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奥维庸人们之间流传着这样的对话。
“实在是不明白。”
“陛下到底在想什么呢?”
“居然向德尔菲尼亚的庶子屈服,割让领土,实在是不像平日陛下的所作所为呀。”
“是啊。这下德尔菲尼亚更会恬不知耻,胡作非为了。”
战败国的战后处理是在战胜国的指导下进行的。
但是,帕莱斯德人却不认为自己输了。虽然首都被暂时包围,但是奥维庸城有着三重防御城墙,而且还有着以团结一致著称的帕莱斯德军。他们都认为,认真交战的话是不会输的。
可是奥隆却轻易的接受了对方的条件,接受了对帕莱斯德非常不利的关税税率和货币市场的变更,割让了塔乌西峰和泰巴河。
虽然对于身为当事人的泰巴河流域居民来说,只是换了一个纳税对象而已。只要税率相同,他们就不会抱怨。
感到愤慨的主要是居住在都市的知识分子,特权阶层。这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偷走,无法忍受。
面对这个意见也有反对的声音。
“陛下怎么会害怕呢。只是对方威胁道,如果不接受条件的话,他们就会将奥维庸城整个破坏,将市民全部杀死。”
“是啊。原来陛下是不会屈服于这种威胁的,但是因为有公爵的事情在先。”
人们痛苦的叹着气沉默了。
曾经是王国最为可靠的支柱,波谢克公的名字,现在也成了禁忌。
虽说是敌对国家,但是他毕竟拷问了一国国君,而且还想将对方喂狮子,这实在不是文化国家帕莱斯德的司令官应有的所作所为。大家甚至有些愤恨,他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行径。
“陛下为了清算公爵大人的所作所为,才全面接受了德尔菲尼亚的要求。”
在讨论最后,市民们经常会得出这种结论。战争的最后,领土会有变化是当然的,被夺走的东西再夺回来就好了。
而帕莱斯德人中对此感觉最为强烈的便是立于特权阶级顶点的,国王奥隆本人。
条约制定之后还不足一个月。但是奥隆已经开始寻找能夺回塔乌,打倒德尔菲尼亚的方法了。
跟佐拉塔斯不同,奥隆不会独断专行。他经常会召集重臣,召开会议,细致的讨论该如何处理。
现在,数十名近臣在进行报告。
“市民们的感情上没有什么问题。大部分都对陛下持有好意,感到同情。”
另一个人表情微妙的说道。
“波谢克公死亡一事是很大的原因……”
奥隆的脸色丝毫未变。
“如果大家认为,陛下即便牺牲弟弟也想拯救王国的话,那就万万岁了。实际上,大家确实是这么想的。”
“嗯……”
“泰巴河周边的动向呢?”
“地方官员报告说,德尔菲尼亚的交接非常顺利的结束了。关于当地居民,有些不大的混乱。”
于是,另一个近臣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对于居民来说,他们可能对这次的决定有些不满,不如试试煽动他们反抗?”
“原来如此。”
“虽然夺走了土地,但是如果不能顺利治理的话,对于他们来说也很棘手吧。”
虽然也有几个人赞成,但是奥隆却制止了他们。
“单凭这个报告还不够。居民们虽然有些混乱,但是只是纳税对象变化的话,不会有什么不平不满的。如果对他们课以重税就另当别论了。——这方面如何?”
“正如您所说。混乱也包括了居民的迷茫。跟居民感情的恶化没什么关系。德尔菲尼亚方面现在正在和各地领主面谈,似乎在听取我们之前的政策……”
“哦?”
“另一方面,他们还派遣了其他官员,到当地进行调查。积极听取居民们的意见和要求……”
奥隆轻声咂了一下舌头。
如果自己从他国那里夺取土地的话,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得到居民信赖是第一要务。
“泰巴河流域面积广阔。领主由谁担任?”
“根据官员的报告,似乎是国王直辖……”
听到这里其他近臣也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居然,独占吗?”
“不会分配给家臣们吗?”
“庶民出身的国王根本不会思考判断吗。这么做德尔菲尼亚的家臣们根本不会接受。”
“确实。”
大家都发出质疑和嘲笑,但是只有奥隆一脸认真。
关于德尔菲尼亚的庶子,之前就有很多疑问。而最重要的问题是,他到底是太笨,还是太聪明呢。
“这个家伙。如果他是故意这么做的话,那可是个不容易对服的对手。”
听了奥隆的沉吟,其他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刚从敌国手中夺取的土地由自己管理吗……我应该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吧。因为这次的条约,我国和德尔菲尼亚的国境变成了陆地。这片土地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安抚百姓。如果随意交给他人,让人心离散的话,会发生无可挽回的事。当地居民也许会呼应原来的国家。也许成为谋反的导火索。也许会成为间谍们暗中活动的地方。这些问题不胜枚举。”
奥隆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近臣们都深感羞愧,狼狈的互相望了望。
有一个人似乎不太接受的说道。
“您说的对,但是战争取胜后夺来的土地不进行分配的话,家臣们会怎么想。如果拼死战斗却什么奖赏都得不到的话,他们对主君的忠诚心也会越来越少吧。”
“奖赏的话,给他们从塔乌拿到的金银就好了。”
众人再次沉默了。
“那些塔乌的山贼也摆脱了长时间的冷遇,得到了自治的保证,这下他们为了那个庶子肯定会甘心拼上性命。唉……”
奥隆的语气很苦涩。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他深切的觉得自己小看了他们。
包括那个庶子和山贼在内。
“有人能告诉我塔乌整体的战斗力吗?”
一个人站了起来。
“虽然还不能断言,但是我也知道一些。在跟我国的战斗中,追随渥尔王的山贼只有位于塔乌西峰的那些人。另一方面,得知渥尔王被救这一消息之后,驻留在卡姆塞的德尔菲尼亚军全部攻入了坦加境内,佐拉塔斯王引以为傲的精锐部队被全部击溃。其中有德拉将军、亨德里克伯爵这些,我们很熟悉的名将,但实际上半数以上是塔乌东峰的部队。”
“具体是怎么回事?”
“被称为独立骑兵队的渥尔王的亲卫部队兵力大约有两千,而实际上塔乌能动员的战斗力是其十倍,甚至能达到十五倍……”
众人立刻喧闹起来。
“两万到……三万!”
“居然……”
“这些全部都是德尔菲尼亚的吗?”
每张脸上都意识到事态有多么严重。
他们已经无法击败这些区区的山贼,一群杂兵了。
起初他们是看不起塔乌的。特别是在卡姆塞附近的战争中,听说佐拉塔斯败北之后,帕莱斯德中还曾嘲笑,以勇猛著称的坦加居然会败给区区山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就在几天前,帕莱斯德也深刻的体会到了塔乌的实力。
单是塔乌的金银流入德尔菲尼亚已经是极大的威胁了,在此之上,他们还得到了这么多的“人力资源”,实在是无法与之竞争。
面对这种现状奥隆陷入沉思。
奥隆的目标是获得中央的霸权地位。因此这种对手无论如何都要打败。
他冷静的说道。
“有什么策略吗?”
没人回答。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现在凭帕莱斯德一国是不可能挑战德尔菲尼亚的。——但是,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德尔菲尼亚自己占尽好处。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每个人都拼命思索着方针策略。
不止如此,在不得不放弃这前所未有的大金库的同时,连运送金银的道路都不得不郑重的献上。
简直是祸不单行。
无论如何都要再夺回来。但是,却找不到具体的手段。
奥隆看了一眼家臣们,开口说道。
“大家似乎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呀。”
“陛下您有什么想法吗……?”
“要说有的话也有,要说没有的话也没有。”
“啊……?”
“只要这样什么都不做继续等下去就好了。这样对话,对方会自己找上门来。”
“什么意思?”
“你想想看。正因为互相的实力能够相互抗衡才被称为大华三国。而其中一国的力量显著提升的话,觉得不爽的除了我国,还有另一个国家……”
说到这里,奥隆笑了起来。
佐拉塔斯并不是平庸的君主。不只不平庸,他应该已经把握到自己知道的这些情况了。
他应该早已经看透,德尔菲尼亚变得强大,那么自己就会被逼入
绝境,为了阻止事态继续发展,现在必须做些什么。
而奥隆的想法漂亮的应验了。而且,佐拉塔斯的行动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转天,帕莱斯德的一名重臣接待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重臣的名字是约阿希姆。是尊从奥隆的策略,为了诬陷萨沃亚公爵甘愿牺牲的那名家臣。
正因为他是服侍在国王身边的宠臣,约阿希姆在奥维庸城内拥有宅邸。
既然他居住于此,也就必然会有各种人员往来,这天一早便进来的人员是拿来约阿希姆服装和饰品的人。
即便本身并不喜好华丽的打扮,但是既然在王宫内工作,衣着整齐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主人本身不太会亲自接收这些物品。但是,此时,商人却通过家宰提出,有一样物品务必要请主人亲自观看。
“据说是难得入手的珍品……您意下如何?”
因为是熟悉的商人,现在也没什么急事。
约阿希姆便同意让商人进来。
但是,过来的却是一名从没见过的男人。
是一位满头白发,但是满面红光,颇有风度的老人。他非常客气的低下头沉稳的说道。
“非常抱歉。主人还在询问夫人们的要求,便暂且让鄙人前来。”
“听说你有东西要给我看?”
“是的。在这里。这必是能让您心满意足之物……”
老人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皮革小盒子,兴冲冲的来到约阿希姆身旁,缓缓的打开了盖子。
“……”
约阿希姆顿时哑口无言,他并不是被盒子里的装饰品的华丽感动了。
也不是被璀璨的宝石吸引了目光。
他是被这个东西的设计和形状震惊了。
这是一个较大的胸针。是为了固定外套的时候使用的。
颜色鲜艳的宝石碎片组成的是一座顶上有锯齿状墙壁的塔,一条巨大的露出尖牙的黄金蛇缠住了这座塔。
这是坦加王家的纹章。
而且,既然此物如此豪华,那毫无疑问肯定是国王自己的东西。
约阿希姆只是震惊了一瞬间。
他立刻用锐利的视线望向对方。他再次吃了一惊。
“啊!是你!”
“您还记得我真是荣幸。”
男人微微笑了笑,收起了小盒子,进来时的卑微的态度完全消失不见,他悠然的坐了下来。
这位稀客名叫博斯维尔。
年轻的时候约阿希姆跟这个男人曾有着亲密的往来。但是,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
博斯维尔频频端详着约阿希姆。
接着又微微笑了起来。
“你也老了不少呀。”
“彼此彼此。”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好的。”
虽然面对着接连发生的震惊事件,但是约阿希姆毕竟是服侍在奥隆身边的人。他很快回过神来说道。
“四十年未见的朋友突然拿着那么可怕的东西,装成普通来访的商人前来,所为何事?”
“商人把我当成了你的朋友。我只不过是走到想要进城的商人身边,提出既然要去一个地方,就一起去吧,然后一起走进了城门而已。那个时候我站在商人的后面,装成跑腿儿的老头。门卫把我当成了商人一伙的,没有询问就让我进来了。进入宅邸之后,商人跟随从说话的时候,我悄悄离开,装成商家的人,跟家宰寒暄,说有东西务必要给主人过目。”
这真是让人吃惊的胆量。
“现在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我现在在坦加。接受主人的命令,前来传达佐拉塔斯王的意向。”
“为什么是给我?”
“给谁都可以。只要是服侍在奥隆王身旁,能保守秘密,能将我所说的话正确的传达到奥隆王耳中的话,谁都可以。但是,即便帕莱斯德地广人多,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并不多。在这一点上,你无可挑剔。而且我本来就是你的朋友,所以便被指派了这份工作。”
“要向陛下传达何事?”
“坦加想与帕莱斯德结成同盟。不过,这一次,需要双方都非常诚恳的,谈一谈两国的未来。”
面对博斯维尔颇有深意的表情,约阿希姆也苦笑了一下。接着他注意到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不过这真是奇怪的做法呀。如果是坦加使者的话,只要直接去王宫就好了呀。”
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接触方式,虽然他自己也明白理由,但还是问了出来。
“确实,本来那样做比较正常,但是德尔菲尼亚应该在奥维庸也安插了很多密探。如果被那些人知道的话,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再次结成同盟一事会全部被德尔菲尼亚掌握。”
“等等。你这么说有些太早了。而且,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你所说的话。你凭什么能证明,这个纹章不是伪造的?”
博斯维尔吃惊的苦笑了起来。
“我伪装城坦加的使者有什么意义,你应该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对于现在的帕莱斯德来说,德尔菲尼亚就是眼中钉,而佐拉塔斯王就是想提出解决放案。——如果你对于这种做法不满的话,我可以回去……”
他歪着头,再次露出了饶有深意的笑容。
“毫不留情的赶走坦加的使者,你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你有自信能保证,此时将来被奥隆王知道之后,自己不会遭到斥责吗?”
约阿希姆苦笑着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讲究规矩也没什么用了。帕莱斯德苦恼的事情坦加已经全部知道了。
跟上次不同,这次就算自己想掌握主导权也不可能了。
博斯维尔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书信被卷成筒状,上面封着紫色封蜡。印有被蛇缠着的塔形的花押印。
“这是佐拉塔斯王给奥隆王的亲笔书信。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手段违反常规,但是希望你能把这封信交给奥隆王。”
“我知道了。”
约阿希姆接下了书信。
“我明天便交给陛下。其实我也希望现在就交给陛下,但是如果莽撞行事的话,会被细作发现。”
约阿希姆先把书信放在一旁,直直的盯着对方。
“不过,佐拉塔斯王是怎么想的?想要坦加和帕莱斯德结成同盟,攻打德尔菲尼亚吗?”
“你觉得德尔菲尼亚是这样就能打倒的对手吗?”
面对这个问题,约阿希姆沉默了一会。
“果然,坦加也认为现在的事态非常严重吗?”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博斯维尔冷静的说完,表情认真的继续说道。
“事情确实让人有些为难。塔乌是金库。这份财源整个流入了德尔菲尼亚。而更加不容小觑的,便是塔乌的战斗能力。我曾经以为他们不过是区区贱民,但是他们却强大的可怕。而且能在指挥官的指挥下,一丝不乱的行动。这些人已经可以被称为是军队了。而且,是中央最为强大的士兵。因为他们曾经击败了坦加的重装骑兵。”
“如果新来的人态度蛮横的话,德尔菲尼亚原来的家臣也不会沉默不语,可是……”
“山贼们因为得到了自治权,觉得非常满足。他们不会多管闲事的想要得到王宫中的重要职位,也不想要新的领地。这样那些原来的家臣也没办法表达不满。如果艾格特的领主被处刑的话,也许还能有些许不同。”
“格拉哈姆卿免于死刑了吗?”
约阿希姆吃惊的问道。这件事他还是初次听说。
“我来这里的时候路过了德尔菲尼亚。格拉哈姆卿是非常顽固的人,但是很有人望。艾格特的领民得知格拉哈姆卿得到宽恕,都非常高兴。但是,云塞的领主被处刑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谋反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嗯……”
约阿希姆抱起胳膊沉吟了起来。
这个处置他觉得非常意外。他本来以为格拉哈姆卿会被投入监狱,并遭到灭门的处罚。
“应该说这个处罚太宽大,还是太出色了呢……”
“很难说啊。”
博斯维尔也同意道。
“但是,我觉得这个处置做得很好。就算将格拉哈姆卿处刑,当然他的所作所为足以受到这种惩罚,但是格拉哈姆卿愤怒的原因,是因为塔乌的人得到了厚待,是对此的抗议。他只不过是被你们利用,有些可怜。如果他被处刑的话,更会有人说国王过于重视塔乌的人,想要抛弃原来的家臣。至少会给人们这种口实。——人们的欲望和忌妒心是没有穷尽的。”
“果真如此吗?过于宽容的君主只会被人民轻视。稍微严厉一点也是为今后着想。”
虽然两人曾是故知旧友,但现在的立场却分别服侍着不同的国家。
他故意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但是博斯维尔却不为所动。他只是温和的反驳道。
“那个王本来就拥有无数让人轻视的要素。身为庶出,有位来历不明的王妃,性情温和稳重,不爱争抢,不守规矩,跟下人也会爽快的谈话。德尔菲尼亚的
重臣们应该都非常头疼吧。如果是这样的王的话,攻下德尔菲尼亚本应易如反掌,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看起来温柔和蔼的博斯维尔双眼散发出锐利的视线,望着自己的旧友。
“但是,你觉得这位王至今为止做了什么?一个人回来夺回王位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原本在德尔菲尼亚国内根基很深,认为绝对不能认同庶出国王的声音,不知何时全部消失了,寇拉尔城以国王为中心团结一心,重臣们也习惯了这位超出常规的君主,一边抱怨一边开心的摇尾巴呢。他还打败了以勇猛著称的佐拉塔斯王,击溃了以智谋见长的奥隆王,得到塔乌的金银和战斗力,现在正在构筑中央堂堂的第一国家。事到如今,你还想仅凭表面就对这位王下判断吗?你被骗的还不够吗?”
约阿希姆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说的很对。但是,这样的话,该怎么打倒他就成了一大问题。就算坦加和帕莱斯德从左右包围,现在的德尔菲尼亚应该也能成功反击。”
“如果仅凭我们还不够的话,那就增加同伴。”
“哪里还有同伴?中央基本上没有什么靠得住的战斗力了。在财力方面有潘达斯,武力方面有基尔坦萨斯。但是潘达斯虽然有钱却脆弱,基尔坦萨斯虽然勇敢,却难以交流。另一方面,南方的诸多小国,马兰塔、佛利塞亚、克兰、特鲁迪亚等更是指望不上。他们根本没有与德尔菲尼亚为敌的气概。而且根本也没什么像样的战斗力。”
“并非如此。你看看北边。”
“北边?”
面对这意外的话语,帕莱斯德的重臣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道。
“愚蠢。哪里有像样的战斗力?南方虽然小,却还都是繁荣的商业都市国家,坦加以北的话,就是斯佩拉斯、普罗提亚,都是些贫瘠的国家。”
“再北边。”
约阿希姆一瞬间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了。
“原来如此。斯克尼亚吗?”
“是的。”
中央的人只知道这个国家的名字。他的起源和祖先都不清楚。是个埋藏在雪中的神秘大国。
这个国家有着荒凉广大的领土,其中似乎有多个部族。以前部族之间经常会发生纠纷,接着现在的王家便崛起了。三代之前的国王在大量部族的互相残杀中取得胜利,或者说拉拢了对手。现在这些部族似乎都成为了王家的军队。
这些军队数量有多大,是什么性质的军队,擅长的战法是什么,几乎无人知道。
“——实际上,根据去过斯克尼亚的人所说,那里似乎是中央的常识无法通用的荒蛮土地。而且那些军队强大的地方,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是野蛮。他们擅长骑马战,能凭借机动力进行攻击,展现极其残酷的攻击之后,又如疾风一般退去。——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
约阿希姆高兴的点了点头。
“塔乌吗?”
“是的。塔乌是贱民的话,那斯克尼亚的士兵就是未开化的蛮族。在大雪之中,赤裸着身体只裹着一身毛皮,茹毛饮血的粗野家伙。如果这些人能成为同伴的话,那我们的战斗力便会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做同伴的话还好,但是我们能给他们什么报酬呢?不会要把塔乌的金银分给他们吧?”
“没有必要这么盛情款待他们。那是要在我们之间公平分配的东西。”
分成两份跟分成三份,拿得到的东西会有很大的差距。
“斯克尼亚对于中央有着强烈的憧憬。因此,有很强往南扩张的欲望。从斯克尼亚前往中央的话,直线道路上是普罗提亚,迂回道路上是斯佩拉斯,这两个国家在军事和经济方面都远逊于斯克尼亚。但是,这两个国家至今都没有被侵略。你觉得是为什么?”
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斯克尼亚每次想要南下,都被坦加阻止了吗?”
“正是如此。如果斯佩拉斯和普罗提亚被吞并的话,接下来我们就不得不和斯克尼亚交战。至今为止,坦加都将这两个国家当成防御堤坝。如果他们提出要求,便会派遣军队,牵制斯克尼亚。对于斯克尼亚来说,也不想和坦加正面为敌。因此,只要稍微同意让他往中央前进一些就好了。”
约阿希姆同意的点了点头。
改变之前的方真,斯克尼亚向南进攻的时候便坐视不理。
“也就是将斯佩拉斯乃至普罗提亚给斯克尼亚吗?”
“正是如此。相应的我们可以要求借助他们的力量。对于斯克尼亚来说,这是能够扩张领土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势力圈往南延伸的话,便能够更接近中央。这应该是他们没有理由拒绝的请求。”
“原来如此……”
帕莱斯德从西面,坦加从东面,同时包围德尔菲尼亚。然后斯克尼亚……
“从海上攻过来吗?”
“正是如此。”
从遥远的北国通过陆地南下的话,可以预想困难重重。
必须穿过斯佩拉斯或者普罗提亚,另外还要横跨坦加。而从大陆的东沿岸的波斯托尼亚海南下,直接攻击寇拉尔更为有效。
“东边是坦加,西边是帕莱斯德,海上是斯克尼亚。这样的话不管德尔菲尼亚多么强大,那个国王多么难以对付,都必将取胜。”
“嗯……”
约阿希姆回味着博斯维尔的话。
不错。至少这个作战值得一试。
因为得到了塔乌,说德尔菲尼亚的国力增强了一倍也不为过。剩下的两个国家即便团结一致,也无法保证能打败他,不能将一国的命运置于这种赌博之中。
但是,如果能将斯克尼亚也拉进来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帕拉斯德从西边进军,坦加再次越过塔乌南下,接着海上蛮族一般的斯克尼亚军队发起猛攻。这样的话胜算极大。
“那么,跟斯克尼亚的交涉呢?”
“假扮成商人的佐拉塔斯大人的亲信已经往北去了。”
“行动真快呀。”
“不需要我再说了。如果被对方发现就得不偿失了。我也必须尽早得到奥隆王的答复回去才行。”
他说的很对。
约阿希姆先让博斯维尔暂时住下,全天早上便请求面见奥隆王。
帕莱斯德国王对坦加国王的亲笔书信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他召集家臣,在会议中提出了这个问题。
家臣们的意见也各有不同。
积极派认为应该立刻进行缔结同盟的准备工作,慎重派认为应该稍微做一些调查再下判断,但是全员一致认为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建议。
慎重派的人们脑海中,想到的是向坦加隐瞒了金矿存在,利用坦加的“前科”。
因此,他们无法简单的相信对方提出的建议。
帕莱斯德在大华三国中,自负有着最高的文化程度。也就是说最擅长社交辞令和巧舌如簧。
他们并不是听到了好事,就会乖乖上钩的笨蛋。他们的习惯便是,首先会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一个人轻声沉吟道。
“从海上进攻寇拉尔,遥远北方的国家有这么强大的海军力量吗?”
寇拉尔是被称为中央之华的海港城市。
虽然港口本身并没有什么军备,但是河口处有德尔菲尼亚的海军工厂。
特雷尼亚湾中停泊着很多军舰。而且,背后就是寇拉尔城和近卫兵团。
即便性格激烈,而他的这种性格会完完全全的展现在战斗中的佐拉塔斯,应该也不敢从正面进攻寇拉尔。
约阿希姆制止了喧哗的家臣们说道。
“并不是挑起海战。只不过是从海上将陆军运过去,压制寇拉尔。”
家臣们更是一片骚然。
简单的说,他们是担心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因此才产生了动摇。
约阿希姆不为所动的继续说道。
“当然,德尔菲尼亚肯定不会轻松的允许他们上岸,肯定会展开激烈的攻防战。如果让我们来做的话,这确实是非常危险的作战,但是执行者是北方的野蛮人。根据传闻,斯克尼亚军队像野兽一般在狰狞勇猛。跟这种敌人作战,德尔菲尼亚应该也没有经验。就算他们没能压制住寇拉尔,只要能让德尔菲尼亚中枢陷入苦战就可以了,最差的情况,只要能将德尔菲尼亚的注意力吸引到海上就足够了。”
奥隆身穿华丽的服装,坐在上座,倾听着家臣们的意见。
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北方的客人终究只是‘客人’而已啊。”
只是利用他们,然后让他们回去的意思。
排成一排的家臣之间,有人发出了揶揄的冷笑声。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主君的心思。
约阿希姆嘴角也浮现了一丝微笑,他强调道。
“不过,相应的,我们这次要将东边的威胁当成真正的朋友来对待……”
此时,家臣们的表情都变得非常认真。
长期以来两国水火不容。就在前几天,还因为金矿的事情让对方吃了大亏。实在无
法发自内心的信任对方。
全员都闭上了嘴,望向奥隆王。
他们用沉默表示,今后全部听从陛下的判断。
奥隆在深思熟虑之后开口说道。
“约阿希姆。”
“是……”
“你的朋友,佐拉塔斯的使者,还在你的宅邸中吗?”
“是的……”
“我想问问你,被我欺骗的怨恨,以及未能得到塔乌的悔恨,对于现在的佐拉塔斯来说哪一个更加沉重?”
约阿希姆立刻回答道。
“佐拉塔斯王是不会因被陛下欺骗而心怀怨恨并为此复仇的。”
“为什么?”
“就算他想要报仇,每每想到将会得到的金块的重量和快乐,佐拉塔斯王也会喜笑颜开吧。”
奥隆满足的笑了笑。
约阿希姆的看法和自己一样。
昨天的敌人是今天的朋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至少,在打倒德尔菲尼亚,分割塔乌之前,坦加都会是帕莱斯德的朋友吧。
“你明天把那个男人带来。我有话跟他说。”
“遵命。”
会议就此解散。
独自一人的奥隆回到自己的房间,命令侍童准备酒。
白天的风也渐渐变冷了。
从走廊中望去,树木也开始染上了红色和黄色。
冬天即将临近。
现在再跟德尔菲尼亚起磨擦非常冒险。特别是关于斯克尼亚的海军力量,还需要更加详细的情报。
下雪的话航海会变得困难。
这样的话,要开始行动最早也要到来年春天。
这没关系。奥隆是那种会将事情仔细考虑清楚再开始实际行动的人。但是,心中有一件事情让他非常在意。
那就是那个王妃的存在。
他无意识的将手放在胸口,有些忌讳的咂了一下舌头,伸手拿起酒杯。
被皮鞭抽打的伤口很难治愈,他受了很多苦,但是现在终于也没什么感觉了。
虽然肉体的伤痛治愈了,留在心中的恐惧和屈辱却无法忘记的。
他会慌忙同意德尔菲尼亚的和解,最重要的就是为了尽快远离那个王妃。
先让她返回寇拉尔,再考虑今后怎么办。那种东西就在附近的话,便不能安稳的喝酒。也吃不下饭。也不能让女人在身旁服侍。
奥隆很清楚,让她活下去,今后会有很大的麻烦。
德尔菲尼亚人以为战争结束了,现在应该都松了一口气。
趁现在,趁那个王妃还老实呆着的时候,必须想办法让她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天深夜,奥隆叫来了一名家臣。
奥隆有很多家臣。每位都发挥着自己的个性,讲出自己的意见,活跃的进行谈论,有时有的家臣还会向奥隆谏言,有的家臣没有任何个人的感情,会默默的服从主君的命令。
此时叫来的这名家臣正是这种人。
他的名字叫戈斯克尔。年轻时便服侍奥隆,现在已经年过五十五岁。身材高大,肩膀宽厚,仿佛没有经过任何锻炼,长肉的方式很不对称,看起来身材不太好看还有些笨拙。
他的动作也有些迟钝,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充满才气的男子。也称不上是聪明。在家臣中也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存在,在某些意义上来说,奥隆非常重用戈斯克尔的才干。
屏退旁人只剩两人的时候,奥隆直接开口说道。
“你知道法罗德吗?”
“我知道。”
“能跟他们说上话吗?”
“可以。”
“我想花钱暗杀一个人,要花多少钱?”
“根据对象价钱不同。”
戈斯克尔面无表情平淡地说道。
一国国王想要花钱请人暗杀,他既没有指责,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
奥隆觉得很满足。
处理政务的时候,有时就需要这种人。
“不用说,需要保守秘密。就算出了什么差错,有什么万一,也绝不能把我的名字泄露出去”
奥隆表情古怪的强调道。
戈斯克尔点了点头,催促他继续下达命令。
奥隆低声命令道。
“德尔菲尼亚王妃,杀死格林迪艾塔-莱丹。想要多少奖赏都可以。”
戈斯克尔的脸也微微抽动了一下。
如果是其他家臣的话,一定会脸色大变,高声要求主君住手吧。
这是要暗杀别国的王妃。不管是谁肯定会害怕得浑身发抖。而且,这也不是身为一国国王的人该做的事情。
但是,戈斯克尔没有说出一句抗议的话。虽然他的表情中有些紧张和恐惧,但是既然主君下达了命令,完成这个命令就是自己的任务。
他深深低下头,平淡的重复了一遍奥隆的话语,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