眼的高鹭在这个据点里,那个很像亚妮的格穆所率领的游骑兵也在这里。然后,江波和格得•阿嘎加穿着一样花纹的衣服、之前看到的那个驼背上半身发达的男人也在,高鹭似乎把他叫做乌波。

和乌波一个种族的其他人,都脱了衣服在挖一个洞穴,半兽人和不死族也跟着一起挖着。

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挖掘墓穴或者废弃物的洞穴,是在挖井吗?不过,如果是井的话也太大了,周边还用木材进行加固,应该是在挖掘地道,似乎是通往地下的地道。他们正在进行的这个工事,可以说是大工程了。

哈尔希洛继续侦察确认敌人拥有的枪支数量。带着枪的不止格穆游骑兵,还有其他人。高鹭似乎因为独臂不好操作,因此并没有带着枪。还有数十人以上规模的半兽人和不死族也用绳子把枪挂在背上。侦察到的枪支总数加起来虽然不到百挺,但看起来弗尔冈至少也拥有数十挺枪支。

回到同伴身边之后,哈尔希洛把侦察到的情报告诉了他们。听到关于工事的情报后,伊兹库希玛好像想到了什么。

「——喏鲁的地道啊」

位于欧鲁达那南边的天龙山脉,住着一种名为喏姆的矮小身材的种族。

喏姆是不亚于矮人的天生的矿工,据说他们手的灵活度甚至在矮人之上,还会开发、制造一些精巧的机械。但是,他们极端地排他,除非有很大的好处,否则他们是不会和其他种族进行交流或者贸易。以前阿拉巴及亚王国想经过天龙山脉往南逃的时候,曾拜托喏姆挖掘名为地龙大动脉的宽长地道,据说王国为此支付了超过半数王室的财宝。

而喏鲁似乎就是和喏姆相近的种族。

但是,和善于创造发明、能工巧匠的喏姆不同,喏鲁的本性是盗窃。喏鲁不会亲手制作东西,不管什么都是偷盗来的。因此,像寄生虫一样的喏鲁,被他的宿主喏姆驱逐出去了。在那之后,喏鲁找到的新的寄生对象,就是黑金连山的矮人。

喏鲁在黑金连山一带四处挖掘矿道,通过矿道入侵铁血王国,盗窃生活用品、衣服、武器、防具、食物还有酒,甚至有时还会盗窃矮人的小孩。在与不死之王和诸王联合的战争结束之后,矮人们面临的最大敌人,就是这些不断侵蚀铁血王国的寄生虫,矮人们的战斗依然在持续着。

有一种说法,在喏鲁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挖掘出来的矿道的全长,甚至远远超过铁血王国领土内所有矿道的总和。而且,喏鲁不仅挖掘黑金连山,甚至还把矿道挖到了伊洛特河流域。

「如果喏鲁挖掘出进入铁血王国的矿道,矮人发现后就会立马填补上。但据说只要发现了一个喏鲁的洞穴,就意味着周围有十个喏鲁的洞穴。把所有喏鲁挖掘的洞穴全部填补上是很困难的」

「也就是说敌人想用喏鲁挖掘出来的矿道向铁血王国进攻?」

瑟多拉淡淡地说到。库萨克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可是相当糟糕的状况啊。话说,虽然经常都是这样,但瑟多拉你也太冷静了吧」

「我们慌慌张张的话有什么意义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这不是什么意义不意义的问题,该怎么说呢,是心情上的问题吗?」

「纠结心情上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不要说得那么严苛嘛,就算对我说得那么严苛,也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我最多只能哭出来了……」

「原来如此,没什么意义,算了吧」

「虽然是这样,但是有点寂寞呢」

「话说啊——」

蓝德在要说正经事的时候,总是会有加强语气和抽动鼻子的癖好,哈尔希洛注意到了这一点。

「如果没有对内部事情很了解的人指路的话,挖地道进入铁血王国也是很难的吧?」

「是啊……」

「伊兹库希玛似乎在思索什么。代理尼尔开口了。

「果然有叛徒吧」

一行人依然没有思考出结论。

第二天天亮后,使节团一行人继续移动,终于到达了能确认五个要塞状况的位置。哈尔希洛、伊兹库希玛、尼尔三人分头侦察,最终确认到五个要塞中的两个已经被南征军占领了。占领了那两个要塞的南征军士兵,虽然不是全员,但也有十分之一左右装备着枪支。

「看来还是从瓦鲁达门那边进去会好一点」

伊兹库希玛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如果从大铁拳门进去的话,无论如何都要经过被敌人占领的战锤要塞和火枪要塞,很容易被敌人发现的」

「那就从瓦鲁达门那边进去吧」

尼尔赞成了伊兹库希玛的方案。虽然只是形式上的领导,但姑且也算是个代理。一行人最终决定从瓦鲁达门进入铁血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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