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果然演变成这样了吗……」
鼬隐住气息,卡卡西则是待在鼬的身边低声说道。这时,卡卡西已经不是下半脸戴着黑色面罩的队长装扮。
他们两人接连跳下悬崖。
朝向一块洼地跑去,有许多伙伴的尸身横躺在那里。
杀了他们的敌人,是小国「霜之国」的忍者。
这是在双方即将缔结同盟前发生的事。
原本预计将在十天后完成此事,但在「交换记载最终条件等事项文档」的任务中,霜之国的忍者突然露出獠牙。
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木叶结为同盟。
木叶忍者才四人,对方则有十多人。
寡不敌众。
负责接收文档的木叶忍者,瞬间被杀个精光。
确认交涉决裂之后,就要准备歼灭敌人。
那就是鼬他们接到的任务。
简单来说,在搞清楚形势之前,他们都不准采取行动,因此失去先机,导致我方全灭。
当霜之国忍者出现这么多人时,就已经可以看出来他们决裂的意志。如果当时暗部能冲出去,或许那些伙伴就不用死了。但今天若换成鼬站在卡卡西的立场,到那四个人全灭之前,他也不会采取行动。
走在前面的卡卡西跳到敌阵当中时,右手已经刺穿其中一个敌人的身体,队长的手臂上缠绕着不停迸发的青色雷光。
千鸟……
这是卡卡西最擅长的招式。
队长拔出右手时,鼬也降落在敌阵的正中央。
还有另外两个暗部的伙伴。
一个人是蜾蠃,另一个人是名叫传藏的年轻忍者。他的年纪比卡卡西还要小个几岁,在暗部里的年资却已经很深。
「是木叶的暗部吗!」
敌人大喊的瞬间,脖子被粗树枝捆绑,树枝像蛇一样紧紧绞住他的喉咙。由于力量太大,他无法抵抗,长长的舌头垂在嘴唇旁边断气了。
这是传藏的忍术。
原本只有初代火影柱间才会使用的木遁忍术,传藏也能使用。
「木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跟我国结为联盟吧?」
另一个敌人对卡卡西说道。
「是你们先动手的吧?」
卡卡西没等对方反驳,千鸟就贯穿了敌人的腹部。
一阵类似惨叫的叫声,从鼬的背后传来。
他转过头,看到敌人将长刀高举过头,朝这边冲了过来。
鼬整个身体转向后面。
长刀即将劈中他的天灵盖。
鼬迅速地举起右手,抓住敌人握着刀柄的右手手腕。
「唔!」
「放弃吧。」
鼬握住敌人的手腕说道。对方连挥刀都没办法,脸上冒出冷汗,但依然瞪着鼬不放。
写轮眼。
敌人的身体突然激烈抖动了一下,完全失去力量。
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人偶般瘫软倒下,不过此时敌人的头颅突然在鼬的眼前飞到半空中。
忍刀在敌人背后闪烁着光芒。
是蜾蠃。
「火影大人交代的任务,可是要歼灭敌人喔。」
他用只有鼬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鼬打算用写轮眼使敌人昏厥的意图,被蜾蠃看穿了。
没有必要将敌人全部歼灭。无论使者有没有回去,这次的事件马上就会传到霜之国。如果要报复的话,只要对杀了那四个伙伴的人复仇就好,其他人可以留活口,让他们回去宣传木叶的实力,这样对霜之国的牵制效果应该也会比较好。
「我知道。」
蜾蠃已经与下一个敌人对峙,鼬向他背后做出回答之后,也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敌方剩下四人。
所有人都已丧失战意。
跪倒在地上乞求饶命的男人,头颅被蜾蠃的忍刀砍飞。在他后面有个准备要拔腿逃跑的女忍者,传藏用木遁忍术制造出尖锐的树枝,刺穿她的背后。
「这样一来,霜之国与木叶就是敌人了!」
「你们的性命应该会阻止这件事发生吧。」
卡卡西温柔地低声说道,他的手臂贯穿敌人的心窝。
「鼬!」
这是传藏的声音。
鼬看到一个敌人不要命似地冲向他。对方双手紧握着苦无,咬紧牙关往前冲,而他看起来还不到十岁。
霜之国很小,虽然大战结束了,但忍者的人数还是很少,国力也不强,就算是这种小孩子也能提供相当的战力。
「喝!」
充满气魄的怒吼声,快要转变为哭声。
鼬用胸口正面接住那个少年,腹部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少年的苦无刺进他的腹部。尽管对方细瘦的双臂已经碰到鼬的腹部,仍不住颤抖。少年心中的恐惧超越极限,化为泪水从他的双眼滴落。
「鼬!」
卡卡西大喊。
「我没事。」
鼬以平稳的口气回答,卡卡西他们则是站在远方看着他。
少年依然不停颤抖,鼬缓缓抬起他的脸庞,看到他的眼眶已经沾满泪水。
「啊、啊啊呜啊……」
恐惧化为声音,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
「你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忍者了,振作一点。」
鼬温柔地说道。少年又是害怕又是困惑,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左右摆动脑袋,拚命想要逃离现实。
「你没有逃跑,而是朝着我冲了过来。所以,我也要把你当作能独当一面的忍者,用礼节来对待你……」
鼬把手伸到背后握紧苦无,刻意不让少年看到。敌人依旧在哭泣,鼬手中的刀刃则是由下往上挥,在敌人细瘦的脖子上割出一道伤口。
鼬轻轻把苦无从自己的腹部拔了出来往后退。
少年的脖子喷出血沫。
鼬没有被对方的血溅到身体。
这也是忍者的技巧之一。
他年幼的身体倒在没有敌人也没有伙伴的尸骸山之中。
「这也是战场……」
鼬用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他扪心自问。
自己是否接近梦想了呢?
鼬被缓缓流逝的时间埋没,身体变得愈来愈沉重。他小时候一心想要变成比任何人都还要优秀的忍者,但那个年纪已经远去,现在的他全身布满枷锁,要把他关在「普通的忍者」这个框架里面。
鼬想要直接舍弃村子、一族、暗部,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也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
鼬感到很懊恼,持续盯着少年失去光辉的眼眸。
*
「起义时的预定参加人数、进攻路线,选定攻击目标及暗杀对象,然后最重要的是起义的日期,我打算要在下一次的会议中决定。在这之前,请帮我统整大家的意见。如果有什么好点子,随时都可以跟我说。但请千万要注意村子里的耳目。」
父亲说完之后,同胞们都一口气放松了心情。因为他们心里预期会议应该要就此结束了,不过八代急促的声音却打乱了大家的心情。
「鼬在吗?」
听到调用自己的声音,让鼬的心里有一股不愉快的感觉。
「鼬!」
鼬没有回答,对方则是用不耐烦的声音继续喊道。
「我在这里。」
鼬缓缓地站了起来。八代并没有斥责他,只是用冷酷的视线盯着他。
「前几天跟霜之国交涉决裂时,你也在场吧?」
「…………」
「回答我!」
「暗部的任务,不应该跟外人讲。」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八代眉头出现深深的皱纹。鼬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眼前的小眼睛看。
「你是为了什么才加入暗部的?」
「…………」
「应该是为了在靠近村子中枢的地方获得各种情报,然后传达给我们吧?」
「八代。」
父亲叫了自己心腹的名字,默默替儿子解围。八代没有回应父亲,而是继续瞪着鼬。
「你加入暗部之后,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我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从你的口中得知村子里的秘密。」
「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没说。」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鼬的眼神透露出反感,八代则是回以轻蔑的笑容,他身旁站着一位长发的男子。
宇智波稻火。
他也是父亲的心腹之一。
「你该不会是背叛我们了吧……」
「别太过分了!」
父亲大喊道。
父亲很少表现出这么愤怒的情绪,让八代和稻火都闭上了嘴。
「你们应该知道,对一族来说现在是多么重要的时候。如果起内讧,怎么有办法成大事?」
「…………」
八代不服气地坐了下来。稻火也跟着就座。
「你也坐下吧,鼬。」
父亲瞪着鼬。
「鼬……」
面对站着的儿子,父亲低声细语,简直就像是在哀求他一样。
「对不起。」
鼬心中的疼痛自然化为言语说了出口。
父亲为了统率大家,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为什么他宁愿如此低声下气,也要想办法让事情和平收场呢?一族这个框架就这么重要吗?在鼬眼里,父亲只是受到年轻人的热血所牵动而已。
他无法理解……
「总之,下一次应该就会决定我们今后的目标。这是一场重要的会议,不允许任何人缺席,请大家要记住。」
这次的会议就在不安稳的气氛中结束了。鼬没有跟任何人对上眼神,独自走上回家的路。
他连看都没看止水和泉美。
二
蒜山吸了一口烟管,低头看着段藏。在火影办公室中,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没有别人。
「加入暗部之后,已经过了半年了啊……」
蒜山吐着烟说道。
「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就是你盯上的那个男人啊。」
「哼。」
有时候蒜山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说话。
「他很认真在完成任务。」
「这样啊。」
「你不是要来找我谈他的事吗?」
被看穿了。段藏比任何人都还要讨厌自己的心被窥视。对他来说,这是十分难以忍受的一件事。
「听说你多了一个宇智波一族的直属部下啊,蒜山。」
段藏展开反击。蒜山似乎被打到痛处,再次吸了一口烟。
段藏毫不在意继续说:
「你不是把宇智波止水调离了一般任务,并给予他权限让他可以依照自己的判断及裁量展开行动吗?虽然只是名义上,但真想不到宇智波又有人可以加入暗部啊。」
「是止水想要自由行动,我只是替他准备好道路而已。」
「你贵为火影,竟然会听区区一个忍者的任性话?」
「我只是为了替宇智波一族担心的人着想。」
「像你这样顾虑到每个人不同的情况,村子是没办法创建规矩的啊。」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蒜山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大声喊道。
「不要再拐弯抹角了,有话就直说吧?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段藏?」
应该可以不用再玩弄他了吧……段藏在心里暗自窃笑,把他长久以来的想法说了出来。
「就像你把宇智波一族的其中一位成员当成自己的棋子,我也想要一个。」
当蒜山听到「棋子」这个字眼的时候,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他听完整句话之后,看向嘴角微微上扬的段藏。
「你是叫我把鼬交给『根』吗?」
「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
「别装傻了。」
「我没有装傻。」
看到段藏讲得这么斩钉截铁,蒜山为了解读出他真正的想法,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蒜山眼角上无数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你在想什么?」
「要不要试着让鼬升格为分队长?」
「他才十一岁。」
「暗部的分队长至少要十三岁以上……我记得有这么一条规则吧。」
看到段藏脸上浮现出阴险的笑容,蒜山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暗部是担负着村子中枢的部队。率领暗部的分队长,必须具有充分的判断力。因此,才会规定十三岁以上方具有资格。」
「充分的判断力……这种东西,鼬早就有了。」
「问题不在这里。」
「在实力面前,年龄一点都不重要。」
段藏强硬的态度,让蒜山默不作声。
「蒜山,规定有那么重要吗?宇智波一族的不满已经到让人一筹莫展的状况。为了打破现状,必须要有人能够有效利用根的意志,并且能跟你联系。一般的暗部忍者,必须受分队长的指挥。让鼬升格为分队长,能够让他更灵活办事。」
「你是说,不要让他隶属于『根』,而是处于我和你之间的中间位置吗?」
「就是这样。宇智波一族里没有一个人的实力能比得上鼬和止水。如果让那两个人加入我们,要防止宇智波一族暴动,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就像你给予止水特权一样,也必须要给予鼬某种程度以上的权限。」
「但十一岁就当分队长,实在是太年轻了。」
蒜山开始犹疑了。
再推他一把……
「那十二岁的话,怎么样?」
第三代火影没有回答。
「关于规定,我想只要把鼬对外公布的年龄提高一岁,就能够顺利解决这件事了吧?」
「再让我稍微思考一阵子。」
「好。」
段藏确信……
蒜山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
「学校怎么样?」
鼬开口询问坐在长椅上的弟弟后,喝了一口冰凉的果汁。
「像这样跟哥哥一起修练,对我来说帮助要大得多了。」
佐助用双手握着饮料罐,上头已经开始冒出小水滴。他抬头望着哥哥,笑了一笑。
『跟止水一起修练,比去学校还有用得多了……』
鼬在刚进入忍者学校时,也说过同样的话。事到如今,他才实际感受到他们兄弟是多么相像。
任务较早结束,佐助也回到家的时候,鼬就会陪佐助进行修练。由于平常鼬没什么时间陪伴佐助,所以他总会积极找机会陪弟弟。如今,鼬跟佐助一起度过的时光,对他来说是无可取代的疗愈。跟弟弟一起流下汗水,能够逃离沉重的日常生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最近他跟止水一见面,都是在讨论一族未来的话题。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一起修练了。就算是跟泉美讲话,也会刻意去注意她心里的想法,没办法以平淡的心情陪在她身边。他也知道自己太在意对方,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结果,鼬只有在陪弟弟修练的时候,才能够什么都不想,保持原本的自己。
「学校无聊吗?」
「是不会无聊啦,可是……」
佐助盯着饮料罐的开口,欲言又止。
鼬大概可以理解弟弟的想法。
「是因为能力和想法差太多了,所以没办法顺利跟朋友相处吗?」
因为鼬本身也是这样。由于他每一件事情都做得比别人好,所以在他眼中,同样年纪的伙伴都显得很幼稚,想法以及对事物的看法都太过稚嫩,让鼬没办法用同等的价值观与他们对谈。鼬不禁心想,佐助可能也是这样吧。他感觉弟弟跟自己一样,也不太擅长与别人相处。
「我没有想要跟朋友好好相处啦。因为他们的忍术和学业都很烂啊……」
「鸣人怎么样?」
「咦?」
出乎意料之外的名字,从哥哥的嘴里说了出来,让佐助睁大眼睛。他抬起头来望着鼬的眼神中,明显表露出惊讶。
鼬也吃了一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鸣人的名字会脱口而出,他只是无意间想起了这个跟弟弟同年的金发小孩而已。
「他无论做什么都不行,还会借故来找我麻烦,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鸣人会找你麻烦吗?」
「我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他会一直跑来挑我的毛病。」
鼬心想,如果弟弟在学校中的角色跟自己在学校时一样,其他的学生应该会刻意疏远佐助才对。由于大家对佐助的实力另眼相看,因此不会打从心底想要跟他成为好朋友。
佐助却说鸣人会来找他麻烦。
鼬回想起鸣人发下豪语要成为火影的样子。他的身体里寄宿着九尾,没有一个人想要理他,是个悲惨的孩子。尽管如此,他却坚信着自己巨大的梦想,毫不怀疑。
他的外表、言行举止,一切的一切都跟自己的弟弟佐助呈现对比。
但是……
鼬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们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却意外地像样。
「他会来找你麻烦,代表他在意你。你就跟他做好朋友吧。」
「我怎么可能有办法跟那种人做好朋友。」
「希望总有一天,你能够跟他成为好友就好了。」
说完之后,鼬用手掌摸了摸弟弟的头。
「绝对做不到啦!」
佐助紧紧闭上眼睛,咬紧牙关,鼻子也皱了起来。他滑稽的表情让鼬不禁失笑。
弟弟也放松了表情,一同笑了。
在这个充满温暖的黄昏,时间安稳地流逝。
三
富岳双手抱胸,闭起眼睛坐着。当听到有人推开纸拉门的声音时,他睁开双眼。
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盘坐于地,背靠在房间右方的墙壁上,眼睛朝着右手边壁龛里的上座看。面对走廊的纸拉门打开之后,出现的是他的孩子。
「父亲大人,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位太过优秀的孩子,最近对自己的口气变得很冷淡,也毫不隐藏
这种态度。他开口问完之后,并没有进入房间。
「进来吧。」
富岳点了点头之后,鼬才露出不情不愿的表情,跨过房间的门槛。他顺手带上纸拉门,以端正的姿势跪坐在父亲面前。
「听说你和佐助去了公园啊。」
「是的。」
富岳看到他们两人满身大汗地回来,就在鼬洗完澡之后把他找了过来。弟弟现在正在餐桌旁边跟母亲讲话。
「我还要去准备明天的任务,请您长话短说。」
说完之后,儿子脸上露出僵硬的表情,明显是在戒备父亲。
这也是难免的。
最近他们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流,能听到彼此声音的机会只剩下开会的时候。在众人环伺的状况下,富岳没办法露出身为父亲的表情。像这样把对方当外人看待,彼此之间的距离自然会愈来愈远。
「讲话不用那么拘束嘛。」
语毕,富岳露出笑容。
这是他硬挤出来的。
平常富岳几乎不笑,他是警务部队的队长,也是统率着一族年轻人的首领,认为自己不应该随意把表情显露出来。
不……
仔细想想,他从小就不太会笑。
这么说来,自己上一次看到儿子的笑容,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记不起来了。
儿子跟自己很像……
富岳的胸中浮现了奇妙的喜悦。
身为父母,看到子女跟自己相似时的纯粹喜悦,跟富岳现在所感受到的有所差异。
鼬被称为忍者学校首屈一指的天才,独自通过中忍考试,还是宇智波一族的第一个暗部。
这个创建起许多传说的忍者跟自己很像,让富岳十分开心,这是把儿子当成崇拜对象来看待。以身为父亲的角度来看,这是一种扭曲的感情,而富岳也清楚自己有着这种想法。所以,他有时候反而会讨厌起自己的儿子。
这不是身为父亲的看法,而是同样身为一个男人,他必须要承认自己比不上对方的事实。因此,他才会在不知不觉中,用这种粗暴的态度面对鼬。身为父亲,他也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愚蠢。但富岳身为忍者的自尊,实在没有办法打从心底为了鼬出人头地而感到高兴。
这样的一个孩子,即将要离开自己身边……
「暗部的工作怎么样?」
父亲依然保持着笑容,对鼬问道。鼬则是用戒备的眼神盯着父亲。
「从忍者学校毕业后,我每天不停努力锻炼。只要实践平日的锻炼,那些工作对我来说就算不上什么。」
儿子口中轻描淡写的规矩回答,与其说像是在对父亲说话,反倒比较像是在面对统率一族年轻人的领导者。
「八代和稻火他们并不在这里。」
富岳尽量用温柔的口气说话。
他继续说:
「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儿子。在这间房间里就只是这样而已。」
鼬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这样说,他似乎就机灵地了解了父亲的想法。虽说如此,他也不会变回五、六岁时那种直率的态度。鼬稍微放松了警戒,但只有一点。就算仅是这样,鼬的眼神还是比一开始温和了许多。
「跟还没加入暗部时比起来,并没有什么改变啊。」
「你不是也有做一些辛苦的工作吗?」
「确实是有……」
这时,儿子把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他一瞬间垂下眼睛后,立刻将眼神直直凝视着父亲。
「既然我隶属于暗部,就不应该去依赖别人。」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这是富岳的口头禅……
他在夸奖儿子时,常常会说这句话。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当他讲出这句话时,自己也会感到与有荣焉。他想把才华洋溢的儿子压抑在自己的范畴之中,才会用「我的儿子」这个字眼来绑住鼬。
他心里有这种感觉。
这句话已经变成他的口头禅,每当他想要夸奖儿子时,在思考之前,这句话就会脱口而出。所以他在说出「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后,会有一根小小的尖锐棘刺刺进他的胸口。而富岳今天也同样感受到胸口的疼痛。
为了拂去心窝附近的刺痒感觉,他开口说:
「不用在意会议的事。」
「咦?」
听到父亲这番话,儿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意外的情绪。他应该以为自己在会议中跟八代他们起争执一事,一定会被父亲责骂吧。结果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让鼬吓了一跳。
「族里的人并非全都抱持着相同的看法。我没有打算让全部人都接受我们的想法。我希望你不是会被洪流冲走的小石头,而是能够在逆流冲击下仍贯彻自己思想,岩石般的男人。」
「父亲大人……」
「不需要改变想法。如果你无法认同八代他们,就堂堂正正主张自己的意见即可。」
「但在那场会议中,气氛不允许我这样做。」
富岳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确实没错。年轻人被热血冲昏了头,看不清楚自己。他们宁愿排除跟自己想法不同的人,也要朝着深信的崇高理想迈进。」
「父亲大人,您……」
鼬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啊。」
「是。」
儿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开口:
「父亲大人,您跟他们的意见不同吗?」
「并没有不同。」
富岳的语气很肯定。
「我跟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已经没有年轻到会想要排除不同想法的人了。」
富岳清楚感受到鼬失望的心情。
「这样啊……」
石头已经开始滚动,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不,他也不想改变。
一族之中,除了起义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但是……
富岳并不想用蛮力让儿子屈服。
「你只要纯粹贯彻自己的想法就好。在不断的迷惘之中,找出答案。当你找出答案之后,绝对不要迷惘,要有找出答案并贯彻想法的决心。这就是所谓的『决断』。」
「决断……」
「没错。在这个世界上,很少人愿意对自己的人生下决断。每个人都把决断权交给其他人,在逃避责任的状况下生活,你绝对不可以采取那种生活方式。自己的人生,就要自己下决断、向前迈进。」
富岳的眼底开始感到一阵温热。他拚命压抑住胸口的激昂,不让儿子发现他的感情。
「我知道了。」
鼬轻轻吐了一口气,用热烈的眼神看向父亲。
「我不会把自己人生中的决断交给其他人。」
「这样才是我的儿子。」
富岳睽违许久,再次真心地说出这句话。
他的胸口并没有感到疼痛。
*
蒜山的眉根稍稍抖了一下,段藏并没有漏看这个瞬间。
地点是火影房中的会议室。
他们正在开会,讨论木叶忍者村行政相关的预算方针。参加者有蒜山、段藏,还有顾问小春与焰。这场会议将会决定基本方针,之后蒜山则会以此为蓝本,跟村子行政机关的各个负责人进行正式的预算采决。
「关于警务部队的预算……」
蒜山从手上的数据中抬起头来,看向其他三人。他手上拿的是段藏他们提交的提案书。
「我看到有人提出大幅缩减预算,这是什么意思,小春?」
寝转小春被叫到名字之后,稍微睁开眯眯眼,看向蒜山。
「战争结束后已经过了七年,村里的治安也比以前稳定许多。此外,关于重要且凶恶的犯罪搜查,惯例上都交给暗部处理。就现状而言,警务部队的功用有限,不需要给予像之前那么多的预算了吧?」
「虽说如此,但突然砍掉四成预算也太操之过急了吧。这么一来,多少会对警务部队的人员产生影响。」
看着蒜山一脸苦涩的表情,水户门焰开口:
「九尾来袭后的复兴也大致都结束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建设新的设施以及铺设宽广的道路。忍者学校废止提前毕业制度后,也差不多必须扩大经营。现在我们应该没有多余的金钱可以分配给逐年缩减的组织。」
「虽然你说的我也了解,但这种行为如同敌视警务部队,这样一来就会愈来愈……」
「会愈来愈激发他们的不满……吗?」
段藏开口说道,他抓准时机才说出这句话。他滔滔不绝地继续说:
「那么,我问你。在这个村子里,有哪一个部门像警务部队有显著的职务缩减倾向?村子状况平稳,暗部的职务扩大,缩减警务部队的原因非常明白,是因警务部队无法进行维持治安以外的工作。由于他们抱持着对村子不满的负面感情,也不知道能否确实维持治安,现状就是这样。如果你要维持现状,只不过是在纵容他们吧?」
「这不是纵容,是在保护他们。」
「保护?对于可以正常工作的人,为什么要保护?」
「因为像你们这些对宇智波一族有偏见的人,会让他们能活跃的地方受限啊!」
蒜山拍桌站了起来。焰与小春冷静地看着他。
段藏没有压抑嘴角露出的微笑,开口对认识多年的第三代火影说:
「因为有偏见,所以才要保护他们吗……你这种行为反而是在隔离、歧视他们吧?」
「你说什么……」
「因为他们有警务部队这个职场,受到村子提拨充足预算的保障,宇智波一族才会拒绝与外人接触,让自己人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做事。你用保护的名目将他们隔离于警务部队这个框架之中,所以他们才会像这样在自己体内培育出对村子不满的邪恶嫩芽吧?」
「警务部队的设立及营运,是已故第二代火影的遗志。」
「你不觉得那种想法太古老了吗?大战结束,九尾来袭的伤口也开始愈合,我觉得现在必须要有所变革。不知道大家的意见如何?」
「我没有异议。」
小春发出赞同之声。焰也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赞成。段藏已经事前找他们两个商讨过了,关于缩小警务部队预算一事,他们三个人的意见一致。
只有蒜山被蒙在鼓里。
「如果宇智波一族的不满爆发,该怎么办?」
「为了防范这一点,你才会利用止水吧?」
段藏打出决定性的一步棋。
蒜山被刺到痛处,说不出话来。
「你让替一族担忧的忍者脱离一般任务,给予他名目上的立场,甚至让他有在某些层面上独断下决定的权限,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三成……」
蒜山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这是苦涩的选择。
蒜山的行动也在段藏的预料之中。段藏并不觉得有办法能够成功削减四成预算,他已经预料到三成会是妥当的数字。
「要是削减三成以上的预算,将无法抑止警务部队的反弹。」
「我对火影的决断深表敬意。」
段藏装模作样的话语,让蒜山明显表露出不悦的神情。
四
止水把鼬找了出来,到他们平常见面的那个悬崖上。
时刻已是午夜,村子和聚落都已进入梦乡。但正在监视聚落的暗部们,眼睛依然雪亮。
在监视一族的任务中,鼬把所有监视摄影机的方位及角度都记了下来。每一台摄影机的视角之间会产生微小的死角,他掌握所有死角,设计出一套能够在聚落中自由活动不受监视的路线。
关于暗部的监视与死角,他只有告诉止水一个人。
止水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忍者,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泄漏出去。现在止水应该也正按着路线前往悬崖。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约好在此地见面。
鼬离开聚落,逃出摄影机监视的范围之后,拔腿奔驰。下弦月高挂在接近天顶之处,发出闪耀的光芒。在闪烁的满天星斗底下,鼬仿佛在朝着黑暗奔跑,不断向前冲刺。
他快速通过森林,目的地的悬崖出现在眼前。
在嶙峋的岩石顶端,人影背对鼬站在崖上,凝视着悬崖底下的河水奔流。鼬一口气冲到他身边,在他背后停下脚步。
「久等了。」
「我也才刚到而已。」
说完之后,止水转过头来,表情明显变得很憔悴。在他的眼睛底下,微微浮现出一层黑眼圈,脸颊也比之前消瘦。
他的下腭比从前还要尖。与其说是变成熟,看起来更像是过劳的痕迹。
「你看起来相当疲累呢。」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啊……」
止水垂下眼睛,脸上表露出难以隐瞒的阴霾。看到好友这个样子,鼬为了安慰他,用温和的声音说:
「之前说要一起行动,我却都让你一个人去做事,真是抱歉。」
「因为你没办法在任务中松懈吧。我们虽然都是暗部的人,但我得到火影大人允许,可以自由行动。由我做这件工作理所当然,你不用在意。」
虽然朋友这么说,但是鼬还是痛切感到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他和止水有共通的志向,就是防范一族发动政变,然而自己做了什么?止水得到第三代火影的授权,能够单独行动,打探族中的阴谋。他日日夜夜都在观察族里的动向,跟每天都忙于任务而疏忽一族的自己不同。
尽管如此,止水还是把鼬当作同志。正因为如此,他们现在才会像这样避过村子的监视,在聚落外面会面。
「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止水开口说完之后,眼神变得极度病态似地尖锐。
「族里已经在怀疑你了。」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族里有忍者接受了命令,正在监视你。」
「什么……」
族人在监视着鼬。而且据止水所说,接受这件任务的是跟他同为一族的忍者。
族里有什么人能够对其他同胞下达命令呢……
是父亲。
「想不到竟然有这种事……」
「我说的是真的,鼬。因为我本身就是证人,不会错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派来监视你的人,就是我。」
止水的话语贯穿他的胸口。
父亲命令止水来监视自己?
「警务部队的三个高层知道我跟你走得很近,于是利用这点命令我来监视你。」
就像是在回答鼬的心声一样,止水开口说道。
三个高层……
「八代、稻火、铁火在怀疑你。实际上,你也在会议上跟八代起过激烈冲突。」
止水在暗示他,派自己来监视他的并不是他的父亲。
不过,父亲的立场有办法命令那三个人。就算是八代他们命令止水,不过还是不知道那个命令到底是由谁所发出来的。之前鼬从父亲温柔的话语中感受到了爱,现在却有一种完全相反的黑暗怀疑,从他胸口涌出。
到底哪一边才是真正的父亲?
「虽然这种事应该没必要特别告诉你,不过我都是随便胡诌几句跟他们报告,所以你可以放心。」
鼬完全不会怀疑止水。
「不过,你确实被族里的激进派盯上了。」
「我已经有觉悟了。」
「这种气势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
说完之后,止水微微一笑。
「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好友看向天空,凝视着浮现在黑暗夜空中的月亮。
「你有强韧的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想法。只要是为了达成自己的志向,就算前面有多么大的阻力,你都不会害怕,而是挺身而出对抗。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信任你。并且……」
止水的眼神从缺了一角的月亮上移开。鼬原本以为他会低下头去,他却转头过来,正面凝视着鼬。
「我才能够将我的决心明白地告诉你。」
「怎么了,止水?」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鼬默默点了点头。
是一族的会议。
上一次,父亲说过这次的会议很重要,将会决定发动政变的日期。也就是说,明天的会议将会确认族里的总体意志,巩固发动政变的想法。
「如果明天的会议照常进行,之后就再也没办法阻止政变了。」
「你打算做什么?」
「明天你父亲要前往南贺神社的时候,我打算袭击他。」
鼬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心跳。
「放心吧,我不会杀了富岳大人。只是要让他中幻术而已。」
「就是你在对付无界那时使用的写轮眼吗?」
「没错。」
止水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红光,瞳孔里浮现的三条勾玉花纹开始变大,融为一体。
「这是万花筒写轮眼。」
在上次的事件之后,鼬也跑去调查了这种眼睛。
根据宇智波的古老文献记载,万花筒写轮眼只有在文献中出现过,其力量凌驾一般写轮眼。实际开眼的人屈指可数,对一族的人来说,这种瞳术依然充满许多未知的领域。
「如果用这种眼睛,就算是『凶眼』富岳大人也无法防御。」
「你说要让他中幻术,实际上是要做什么?」
「这种眼睛觉醒时,我同时学会一种术——『别天神』。」
「别天神……」
鼬喃喃自语,并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这个字眼中,感受到一股无以名状的妖气。
「中了这种幻术的人会在毫无自觉之下,一举一动都受到我的操控。」
根据鼬的理解,瞳术基本上就是这样的忍术。
中了瞳术的对象是否有自觉,是依照施术者的想法来决定。有可能先让对方怀疑自己是否被施瞳术,开始疑神疑鬼,再慢慢中瞳术。也有可能在对方毫无自觉的情况下,渐渐让对方堕入其中。等到对方发觉的时候,已经无法抵抗。基本上就是分成这两种。
别天神这种术,就是属于对象不
会有自觉的类型。
就瞳术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奇特的状况。
「这种术的优势,是能够靠万花筒写轮眼来增幅效果,以及缩短发动时间。」
止水继续补充。鼬默默看着好友的奇特写轮眼,就像是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一般写轮眼的瞳术,必须要直接让自己的视线跟对方的视线有某种程度的交会,再把查克拉灌注到对方身上。但万花筒写轮眼可以跳过那个过程。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算视线没有交会,我也能将查克拉灌注到对方体内。而且灌注的查克拉量还比一般的写轮眼多上好几倍。因此,对方会瞬间被瞳术击倒,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当敌人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中了你的瞳术了吗?」
「就是这样。」
「你要对我父亲使用吗?」
止水重重点了点头。
「只要能让富岳大人中别天神,就能让他主动跟大家声明政变中止。而且富岳大人还会打从心底认为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说,可以洗脑首脑吗?」
「因为对方是你的父亲,就是这一点让我很犹豫。」
「你不需要在意这件事。」
鼬的口气十分肯定。只要是为了阻止政变,就算要操控父亲的心灵,鼬也乐于这么做。只不过亲手实施这件事的将会是止水。
「鼬,你明天不要来参加会议。」
「为什么?」
「激进派的人已经在怀疑你。如果富岳大人的态度突然改变,你将会首当其冲遭到怀疑。若你出现在会场,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你是说他们会袭击我吗?」
鼬觉得就算是这样也没差。为了避免巨大的争端,有时无法避免小型的争执。他在当忍者的这几年间,学到这个道理。为了消除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争端,有时候也需要宝贵的牺牲。
「要是他们来袭击我,我只要击退他们就好了。」
「八代他们应该打不赢你吧。但这种小型冲突很有可能让重要的集会中止,必须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你打算让我父亲改变心意,强硬地扭转会议的结论吧。」
「嗯。」
止水抓住鼬的肩膀说:
「事情顺利的话,一族对于政变的热度将会大幅消减。我要控制富岳大人,借此慢慢增加族里愿意反战的伙伴。」
「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忙的?」
「你只要在会议结束前待在这里就好。」
「但是……」
「我一定会让事情顺利完成。」
止水对他露出一个强而有力的笑容。
「我会来这里向你报告会议的结果,在这之前,你就待在这里等我。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就是一族往和平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在那之后,才会需要你的力量。你的能力已经超越了一族所能容纳的限度,往后你的存在一定会变得更加重要。在那之前,你千万不能死。所以明天就交给我吧。拜托了。」
好友深深地低下头来。
「这么重要的时候,我却无法帮上忙,真是对不起。」
说完以后,鼬也低下了头。
好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更加用力。
「鼬……从明天起,我们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我早就做好觉悟了。」
五
「什么?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父亲的怒吼声在夜里响遍整间房子。
鼬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对父亲感到恐惧,也不是担心他激动的态度。
刚刚的怒吼声有没有把弟弟吵醒?鼬在想的只是这种小事而已。
弟弟明天还要上学。他不知道笼罩着一族的不安影子,每天都在为了精进自己而努力。为了让弟弟培养明天的精力,睡眠非常重要。他不希望这种不识趣的怒吼声妨碍佐助的睡眠。
他们在父亲的房间里。
双亲坐在鼬的面前。父亲瞪着双手抱胸的儿子,母亲则是坐在父亲旁边,柳眉倒竖,面带愠色。看到母亲的神色,鼬才知道双亲的想法一致。
他从来没有跟母亲讨论过一族的问题与会议内容。母亲不会问他,鼬也没有主动提起。因为母亲从来不在鼬面前跟父亲提起这个话题,所以鼬也不知道她至今以来是以何种心境来看待一族的问题。
然而,他在这一瞬间了解一切。
坐在满面怒容父亲旁边的母亲,果然也是支持政变的族人之一。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首谋,大部分的妻子都不会唱反调。从母亲温和的个性来看,也不像是会反对父亲想法的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就算这件事多么显而易见,当这一幕实际在他眼前上演,鼬还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鼬尽量不去看母亲,而是正面面对父亲。
在他背后,拉门的另一边传来摇动的气息。
是佐助……
刚刚父亲的怒吼声,果然把他吵醒了吗?
鼬的心中涌现出愤怒的火焰。
父亲不够关心弟弟。
在入学典礼的前一天,父亲完全忘了佐助的事,还打算陪鼬去出任务。这次的怒吼也一样。他看到弟弟全科目都是满分的成绩单,也没有好好称赞佐助。当鼬从母亲口中得知佐助对这件事很失望时,鼬也替弟弟感到难过。
最近,佐助开始对哥哥抱持复杂的感情。
他误以为父亲都在关心哥哥,心中似乎默默地产生了嫉妒的感情。
鼬很想在弟弟面前大声喊叫,跟他说这只是误会。
父亲眼中所见的并不是身为儿子的鼬。在他眼中,鼬是为了要发动政变,达成自己的野心的强大道具。
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弟弟所想的那样。现在父亲为什么会对鼬怒吼?就算他身为儿子违背了父亲的想法,不过以一个人类的身分来说,他没有做出错误的行为。父亲之所以会生气,只不过是因为鼬不打算参加对完成父亲野心来说最重要的会议。
为了驱散父亲的嫌恶,鼬下定决心开口:
「……我明天要出任务。」
「……是什么任务!?」
这个愚蠢的问题让鼬感到无力。父亲好歹也应该知道暗部的人,有义务保守任务秘密。就算他开口询问任务内容,鼬也不能随便告诉他。
「……这我不能说……是机密任务。」
鼬在回答的同时,心情也愈来愈不耐烦。
除了提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之外,他们太过专注于眼前的对话,连弟弟的气息都没发现,鼬很生气父母的迟钝。
听到机密任务这四个字之后,父亲保持双手抱胸的姿势,闭上眼睛。平常就紧紧闭上的嘴唇,也更加紧密,一句话也不说。看到他全身上下流露出紧张感,母亲也露出担心的神色。
他们两人的脸上都微微渗出了汗水。
房间里充满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这种紧张的气氛,不知道会不会让佐助难以忍受而倒下去,鼬把神经集中在观测背后的气息。
「鼬……」
父亲叫了儿子的名字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
「你是联系一族和村子中枢的管道……」
父亲的瞳孔稍微染红,却有浮现出写轮眼的花纹。
联系一族和村子中枢的管道……
简单来说,就是间谍。他不仅把这种肮脏工作推给自己的儿子,事到如今还要再确认一次吗?鼬在心里询问父亲。
当然,他的心声并没有收到回应,只是受到父亲锐利眼神伤害,刺进鼬破破烂烂的心灵。
「这件事……你应该懂吧?」
「嗯……」
他光是要挤出这个回答,就已经竭尽全力。
如果自己照着父亲的要求,做出让八代那些族里的年轻人高兴的事,村子到底会变得怎么样?
暗部二十四小时监控着一族。
段藏要求他提供族里的情报。
光是这两件事,就足以让父亲他们激昂不已。
政变已经到了要决定具体日期时间的阶段,计划开始加速,年轻人对村子的憎恨到达顶点。
之后会出现什么?
争端。
以及……
宇智波一族落败,受到比现在还要更严重的迫害。
木叶忍者村绝对不是个干净无暇的村子。鼬在至今为止的忍者人生中,已经充分了解这一点。并不仅限于对宇智波一族的歧视,村子把九尾封印在刚出生的小婴儿身上,只有当事人不知道这件事,受到大家的排挤隔绝。暗部也是一样,火影主动创建一个背负着村子黑暗面的机关,让他们一手承担会让人良心不安的工作。
这个村子就是用这种方式,把大家不想看到的东西推给某些人,当作没看到。族人若是在政变中败给这种村子,之后还有办法保持原本的样子生活下去吗?
不可能。
父亲他们想要踏上的,是一条破灭的道路。
父亲的
声音打断鼬的思考。
「这件事你要铭记在心。」
「这件事」指的是什么?徜徉在思索之海当中的鼬,一瞬间搞不清楚父亲的意思。然后,他想起父亲刚刚提到「联系一族和村子中枢的管道」这句话。
父亲继续说:
「你一定要来参加明天的会议。」
「…………」
他不可能去参加。
因为鼬跟止水约好了。
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在这里斩钉截铁地说「不去」。如果这么做,父亲应该会变得更激动。这么一来,这场对话会拖得更长。
他已经快忍不下去,无法继续坐在父亲面前了。
对不起,佐助……
他在心里跟弟弟道歉。
他避开父亲的眼神,看向背后那股气息。
「……佐助,你上完厕所之后就早点睡吧。」
这时,父母似乎才首次注意到弟弟的存在。鼬身后的纸拉门慢慢打开,佐助带着一脸歉意走了出来。
「好……好的。」
父亲站起来看着佐助,鼬已经不在他的视野当中了。
「不要半夜到处乱晃,赶快去睡觉!」
他用接近斥责的语气对佐助说道。
父亲言语中蕴含的怒气,并不是纯粹对于半夜还没睡觉的弟弟发怒,因为重要的对话被打断而感到的愤怒所占的比例更多。
不,应该只有这种。
「…………好的。」
不知道佐助是不是机灵地察觉到父亲的心境,他看似寂寞地只回了这句话。
原本低着头的弟弟抬起脸,往鼬那边看去。
他的眼神似乎在怪罪着什么……
弟弟到底在怪罪什么?
是因为鼬揭穿了他在外面的事吗?
还是说,他认为哥哥是让父亲产生这种心境的原因?
或者他只是单纯嫉妒独占父母的哥哥?
佐助的眼神中蕴含许多感情,深到让人无法辨别出他真正的想法。鼬心里甚至产生一股冲动,想要用写轮眼窥视弟弟的心灵,但他依旧没有付诸行动。
鼬心中的想法只有一个。为了让自己和父亲的对话中断,他利用了弟弟。他内心只有想要对弟弟赎罪的念头。
六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青年,段藏认为他心中的黑暗不够。
比较对象是跟他同一族的忍者……鼬。
「明天在南贺神社似乎有会议?」
「在村子的黑暗中生存的你,会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奇……虽然我这么想,但一族的秘密竟然已经被你掌握到这种地步,我确实也很吃惊。」
「你说的就是这个村子的现实。」
「村子果然是把我们当成诱饵,才让我们自由行动的吗?」
「你真的很聪明呢,宇智波止水。」
段藏开口叫了站在他眼前忍者的名字。
他们站在根的房子门口。
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没有其他人。
「对于这个聪明的忍者,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我没有时间了,请尽量简短……」
「要是错过袭击富岳的时机就不好了吧?」
止水皱起眉头。
「你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别误会了。我并不是从蒜山那里听说,更不会是鼬泄漏给我的。只是我的手下所调查出的结果而已。」
这位聪明的年轻人,额头上流下一道汗水。
「用你的瞳术操控富岳,使他中止政变计划,这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点子啊。」
段藏用手扶着下腭,凝视眼前这位年轻的忍者。
「一族中有大半的人都赞成发动政变。就算富岳这个首脑现在突然倒戈反对,也只是徒劳无功。」
「不试试看怎么……」
「经历过两次大战的我,可以肯定你的计划必定会失败。」
沉重的话语封住止水的嘴。
「就算你成功用瞳术操控富岳,让他在今天的会议上提议中止政变计划,并顺利在会议上通过,也什么都不会改变。激进派只会认为富岳改变心意是因为年纪大而变得胆小。之后,他们会拥立新的领导人,继续实行计划。听好了,止水……」
段藏将力量灌注于左眼,用清澈的视线盯着止水的眼睛。
「他们要换多少个新的首领都不成问题。」
「你不要说得一副已经预料到一切的样子!」
年轻人纯粹的激动,在段藏眼里看来只不过是闹脾气。
「你的万花筒写轮眼……交给我来使用,会更有效率。」
「什么!」
止水抓准距离,打算往后跳开。
然而……
他似乎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无法自由行动。
「虫子是一种有趣的生物。」
段藏一边说,一边往前踏出一步。
「当人类被蚊子叮到时,不仅不会痛,就连被叮的感觉也没有。当人们开始感到痒,蚊子已经飞走了……」
他再走近止水一步。
「蝎子与蜘蛛的毒性,有时甚至能够杀死巨大的野兽……」
「你、你做了什么?」
段藏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如果有一种从能像蚊子一样叮人、针里含有跟蝎子同样厉害毒液的虫,人类绝对无法抵抗。」
止水背后的景色突然产生一阵摇晃,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男人带著白虎面具。
止水开始颤抖,慢慢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男人。段藏没有理会他,对戴著白虎面具的人说:
「你现在用的是什么名字?」
「是『蜾蠃』。」
「这样啊……」
只差几步,他就要走到止水面前了。
段藏继续轻快地向前走。
「他是油女一族的人。讲到这里,聪明的你应该不需要我继续说明了吧。」
「唔……」
止水咬紧牙关,拚命想要移动身体。他奋力抵抗的样子太过可怜,让段藏的嘴唇自然而然露出笑意。
「放心吧,这种毒素不会马上杀了你。在我把你的双眼挖出来之前,你还会活着。」
段藏已经走到止水面前,只要伸出手,就能够碰触到他的脸。
「比起从死人身上摘下眼睛,在活着时挖出来,新鲜度更好,也更容易让我的身体适应。」
「段藏……你要做什么……」
「我要这样做。」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段藏伸出左手。
他用食指、中指,以及大拇指碰触止水的右眼。以食指与中指压住上眼皮,用拇指压住下眼皮。带有湿润光芒的眼球慢慢显露出来。段藏毫不迟疑,一口气将指头插进止水的眼窝。
手掌中可以感受到眼球的温度……
终于拿到万花筒写轮眼了……
段藏的心中充满欢喜。
「还有另一眼。」
当他低声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止水剩下的左眼似乎发出了黯淡的光芒,整个人突然消失在段藏的眼前。
「瞬身……」
蜾蠃低声说道。
「快点追上去!」
段藏发出咆哮的同时,蜾蠃跳了起来。在附近待命的手下们气息也随之消失。
「不能让他活着……」
段藏为了达成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只需要鼬,止水只会妨碍自己。要不是他有万花筒写轮眼这种对他来说太过贵重的东西,甚至不需要段藏亲自解决他。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手下们消失在黑暗之中,已经听不见段藏的声音。尽管如此,他依然忍不住下达命令。
*
无论成败与否,止水都会来这里。
鼬站在约好的悬崖上,独自等待好友前来。太阳开始西沉,不久之后夜晚即将来到。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下一点点时间,现在止水恐怕正在用万花筒写轮眼操控父亲的意志吧。会议再怎么短也要两个多小时,时间还很多。在这段期间内,鼬想要先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为了村子的和平,他和止水的目的都是阻止一族发动政变。但至今为止,他都把具体的行动交给止水一个人处理。止水获得第三代火影的许可,能够单独调查一族的动向,还想出这次的计划。这一切都是止水的工作,自己并没有参与。
止水说过,在父亲改变立场开始反对政变之后,真正的胜负才要开始。族里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不会因为父亲改变立场就跟着改变态度。这件事会让大家产生些许动摇,延后政变计划实行的日子,不过他们应该还会重整态势,摸索别的方法,继续实行政变。
成功操控父亲之后,要怎么做?
为了达成他们两人的目标,这才是最重要的计划。所以,鼬心想这次不能再把一切都交给止水。鼬自己也要去思考,这样他才能首度跟止水达成对等的关系。
「唔!」
他突然感到背后有一阵气息,转过身去。
「止水……」
好友太早来了,让鼬不禁发出茫然的声音。止水紧闭着的右眼睑下有一道已经干掉的血痕,直达脸颊。
「对不起,鼬。」
好友脚步踉跄地向他走来,直接走过鼬的身边,站在悬崖边缘。很明显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好友为了告诉他这件事,才会出现在这里。鼬默默等待止水说下去。
「我失败了。」
「你的右眼怎么了?」
止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悬崖的另一边。看到好友欲言又止,鼬拚命压抑焦急的心情。
「我连富岳大人都没能见到。现在会议应该已经开始了吧。今天的会议,恐怕就会将政变的详细计划内容订定完成。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
好友受到打击,失去希望……
「是谁干的?」
「段藏。」
鼬的胸口激烈跳动,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阴险男人的表情。
「那个男人的手下里,有个会使用虫子的男人对吧?」
「对方该不会戴著白虎面具吧?」
「我中了那家伙的毒,已经没救了。」
是蜾蠃。那家伙是油女一族的人。
会使用虫子。
「鼬。」
止水的声音虚弱到令人讶异。站在自己眼前的好友,变得比从前任何一刻都还要渺小。一直以来,他都跑在鼬的前面,跟鼬一起为了一族而战,如同自己的哥哥。现在他的背后,却深深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眼看……已经无法阻止宇智波一族的政变了。这样下去,木叶会产生内战,其他国家也会进攻村子……演变成战争。」
眼看无法阻止宇智波一族的政变了……
这句话是他最不想从止水口中听到的。
好友已经放弃一切了吗?死亡竟然会让人类变得如此脆弱吗?鼬目前仍处于「活着」这个范畴之中,没办法体会止水的心境。
好友转过头来看向鼬。
「当我打算要去用别天神阻止政变时……段藏就抢走了我的右眼。他不信任我……他会不择手段,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村子。」
鼬认识段藏多年,很了解他的想法。那男人不信任任何人,就连长年以来的战友——第三代火影,他都未必信任。
那男人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村子……
鼬的背后感到一阵寒意。
「他恐怕也盯上我的左眼了……」
止水用自己的手掌按住还没被夺走的左眼,将指尖伸到眼睑里,用力将眼睛挖了出来。
「在被他抢走之前,我要把眼睛交给你。」
原本按在左眼上的手掌已转成握拳的姿势。他将手掌张开,左眼就在掌心。而他的眼睑闭了起来,开始流出鲜血。
止水的眼睛是万花筒写轮眼。
他把眼睛交给鼬,就代表允许鼬使用眼睛里寄宿的力量。朋友信赖他的这份心意,让鼬的胸口一紧。
止水……
鼬想开口呼唤他的名字,却说不出口。只要开口说出好友的名字,泪水似乎就会马上从眼里满溢而出。他不能在别人面前哭泣,在抱持着一死的决心对他说话的好友面前,他更不可落泪。
「……我能拜托的就只有你这个好朋友了。请你守护这个村子……守护宇智波的名号。」
鼬盯着止水伸出来的手掌,在体内提炼查克拉。一只乌鸦从半空中飞了下来,停在止水手上。止水手掌上的眼睛浮了起来,跟乌鸦的左眼重合,之后直接被吸进乌鸦体内,跟它的身体结合在一起。虽然止水已经失去双眼,看不见眼前的状况,但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托付给好友,于是露出放心的笑容。乌鸦没有看向止水,而是轻轻点了点头,飞向黑暗的夜空中。
「我还有一件东西想要交给你。」
止水再次转过身去,背对着鼬。
「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让你知道。」
「什么事?」
鼬好不容易吐出这一句话。
但是他真正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不要死……不要放弃……』
好友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这些话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的话而已,毫无用处。所以鼬没有说出口。尽管如此,鼬还是在内心不断呐喊。
不可以死。
只要放弃,一切就结束了。
要奋战到最后的最后,才是忍者。
事情还没有结束。
然而,鼬的呐喊没有传达给他的好友。
「我曾经亲手杀了我的好友。」
好友?
他说的是谁?
止水突如其来的告解,让鼬的思考完全停止。他没有理会思考停止的好友,淡淡地继续说:
「那是在我遇到你之前的事。」
止水背对自己,鼬看不出他的表情。
「对方是我在忍者学校认识的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和我成为下忍之后,也在同小队里一起奋战。对当时的我来说,他是最能够跟我互相信任的最佳好友。但是……」
这时,止水暂时停顿了一下。
「这段期间持续不到一年就结束了。」
止水冲击性的告解还没结束。
「当时战争才刚结束,任务比起现在要严苛许多。我们的小队在跟其他小队联合运行战后处理任务时,在其他国家陷入孤立无援的状况。当时我们运气很糟,遇到许多敌人,被逼到只能等死。」
这是鼬还没成为忍者以前的事情。
「所幸,之前走散的伙伴找到我们。虽然我平安无事得救,我的好友却来不及逃跑。如果我当时出手帮助他,他就不会死了。」
从止水的话中听来,他的好友应该是在差一点就能逃跑的状况下被敌人杀死了吧。一丁点儿的运气差距就能决定生死,以及两人之后的命运,这绝对不是止水的错。他却认为好友之死是自己犯下的罪,并表示忏悔。
「这不是你的错。」
「不……」
止水打断鼬的话。
「我当初很羡慕那位好友。他比我还有才能,一直都跑在我前面,我嫉妒着他。所以当时我才会在能够出手救他的情况下,刻意见死不救……是我害死了他。」
鼬完全没有发觉止水的心中潜藏着这种黑暗。
至今为止,他都观察了好友的哪些地方?
鼬开始感到头昏脑胀。
「害死好友让我苦恼了好几个月,我就是在那时遇见你的。」
鼬现在仍然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正在独自训练,准备要进入忍者学校就读,止水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主动说要跟鼬交朋友的也是止水。
「我看到你每天都在拚命努力修练,不禁开口找你讲话。你总是朝着前方奔跑,跟你一起度过的那段时间,渐渐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才应该要感谢你才对……
但鼬还是说不出口。
「好友的死,让我得到新的力量,就是万花筒写轮眼。」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鼬头晕目眩。止水没有理会鼬,继续说:
「宇智波的眼睛会因为激烈的情感波动让力量觉醒。我的眼睛恐怕是由于害死好友的悔恨而开眼的。」
「害死好友的悔恨……」
「没错。」
鼬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杀了我,得到万花筒写轮眼吧,鼬。这样一来,你就能变得更强。」
「这种事……」
「反正我没救了。既然如此,倒不如把力量托付给你之后再死。」
鼬感到自己的眼底有一阵热流。那是眼泪?还是预测到新的力量,而产生力量的奔流吗?现在他的脑海一片混乱,没办法冷静分析。
「来,上吧!鼬!」
兄长的话语在弟弟的背后推着他前进……
鼬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
「就是这样。」
鼬的脸颊上,被像血一样温暖的东西给沾湿。
是泪水……
止水背对着自己,他为了不让止水发现,忍耐着呜咽,慢慢往前走去。
「你的『器量』大到超越一族的框架。如果是你,甚至有办法超越一族的命运。不……」
「止水……」
「我认为,你的器量甚至大到能够吞噬忍者的价值观。」
「我的器量?」
鼬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是他首次听到自己发出这么虚弱的声音。
「我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
鼬举起颤抖的双手,伸向好友的背后。
「之后就拜托你了。」
这是好友的最后一句话。
黑暗……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暗夜。
笼罩天空的黑云,眼看就快要流下泪水。
他杀了自己的朋友……
鼬双手抵在止水刚刚还站着的地方,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他疲惫的身体有如铅般沉重,伤痕累累的心灵拒绝继续纺织出思考的丝线。他的双眼不
停落下泪水,干涸的感情甚至连阻止这件事都做不到。
他的一切感官完全麻痹。
不……
鼬的身体跟黑暗同化,在他的体内某处,有某种东西正在冒烟。死气沉沉的冰封大地上,燃起细碎的火花。鼬潜入自己的心灵,仿佛在寻找微小的温暖。
找到了。
有两个火花。
位于他双眼的深处。
鼬用受伤又疲惫至极的心灵拥抱火花。
怦咚……
火花逐渐化为巨大的火焰,笼罩全身。内核是他的双眼,如同聚集在一起的岩浆一样炙热。
「我确实收到了,止水!」
鼬不停流泪,瞳孔里闪耀着深红色的光芒。
「我跟你约好了,我一定会阻止族人给你看。」
鼬让心声乘着黑暗而去,希望这句话能传达到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