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怎么办。人家的脑内一片空白。
眼前所发生的事已经让脑子完全超载了。人家身为一名「鳖女」的学生,这小小的脑容量完全处理不来。
「花!」
咦……刚刚是人家出声叫了花的名字吧。
明明是自己的嗓音,为什么听起来会像是别人的一样?
从方才开始映入人家眼中的所有一切,就像是慢速播放那般缓慢地移动。
田篠甩开花的身体,她如同一名撑竿跳选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了栏杆,轻飘飘地腾空而起,然后直接从屋顶掉了下去。
好奇怪,人家从刚才开始就一点都不觉得热。
甚至冷到连汗流浃背的全身都冒起鸡皮疙瘩。
现在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人家什么都办不到,只能呆呆地望着花整个人向下掉。
就在她要是接下来摔到地面上,也许就会死掉的这个时刻,人家却什么都办不到,完全派不上用场,是个彻底没用的人。
「闪开!」
梳油头的古寺先生,撞开被没用的自己所击垮的人家疾驰而去。
他用惊人的速度狂奔,并且刮起一阵暴风,人家的制服裙?跟着摇曳了几下。
古寺先生仿佛是一只野猪一直线向前猛冲,完全没有减缓速度,身体直接撞上栏杆。
喀叽!
古寺先生撞上栏杆的冲击力道,害人家以为整个屋顶都在摇晃。接着他没有一丝迟疑,尽全力把身体探出栏杆之外。
「呜!」
古寺先生彻底前倾,同时发出不成声的呻吟。
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整个身体几乎都要掉到外面去了。那副模样很像在阳台上晾干的棉被。
换句话说,如今在支撑古寺先生体重的,就只有他抓着栏杆的左手而已。
而他的左手也在微微地颤抖,感觉马上就会一不小心滑掉,身体整个向外掉出去。
他保持着那种绝妙的姿势,右手笔直地朝正下方伸出。
「……妳等着,我马上就救妳。」
在鸦雀无声的屋顶上,响起古寺先生从口中艰难挤出的话声。
咦?
他刚刚说了「救妳」?
当认知到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古寺先生所说的话,人家的时间再次开始转动。
他说「救妳」,换句话说,那也就代表──?
人家的心中怀抱着渺小希望,慌张地朝栏杆的方向去。
人家跟古寺先生一样直视下方之际,看到了花的身影。
她被古寺先生抓住手腕,身体在空中一摇一摆地晃动着。
「……太好了~」
人家一见着花的人影,就感到紧绷的紧张感松懈了不少,冒出的鸡皮疙瘩也慢慢消下去。偶然的是出现在她下方的风景,就是人家跟田篠相遇的垃圾场。一股刚倒的垃圾所特有的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刺鼻臭味飘到距离遥远的屋顶上。
虽然是跟感动的场面一点都不搭的臭味,不过算了。总而言之,花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是的,就在人家暂且感到安心的瞬息之间──
「你们在发什么呆啊!」
古寺先生用会让人耳朵嗡嗡作响的超大嗓门嘶吼。
「快点来帮我!」
对了,他现在只用一只左手在支撑自己跟花的体重。
在这种情形下,他不可能单凭自己一人的力量把花拉上来。由于花还活着的喜悦太过强烈,人家就觉得她好像已经获救了。
「对、对不起!」
人家朝花伸出了手。
「来,花妳快抓住!」
然而有如钟摆般荡来荡去的她却毫无反应。
「花?」
不管人家叫多少次,花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刚刚为止的高涨杀气,都像是不知道遗落到哪里去一样,彻底失去了霸气。人家只听见她回以急促又紊乱的呼吸声。
「你也快来帮忙!」
「你用不着那样怒吼,我现在就去帮你们~~」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人家背后的茶发男久保贺先生,一点都不紧张地答腔。
「嘿咻。」
他站在栏杆前,身体有一半跟人家全身紧紧贴住,感觉好热。
搞不清楚那是久保贺先生,抑或是人家所释放的热量。
久保贺先生感受到人家的视线,于是朝着这边看,嘴角扬起浅笑。人家觉得很不自在,整个人胸口苦闷。
话说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啊?
真希望人家这既没用又自私的脑子,能够稍微反省一下!
「我们连同古寺一起往上拉,小姐妳没问题吧?」
「嗯、嗯!」
就在人家依久保贺先生所说,正要朝古寺先生缓缓伸出手之际──
「好了~STOP~!」
人家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丸子头女的枪口指向了人家。
「猩猩,Hands up!YOU的手离开那个家伙!」
「妳在讲什么啊,这样下去花会──!」
「……YOU不在乎自己的死党会怎样吗?」
丸子头女面泛坏心的奸笑,将视线从人家身上移开。
人家追着她的视线,看到刚才还在跟花扭打的田篠,正用枪抵住小伊的头。
「哎呀呀~难不成YOU已经忘记我们把YOU的死党当人质的事了吗?」
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丸子头女露出虎牙一直贼笑不止。
「人家怎么可能忘记啊!」
「算了,反正怎样都无所谓啦~」
田篠望着人家跟丸子头女两人的互动,震动喉咙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妳最好还是乖乖听话喔,八井田同学。」
白色手套徐徐抚过仍旧泪流满面的小伊的头,说出这些话。
小伊的眼镜维持滑落的状态,用微弱的声音喊着「小风」。握在手里的粗辫子由于握得太用力,已经乱七八糟了。
人家按照震动着喉咙,持续「咯咯咯」的田篠所言,手离开古寺先生,举起双手。既然要我们别救花,那早点制止不就好了……他对于触怒人家的情绪一事乐在其中。实在是个最差劲、最糟糕又兴趣超恶劣的家伙,实在是烦死人了!
「那里的不知廉耻老师也是,动作快!」
即使丸子头女举枪相向,久保贺先生也没有要对古寺先生放手的意思。
「Shit!臭蛋就是这副德性。」
她厉声说道,接着把枪对准古寺先生。
「YOU要是不放开,我就射这个老师……那么YOU们的饲主花,也会在地上摔个倒栽葱哟,You all right?」
即使如此他还是顽固地不肯动,试图把古寺先生拉上来。
「久保贺先生,等一下!」
人家拉着他的衬衫,企图将他拉离古寺先生,但还是敌不过男人的力气。久保贺先生的身体文风不动。
「YOU该不会真的不想照我的话做吧?」
感到不爽的丸子头女,慢慢地把手搭上扳机。
「久保贺先生,你就放手吧!」
这样下去无论是古寺先生、花还是小伊,大家都会被杀掉的!
人家心急地无数次摇晃久保贺先生的身体,结果──
「……放手。」
从栏杆之外传来了声音……是花。
至今一直沉默不语的花,终于开口说话了!古寺先生抓着她的手,仍处在悬空状态的她,缓慢地启齿继续说道。她的话声相当柔弱,不是人家所知道的她会有的声音。
「放手……你接下来就专心保护八井田风。」
保护……人家?
对于一团混乱的人家,这次换古寺先生续言道:
「这边就交给我……我就算死也不会放开手。」
在人家的脑子都还没整理完毕之际,迄今那么强烈抵抗的久保贺先生,轻易地就放开了古寺先生的手。他举起双手,眯细双眼朝人家这边看。
「我知道了……退下就行了吧,小姐。」
他脸上分明是极为亲切又温和的笑容,却让人家感到毛骨悚然。
这个人真的只会听花的命令。是不会依自我意志行动的人偶。
重新认知到这点以后,人家猛然感到害怕,身体不住发抖。
「终于放手了呢。」
丸子头女把枪收进左边腋下的枪套中,刻意叹了口气说道:
「那也差不多了,就开始玩游戏吧。」
「啥?」
游戏?在这种情况底下,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丸
子头女对忍不住发出声音的人家,表情扭曲地啐了声。
「这句『啥?』应该是我要说的话吧……我们聚集起来的原因,不就是为了『黄金蛋的生存斗争(Royal Game)』吗?除了玩游戏以外,还有事情好做吗?」
「可是,因为……」
要在这种情况中,让人家一个人跟丸子头女战斗吗?
明明花跟古寺先生,几乎马上就要从屋顶上掉下去了耶!
「我说过了吧,这就是我的温柔之处。」
丸子头女仿佛能读取人家的思考,咧嘴露出她的虎牙说道:
「死党被当成人质,同伴如今就快死了……在这种最糟的状况下,YOU不可能赢得了我吧……这不就是最完美的『帮YOU们打点好的败战理由』吗?」
她一股脑儿地说了一堆,尽管人家非常不甘心,却完全无法反驳。
因为真的是最糟的状况了。一口气发生太多事情,现在人家脑中一片空白,哪有办法想什么游戏的事!
田篠帮小伊推好滑落的眼镜,启齿说道:
「我想妳应该会有意见,但为了要救出自己的死党跟市位羽奈他们,在游戏中获胜可是必备条件喔。」
「噫……」田篠弄小伊的眼镜,使得她轻轻尖叫了一声,人家不想再继续看到小伊受苦的样子了。
而且古寺先生也没办法一直这样抓住花的手。
……尽管是不想面对的事实,但除了人家拿出觉悟,似乎没有其他方法能救大家了。
「……人家知道了。那该怎么做才好?」
「这样才上道嘛!」
丸子头女狠狠抓住人家的手。
她带着人家走到屋顶上的一角,那里放了个健康检查时会使用的铁屏风。
「YOU现在要Try的是改编自『老虎老虎』的游戏。」
「老、老虎老虎?」
人家复诵前所未闻的词语,丸子头女随后发出了一声「OH NO!」
「难道YOU不知道老虎老虎吗?那说『加藤清正打虎(注:据传日本战国武将加藤清正为丰臣秀吉出兵朝鲜时,旗下小姓遭到老虎啃食,清正后来以单镰枪击杀老虎)』妳知道吗?」
「不,人家更搞不懂了。」
尽管加藤清正这个名字好像有听过,但是……
人家很不擅长日本史呢。虽然正确来说是也很不擅长日本史啦!
看到人家的反应,丸子头女摆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夸张地耸耸肩。
「这是从净琉璃(注:日本历史悠久的木偶剧,由太夫说唱曲调,三味线乐手奏乐,木偶师操偶合作演出)的国性爷合战(注:人形净琉璃剧目,讲述郑成功反清复明的故事)中衍生出,历史悠久的座垫游戏(注:两人面对面坐在座垫上玩的游戏)喔,妳真的不知道吗?」
「一般来说谁会知道啊!不过净琉璃人家知道喔。就是那个吧,像是歌舞伎的表兄弟对吧?」
听见人家的发言,田篠噗的一声嘴角失守,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或许是人家的错觉也不一定,人家好像听见抓住花手腕的古寺先生那里,传来了失望的叹息声。连丸子头女都用打从心底同情的表情在瞧人家。
嗯,感觉超讨厌的!
虽说人家忘记了,可是操着一口古怪日语的这个女人,也是在什么「黄金蛋的求职活动(Royal Game)」这个游戏里最终获胜的黄金蛋呢。
哎呀呀~想必是相当优秀的女高中生呢。不管怎么炫耀自己脑袋多好,人家也觉得不以为意呢!
……这些话说出口只会像败犬在咆哮,所以人家不会说就是了。
「YOU是在JAPAN出生长大的吧,还是说YOU跟我一样都是Returnees?」
「Re、Returnees?」
久保贺先生代替双手抱头的丸子头女,靠近人家的身边说:「就是指归国侨民喔。」
人家再次深切感受到,在这个空间里,脑子最差劲的人就是自己,光是这样就已经削减人家大量的HP了。再继续下去可能还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于是人家开始切入话题。
「那种琐碎的事怎样都好啦,快点告诉人家『老虎老虎』这个游戏的规则吧!」
「OK,那就这么办吧!」
丸子头女站在铁屏风旁开始说起规则:
「所谓的老虎老虎,就是用全身来玩的猜拳!」
什么嘛,原来是猜拳呀!
别用那种拐弯抹角的讲法,一开始说明清楚不就好了。
她或许没察觉到人家已经很疲倦了吧,「使用的姿势有三种!」丸子头女突然间抬起单脚,双手比起拍动翅膀的样子对人家说。
「这是黄金蛋的姿势,蛋里总会蹦出东西吧,所以我想像成Cute的小鸡。很可爱吧?」
不,一点都不可爱吧!
人家没有说出这句吐嘈,只是无言以对。
要是让她把话题搞得更复杂,说明时间有可能会变长。
她似乎很满意人家的反应,洋洋得意地笑了笑,跟着停止做黄金蛋的姿势,当场四肢着地。
「第二个姿势是这个!」
她露出一张苦瓜脸,做出奇怪的表情并继续说明。
「这是臭蛋的姿势,是想像YOU们这些对黄金蛋俯首称臣的仆人!臭蛋当然会输给黄金蛋了。」
纵然许多地方令人恼火,但人家还是将姿势以及关联性铭记于心。
丸子头女对人家反应这么冷淡似是不甚满意,她拍拍膝盖站了起来。「那么最后!」她转向旁边伸出右手,做出手枪的射击姿势。
「这是手枪的姿势,重点是左边腋下要夹紧。这个姿势可以赢过黄金蛋。因为要是被手枪射中,就算是黄金蛋也会死……另外,臭蛋可以赢过手枪。」
「咦?」
直到刚刚都坚持一言不发,人家却在这时不知不觉地喊了出来。无可奈何之下,人家开口吐嘈丸子头女。
「即使是臭蛋被手枪射中也不行吧?」
「可是手枪不会依自己的意志行动吧,说到底它还是人类使用的道具……只要有那个意思,就可以轻易将它解体丢进垃圾桶。」
「不过妳要是这么说,那黄金蛋也能赢嘛。」
人家出言反驳之后,丸子头女就啐了一声。跟着用敌视的目光瞪着人家,以低沉又有压迫感的声音,宛如低吼一般提问:
「YOU啊,当真觉得布赢得了石头?」
「啥?」
「在猜拳当中,虽然布可以赢过石头……但只是用布把石头包起来,也算不上是赢吧?还不如说只要石头拿出真本事 ,就能弄破布了嘛。所以YOU就别再唠唠叨叨了,懂了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人家好像严重激怒她了。
丸子头女看起来马上就要把手伸向枪套了!
她怒气冲天,人家连一句话都不敢回,只能频频点头。
「YOU能理解的话就没问题了。」
丸子头女比出OK的手势,笑容回到了她的脸上。
「记得姿势以后就简单了。我跟YOU站在屏风的两侧,彼此看不见彼此的姿势。接下来我们再配合田篠老师的信号做出姿势然后向前,以此来决定胜负……规则如上,只要YOU说OK,游戏就开始喽?」
人家死命地反覆思索刚刚听到的规则。
规则跟猜拳相同。只要能抓住姿势之间的关联性,应该就没问题了。
黄金蛋赢过臭蛋,输给手枪。
臭蛋赢过手枪,输给黄金蛋。
手枪赢过黄金蛋,输给臭蛋。
就在人家念念有词地重复着规则时,久保贺先生忽然把手放在人家的肩上。
「咦,什么!」
他的脸轻轻贴近感到困惑的人家,在耳际轻声细语说:
「没问题,只要是小姐妳一定会赢喔。」
久保贺先生在人家耳边的一呼一吸不断搔动,让人家有种打颤和痒痒的感觉。
由于他曾抱起过对男人毫无免疫力的人家,就这么点接触还不至于陷入恐慌,不过人家的内心现在正在怦怦跳。
「谢谢……不过你的脸靠太近了,禁止肢体接触!」
人家挤过久保贺先生的身旁,慌忙拉开距离瞪向他。
表面上人家在生气,不过对于他的行动其实有点……不,是非常高兴。
虽然是毫无根据的一句「一定会赢喔」,但光是有人为自己声援,就觉得力量都涌现出来了呢。正因为身处犹如地狱一般毫无条理的状况下,那样的一句话真心令人感激。
人家做好了觉悟,双脚移动到屏风旁。
在预备的位置上就定位后,人家做了次深呼吸。
「准备就绪了吗?」
人家能听见隔着屏风
传来丸子头女的声音。
相隔一道铁壁让人家完全无法窥视隔壁丸子头女的模样。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还有在她左边腋下的枪套所发出细微的、喀锵喀锵的声响。是因为周遭一片静悄悄的缘故吗?人家一直以来没注意到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响亮。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啊,稍等一下!」
人家抢过丸子头女的话锋,注视着前方。
那里有着小伊遭田篠用枪抵住头的身影。
人家朝着被当成人质的死党,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里就交给人家吧。人家绝对会赢过这家伙给妳看。
人家怀抱着这样的心意……
小伊大大的双眼睁得更圆,好似在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那样,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在惊慌失措一下子以后,小伊便用她红红肿肿的双眼,回了人家一记虚弱的微笑。
不愧是小伊。
正因为我们是从小学到现在的死党,她立刻就能理解,人家是试图做刚刚久保贺先生对人家做过的事。
「HEY!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因为隔着一张屏风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丸子头女很心急似地开口大喊。她压根不等人家回应,就继续把话说下去:
「五次定胜负,先赢三次的人就是WINNER。」
丸子头女结束说明,而后田篠带着小伊靠近我们。他徐徐拨顺浏海,弯起拇指、小指,用三根手指高举过头,接着开始依序弯起。
「我会倒数三、二、一,数到零的时候,就请两位摆好姿势前进,听清楚了吗?」
尽管对田篠所言重重点头,但人家还是在苦闷地寻思着,要怎样才能在这个游戏中获胜。
一般而言猜拳这种东西,输赢靠运气。
但若是想到首战玩的俄罗斯轮盘,就总觉得会有什么漏洞。问题在于那会是什么,现在根本没半点头绪。
纵然几乎要陷入紧张不安又阴沉绝望的模式,可是在这里,人家必须硬是让自己保持乐观。
所谓赢三次就获胜,也就是指可以输两次吧。
而且向来很倒楣的人家,如今在这一瞬间,或许开始走运了!
「那么,游戏开始。」
田篠对着硬是保持正向思考的自己与丸子头女开始倒数。
「三!」
神啊,请务必给人家必胜方法的点子!
「二!」
或者是给人家超多幸运!
无论如何请让人家在这场游戏中获胜!
「一!」
人家对着浮现在脑海,所能想到神明的容颜全都祈祷一轮,接着决定好姿势。
「零!」
人家比出拍动翅膀的样子摆动双手,做出黄金蛋的姿势向前一跳。
然后双眼提心吊胆地看向站在隔壁的丸子头女。她做出的姿势是……手枪。
「YES!」
丸子头女做出美式风格的夸张反应,发出喜悦的呐喊。
骗人的吧……是人家输了!
「小姐,比赛才刚刚开始喔。」
尽管在人家身边静静看着比赛的久保贺先生这么说,但一开头就受挫可不是件轻松事耶!
人家的正向思考,毫不费力就遭到击碎。
由于歉意,人家不敢看小伊的脸。已经到生死关头了,人家不相信这世上有神明。
「来,我们再继续吧!」
丸子头女露出自己的虎牙,心情极佳地消失在屏风的另一侧。
人家有种在开场的瞬间,就遭到栗宝宝(注:任天堂「玛利欧」系列游戏中的登场角色。特征是有两根长长的白牙)袭击的感觉。
由于速速败下阵来,接下来只能再输一次了。
人家的心脏开始出现奇怪的声音。从刚才开始就怦怦怦地一直跳个不停。感觉整颗心都快坏掉了。还产生耳机好像勒住喉咙这样的错觉,人家咯吱咯吱地挠自己的脖子。
「八井田风同学,请回到妳的原位。」
田篠面不改色、语气淡漠地继续宣告。
「第二战要开始喽。」
咦,已经要进行第二战了?
这么平淡地把游戏玩下去,不就压根没时间思考漏洞了吗!
但是要拖时间什么的,考虑到花跟古寺先生的现状,人家也实在做不到……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按他说的后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三。」
才一退回来,田篠就开始倒数。
「二。」
神明靠不住,也完全找不到漏洞。
「一。」
人家闭上双眼祈祷,听到从隔壁传来「喀锵」一声,枪套轻微晃动的声响。是说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啦!
「零。」
已经不行了,人家没办法思考任何事了!
人家脑袋空白一片,做出跟刚才一样的黄金蛋姿势,向前一跳。
「Shit!」
在人家察看隔壁之前,丸子头女便已咚的一下敲击地板。
她的姿势是臭蛋。换句话说……是人家获胜了。
「小姐,现在一胜一败呢。」
丸子头女对久保贺先生的话啐了声。
这下子人家终于要开始走运了吗?
人家怕跟丸子头女对上眼,于是火速回到原位上。
瞄了一下屋顶上的栏杆,看见古寺先生用跟刚才相同的姿势前倾。尽管从人家站立的地方观察不到,但花应该就悬挂在他右手的前方。
只要再赢两次,就能救他们两人还有小伊。
不管是神明还什么都好……请让人家再赢两次!
田篠轮流注视人家跟丸子头女的脸,而后慢慢地开始倒数。
「三。」
这种时候应该跟刚刚一样,让脑袋一片空白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二。」
还是应该做手枪的姿势,好赢过她还没出的「黄金蛋」?
「一。」
脑中反覆思考之际,人家再次听见隔壁传来枪套摇晃时「喀啦喀啦喀啦喀啦」的声响……嗯,这种时候还是相信直觉吧。
「零。」
人家四肢着地,以臭蛋的姿势向前一跳。
站隔壁的丸子头女的姿势是……黄金蛋!
啊,人家是笨蛋。不要跟随直觉,明明做手枪的姿势就能赢了。
「再一次我就是WINNER了。」
丸子头女继续做着黄金蛋的姿势,对懊悔的人家展露一脸沾沾自喜的微笑。
唉,不妙、不妙、不妙了……怎么办。现在完全走投无路了。
终于没有退路了呢。
「也许下一次就能定输赢了呢。」
田篠拨了拨浏海,从喉咙深处吭声道。
啊,真是可恨!
人家想把从刚才开始就非常介意的他的浏海给扯下来!人家就是被逼到会有那种暴力的情感在内心翻腾的绝境之中。
丸子头女贴近看人家那副凶神恶煞的脸,随即发出很没品又刻意的「噗哈!」一声,嘴角失守开始发笑。
「YOU那是什么脸啊,看起来更像猩猩了!」
每当丸子头女捧腹大笑,枪套便喀啦喀啦地摇晃。
「那么就让我们迎接命运的第四战吧。」
在田篠的催促下,人家不情不愿地回到原位上。
已经不能再输了。执行死刑的倒数就要开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有那样的余裕,但在屏风的另一头,丸子头女似乎还在笑,喀啦喀啦的声音持续响起。
对于完全止不住笑意的丸子头女,就连田篠也泛起不耐烦的表情。
「糟糕,我被戳中笑点了。」
即使丸子头女在屏风的另一边连呼「Sorry」,但后来那喀啦喀啦的声音还是好一阵子无法止歇。等待她敛起笑意的谜样时间持续着。
人家从刚才起,就听到很多次喀啦喀啦的声音。
光是听到那种声音,人家就已经产生压力了耶!
尽管看不见样子,不过只要听见那个声音,就能想像出丸子头女捧腹大笑的神态。
「……咦?」
这时,人家感到一束光芒射进了人家充斥着暴力阴暗想法的脑子里。
或许这就是人家一直期盼已久的「漏洞」也说不定。
在整理好脑中思绪的同时,人家听见屏风另一头喀啦喀啦的声音平息下来了。
「Sorry,我已经没事了!」
听见丸子头女这句话,田篠用像是在说「终于呀」的那种感觉舒了一口气,继而他用白手套裹住的其中三根手指,缓慢地伸向空中。
「三。」
人家的心脏怦咚怦咚地,响起不同于以往的心跳声。
「二。」
虽说完全没有确切证据,但人家已经决定将下一次的输赢,试着赌在浮现于脑海中的这个「漏洞」上。人家屏住呼吸,使劲闭上双眼,将全副精神都集中到耳朵上。
「一。」
屏风的另一头听不见任何声响。
也就是说,就
做那个姿势吧。
「零。」
人家相信那个漏洞,四肢着地向前一跳。
「呃!」
丸子头女发出好比被车子辗过的蟾蜍那般丑陋的声音。
她的姿势是手枪……是人家赢了。
「猩猩,YOU还真是贼运亨通呢。」
丸子头女嘴上说着玩笑,但嗓音中却显然带有焦虑的音色。人家没回应她,只是闭口不言,就这么把身体隐藏在屏风后。
「喂,YOU,不准忽视我啊!」
丸子头女的嗓音听起来好像很不高兴,但人家仍然没有回答她,为了不让隔壁发现,人家做了个小小的胜利手势。
看来人家脑中所浮现的漏洞似乎是正确答案。
衷心感谢丸子头女是个笑点这么低的人。
到了这一刻已经很清楚了吧。人家所找出的漏洞。
没错,那就是枪套的声音。
在做黄金蛋的姿势之时,因为手要比拍动翅膀的样子,因此枪套也会随之喀啦喀啦地晃动。
做臭蛋的姿势时,在四肢着地之际枪套会撞击到地面晃一下,所以喀啦喀啦的声音比较短。
最后是手枪的姿势,因为左边腋下夹得紧紧的,所以不会发出声音。
「那么最后胜利女神会对谁微笑呢?」
田篠边说边眯细双眼望着人家的死党。
真是遗憾,人家已经找出漏洞了嘛。
大家等着我,再过一下下人家就去救你们。
人家脸上浮现并非硬装出来的笑,笑容满面地凝视着小伊。
尽管她的表情还是很僵硬,但人家却一点都不感到阴郁。
因为马上就能夺回人家最喜欢的小伊的笑容了。
「哭也好笑也好,这都是最后了。」
就连田篠那么讨人厌的倒数声,现在都令人迫不及待。
「三。」
人家缓缓闭上双眼,侧耳倾听。
「二。」
丸子头女还没动。
「一。」
此时,人家听见枪套摇晃发出短短的喀啦一声。
换句话说她所选择的是臭蛋的姿势。
「零。」
人家坚信自己会获胜,比出拍动翅膀的样子,做出黄金蛋的姿势迅速向前一跳。
「咦!」
人家迅速地向前一跳,但站在隔壁的却是做出手枪姿势的丸子头女。
为什么……人家明明有听见枪套响起短短一声耶。
「真是遗憾呢,猩猩。」
人家完全无法理解丸子头女在说些什么。
人家愣愣地眼看小伊啪的一下整个人坐在地上崩溃痛哭的样子,感到好不容易打通的漏洞,弹指之间却又堵住了。不一会儿人家的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幸运女孩似乎也是到此为止了呢。」
尽管田篠拨顺浏海,震动喉咙发声,人家那种暴力的情感也并没有复甦。
因为人家连那种余力都消失了。
咦,也就是说人家输了吗?
「放心,把YOU踢掉的我,会成为最顶尖的金蛋。」
人家瞧着丸子头女露出虎牙泛起窃笑,将手徐徐伸向令人敬而远之的枪套。
不会吧……人家的人生就要在这里完蛋了吗?
既然如此,不如人家刚刚在垃圾场就被田篠射死还更好。因为这样实在太残酷了。由于人家的缘故,居然要射穿脑子让大家变得像人偶一样。人家分明想哇哇大哭大喊大叫,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对不起。」
代替泪水,人家的双唇中流泻出这句话。
「YOU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求饶?」
丸子头女发出嘎嘎嘎的笑声,人家现在也已经无力向丸子头女辩解。那句话并不是要祈求饶命。人家是在对小伊、花、古寺先生和久保贺先生讲对不起。
「Byebye,猩猩。」
就在她从枪套中正要抽出手枪的那一秒──
「肢体接触,请恕我失礼了。」
不给人家时间回答,久保贺先生抬起了人家的身体。
咦,怎么回事?
人家哑口无言地注视着久保贺先生,发觉他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就这么抱着人家朝着栏杆狂奔。简直就跟刚刚的古寺先生一样,毫不迟疑地一直线向前猛冲。
「喂,YOU们想逃吗!」
人家听见隔着久保贺先生传来了丸子头女的怒喝声,随后便响起雷射枪的声音。
她一次又一次地扣下扳机。
枪声不断响起,其中有好几发的的确确地打中久保贺先生的背,那震动的力道甚至让人家的身体也感到晃动。明明他的身体此时肯定承受着剧痛,但久保贺先生仍旧继续奔跑。
「老师,你在做什么!」
自前方响起花犹如惨叫般的声音。
在栏杆那边的古寺先生,他顶着一头散乱的油头,用尽全身的力量让右手前后摇荡,纵使从这边看不到,但想必现在花的身体就好似一个空中飞人那样一摇一晃地摆动着吧。
「住手!放开我的手快逃!」
「开什么玩笑,哪有老师会对学生见死不救!」
古寺先生厉声吼叫,盖过了花的话语。
「久保贺,上吧!」
配合古寺先生的声音,持续加速的久保贺先生,身体轻飘飘地一跃而上。
「小姐,可别咬到舌头喽。」
他抱着人家高高跳起,轻巧地踏上栏杆,紧接着久保贺先生没有半点犹豫,从屋顶上直接跳下去。
……这个,换言之就是没有绳索的高空弹跳吧?
人家果然死定了。
就在人家如此对死有所觉悟的刹那,周遭再次像人家以为花掉下去那时一样,变成了慢速播放。人家看见花在人家头上一摇一晃的模样。全身有种宛如在坐云霄飞车俯冲之际,那种丹田直发凉不住颤抖的感觉。
碰,啪吱!
坐云霄飞车时未曾尝过的强烈冲击力,蔓延到全身。
久保贺先生抱着人家就这么掉进垃圾山里。
用肉体承受落下时冲击力道的久保贺先生,人家的耳朵很明确地听见了他的手发出了一声「啪吱」的沉闷声响。
即使不是医生也知道,刚刚那是他的手骨折的声音。
明明绝对骨折了,久保贺先生的表情却依然丝毫未变,心脏的脉搏声也没有一丝紊乱,就这么抱着人家的身体。
「咕啊啊啊!」
久保贺先生把人家抱在怀中的时候,耳闻到呻吟声,于是眺望屋顶。
古寺先生在发出粗鲁的嘶吼之余,一摇一摆地激烈甩动花的身体。
当甩到最底端时,他放开了花的手。
花的身体顺势打破了在古寺先生正下方的窗户,整个人摔进了校舍里。
也许玻璃会伤到她的身体,但多半死不了吧。
「……古寺,你成功了。」
久保贺先生才刚喃喃自语完,古寺先生的头顶就被雷射射穿了。
他瞬间失去活力,宛如一具断线的悬丝傀儡,铿的一声靠着栏杆倒下。人家仿佛看见古寺先生的嘴角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