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监禁第二十九天

早上醒来,此方已经不见了。

(去哪里了啊?)

一瞬间,视线想要追寻她的身影,我摇了摇头。

(是回实家了吗?──说来也是,毕竟我拒绝了她。)

极度后悔。

去盥洗室洗脸。

她用过的牙刷不见了。

杯子也没了。

(私人用品都带回去了吗?)

拧开水龙头,双手接水喝。

用过的杯子没了,所以没办法。

不仅如此,睡袋、银制托盘、高级餐具,甚至是垃圾,此方存在过的痕迹全都消失无踪了。

不过,消失的只是她的私人物品而已。

房间的一角放着我的背包,里面还留着笔记本电脑和存折等贵重用品。

(真是彻底啊──不过说起来,此方这样的女高中生真的存在吗?还是说她只是我的妄想而已?)

消失得如此彻底,不禁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应该不会吧。就算再怎么失落,连此方的存在都开始怀疑,那我也太过失礼了吧。)

甩甩手,把水甩干净,把无聊的想法一笑置之。

想着去便利店买个早餐,于是走向玄关。

坐在走廊上,刚把脚穿进鞋里,突然注意到。

(不,这真的能一笑置之吗?冷静想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如说,假如此方是我的妄想,那很多事情都说得通。)

JK粉丝偶然地出现在我倒下的地方,一边照顾我,一边为我的创作活动应援。

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存在吗?

不如说这其实是妄想还来得更自然吧?

(但是,既然是妄想的话,应该没必要拿着菜刀威胁我,把我监禁起来吧。来个猫儿女仆侍奉我还来得更合理吧?)

我顶着玄关的无机质混凝土思考着。

(难道,这是反映我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一个月前,我的脑袋就变得相当不正常。

我自己也有意识到,编辑也委婉地说过。

无法画漫画的精神状态以被菜刀威胁、被用锁链监禁起来的形式具现化了。

这么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是,洗衣机和冰箱都是此方买的,这些东西应该还在才对。)

我把鞋子放在玄关,返回到房间。

像是在确认触感似的,打开冰箱的门。

里面基本没有什么食材。

(啊,不过账单上写的是我的账户啊。虽然此方说过是“我们的”,但至少名义上还是我的。)

也就是说,没有客观证据能证明不是我自己订购的家电。

(如果是此方买衣服的那家店店员的话,应该会记得她的脸──不过,我也不知道此方去的是哪家。其他网购也全都是快递放门口的。)

我也不认识除我以外,能证明此方存在的人。

我甚至没见过此方和我以外的人接触到场面。

(去学校问问的话──不是,学校也不会把在籍学生的情报告诉给陌生人吧,我睡糊涂了吗?)

我握紧拳头,敲打了下紧闭的冰箱门。

好痛。

毫无疑问,这是现实。

(如果此方是妄想的话,那肯定会称赞我的原稿啊。因为,全都是自卖自夸啊。会受到编辑如此差评也是理所当然的。)

回到房间,打开平板。

重新审视一遍,真是糟糕透了。

全都是我的独角戏,也是自以为是的原稿。

真是不想意识到的假说啊。

但是,一旦意识到,就不能当不存在。

所有的证据都证明着此方的不存在。

(如果,此方真的是我的妄想的话──那就永远见不到她了吗?)

最坏的想像在脑海中掠过。

心脏像被泼了一盘冰水一样。

不可能见不到此方的。

我讨厌这样。

我绝对不愿意这样。

就算她只是我创造出来的幻觉,我也想要见她。

(──为什么我会想要见她?为什么我会这么执着她?想要跟她道谢?还是说,想要跟她道歉?)

不,不对。

如果是感谢她在我的创作活动上提供帮助,那我已经过做过好几次了。

如果是想要道歉的话,一开始就不要摆出那么赌气的态度就好了。

是这样啊,其实我──。

(不知不觉,此方已经在我心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我注意到了。

这是我现在最真实的心情。

我只是,想要向此方传达这种心情。

噗噜噜噜噜。

像是呼应身体的颤抖一般,手机响起。

(SNS的DM?)

打开。

发信人的帐号名是空白的。

正文只有两个字。

『迟到。』

附件只有一张自拍。

大概拍得很着急,照片只拍到口罩以下,而且还有些模糊。

但是,我不会看错。

(是此方!她不是我的妄想!)

安心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方,太好了 !你去上学了!」

我笑着看向天花板。

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或许,现在的心情比第一次获得连载的时候还要高兴。

(对、对了。回复。快点,快点把我的心情传达给她。)

我的手指焦急地反复在屏幕上滑动着,结结巴巴地把文章罗列了出来。

就这样,点击发送──在这之前,我的食指停在了距离屏幕1毫米的地方。

(这真的好吗?此方一定是拿出了非常大的勇气去学校的。而我,只是这么一下点击就能完事了吗?)

不,这不行吧。

这不是我的全力。

我既不是诗人,也不是小说家。

是漫画家啊。

传达的方式,果然还是只有漫画。

这是我能向此方表示的最大的诚意。

而我,现在应该描绘的物语是──

(……『被女高中生监禁的漫画家的故事』)

只有这个了。

不需要什么原稿。

也不需要什么点子。

回忆,全在自己的脑袋里。

没能对此方说的、想要对此方说的、应该对此方说的,我要全心全意、坦率地描绘出来。

这只是短篇漫画。

也只是一个愚蠢青年的主张。

(这么说来,此方有说过来着。)

『可以的话,请把我当作素材吧。』

我想起了她以前说过的话。

虽然当时我一笑置之了。

(真的变成了她说的那样呢。)

我苦笑着,放下手机。

打开平板,建立新的空白页。

我已经画不出其他别的东西了。

不过,这样也好。

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后,剩下的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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