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两个与众不同的人一呼一吸的瞬间,脚下就已经躺了十四具刺客的尸体。虽然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不过却一点损伤都没有,甚至还保存着很多精力。
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少女说道:「真行啊!」
这是率直的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对这个男人的赞赏,但男子却好象很惊讶地看着少女:「你在说谁啊?」
就在「你自己又怎么样呢」这句话刚要出口的时候。
等待着下一轮袭击的男人在刺客跳出来的同时,跃过了矮树梢,用常人看不见的神速手法把刺客一个一个砍倒了。
男子就如同岩石般坚不可摧,而少女就更灵巧自在了。她用那非比常人的脚力与跳跃力踢倒了刺客,轻巧地将其砍倒。从时间上来算只不过才十分钟,一人对五,两个人对十个,那么他们的生存机率就只是二比十。
两个出类拔萃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条件,这种时候两人不可能一起商量细节,所以重要的就是两个人的默契。要是一人对付这么多敌人,想要存活下来恐怕是非常困难的。
但对这样的男人与少女来说,想要取刺客的性命是轻而易举的,拥有超群力量的战士只要相互配合默契就可以了。特别是那个男人,当初没有错看少女的能力,现在更是确信了。
「那么,国王!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还不知道这里埋伏了多少刺客。」
天马上就要黑了,男人说:「帕莱斯德到处都是平原,可是这里不同,山丘多、刺客多、树木又多,是个地形复杂的地方。畅通的道路也有限,可能会绕点远路,但还可以翻山。莉,你走山路没问题?」
「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晚上走吧,这样的话不容易被人发现。」
少女解下了戴在头上的白头巾:「呼……一直戴着这个可真够热的。」
刚刚一场恶战,难免会觉得不太舒服。取下了绑头发的细绳,金发在太阳的余辉下闪着亮光,将少女衬托得美轮美奂。
但这个时候身上的男装就太煞风景了。
长到腰际的金发以及雪白的肌肤,深绿色的眼睛,加上额头上的银环,单是这些就美得像画一样。若是再穿上由金丝银线缝制、像风一样轻柔的绢布长衫,只要再把头发一挽,就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丽少女了。
看得入迷的男子笨拙地想说几句赞美的话,但少女看上去心情欠佳,终于也没有说出口。
男子在尸体旁边走着,少女从后面追了上来。两人急急忙忙地进入山里,少女却先注意到在那里似乎出现了第三批刺客:「有马蹄声,看来两匹气势汹汹的马正朝这边过来呢。」
男子的耳朵也像施了魔法一样,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他们的目标也是我吧?」
「或许是吧,怎么办?」
「不杀个你死我活我是不会停手的。但这样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点?」
两个人站的地方连一棵树都没有,根本没有办法藏身。
「把他们从马上打下来后绑在树上,怎么样?」
「行吗?」
「对方就二个人,一人对付一个。」
「好吧。」
但是,两个人根本没时间袭击两匹跑来的马,骑手把马速放慢来到进前,确定男人身份之后随即从马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在地上:「看到您乎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国王陆下。」
「你们是……?」
「啊,我们是云塞达城鲁卿的侍卫,刚才接到通知在这附近有人看到国王陆下,故特此来迎接您的。」
「是吗……达鲁他还好吧?」
「是的,主人他无时无刻焦急地等待着陛下的回归。这样就能马上向寇拉尔发兵攻城了,国王陛下请回城吧。」
少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男子。
男人平静地与骑士们对话说:「马由你们骑着好了。我就保持这个样子,以护卫战士的形象出发。」
「是,不过……」
「这样在到达云塞城之前才不会引人怀疑。现在仍然属于帕莱斯德境内啊。」
虽然没有传言说帕莱斯德与德尔菲尼亚有敌对关系,然而,因为受到了现在掌权的侯爵的恩惠,于是协助搜捕流浪的国王也并非不可能。
不知男人有没有考虑这些,他只是转身笑着对少女说:「太好了,莉,明天我们就可以舒舒服服睡在床上了。」
「对我来说野外就是很舒服的床了。」话虽这么说,但少女还是跟上了男人。
两名骑士看来没有对国王这位不同寻常的随行有所行动的意思,只是重新上马持起了缰绳。
「刚才有些佩尔泽恩的手下过来打过招呼了,云塞那边没什么事吧?」
「是的。所幸的是云塞已经完全脱离寇拉尔了,而且达鲁卿的力量也并不输于佩尔泽恩侯爵。不管佩尔泽恩侯爵怎么说,只要是在领土范围内,陛下就绝对是安全的。」
「我完全相信你们。」
是夜,一行四人在附近的民宅内借宿了一宿。翌日,在两名骑士的带领下他们巧妙地避开了主路,绕道一些小径向国境进发。
虽然按常理这一带仍然属于帕莱斯德领土,但因为德尔菲尼亚的骑士们经常悠哉悠哉地穿越边境来访这边,所以出入过境的盘查也就松懈下来。
一路上少女也是不断向男人追问着山峦的叫法、现在要前往的地域名称、以及主路上所有的一切。少女特别想要暸解的,还是分隔三大强国的塔乌山脉。虽然男人说过应该就在这条路的左手边,但却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见影子。不过那仍是一条难以想象其全长的巨大山脉。
「那么,那座山的哪部分属于帕莱斯德,哪部分又是德尔菲尼亚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清楚,」男人淡淡地说:「大致上是沿着山脊来划分国境的。然而实际到哪里是坦加、到哪里是德尔菲尼亚、以及到哪里是帕莱斯德这样的问题,连我也很难清楚地回答。恐怕只有天上的神知道吧。」
「会有山贼出没吗?」
「那是当然的。除了塔乌的一个山头外,其余的根本就都成了山贼的老巢。从前还只是一些远离大城市居住的人和以狩猎为生的山民住所的聚集地,不知从何时开始,各式各样在本国触犯了法律的人,或者是因为某些事情而被国家驱逐的人都盯上了塔乌,逃亡而来。最终这些人统一为一个势力,直到现在,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没有法律约束的地带。」
少女微微地偏着头:「那么就放任那里不管吗?」
「总要解决的,只不过他们也并没太大的危害。也就只是时常发生向过路的行人索取过路费之类的事,但是遭劫的也都仅限一些富商和贵族。况且就算官方想要出兵剿灭,也碍于对方占据着有利地形。此外据传说在山中还居住着不少能骑善射的村落,如果他们也起来帮助那些山贼的话就不太好办了。因此至今为止各国也都只是持观望态度,而不敢贸然出手。」
这样一路走着,终于在太阳沉入他们背后的时候,一条宽广的河面出现在众人面前。
水流徐缓,水色深暗,看上去河水极深。这就是泰巴河了。
少女问道:「对岸就是德尔菲尼亚了吗?」
「是啊。而那里就是云塞城,就在于帕莱斯德相对的西面。」男人用手指着建筑在河岸边的一座城说。
初次见到云塞城,少女却只看到了很少的部分。大概是因为距离尚远而角度也不好,就算是少女这样的眼力,也难以观望到更多。
不过当乘上两名骑士安排的小船、慢慢接近的时候才发现,那座城比河岸更像是河岸,外形上根本是一座延伸至水面的建筑。基础是建设在对面岸上的,但地面以上的部分,准确地说是城堡的一座城楼却已经横驾于水面之上了。
少女半呆滞状地开口说:「这个,稍有差错的话,不就会被人质疑侵犯国境吗吗?」
男人发出轻微却很满足的笑声:「我真想知道,要怎么生养才能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我在十三岁的时候,一天到晚就只知道习武和跟一些朋友搞恶作剧,除此之外的事根本想都没想过。」
「你不要嘲笑我了。不过若我是帕莱斯德的人,就一定会起来抗议的。还是说河的正中心才算是国境呢?」
「当然不。河的此岸属于帕莱斯德,彼岸属于德尔菲尼亚。中间的泰巴河不属于任何一方。」
「那么,那座城呢?」
「那座城确实是建在对面河岸上的,这一点并没错。不管地基以上的部分如何越过水面,都不算是越境行为。就是这样的。」
「真是无理的聪明呢。」虽然嘴上这么说,少女还是为第一次见到这样雄伟的城堡而认真观察着。
除去那突出的部分,这座城俨然就像个四角型的大箱子一样。城壁由粗糙的石头筑成,窗户上也打上了铁栓,相当粗犷,让人想恭维地赞美一下它的装潢都无从开口。
这样的建筑也许是舍弃了技术上的优美,而完全为了追求防御机能上的优秀吧。越是来到近前,答案也就越明朗。
延伸的河面的城楼部分上开着一个奇特的洞口,并非窗子,倒像是一个窥探外界的细长缝隙。纵向两列,在城楼自上而下间隔均等地排列着。
是箭矢口。仿佛一声令下就会有无数支箭如疾风骤雨般射向河对岸。
少女由衷地发出赞叹:「真是座漂亮的城堡啊。」
「是吗?」
「造得相当坚实,连窗户也都镶上了铁框,而且足有……三、四层吧?站在屋顶上的人也可以如履平地。」
「只有中央部分是四层,它的周围就都是三层建筑了。你知道为什么要建成这个样子吗?」
「是要把高出一层的中央屋顶作为战时的指挥司令塔,所以降低了周围的建筑吧?」
「一点也没错。是为了在危急时刻调兵遣将用的。」
「那么,这里果然是军事用的城堡了?」
「在建造之时确实是的。不过,这里从没有真正发生过战争。恐怕以后也不会有的。」
虽然男人说得很肯定,但少女还是沈默一阵又急急发问道:「从这里到阿维庸有多远?」
问题来得很突然,所以男人想了想才回答上来:「用脚程快的马大概要跑半日吧?」
「可是,到寇拉尔还要七天?」
「用腿走过去就是这样了。快马的话,大概有三天的路程,怎么了?」
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以天真的口吻说:「那么,对于云塞的人来说,帕莱德斯要比德尔菲尼亚亲近得多呀。」
男人看着少女一时没有说话,而少女也转头回看着他,随即又意有所指地将目光投向了在船头守备的两名骑士--以这座城的地理位置来看,与德尔菲尼亚本国的意向相比可能会更先知晓帕莱德斯的意向,是极易受远方影响的所在。能够如此顺利地进入帕莱德斯领土,甚至骑马驰骋,或许就是因为……少女所要指出的正是这一点。
虽然男人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少女却看出了他目光中的赞赏,于是轻轻挤了一下眼睛。
男人还了一个微笑,说道:「只要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成为一军统帅赶赴战场,那么一定会希望由你在身边担任参谋的。」
「别开玩笑了。」
一边在小船上进行着这样的谈话,男人一边欣赏着河对岸的景色。已经有半年没回来过这个当初自己逃离的祖国了,相信在他心中也是感慨颇深吧。两名骑士并未对他们的谈话显出丝毫的关心,或许这就是为人臣子所应具备的常识。
船终于靠上了城垣,吊桥降下来迎接二人。骑士们在此便要告退了,另有向导引两人进入城内。踏入城中的同时,少女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与从外面看到用于军事的粗犷城堡完全不同,内部由顶级的文化气息装潢得相当华丽。
地面铺垫的是打磨得光彩四熠的嵌木细工及马赛克花样的大理石,墙壁上则用厚实的织物代替了壁纸,镶嵌在豪华画框内的绘画随处可见。长廊下面一长串天使与女神的大理石浮雕并列两旁,或许是为了遮掩石像冷冰冰的感觉,到处都垂挂有厚重的垂幕。
如此的绚烂夺目是从外面看来难以想象的。不仅仅是作为艺术上的装饰,更有一种奢华的气氛。
「好厉害啊。」应该不懂什么文化艺术的少女却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
男人也同样的感觉:「中间部分建造得简直比寇拉尔城还要艳丽。」
「比首都的城堡还要好?」少女斜眼看了看,避讳着走在前面的家臣,小声问道:「这里在德尔菲尼亚来说还算是乡下吧?但却把城堡内部装饰得比首都还漂亮,真的没问题吗?」
「何止如此。不过到底有没有问题我也不知道。」男人也小声地回答:「不过呢,要说漂亮的话自然还是寇拉尔城了。可是呢,我可不觉得达鲁自己住的地方会有这么艳丽。」
少女想了想艳丽和漂亮的区别,却没有开口提问。
「以前你从来没来过这里吗?」
「没有。我能的做的最多只有巡视寇拉尔的周边地区而已。」
两人在出来迎接的家臣带领下被引至了一间极宽敞的房间中,作为等待主人会客的地方,如此宏大的空间实在是太过豪华了。
入口处的天井修建得很高,打磨得通透光洁的地面纤尘不染。正面墙壁全被用来描绘上华丽的绘画,所有家具都在边缘镶嵌了黄金的装饰。用饱含闪光的具壳与贵重石头组成了花纹图样的圆桌上,做工极为精细的果盘与饮具随意摆放着。造型奇特的巨大暖炉上装饰着描绘了个种风情的大小画盘。
惊讶于眼前的事物,少女小声嘀咕着:「这里真的是座军事用城堡吗?」
「啊,应该是吧……」男人的声音也有些呆住了。
经过长时间露宿荒野的旅行,这两个人的样子在这间屋子里显得特别不相称。
少女像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观察着周围:「那种街头乞丐一脚踏入富人豪宅的心情,我现在倒是能体会一些了。」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啊?」
「我待在这种亮闪闪的地方就会不自在。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打破或者弄脏什么,这样不就不能随便行动了嘛。单单建这一个房间到底需要花费多少钱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但就暖炉上的画盘来说吧……即使是最小的那个一个也要花大约十五枚金币呢。」
「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有多少价值啊。」
男人回答的时候黑色的眼睛里浮现出认真的神情:「只要一枚金币,就足够一家农民一年的吃喝开销了。」
少女惊讶地吹了口气说:「等一下好么?既然有那么多的……」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了。也许因为从小所受教育留下的劣根性,所以从未考虑金钱的问题。」
「我看也是。」
对少女来说也许只是从心里对这种无度挥霍金钱的行为感到不可理解,但在男人却像在暗暗讽刺这座城堡的奢靡。所以嘴上虽然在说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城堡的主人还没出现,却簇拥上来数名托着替换衣物的侍从。
「陛下,请您更衣……」这个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来自一个上了年纪的消瘦女仆。
看样子她大概是这座城中侍从的总管,就和她的声音一样,整张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浮现,看上去就像一张面具一样。但态度却显得极为谦恭,摘下男人的佩剑之后,就开始着手帮他换下衣物。
虽然听说过服侍他沐浴就需要五个人,却没想到连换衣服也要有五个人。少女站到一旁,正看着他们的样子,然而女仆中的一人却突然对她起了疑心。
「那边那个,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你也快过来帮国王陛下更衣吧。」
少女一下楞住了,缘色的眼睛也瞪圆了。
男人抢先一步开口说:「那位小姑娘并非侍从,随她的意愿就好了。」
「是,不过……」
「说起来,能不能也帮那个姑娘找些合适的衣服来替换?」
「算了吧,一定都是像这裙子一样长长的东西,会限制行动的。」
「无礼!竟然对国王陛下这样……」
「我不是说了随她去吗。」男人用稳重却不失严厉的口吻对脸色大变的女仆命令道。
上年纪的女仆虽然勉强听命,但也可以看出明显的不满。
「莉,你真的不用换衣服吗?那身衣服已经穿了很长时间了吧。」
「不过我不想穿女人的衣服啦,这种轻飘飘的东西一定会把我绊倒的。」
「真是难伺候的家伙。」
以平等的口气与国王交谈的少女,和对此毫不在意的国王,两人的谈话使在场的仆人都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着茫然无措的表情。因为在他们的意识中,对自己的主人--而且还是代表了最高权利的国王,这种态度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经仆人的手改换了衣装的男人看来就像换了个人。虽然在乡间度过了二十多年的生活,无论是高大健硕的身材,还是与年轻的岁数不相符的威严气势,都暗含着一懂令人瞠目的杰出风采。
少女也略有感悟似地说:「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样打扮起来就真是有模有样的了。」
「看起来有模有样了?」
「嗯。背影很不错,衣服也很整洁,如果再来一群对你俯首帖耳的家臣,就是不由分说的国王气派了!」
男人听了这话似乎觉得很有趣,放声大笑起来。可是一旁的侍从们却向少女投去了轻蔑的眼神。似乎在说,不知是那里跑来的乡下丫头,连对比自己身份高贵的人该有的说话方式都不懂。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女仆甚至同样轻蔑地瞥了国王一眼。
那种表情就像暗暗嘀咕着:「如果真是继承了皇室血脉的国王,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无礼,看来虽说是血统高贵,却也要看后天教育得如何了。」
正在这时,满面喜色的城主终于赶来了:「这真是,哎呀!国王陛下,您能平安无事可真是太好了!」
「哦,
看到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达鲁卿已年过四十,虽不及渥辈,却也有着仪表堂堂的结实体格。他喜形于色地和渥尔说了很多话,听了他到此之前的经历也深为动容,不过最令他惊奇的还是站在一旁的少女。
此时的少女已不再将她的长发隐藏起来,事实上在进入城堡的途中她就自行将头巾解了下来。而这样做似乎也代表了她特殊的礼节。
于是扎得很整齐的头发与银制的宝冠一同现于人前。出色的美貌与浓密的金发,额前熠熠闪亮的缘色宝石,身上穿著男孩子样式露出手脚的衣服,还有挂在腰间的一柄大剑。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不同寻常的。
达鲁卿转头向男人问道:「陛下,这位小姑娘是……」
「格林达,我的伙伴。」这样的回答使卿更加疑惑了。
一个流浪的国王,与如此一位纤弱的少女结伴似乎并不合时宜。不过,这个疑问被暂时搁置稍后再议,卿随即将两人引至了晚宴的餐桌旁。
着味后冷却的鸟肝、用甘露烹煮的鲜鱼,一道道摆上来的都是只有大城市中才得一见的奢华珍馐,看来却不怎么合少女的口味,似乎倒是将狩猎来的肉类直接放在火中烤得的食物更能引起她的食欲。特别是饭后上来砂糖点心,让她大大地皱起了眉头,连碰都没碰一下。
「你不吃吗?」男人很好奇地问道。
「这个吗?这种容易腐蚀牙齿的东西?」少女认真地回答。
「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喜欢吃甜的东西……」
「一般的女孩子大概是吧。」倒不如说人类的女孩子呢。男人在心里想着,但他也知道,自从一脚踏进这座城堡开始,少女的敏感就一定已经察觉到了这里被烦人的封建规文牢牢绑缚着身份等级制度,以及这里以自己顽固的常识来排斥异类的习惯。
恐怕那个生性奔放的少女已经在心里暗下决定要尽量要表现得成熟稳重一些了。这样的话,莉在这里舒适与否,就全部取决于渥尔了。
男人有意无意地对坐在自己身边用膳的达鲁卿说:「达鲁,为夺回首都所作的准备如何了?我希望在今晚趁夜向寇拉尔进发……」
达鲁卿慌忙摆了摆手:「不行啊,陛下,不可如此。如果那样贸然行事,才是正中佩尔泽恩侯爵的下怀呢。即便您还没有详细的计划,我的部下们也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您一声令下随时都可向寇拉尔进发。但是,在那之前您的境况、以及您还健在的消息都必须封闭起来。佩尔泽恩侯爵只要相信了您已经不在人间,一定会强迫迪雷顿骑士团长戴上王冠继位的。」
「巴鲁吗……可是,那个石头会老老实实地就范吗?」
「迪雷顿骑士团长虽然是个相当有骨气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位爱国之士,而侯爵就会利用骑士团长的这个弱点。实际上,如若让这种国王不在位的状况长时间持续下去,我德尔菲尼亚王国即使不会沦落到一蹶不振的地步,恐怕也会给其他有侵略野心的国家以可乘之机,而这种时候确实需要一位元君主来压制这些黑暗元素。如果以这点相要挟,就算是骑士团长也不可能再抵抗了。无论如何他都会被说服继承王位的。那个时候就该是您出面最佳时机了。」
「确实如你所说。那么,在那之前就要劳烦你了……」
「这是无可厚非的。我会尽力让陛下感觉舒适的。就请您在此尽量放松休息吧。」
「十分感谢。此外我还有一个请求……」
「请您尽管吩咐。」
「请给与那位小姑娘与我一样的庇护。」
「是。这一点自然不成问题,不过,这位姑娘到底是……?」
「是两次将我从危急状况救出的恩人。把她的房间安排在我的旁边好了。」
「是,马上就去准备。」
渥尔与达鲁在准备房间的空档里继续谈论着寇拉尔的现状以及佩尔泽恩侯爵的势力等等话题。在这期间少女一直没有开口,认真地听着两人的谈话。达鲁卿似乎也并不介意有她在旁。
终于等到房间收拾妥当,两人各自由侍从带领着登上了宽大的台阶。铺垫着绯红色绒缎地毯的台阶,任由人们上上下下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天井上垂吊着耀人眼目的华丽大烛台上点亮着无数支蜡烛。
顺着台阶而上,就来到了这座城的最高一层,眼前一道走廊豁然开朗,一扇窗户截出了尽头。从它圆状的外形可以得知,就是刚刚在外面看到的、探出的部分。
这最上层原本应是兼作看守指挥塔的,现在却为了让尊贵的客人住下,而将一角作了改造。床上铺了厚重的绒锻,墙壁与天井也做了可与刚才的房间相媲美的装饰。
侍从走过了大半个走廊,然后将右手边上的房门打开,引渥尔入内。莉则被带往更里面,被告知「您是在这边」的同时,指给了她间隔在走廊另一侧的一个房间。少女耸了一下肩,便遵从指示。
渥尔这边一进入房间,就立刻示意侍从退下:「之后我想一个人待着。」
「那么,您需要更换衣物的话……」
「没关系,可以了,我一个人就行。」
「遵命。如果您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吩咐。」
侍从听命退下后,渥尔将准备好替换的睡衣扔到了一旁,开始打量整个房间。确实是相当宽敞的一间寝室,室内装饰也极豪华。从入口望入可看见直通正面的窗户。
靠到近前,则可看到正下方如中庭一样的低一层的屋顶。从外面看来觉得不过是很小的落差,在这里一看却有相当的高度。虽然在眼前看不到,但左手边应该就是缓缓流动的泰巴河了。
就在渥尔忧虑地审视环境的同时,背后响起了细小的敲门声。
「没关系,进来吧。」
应声探出了少女窥探的脸,她也没有换上准备好的睡衣,连剑都还在腰间挂着。少女两眼环顾着房间的四周走了进来,在宽大的床边轻轻坐下。
「怎么了?睡不着吗?」
「倒也不是……」
她疑惑地望着男人发问的表情简直像小动物一般可爱:「这就是你说的终于能睡到的床?」
「算是吧。」
「我却没觉得有那么好呢。一直睡在这种地方脊骨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
男人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不禁苦笑出来:「是啊,确实太软了些。在斯夏的父亲的城堡里倒是有更硬一些的床,那个你睡起来应该会觉得舒服些。」
「渥尔……」
「什么?」
「你真的准备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吗?」
「暂时吧。」
「那个叫达鲁卿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吗?」
面对这样的询问,男人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关于这一点我也是想过的。只是不能大声说出来啊。」
男人也只将腰间的剑摘下,和少女并排坐在床边。
「虽然达鲁贵为云塞领主的身份,而云塞也占据着西德尔菲尼亚的大片领土,但他竟有勇气公然对抗现在作为当权者的佩尔泽恩,令我也觉得很意外。」
「如果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做的。总觉得这座城有点奇怪,你不觉得吗?」
「确实。我也注意到了。」
作为主人的达鲁卿的态度自不必说,但无论是迎接他们二人前来的骑士的态度,还是这座城前侍从的态度,虽然表面看来都是谦恭卑服,却完全不见那种处于对所受压迫极为不满、又不得不服从的屈辱情绪高涨,并在此时迎来了真正国王的欢喜。
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佩尔泽恩侯为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愤怒,并且有着强烈地要迎回祖国真的国王的愿望,那么对渥尔就应该表现出难以抑制的喜悦才对。
少女也察觉到了这点不同寻常的地方,她那绿色的瞳孔就像暗夜中的猫科动物一般,令人感觉变得又大又圆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们曾一度被拦住去路吧?虽然他们马上就退下了,但随后却来了一大群杀手,将他们击退后就被迎接到这座城里来了。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当然奇怪。任谁想都会觉得很奇怪的。」
「那么……」少女不耐烦地按住了额头。「如果你明白的话,为什么还那么爽快地跟他们来了这里呢?」
「如果达鲁确实有所图谋的话,那么我一定要来确认一下。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就算他没有听命我的准备,也应该不会是佩尔泽恩的帮凶。」
「听起来你似乎有些失望呢……」男人不由得苦笑出来。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呢?这样毫不避讳地直指核心。看着那双始终直视自己的绿色眼眸,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既不很活跃,但也绝不是恐怖。只是,该怎么说呢,虽然对少女的话也不能全然听信,但却总让人觉得不能反驳她呢。
「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姑娘。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难道你在想将达鲁卿视为敌人会好一些么?」
「我是为了要恢复真正的王权……」男人边想边说:「所以就必须要证明佩尔泽恩是罪人。然而,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确实的证据能说明他的主
张是极荒唐的。就算是拼尽全力和他争论,也不过是做口舌之争罢了。」
「确实是吧。」
「这样一来,我唯有尽力拆穿他的阴谋了。没有身为王族的资格却有霸占着权力,民众还没有宽容到高兴地接受这种出于私利私欲的统治者君临于自己头顶。我想如果达鲁真的和佩尔泽恩是同谋,或许能够从他这里发现些什么,所以才特意来到此处……」
「结果计划落空了?」
「嗯,如果大家都继续这种沉默的话,那么也许离开这里比较好。我虽然不清楚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作出一副欢迎我的样子,但想必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理由。」
少女表情复杂地想了一会儿:「我说,渥尔。」
「嗯?」
「你说过,只要你活着,你的堂弟就绝对不会继位的吧?」
「是啊。」
「而那个叫佩尔泽恩的无论如何都想让巴鲁当上国王对吧?」
「至少目前是如此吧。不管怎么说王族中都找不出其他的成年人了。巴鲁的母亲,也就是德会瓦王的妹妹娅拉公主则另当别论……将她立为王的话国民是不会答应的。」
「也就是说,佩尔泽恩侯爵无论如何都要置你于死地了?」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实际上这半年来我不断地受到追杀。」
男人说得很随意,但少女脸上的表情依然认真:「你稍微想想看吧。渥尔,如果是这样的话,仅仅是暗杀的话反而很麻烦,会得到反效果的。」
「什么?」
「就是说,巴鲁他和佩尔泽恩的关系并不好吧?再加上巴鲁一向和你很要好,并且承认你的王权。所以说那个佩尔泽恩侯爵,如果他得知你被暗杀,可能会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巴鲁说已经确认那个四处流浪的渥尔王死掉了、所以请继位吧这样的话……」
男人猛然醒悟过来。
「巴鲁他会怎么样呢?会只说一声『真可怜啊』然后就爽快地继位吗?」绿色的眼睛死死盯住黑色的眼睛。
「确实是……吧。」
「对吧?」
「他可是相当热血的男人啊。不亲眼看到我的尸体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不,就算看到了……」
「尸体上留有的被斩杀的伤口也会招来相当大的麻烦呢。」
「以他的性格大概会下令挖地三尺也要把犯人找出来,施以火刑吧。」
「佩尔泽恩这样做的话只能是吃力不讨好吧。」
男人微微苦笑道:「恐怕他反要为我的安全着想呢。」
「怎么样?想象以前那些被袭击的经历,或许有什么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特别是最近为数不多的几次。」
「莉……」男人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女,现在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绝不是依赖着男人保护,无论她的力量还是头脑,都足以证明她的可靠:「你想说什么……?」
「你试着想想看,」少女慢慢地开口道:「如果我是佩尔泽恩的话……如果我无论如何都要将新王扶上王位的话……只将你杀死是不行的。在寇拉尔还有许多支援你的人,所以轻举妄动的话反而会危及到己身。」
「那么该怎么样呢?」
「只要将你的形象贬低就可以了。」
「之前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吗?只要证明你是个恶人就可以了。佩尔泽恩也同样会想到这一点的,而以他的立场来说,只要将你冠上恶人的名声就可以的话,反倒来得简单呢。」
「他一定已经准备充分了,而且已经将你漂亮地赶出寇拉尔一次了。但这还不足以让他能够宣称已夺取了整个王室。寇拉尔的人极为反对由没有王族资格的侯爵来支配自己。而且对改革派自作主张的言行非常抵触。他当然会尽力控制这种一时的兴奋状态并且将头脑冷静下来,而且对佩尔泽恩来说,这样的情况理所当然也不是他会期待的。」
「……」
「那样的话只要证明这个叫渥尔.格瑞克的人根本不配戴上皇冠、他只不过是个败类而已,这样不就好了?就算是巴鲁也会放弃抵抗的。」
「比如说呢?」男人不由得放低了声音问道,他精悍的脸上也浮起了紧张的感觉。
少女的表情依然认真,却也显出些许的犹豫:「比如说……虽然这样说不太好,而且我也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但我觉得最有可能说明问题的应该是就是这个了。」
「莉。」告诉我,男人这样示意着。
少女轻轻耸了耸肩:「对面就是我的房间,却没有准备睡床。」
「你说什么?」
「虽然放上了很多家具,但看起来也就是间客厅。当然我是不介意的,比起在这种床上睡觉我反而觉得那样会更舒服。但是,尽管你已经那样说要给我同样的照顾了,而作为主人的达鲁卿也答应会像对待客人一样,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确实很奇怪。无论对方的身份如何低下,都不可能答应让他留宿却又提供一间没有床的房间。
「而在看这间屋子的话,就放着这样漂亮的一张大床。这样一来,我就只觉得他们是想让你和我一起睡在这里了。」
「莉,到底……」
「回到刚才的话题,继续说让你身败名裂的方法,虽然我不想说说这种话却也不得不说。比如……只是比如啦。你其实是个会把未成年的女孩子--也就是我--强行拖上床去做恶、并以此为乐的,有这种不正常性癖的人……那别人会怎么说呢?如果最后还在那个当口死掉了呢?」男人倒吸了一口气。
少女也带着有些恐惧而认真表情慢慢点了点头:「这也许成不了什么重罪,但到底也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吧。受人尊敬应该是身为王者最低限度的义务了吧。无论是你的名誉还是评价都会毁于一旦的。就算是凭空捏造的,像这样把你我的尸体从这种地方叠在一起丢出去的话,任谁也会这么想的,或许会说是因为愿望无法实现而一同自杀的呢。这一定会变成王室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而这里也是让巴鲁亲眼来确认的最好地点。即是德尔菲尼亚境内,又远离寇拉尔。另外,女孩子与国王的自杀行为也是不能公诸于世的,无论是为了保全国王的名誉,还是为了保全整个德尔菲尼亚的名誉,唯今之计只有宣称渥尔王是在旅行途中因意外事故去世的了。而证人就是骑士巴鲁,此外再无他人。为了掩盖你的丑事,就算是巴鲁也只有配合他们的说法了吧,之后便只有让放弃了原则得自己戴上皇冠了。」
少女住了口,男人却哑然无语,连一点反应都做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无论佩尔泽恩怎样将自己视为眼中钉,也不可能使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惊愕的男人想用有些不由自主的舌头这样反驳回去。可是他看到少女严厉地摇了摇头。
「被权力的欲望所控制的人是不能用常识来判断的,无论是多么疯狂的事他们都能平心静气地做出来。我的朋友常常这样说。」少女的声音缓慢而稳重,婉转地告诫着男人要认清事实。
「莉,到底……在你的头脑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那个声音似乎已经有了些许的颤抖。
如果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不仅会令人觉得困惑,有时也会带来一些恐惧的感觉。现在的男人恐怕就是如此。
「总之你先去对面的房间里看看吧。是不是一个合适收留客人住宿的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
男人带着一脸似是惊恐的表情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但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可是,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的男人却突然破口大骂起来:「已经被关起来了!」
少女也不由得惊叹一声,连忙飞奔过去察看门锁。好象是用什么方法从外面把门堵住了。
「被我猜中了。」
「但是,就算是把我们像这样关上一晚……也够不上丑闻的证据吧?」
男人在瞬间找回了原来的自己。他只是没想到事实正如少女所说,而且这么快就得到了证实。不过,至于这是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能说出的话、能想到的事就要等这件事结束后再议吧。
「就是说。正因想到了这一点……」话未说完,少女就脸色大变。
「躲开!」
随着喊声少女拔剑出鞘,向门的关合处砍去。若是一般的钝器这一砍下去恐怕就要折断了,但在少女的剑下铁锁却应声而断,两人随即冲了出去。
才踏出楼廊一步,他们立刻闻到了异样的气味。
少女大叫:「着火了!」
「别说了!快走!」
话音未落两人已在长长的楼廊上奔跑着,但火焰的红舌已经更为迅速地攀着台阶涌上来。速度快得异常。
少女愤怒地大喊:「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这喊声更像是深深的自责。
「是撒过油了。无耻之徒!达鲁!」男人也怒吼着。
在这时候火焰已经攀上台阶开始吞噬走廊。将两人重新赶回原处。再此跑回走廊,男人冲向应该面着对泰巴河的窗户想从那里跳出去,但打开窗户向下一看,就立刻诅咒起来。
眼前确实有一条河,就算是
在这样的黑暗中也能知道。然而正下方却与刚才在房间中看到的相同,是低下一层的屋顶。
这样一来就算加上助跑跃出窗外也不可能够跳到河里的,窗口与下面屋顶之间的宽度实在太大了。渥尔是个武功不错的人,应该可以轻易地从高台土跳下去,无奈这座城的一层实际相当普通民宅约三层那么高。这可不是跳下去那么简单。
被赶到窗口的两人拼命寻找出路,可这里已经是城堡的最上层,楼梯就只有刚刚上来的那一处,而那里已经被浓烟包围,不能接近了。
「达鲁!你打算就这样把我们烧死吗!之后便要对外宣扬我和我的同伴神志不清而自杀的吧!你这个卑鄙小人!」虽然也想过将床上的铺垫扯开做成绳索,但终因所需时间过长而不可取。第一簇火焰的热气已经来到近前了,男人将身体探出窗外,带着绝望地表情大喊着。
「只要没有这些可恶石头造的地面,就可以从水中逃生了!」
在他旁边的少女一边不住地咳嗽一边也将身体伸向窗外,向下望去。转而又看了看背后。
「只好这么办了。渥尔!」
转头看着体重是自己几倍的男人,少女说道:「我想跳下去,然后把你接住。所以你看我的示意再跳!」
男人睁大了眼睛:「你……别说傻话了!这种高度怎么可能?!」
这不是一般的室内台阶可以相比的,无论是怎样武艺高强的人,就算是会轻功,也不可能从这种地方跳下去还不受伤。
然而,少女却坚定地说:「这种高度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但我不可能直接抱着你跳下去。所以也只好如此了。」
从刚刚开始少女的口气就起了变化,与其说是因为拔出了剑而起的变化,不如说这声音的变化象征着她感情的激烈。
盯着男人的眼睛所放出的光芒也不同以往,在那浓绿色的眼眸中升腾起的--毫无疑问--正是战士英勇的目光。
男人被震撼住了,比较着窗外的情况与少女看来奢华不实的身姿说:「从这种高度……?」
「我的话就可以跳。没关系。你先一个人撑一下。」
「可是!」
少女砸了下嘴把手伸到男人的身上,抓住他的皮革腰带,将男人一把提了起来。之后点了点头:「蛮轻的。」
「……」
男人的脚已经悬空了,却看不出少女有在用力的样子。容易得简直像举起一件很轻的行李。
与亲眼见证少女在马前飞跑是一样的感觉向男人龚来。这种感觉就似乎是周身在瞬间被冰冷的东西完全包裹住,连血液也一并冻结了一般。虽然他绝不承认这是一种恐惧,但却也感觉着那种与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异类接触的真实感慢慢逼近。
「你那是什么表情?」
将男人重新放到地板上,少女有些不安地笑了起来:「我若是死在这里会觉得很不甘愿,你也一样吧。我所想的就是怎样活得长久一点。」少女可爱的声音却传出了令大男人也要为之之怯懦的语气。
男人看着被大火照亮的少女的脸,不由咽了口气说:「你到底是什么……胜利女神吗?或者,是某种魔性的生物?」
「是后者。」
将楞住的男人丢在一旁,少女敏捷地纵身跃出窗外。
「莉!」
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腾空而起,而眨眼间少女已经姿态漂亮地落在了正下方的屋顶上。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快点!」
听到她这么说,男人却动弹不得。也许不会马上死去,但不受些伤也绝对是不可能。从小就在山野中奔跑,有过无数次从树上跌落经验的男人深知这一点。
比起对少女能力的怀疑或恐惧,更重要的问题还是这个摆在眼前的高度。
「你在干什么!想要变烤肉吗!」
即便是这种场合,男人也不由得苦笑出来。感觉到背后大火传来的热气,男人注视着下面这个即将托付命运的人。
黑暗中金色的头发熠熠放先,可以看出那张脸上充满了对自己的挂念。河流就在眼前了,只要想的话尽可以独自一人逃走,然而这少女却是一副非要与男人一起否则绝不离开的样子。
把心一横,男人摘下腰间的剑,扔了下去,少女配合地用单手接住。
快来。她招手示意道。
固然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也没有其他出路了。男人仰望天空,口诵祈祷,之后深吸一口气,从窗口跃身而出。仿佛被放逐到宇宙中一样的失重感瞬间袭来,紧接着是一阵内脏被生硬拉扯的强烈不适感,男人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可是,过去经验中紧随其后的冲击和疼痛也不见袭来。在脚还没有着地的时候,就感觉身体好象又一次被抛到了空中,而后噗通一声落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身能因受到冲击所以多少有些麻痹,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周身都没什么剧烈的疼痛。男人惊讶得晃晃头爬起身来,发现自己确实已经落到了下层的屋顶上。然而在男人身下,少女却瘫倒在地上。
「莉!」
男人慌忙将她抱起经轻拍打脸颊,但少女的眼睛却没有睁开。
男人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少女用她的身体接住了自己。
「莉!醒醒!」
男人直到这个时候才第一次碰触少女的身体。手中抓紧的细弱双肩,无力垂在一旁的白晰手腕,抱起来就像羽毛一样轻。却已没有了生气。
身为一个大男人不仅要这样的少女来保护自己,现在她还为此而昏迷不醒。
就在男人确认想她的骨头和身体有没有异样的时候,火势已经烧到了窗口,真是千钧一发。这期间火舌又窜上了二楼的屋顶。
不能再耽搁了!
男人拾起剑,将那瘦小的身体背到肩上,确认了一下正下方泰巴河漆黑的河水,便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