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真是乖宝宝呢。」
田篠的话声响彻整间昏暗的教室。
他所选择的最后一战地点,是人家跟小伊的教室。
人家向走廊呐喊完毕之后,田篠随即用广播呼叫我们。
「没有逃避也没有躲藏,大家能依照时间过来集合,我很高兴。」
田篠试图称赞我们有乖乖回应他的呼唤。
时钟的指针显示出他指定好的四点。
四点是个很难说是早上还是夜晚的微妙时间。田篠肯定是想在黎明之前,为这场比赛做个了结吧。
「我也很感谢各位,听话地把枪给扔掉了。」
语毕,他用戴上了白手套的手一次又一次地对我们不断鼓掌。
我们听从那家伙的命令,按他所说的将手枪抛在地板上。
「让我们彼此停止无意义的斗争吧。」田篠说着丢掉枪套里的枪,呈赤手空拳的状态。
田篠看似在拍手赞扬我们坦率扔掉武器的勇气,但人家只觉得他实际上根本是在瞧不起我们。
要是能用肉眼瞧见田篠所说的话语,语尾肯定会加上一个(笑)吧。
「……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逃跑啊!」
为了盖过他的掌声,人家高声喊叫。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抑或愤怒……小伊与花从刚刚开始就闷不吭声,一直瞪着田篠。人家代她们两人发言继续说道。
「我们要光明正大地打败你,并且逃离这里给你看。」
「噢。」对于人家的宣言,田篠从喉咙深处发出喜悦的声音。
「真不愧是八井田风同学……妳那莫名的乐观,给周遭带来勇气喽。」
就算是最喜欢受人夸赞的人家,在这种状况下不管怎么称赞也一点都不高兴。但要是在这里被田篠挑衅得逞,也只会让他平白得意罢了。为了收起自己的怒火,人家刻意把视线移离他身上,环顾整间教室。
……全都是从这间教室开始的呢。
人家不禁觉得在这里跟嚼口香糖女玩俄罗斯轮盘,仿佛已是好几年前发生的事了。
装饰着一堆星星的绿色圣诞节款金葱条旁边,有红色灯笼在摇曳。
气球作出的歪七扭八粉红贵宾狗。
黑板上一大片的涂鸦,写着「友情永久不灭」、「女高中生最强」之类蠢到极点的一堆文字。
明明每一样东西都没有任何改变,人家却忍不住感到原来它们都如此可爱,真是不可思议。
啊~真是讨厌!
人家可不要看着眼前这些平凡无奇的普通风景,却有种样样都令人觉得感动、触动心弦的感受。像这种事是看透人生的老爷爷老奶奶才会做的吧?人家才十六岁。虽然自己说怪怪的,但人家还是个花样年华的女高中生呢。无论如何我们三人都要逃离这里,夺回属于我们普通的每一天。
「……在开始游戏前,可以做个约定吗?」
人家眺望完教室整整一圈后,做好觉悟与田篠目光相对,他用几乎跟方才一样的姿势一直观察着我们。
「约定……内容是什么呢?」
拨顺发丝的田篠双眼之中,映照出人家一脸正经的表情。
人家瞪着那家伙眼中的自己,开口说话:
「假如我们赢了游戏……要让稻泽花跟在这个游戏中牺牲的人们,全都回复原状。」
「回复原状?」
「你说过吧,只要赢到最后,无论内容为何都能为那个人实现一个愿望。」
是因为说了出乎意料的话吗?花的脸上浮现出讶异的表情,「风。」还轻轻叫了一声人家的名字。总觉得花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笑,人家不禁露出了微笑。
「也用不着那么惊讶吧。」
人家实在无法想像为了实现这个愿望,花至今有过多少痛苦的回忆。人家跟她相识还不到半天,因此也没办法掌握多少她的性格。但只要是能为她做的事,人家全都想为她做。在身边的小伊,应该也跟人家有同样的念头吧。
虽然比不上花,但我们也目睹到这游戏有多么惨无人道。人家想帮助在「黄金蛋的求职活动(Job Hunting Game)」中牺牲掉的臭蛋们。人家认为会有这种想法是相当自然而然的事情吧?
但就在下一秒,发生了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呵、呵呵呵。」
田篠的唇边开始泻出声响,不久后他完全笑出了声音来。
咦?这是什么反应。
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中,没有任何好笑的地方吧?
「等一下!你不要笑啊!」
人家对着捧腹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田篠,连着怒吼了好几次。
然而他还是在笑,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就叫你别笑了!」
「哈哈哈,对不起。妳们真的是一群有着天真过头想法的人呢,忍不住就……」
天真过头?他是从刚才开始就在看不起我们?
虽然人家身为鳖女,也习惯被人看不起,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会发火喔!
「所以说,到底有什么那么好笑啊!」
纵然人家很烦躁地张口质问,田篠还是笑到打滚好一会儿。
人家无言以对地瞅着那家伙过了大约三分钟。
「对不起,我现在就说明。」拚命地忍着笑意,田篠缓慢地动起双唇说道。
「因为……怎么可能会实现什么愿望呀?」
……这家伙喋喋不休地在说些什么?
愿望不可能实现……咦,等等,人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田篠说出口的言语实在太过莫名其妙,搞得人家脑子始终一团混乱。
在身旁的花跟小伊也跟人家陷入相同的境况吗?她们俩连眼睛都忘了眨,当场定格不动。
「妳们是把我误认成喜欢七颗珠子的龙,或是神灯魔人之类的吧?」
田篠的眼角浮现泪水,仍然继续在笑。
「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是你自己说过的吧!」
「那种连幼稚园小朋友都不会信的蠢话,妳们真的相信了吗?当今的女高中生,还真是蠢得令人叹为观止呢。」
田篠一面拭泪,一面用像是看着蟑螂或蛞蝓那样子的眼神,打从心底看不起我们。
对自己说过的事完全不负责任还看不起人的你,比蟑螂还不如。
人家发自内心想要如此痛骂他,但由于太过震惊以致于没办法灵活动嘴。当人家让僵硬的身体重新振作起来时,劈头便问率先浮现于脑海当中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谎?」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为了让市位羽奈同学拿出干劲来喽。」
骤然听到田篠指名道姓说出全名,花颤抖了一下随后咬着唇瓣一言不发。她连唯一的希望都已断绝而感到错愕,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在竭尽全力忍住眼泪。
「我在广播教室里说明过了吧……高速养成计划以失败告终……而我的任务就是聚集起金蛋们,在她们采取多余的行动之前处理掉。」
田篠的脸上没有半点做坏事的感觉,他戳着装饰在黑板周遭金葱条,继续对着花发言。
「可是市位羽奈同学的情形,却是为时已晚了。因为她已经成为了这个计划的失败例子呢。她率领着古寺老师与久保贺老师四处作乱,性质非常恶劣,却迟迟抓不到人……为了确实逮到她,我就采取了这种手段。」
「……人渣。」
田篠泰然自若地回应小伊说溜嘴的这句话。
「人渣?是这样吗?我在原本所有的金蛋都得被处理掉之时,像这样给了大家幸存下去的机会。不如说我希望各位庆幸本人还留有玩心,我倒觉得妳们要对我道谢也无妨呢……」
我们豁出性命战斗,那些时间对田篠而言只不过是游戏罢了。
重新摆在我们眼前的现实,让人家胸口感到苦闷、冷汗直流,眉毛上方的浏海整片黏在额头上。
「……你讲得那么了不起的样子,但不也是这个游戏的受害者嘛。」
直到刚才都默默不语的花启齿沉吟道。
「你知道吗?……这只是你所做的名为『地狱型人类动物园』还什么的游戏,被你爸拿去利用当成教育计划而已喔?你跟在『黄金蛋的求职活动(Job Hunting Game)』中输掉,成为臭蛋的其他人们没什么两样。」
花似是为了压抑自己的怒火而闭上双眼。
为了调适心情,她用像说给自己听那样的语气继续开口说:
「我恨你恨得要死……可是其实也想帮你。因为田篠珠云是小花的哥哥。」
即使听闻花的话语,田篠看起来依然完全不为所动。他只是拨一拨浏海,发出了仿佛觉得很无趣的叹息声。
「……妳说我是受害者,是臭蛋?」
「真是的。」田篠一边摇摇头一边开口说:
「我的确曾经反抗爸爸,因而遭到枪击……可是,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现在早已从前额叶的束缚中解脱了。」
「前额叶的束缚?」
「八井田风同学,妳大可不必一直重复我说的单字喔。」
他旋即出声指责人家,接着用宛如在教导成绩不好的学生的那种死缠到底又慢悠悠的口吻继续说下去。
「……听好了,被那把雷射枪射中脑袋的人的确会失去思考能力,变成对金蛋言听计从的人偶……可是,那并不会持续到永久。」
不会持续到永久……换句话说就是能回复原状?
尽管人家想细细理解田篠所说出的一字一句,但是他不可能会给人那种时间,因此人家只能拚命地侧耳倾听他所说的话。
「就如各位所看到的,我是以自身意志行动,用自身意志面对妳们喔。
想从这个束缚中释放的强烈意志……说穿了就是假如持续做复健,大脑的功能也会逐渐回复。」
他用右手比出手枪,做了个「砰」的手势。
真的是每个行动都惹人厌的家伙。
「妳们知道吗?有名少女切除一半的大脑却仍然活蹦乱跳地活着的故事……大脑是会为了恢复失去的功能而时常成长的器官喔。」
「那不可能!」
花发出近乎哀号的叫声,否定了田篠的话。
「……光是那么、那么普通的事就能恢复原状,谁会信你那种鬼话啊!」
田篠像是想让她冷静下来而沉静地低声续道。就好比是在安慰摔倒以致膝盖受伤的少女那般,温柔且慢条斯理的。
「妳仔细想想看……古寺老师在屋顶上的举止。他可是违反命令帮了妳喔。那是因为想救妳的强烈意志,促使他的大脑清醒过来了吧。古寺老师真是教师中的楷模呢。」
花为了逃避出自田篠口中的言语,用双手捂住耳朵,左右摇头连呼:「你骗人、你骗人。」双马尾也随之摇晃。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只凭意念就有办法解决,那大家……小花早就应该回复原状了吧!」
「那难道不是因为稻泽花她不想回复原状吗?」
花死命地从嘴边挤出的主张,田篠立刻就弃之不顾。
「比方说由于背叛妳、欺骗妳因此感到内疚之类的,妳应该能想到许多原因吧?」
当他这样说完以后,就连花也无力开口反驳。
为了给没办法接受事实而痛苦的花致命一击,田篠高声说道:
「结果,大家都期望有人来为自己的人生做出抉择,听从命令随波逐流地活下去,既轻松又舒服……所以大家根本想都没想过要解除洗脑的状态,就这么沦落成臭蛋!」
人家切身感受到从花的身体冒出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有如蒸气一般飘荡的杀气。
自从被卷入「黄金蛋的求职活动(Job Hunting Game)」以来,她奉献一切去完成的事,在如今这一瞬间遭到了全盘否定。若能早点知道这个真相,应该就用不着失去许多同伴了。再也没有比得知自己的行为根本毫无意义还要来得更痛苦的事了。
「……你的意志,是什么时候回复正常的?」
田篠神色自若地答覆花的问题。
「这个嘛,应该是超过三年前了呢。」
「……我参加『黄金蛋的求职活动(Job Hunting Game)』那时……」
「是的,我当然确实是以自身意志在行动喔!」
「……那你开枪射穿小花的脑袋那时也是……」
「一切诚如妳所想像。」
几乎就在田篠露出浅浅微笑的同时,花就跟在屋顶那时候一样,朝他飞扑过去。
「你用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射穿自己亲妹妹的脑袋?」
花压倒田篠一次又一次地打他脸颊。然而他却完全面不改色,承受来自花的攻击。
「都怪你、都是为了你,小花她──!」
在他大概吃了几十记花的耳光以后吧……
「……市位羽奈同学,妳还记得吗?」
原先一直挨打不还手的田篠,突然间猛地一抓,用力拧起花的右手。他的双眼闪烁着光芒,似乎是一直在等候这一刻。
「放开花!」
人家和小伊试图帮助发出惨叫的花,于是朝着田篠飞扑过去,但他却相当轻易地就拨开了我们。
这就是成熟男人的力量吗……
田篠硬是甩开人家和小伊,我们的身体迅速撞到地板上。课桌跟着铿的一声横向倒下。
「妳还记得花一匁之际,我对城野木叶同学说过的话吗?」
就算他这样发问,花的右手还被他拧住,压根没办法回答问题。明明晓得这一点却仍然提问,想必是因为他是个坏人吧。
「就是那句呀。打算反抗我的人,为了回报他们的勇气,我也会以相同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田篠言毕便开始打起花的双颊,就像刚才那样一次又一次地扇她巴掌。由于白手套吸收掉巴掌声,教室里意外安静。那种寂静却更加突显出惊悚感,表现出田篠有多么可怕。
「妳忘记了吗?要以暴制暴呢。」
花扭转身体躲开田篠的攻击企图抵抗,然而由于右手无法自由活动,结果还是只能任他打而无法还手。即使打了花无数次,田篠脸上的表情依旧丝毫未变,几乎让人无法想像他是在对女孩子动粗。
人家分明无论如何都想帮助花,但因为害怕,身体无法顺利活动。
纵然人家拍着自己颤抖的膝盖,拚了命地接近田篠,还是无法飞扑到他身上。
「我认为妳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喔,否则只是延长市位同学的痛苦而已。」
田篠看透了人家的心,停下扇巴掌的手,拿起摔在地上的雷射枪。
「等一下,你想做什么?」
人家脸色铁青的样子很有趣吗?田篠终于面露笑容,自喉咙深处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想做什么……当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话声刚落,他就毫不迟疑地射穿了花的右手。
「!!!!」
花发出不成声的哀号,随后田篠放开了花,就像是随地乱丢垃圾那样。
他嗤笑着倒在地上的花,接着把雷射枪放在了讲台上。
「请各位安心,我把挨打的份都打回来了……已经不会再对她施加暴力喽。」
什么请各位安心啊,你都让花这么痛苦了!
人家感受着内心对于田篠越来越高涨的怒气,并跑到花的身边。
「花,妳振作一点!」
花的双颊红红肿肿,右手手背都渗出鲜血了。她那精疲力竭,感觉连呼吸都很艰难的身体,犹如一条用旧的抹布破烂不堪。
「花,对不起。人家什么忙都帮不上,真的很抱歉。」
「冷静下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如今最痛苦的人明明就是花……为了让陷入恐慌状态的人家能镇定下来,她仍旧对着人家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就连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让她担心,人家对能力这么差劲的自己,觉得无地自容到极点。
「……我们要在游戏中获胜,从这里逃出去对吧?」
即使变成这副模样,花似乎依然没忘记跟田篠之间的比赛,跟几乎要丧失斗志的人家比起来,内心坚强的程度似乎是天差地远。
「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遵守让我们逃出这里的约定啊!」
田篠对人家所说的话状似很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这话还真是没礼貌,我不是那么卑鄙的男人喔。」
尽管田篠用手指推推镜框如是说,但是那家伙可是欺骗小伊,又用机关枪打倒久保贺先生跟衣音她们的男人。要人家相信那种男人的话才反倒是不可能的事吧!
「……八井田同学,妳还真是多疑呢。」
田篠自喉咙发出声音笑道,同时从口袋掏出了某样东西。
那是一支钥匙。
「用这个就可以打开后门。倘若通过那扇门,妳们应该就可以逃到外面去了吧……我把这个放在黑板这边吧。」
田篠把钥匙放在黑板的粉笔槽上,看着人家的脸说:「这样妳能稍微相信我一些吗?」
「小风,我们现在只能上了。」
人家犹豫着是否该相信田篠,小伊则轻轻地握住人家的手。
「要逃离这里,就只能赢过田篠了……虽然妳可能已经不再相信伊月的话了……」
人家轻轻地回握颤抖着说话的死党的手。
「死党说的话,人家当然会相信吧?」
接着,人家对压着右手低着头的花说道:
「花妳在那里好好休息……这里交给人家,人家会想办法赢给妳看。」
「……风?」
「人家会带妳到学校外面去。」
是紧张感一下子消失了吗?听完人家说的话以后,花就失去意识倒在了地板上。
「在这里昏
了过去……市位同学也真是个不巧女孩呢。」
「就算花睡着也没什么时机不巧的啊,因为这是人家跟你之间的比赛。」
「哎呀呀,八井田同学,妳还真是从容不迫呢。」
田篠似乎颇感意外地瞧着人家。
「就算是三对一或二对一其实我都不在意喔……因为我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妳们。」
「……你还真是温柔呢。明明向来都那么卑鄙。」
「说我卑鄙还真是遗憾。我只是擅长寻找规则的漏洞罢了。」
其实怎样都好,不过大人就是爱说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只有当场敷衍了事的功力高超呢。
再继续跟本来就口齿伶俐的田篠打交道,只会平白无故消耗体力而已。
默默无语的人家笼罩在田篠得意的笑声里,然后他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那么,游戏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语毕,田篠将两个物体丢过来。
人家手忙脚乱地接住,随后发现那是纸做的骰子。人家试着察看这两个充满着手工感的骰子的所有骰面,接着确定它不过是写有从一到六的数字,平凡无奇的普通骰子。
「我在校舍中散步之际,发现了有趣的余兴节目。」
继骰子之后,田篠拿出了用瓦楞纸制作出的两块板子。
「这似乎是数学同好会制作的游戏……也是有想法相当有意思的学生呢。」
他递出的板子上头,用手写字体大大地写着「数学同好会骰子大赛」。下面则记载着「+」、「×」、「-」的符号。
「由于规则很简单,就用这个来一决胜负吧。」
人家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命运,居然会由数学同好会所做的游戏来决定。数学同好会的人们应该也没想到,自己想出的游戏会被人拿来这样使用吧。田篠一边拿纸骰子在手中转转转,一边平淡地开始说明游戏。
「要使用的只有两个骰子,还有这块板子而已。写上+就是加法横列、写上×就是乘法横列、写上-就是减法横列,在横列中嵌进两颗骰子,而后得出的数字,只要比对手大就赢了。」
加法横列?乘法横列?
稍等一下,即使说明了一次规则,人家还是无法立刻理解。
是看出人家头上浮现的问号了吗?「最好实际上操作一下给妳看看呢。」田篠说着在写了+的横列里摆上两颗骰子。
骰面分别是六与五。
「在加法横列摆上六与五的状况下,六加上五就会得出十一。」
接下来田篠在×的横列里摆上骰子,下一对骰面是四与三。
「在乘法横列摆上四与三的状况下,四乘以三便会得出十二。」
最后田篠在-的横列里摆上骰子。下一对骰面是二与一。
「示范到这里应该能够理解了吧?放在减法横列里的数字是二与一。二减掉一就会得出一。比赛是三次决胜负,先赢两次的人获胜。」
田篠边把骰子从板子上拿下来边发言:
「加法横列、乘法横列、减法横列……尽管使用的顺序自由,但每种都只能用一次。骰面也是一样。随着比赛进行,能使用的骰面也会变少,这就是需要动脑的地方了。」
换句话说要是一开始就用掉数字最大的六,那么剩下的两次比赛就用不了六喽?
「那么,胜利女神会对谁微笑呢?」
田篠讲话之余手中继续转着骰子背向我们。
「在板子上套进骰子,然后倒数三下我们就互相回头,没问题吧。」
「……人家明白了。」
人家跟小伊背向田篠开始跟板子大眼瞪小眼。
最强的组合是六乘六。
用骰子不可能弄出比三十六还大的数字来。
但是一口气就用掉六的话,第二强的数字就会变成五加五的十了。
虽说一定得好好思量拿出的顺序跟使用的数字……可是,老实说人家非常怕数学。
不管小伊如何教人家,人家考试三次里还是有一次不及格。
人家讨厌数学的程度,要说有数学过敏症都不为过。
「要比数字大小也就代表……减法横列会是最棘手的呢。」
小伊凝视着板子不断喃喃自语。恐怕是正在脑内进行模拟吧。
「一开始就解决掉减法也是种办法……小伊,怎么办?」
为了别让田篠听见,人家跟小伊窸窸窣窣地开始交头接耳。
「既然他没有暗藏到底的横列,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好。」
人家寻求小伊的同意,把骰子放在减法横列里。
「准备好了吗?」
背后响起田篠的声音,人家便应了声:「好了!」
「那么就开始喽……三、二、一。」
人家跟田篠互相回头,亮出彼此的板子。
田篠的骰子摆在加法横列上,骰面是三与四。
三加四等于七。
另一边我们的骰子摆在减法横列上。两个骰子的骰面都是一。一减一等于零。
「第一战是我赢了呢。」
田篠自喉咙深处吭声,并随即转身背向我们。
毫无喘息空间便进行第二战。下一次比赛我们绝对得赢。
「这里果然还是用乘法横列吧?」
尽管小伊点头,但她看起来似乎在苦恼。
「咦?那应该用加法吗?」
「倘若田篠想在这里分出胜负,伊月认为他会用乘法横列发动攻击……但那样一来,他所剩下的横列就只剩减法而已吧?也有选择在这里输掉,下次再确实地分出胜负的可能性呢……」
的确,田篠如果接着在乘法横列放上两个六点的骰子,一切就结束了。
届时假如我们不出同样的招,战成平手,那田篠就会获得完全胜利。
「咦,所以说……果然还是用乘法横列吧?」
小伊不置可否,只发出一声:「唔唔。」而后表情扭曲。
「……不知道,伊月想哪种都有可能。」
对人家来说,死党的话语是最后的希望,「啊啊啊,怎么办?」她一说完人家就开始把自己的浏海抓得一团乱。
小伊寻思着哪一种判断最好,人家也跟着在旁边「嗯嗯」地念念有词。
人家死命动着自己的脑子,尝试想像田篠会使出怎样的手段,但人家却没有关于他的情报。
关于田篠,人家所知道的,就只有他戴眼镜、浏海很长。
会发出奇怪的笑声、个性很狡猾,就只有这些情报而已。
老实说这种情报有等于没有。尽管人家一次次地抓头发,持续思索对策,但脑海中完全没有浮现出好点子。
「决定好骰面了吗?」
从背后接收到来自田篠的动摇人心攻击,人家的心脏怦怦狂跳,到了甚至会觉得吵的地步。
是因为同样是比赛三次的关系吗?屋顶上的恶梦一再闪现,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人家的思绪。
在胸口上的耳机线,配合著渐趋紊乱的呼吸摇来晃去。
再继续迷惘下去也无济于事。
既然想不出任何好点子,就在此选择能确切获胜的方法吧。
「……好,决定了。」
人家一把骰子摆上板子,田篠就立即开始倒数。
「三、二、一……」
电影里牛仔在比赛快射本领之际的心境,应该就跟人家现在的感觉一样吧。人家思考着那些事,并配合田篠的嗓音手拿板子,做好觉悟转头面对他。
人家把骰子放在乘法横列上。
骰面是六与六,是最强的组合。
另一方面,田篠放骰子的地方,跟方才的我们相同……在减法横列里的骰子,两颗的骰面都是一。
人家的脑海中开始重播牛仔比赛快射输掉而倒下的影像。
换言之,人家的预测完全没中。
「这还真是场……不错的比赛呢。」
田篠面露浅浅微笑转过头背向我们,西装外套的下?随着他的动作,轻飘飘地摆荡起来,那个动作让人觉得相当优雅,令人火大。
多么惹人厌的家伙啊……不错的比赛?
不不不,在说什么啊,应该要说穷途末路才对吧?
田篠的板子上剩下乘法的算式。而且两颗骰子都没用过六。也就是说他还留有最强的组合「六乘以六」。
另一方面我们能弄出最大的牌是五加五……也就是十。
只要没有发生田篠一不小心忘了游戏规则之类的超幸运意外,用骰子弄出比十小的数字,那就肯定是我们输了。
换句话说,我们在这场最终战就像是走上断头台的人,人家现在只想咒骂因为焦虑就随便用掉骰子六的自己。
至今的努力都化为泡影了。
对着自助餐厅喊出的决心宣言,终究
只不过是败犬在咆哮吗?
就在人家用发抖的手,打算将骰子放上加法横列之时──
「……小风,妳快逃。」
身旁的小伊附在人家的耳际低喃。
「小伊?」
人家搞不懂为什么要叫人家逃,她对困惑的人家继续说道:
「……伊月会负责压制住田篠,妳就拿黑板上的钥匙逃走。」
「啥?妳在说什么?我可不要喔!」
对于这种意见,人家不可能点头说:「好,这样啊。」
为了表明拒绝小伊的提议,人家跟小伊拉开一步距离视线朝外。
可是死党却用双手按住人家的头,硬是要让人家跟她彼此面对面。
「小风,求求妳听伊月说!」
每当小伊发言时,她松开辫子后的长发就会随之起伏。
「因为只有这个办法了嘛……伊月无论如何都希望妳能活下去啊。」
要是以往,这时候就会出现小伊哭哭啼啼的一幕。
然而此刻她的双眼中却是干干的不见半滴眼泪。所说的一字一句都那么坚定,彻底传达出她的决心有多么强烈。她肯定是早已决定好,一旦人家玩游戏失败之际就要这么做吧。
「最后就让伊月来赎罪吧。」
「赎罪?」
「没错,背叛妳的罪过……还有让久保贺先生、古寺先生以及其他的金蛋遇上这种惨事的罪过。」
小伊把手从人家的双颊上放下,接着从口袋中掏出刀子。
那是刚才她想要自尽时使用的东西。她是打算用刀子挡住田篠吗?
「伊月想要赎罪……所以求求妳了。」
小伊的心意坚决,任凭人家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
就算说不要,想必她也会自己冲向田篠吧。
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其实人家并不想这么做……但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做好觉悟了。
「……人家知道了。」
人家微微点头,小伊的脸上显露出笑容。
小伊似乎抱持着这下子便能赎罪的念头,因而打从心底高兴地面露微笑……人家的双眼没有错过那一瞬间。
「……那种话,人家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人家放声怒吼,随即纵情咬住小伊的右手。
「呀!」
大吃一惊的小伊,刀子磅的一声掉到地上。
死党的手腕上,清楚留下了人家的齿痕。
让她放松警戒丢掉刀子。这就是人家想出的最后手段。老实说人家并不想采取咬住死党这么野蛮的办法,但人家认为这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了呢。
人家放弃张嘴咬住小伊,捡起落地的刀。怀着斥责死党愚蠢行动的心情,用尖锐的目光瞪着小伊。
「妳要是以为这么做能够赎罪就大错特错啦!」
「……小风。」
小伊压着自己的手腕,呼唤人家的名字。
她似乎想要开口辩解些什么,但也许人家大声喘气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到了她,她就这么噤口不语了。
「要是有时间想那种事,还不如思考在游戏中获胜的方法啦!」
「……对不起。」
坦率道歉的死党明确地低下头缩成一团,人家感觉自己能听到她「垂头丧气」的声音。
如果要说真心话,人家也是深切地明白她的想法。
必须有人活下来,让世人得知这场悲剧,不然大家就都白死了。
可是单独一个人活下来这种事,人家绝对不干。要是那样做,不就正中田篠的下怀了嘛!
「……妳们的闹剧打算演到何时呢?」
至今一直保持沉默的田篠刻意打起呵欠,他是在强调「我一直在等妳们啊」。
「赶紧结束掉吧,天很快就要亮了。」
即使没看到表情也能知道。
肯定稳赢的田篠,如今一定是露出老神在在的表情正在微笑吧。
「再让人家想一下下!」
人家对田篠开口大喊,同时为了隔绝噪音戴起耳机,静静地闭上双眼。
当在视听教室比猪鹿蝶游戏,陷入绝境时,因为有花的提示,人家在游戏中获胜了。
这次铁定也会有规则的漏洞可钻才是。
应该说,就算是硬来,也要找出那个漏洞。
我们要三人一起在这个游戏中获胜离开学校。人家一边转着手中的刀子,一边在心里重复田篠所说的规则。
弄出比对手还大的数字者胜。
每种横列只能用一次。
只要用过一次的骰面就不能再用。
明明就只有三条规则,人家却根本找不出漏洞。
正面进攻行不通。
人家让骰子在板子上转呀转,望着转来转去的数字死命地寻思,感觉脑子都要煮熟了。纸骰子由于不断地转,很快地开始变形了。
用过一次的骰面不能再用。
换言之,也就代表只要是没用过的骰面,不管哪个都可以用吧。
就在这时候,人家的脑中浮现出「一个漏洞」。
这不是正面进攻,但是漏洞也只剩这么一个了。
在即使大家都遭到杀害也不奇怪的状况下,人家不想浪费因为田篠一时兴起所得到的幸存机会。人家无论如何都必须紧紧抓住它不放。
手握着从小伊那边抢来的刀子,人家高声呼喊。
「好了,开始最后一战吧。」
田篠从喉咙深处所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
不论哭也好笑也好,这都是最后了。
就在这里为所有的一切做个了断。
人家摘下耳机把它重新挂回脖子上,拿着板子等待田篠的信号。人家现在的心境就像是尽管一度被子弹射中,但由于警长徽章反弹回去而得到报仇机会那样。
「那么就开始喽,三、二、一。」
人家回过头,看见田篠的板子上放着乘法横列。
一如所料,骰面分别是六与六。
六乘以六,他的数字是三十六。
「……妳这是在做什么呢?」
回过头的田篠,用丝毫未变的神情望着人家的板子。
「在做什么,就像你所看到的这样呀?」
假如现在表现出懦弱的态度就会输掉。人家尽可能保持神色自若的态度面对田篠,展示自己的板子给他看。
放在加法横列里的骰面是五跟五百四十二。
没错,人家用小伊的刀把骰子解体,增加了骰面。
「五百四十二加上五是五百四十七……是我们赢了呢。」
田篠对着绽开得意非凡微笑的人家,一脸傻眼并且摇摇头。
「……妳在说什么呢,这样子是犯规的。」
一直一直就在等他说出这句台词呢!
人家得意洋洋地笑逐颜开,用言语回应了田篠。
「犯规?不对不对……这只是寻找规则的漏洞而已呀!」
被自己所说过的话反呛,田篠的脸色瞬间一变。
「人家没说错吧,你可一次都没说过不能把骰子割开呢……虽然有说过一旦用过的骰面就不能再用,但也没说过一次只能用一面骰子呢。」
田篠脸上的笑容急速消失。
尽管他的眼神太过锐利,令人家不禁心生畏惧,但是怎能认输啊,于是人家站稳自己的脚步。
「人家只是抓住你释出的所有机会而已啊!」
田篠没有回人家半句话,只是闭上嘴巴低着头。
他没有出言反驳也就代表……是我们赢了呢。
「小伊,走吧!」
必须尽早逃离这个地方。
人家揪起死党的手,朝着黑板前进。
人家能看见放置在粉笔槽中的银色钥匙闪烁着光芒。当人家的手抓住了钥匙的瞬间,有种好比至今绝望满档的心,一口气获得净化的感觉。
然而此时,教室里却响起像是要打碎人家这种幸福感,相当大声的咂嘴声。
咂嘴的人是田篠。
「就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思考才会没命喔。」
他厉声说道,随后迅速展开行动。
田篠居然将手伸向了放在讲台上的雷射枪。
竟然有这种家伙,人家傻眼到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结果一旦对自己不利,就忽视规则?」
田篠完全失去向来的从容,他顶着凌乱的浏海,举枪对准人家这边。
「……游戏结束了。」
啪咻、啪咻!
整间教室响彻枪声……早在田篠把手指搭上扳机前。
「……真不想变成这
种大人呢。」
花甩动双马尾爬了起来。
她用渗血的右手握住了雷射枪。
「妳是什么时候醒的?」
「……大概是妳咬住自己死党的那时候吧。」
清醒过来的花,至今似乎一直假装自己仍在昏迷。
担心田篠也许又会使什么卑鄙手段,于是她窥视着他的状况。结果这个预测完全正中红心。看见他要拿取雷射枪,花便把手伸向地上的雷射枪,对着田篠开了枪。
「……即使赢过我也毫无意义喔。」
田篠按着右肩低下头,倾吐出无谓抵抗的话语。
「也不过就是高速养成计划作废而已。新的计划正在启动……今后在这个世上,还会继续诞生出第二个、第三个妳们。想要阻止这一切,就凭妳们是做不到的。」
第二个、第三个我们。
那样的言语令人家的心有种顿时一冷的感觉,但是人家咬住田篠不放。当然不是实际上,而是精神上的。
「未来的事情什么的,没有任何人知道喔。不论是人家或是你。」
人家竭尽全力吊起僵硬的嘴角,送给田篠一记格外美好的微笑。
「无论来的是怎样的未来,人家都会再次抓住机会给你看!」
「……混帐小鬼!」
田篠开口咒骂,再次向人家举枪。
花毫不留情地对着他扣下扳机。伴随着雷射枪「啪咻」的声响,田篠的身体倒在地板上。
毫无悬念的尾声。
「走吧……」
花踢开田篠的身体,打开教室的门。
人家依着花所说的话,在鸦雀无声的走廊上迈开步伐。
花抛下拉起发愣死党的手向前走的人家,一个人快步地前进。
「花!」
人家立刻抓住了花的左手。
「妳也太没有协调性了!」
花被人家抓住手,刹那间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随即噗哧一声面露微笑,回握住人家的手。我们三人排成一列在走廊上漫步。
「妳看,太阳差不多要升起喽。」
听见花这么说,人家望向窗外。
展现在眼前的一整片天空,从漆黑转为浅黑色。
最糟糕、最差劲,失去了许多事物的夜晚即将宣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