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柳敏特正拿着两把木刀去拜访伯母。
艰苦的战斗结束了,终于回到了王宫。
好久没见,想让伯母跟自己比试剑术,于是昨天就定下了约定。
十六岁的斯蒂芬长着一副白皙的容貌,走在王宫里,年轻的侍女和贵妇人的目光都熠熠生辉。
虽然现在脸颊周围还很稚嫩,但是再过几年,就会成为皮肤白皙的贵公子吧。
在本宫时的斯蒂芬,住在第一城郭的贝尔敏思塔馆里。本来是作为当主的伯母的馆,但是从去年斯蒂芬十五岁的时候开始,伯母访问王宫的时候就住在了作为丈夫的萨博亚公爵的馆里,贝尔敏斯塔馆的管理就交给了斯蒂芬。
“你已经十五岁了。作为下一任当家,首先必须要好好地监督家中”
伯母常常对家里和外都宣言,自己只是暂时的户主,等到外甥独当一面的时候,立刻把爵位让给外甥。
所以,对第一城郭的贝尔明斯塔馆的家臣们说,今后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请跟随斯蒂芬。
他们对伯母极为忠顺
“如果是您的决定的话……”
虽然他也尽了全力,但作为多年来贝尔敏斯塔的家主守护领地的伯母和自己相比,觉得家臣们的态度也有微妙的不同。
因为被当做孩子看待,所以没什么意思,斯蒂芬向巴鲁提出了咨询。
“我想让家里人发自内心地恭顺。怎样行动才好呢?”
对于完全像十五岁少年的话,巴鲁笑着说。
“那是一朝一夕很难解决的问题。你的父亲应该也很头疼吧。”
“是吗?”
“是啊。你也知道吧,因为你的祖母出身于身份不高的家庭。公爵家的仆人的话,本身心气也相当高。原本就是贵族的女儿,不愿意侍奉生下的少爷,也不奇怪”
对于这个回答,斯蒂芬大吃一惊。
斯蒂芬也知道祖母是后妻。被迎娶之前的祖母是祖父的“爱妾”,父亲出生相当一段时间后,祖母才和祖父结婚,父亲才成为了正式的贝尔敏斯塔的继承人,从亲戚们的话中有所耳闻。
斯蒂芬自己从小就继承了贝尔敏思塔家,被当做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来对待。祖父和祖母正式结婚的时候,父亲才得到了同样的待遇,但是在巴鲁的话里好像不是这样。
瞠目结舌的斯蒂芬喘着气说。
“家里的人对我的父亲和祖母……使坏了吗?”
“不。没有那种情况。你的伯母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巴鲁很清楚年纪轻轻就去世的斯蒂芬的父亲。据说两人是同年出生,关系很好的朋友。
从义理的伯父口中听到去世的父亲的样子,对于斯蒂芬来说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伯父的口气很轻松亲切,就像父亲还活着一样。
以前也是那样。伯父笑着说。
“最重要的是,你的父亲不可能一直自怨自艾。你的父亲很优秀。在我看来,他是适合继承贝尔敏斯塔家的年轻人。——你也必须这样啊”
虽然斯蒂芬斯从心底里也想那样,但是对前几天出战的时候的事感到很后悔。
没有被伯母允许出征。
虽然她说还太早了,但我已经十六岁了。
在战乱的时代,对于迎来初战是理所当然的年龄。
剑、马、弓箭都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的,很有自信。
他还自称是贝尔明斯塔公爵继承人——柳敏特卿。
出征是理所应当的,但即使恳求了好几次也被伯母拒绝了。
“伯母大人。请不要把我当孩子看待”
“当你授勋成为骑士,与塞拉结婚的时候,我就认定你是能独当一面的人,将爵位归还给你。但是,在那之前,我才是贝尔明斯塔公爵”
如果被作为现任族长的伯母这样说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斯蒂芬只能勉强退下。
对于和表妹结婚并没有什么特别不满意的。
这是几年前就决定好的事情,自己的立场是不能自由决定结婚对象的。
只是,斯蒂芬有一个非常失败的大失败,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脸红。
那是去年的事。
为了庆祝十五岁的生日,巴鲁邀请了斯蒂芬去了萨沃亚馆,斯蒂芬和伯母一起在第一城郭的萨沃亚馆停留了一段时间。
在义理的伯父和斯蒂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一边恶作剧般地笑着,一边用认真的语气说。
“柳敏特卿也十五岁了。差不多该把你当成大人了。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自己当时很开心,问好地方是哪里,但巴鲁笑着说那是秘密,没有详细说出来。而且,义理的伯父
说“要对贝尔敏思塔公保密。”
这样叮嘱着。
斯蒂芬答应即使不知道理由也不告诉伯母。
那天晚上,巴鲁悄悄地出现在了斯蒂芬的房间里,仿佛在预料家人会安静入睡。
“换这身吧。你的外出服太显眼了。”
公爵亲自拿来替换的衣服。让自己大吃一惊。这种事情一般是交给仆人做的
而且,那件衣服几乎没有装饰,像地方贵族一样的衣服和鞋子,很不可思议。
“伯父大人。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呀,是以前的纪念品。在出馆之前要保持安静。如果家里人注意到了的话,会很倒霉的”
笑着的巴鲁,也是穿着一身非常朴素的服装。
在这个时间,瞒着大家去城外。
斯蒂芬很吃惊,一边困惑着,一边兴奋地换着衣服,但还是没能成功出去。
因为在悄悄地蹑手蹑脚地走在走廊上的两人面前,罗莎蒙德挡住了他们。
这里是第一城郭的萨沃亚馆。
为了以防万一,即使是深夜,最低限度的灯光也会留着,照亮宽广的走廊。
被那灯光照耀的伯母完全武装起来了。
贝尔敏斯塔公爵家的徽章是狮子,而罗莎蒙德的个人徽章喜欢使用独角兽。
有着那个徽章的鲜艳的白银铠甲,用护腿包住小腿,腰上吊着优美的细长的剑。
凛然而美丽的女公爵,把手放在剑柄上,冷冰冰地说。
“萨沃亚公爵诺拉-巴鲁。现在马上离开我的侄子。否则,我就和你决斗”
斯蒂芬瞬间动都不敢动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丈夫被妻子要求决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丈夫也不是普通的妻子。
是代表王国西与东的大公爵夫妇。
但是,罗莎蒙德是认真的。
根据回答,真的有要拔剑砍丈夫的气魄,连斯蒂芬都能深深感受到。
斯蒂芬非常混乱。
没有发出声音,但巴鲁干脆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知道了。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伯父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在黑暗的走廊里留下了斯蒂芬和罗莎蒙德。
“伯母大人……”
不用说,站到最后的罗莎蒙德的口中吐出了痛苦的责难声。
从剑柄放开手的罗莎蒙德深深吐出一口气,事务性地对打扮成庶民模样的斯蒂芬说。
“明天再说吧。柳敏特卿——今晚就先休息吧”
听到这句话,从走廊的背后,忠实于伯母的仆人们出现了,催促斯蒂芬离开。
被仆人们引导者,带到了招待远方来的使者的别馆,建筑物里有仆人待命的房间,外面也有兼作门卫的仆人的小屋。
在他们的眼皮下偷跑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种待遇,斯蒂芬奇感到惊讶,到了现在才静静地愤怒起来。他感觉到伯母在监视着自己,而且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
斯蒂芬匆匆吃了早饭,愤然进入了伯母的办公室。虽然知道这个时间伯母在工作,但是已经等不及了。
即使在王宫停留的时候,罗莎蒙德也很忙。
对于拥有多个广阔领地的大领主这是理所当然的。
领民们想要商量的事和发生纠纷的事,负责人的更换通知和讣告等一个接一个地送到伯母那里。
这种情况下义理的伯父也应该是一样的,但是由于巴鲁致力于骑士团的活动,领地的管理基本上都交给了别人。
伯母一边看着信一边和身边的仆人说了些什么,但是看到了斯蒂芬的脸,就停止了谈话。
“我有话要说,伯母大人。”
虽然很紧张,但是声音很尖。
不管有什么理由,斯蒂芬都愤慨地说昨晚的行为
太过分了。
罗莎蒙德困惑地盯着侄子看,表情却带着苦笑。
那张脸就像大人在责备小孩子撒娇一样。
那点更加刺激了斯蒂芬奇的神经。
罗莎蒙德暂且让仆人们离开,在室内和斯蒂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慢慢地开口了。
“柳敏特卿。我是塞拉的母亲”
这自然不用说。
“然后,你是我女儿的丈夫。”
这点自己也知道。
说实话,虽然还没有要和表妹结婚的实感,但自己知道这是下届公爵的义务。
伯母正颜厉色地对没搞清情况有点小焦躁的斯蒂芬说。
“在结婚之前,我不喜欢你有染指其他女人。希望你不要误会,但我并不打算责备这一点。因为你早晚要继承爵位成为贝尔明斯塔公爵,多少也需要些那方面的知识。我想这件事,请萨沃亚公给你指导比较好。关于女性,他是身经百战的高手”
斯蒂芬说不出话了。和昨天晚上一样,愕然地站着的全身都变红了。
脸上感觉像要喷出火来了。
此时终于明白了巴鲁所说的“好地方”的意思。
虽说十五岁也该知道这方面的事情了,但自己也觉得伯父的豁达让人瞠目结舌。
伯母没有察觉到斯蒂芬的心境,只是认真地谆谆训诫。
“如果是萨沃亚公的话,应该会为你选择好适合你的对象。对你来说是很好的学习吧。我不担心那个,也不打算阻止。——但是,虽然看起来很啰嗦,但是作为女儿的母亲,至少我现在还难以容忍。你能理解我吗?”
由于太过羞耻,斯蒂芬快要爆炸了。
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几乎要把头贴在地板上,狼狈不堪地从伯母的办公室逃了出来。
因为自己的童真,伯母夫妇差点就要决斗,而且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就去征求伯母的说明,真是太丢脸了。
实在是无颜以对。
同时,自己也很在意表弟表妹。
尤里是巴鲁的嫡子。才十岁的他,早晚也要请父亲来给他辅导吧。
而且还考虑了尤里的异母哥哥布莱斯。
布莱斯不是伯母生的儿子。
因此,虽然和斯蒂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尤里和塞拉都很敬仰布莱斯,伯母也尊重着丈夫的第一个孩子布莱斯。
斯蒂芬自己从小就把布莱斯称作“义兄大人”。
虽然不能对伯母开口说,但如果说对巴鲁所说的“好地方”不感兴趣的话,那就是撒谎了。
布莱斯二十二岁了。觉得他一定接受过父亲薰陶的斯蒂芬等着和布莱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试着提心吊胆地询问了“好地方”的事情。
可是,布莱斯却愣住了。
这个义理的表兄的眼睛和头发都是黑色的,相貌也和父亲巴鲁很相似,但是性格却大不相同。
诚实、温柔、谨慎、有耐性。
随着理解了斯蒂芬的话,和巴鲁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变成了寂寞的微笑。
“……父亲没有教我那件事”
“诶?”
“如果想成为一个骑士的话,年轻的时候……那个,说了不要在女性身上分散注意力。所以……我不知道斯蒂芬说的地方。——对不起”
没能回答问题——义理的表兄向斯蒂芬道歉,但斯蒂芬这次更加是坐立不安了。感到气愤
即使是庶子,斯蒂芬一次也没有见过伯母歧视过布莱斯。
尽管如此,如果巴鲁歧视作为庶子的长子和嫡子的次子的话,就不能放过这样的不公平。
看起来很老实,和伯母长得很像,有着一本正经气质的斯蒂芬,去访问了巴鲁。
“伯父大人。昨天晚上要介绍给我的好地方,应该先介绍给表哥”
巴鲁瞪圆了眼睛。顺势大笑起来
斯蒂芬毫不动摇,用责备的眼光注视着笑个不停的巴鲁。
注意到这一视线的巴鲁总算停住了笑声,虽然表情很认真,但嘴角还留有微笑。
咳嗽了一声,说了出来。
“——关于这件事,我有很多事情要说,柳敏特卿。布莱斯的确是我的长子,但也是哈德卡夫人的儿子”
斯蒂芬大吃一惊。
对他来说会对萨沃亚公爵唱反调的女性(伯母是例外中的例外)是不可能存在的。
“哈德卡夫人……对伯父大人的所作所为不满吗?”
“没有。
巴鲁罗一本正经地否定了。
“那个人才是适合称为贤妻的女性。——和嘉佩尔夫人差不多。既然把布莱斯交给我了,就不会对我的所作所为插嘴了”
那么为什么呢?斯蒂芬对此抱有疑问。
“我基本上对团员们进行同样的指导。年轻人过早沉溺于情欲,有百害而无一利。每天的修行自不必说,还会一直朝着堕落的道路前进。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出现那种忧郁的眼神的”
那样的话为什么对自己——?对于追加侄子的问题,伯父稍微笑了一下。
“你和布莱斯立场不同。”
斯蒂芬有种说不出的心情。
自己以为这是歧视,但控制了表现出不满和失望的斯蒂芬,巴鲁和伯母一样谆谆训诫。
“——柳敏特卿。因为时机正合适,所以说明一下。你迟早会成为贝尔敏斯塔公爵。但是,那样的话诱惑也会变得非常多吧。现在你的伯母还很强势,没有一个女人敢顶着你伯母的不满来诱惑你,但是你一旦继承了爵位,就有女人想为了贝尔明斯塔公爵的血统,而不择手段,就像看到蜜的蚂蚁一下子聚集起来。那样的女人们很熟悉俘虏男人的方法。将狰狞的捕食者的脸隐藏在清秀可爱的少女的假面后面,想引起你的注意。你必须学习应对那个的方法。必须培养分清残忍的猛兽和真正淑女的眼力。为了保护贝尔明斯塔公爵家,为了保护你自己,也为了塞拉”
斯蒂芬带着紧张的表情倾听着。
贝尔明斯塔公爵家就是这么大的名门。
“我自己曾经和你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但是我有最好的老师。多亏了那位老师,我才得以保护自己,也没有玷污萨沃亚家的名誉。你的伯母是位优秀的人,但她毕竟是不习惯这样的事情的女性。既然这样,我就冒昧地越过她,想让我这个伯父父助你一臂之力……”
这时,罗莎曼德走进了房间。
巴鲁斜眼看着妻子,苦笑着说。
“不管我怎么厚颜无耻,公爵夫人也不会要求我决斗的。”
伯母马上就察觉到了斯蒂芬和巴鲁在说什么。
带着一副为难的表情。
“萨沃亚公。我并不是什么都反对。我相信你的所作所为没有错……”
男装美人罗莎曼德对自己的丈夫也用这种男人般的语言来搭话。
“但我觉得时机尚早。我想请你在柳敏特卿和塞拉结婚后再进行指导”
意外的是,巴鲁对这句话脸色大变。
“这句话我可不能置之不理。贝尔敏斯塔公。我要教女婿勾引女性吗?”
“的确如此。凡事都要有次序”
“在顺序之前应该有秩序和常识吧!你想鼓励塞拉的丈夫见异思迁吗?”
罗莎曼德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愤怒的丈夫,担心地问。
“……萨沃亚公。你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我怎么也不认为这是双手搂着无数美女们和身缠无数流言蜚语的人说的话……”
“我说得很认真。我能让女儿的丈夫有小老婆吗!”
“这也太极端了。并没有说要弄出一个侧室。我也没有那么宽容。我想把你的社会学习往后拖一拖。那个时候请向我也介绍一下你推荐的女性”
自己真的害怕把这件事毫无顾忌地说出来的伯父伯母。
巴鲁抬头望了下天花板,以险恶的表情面对妻子。
“你觉得作为萨沃亚公爵的我,能带着女婿去寻花问柳吗?首先,那是亲生母亲能说的话吗?我觉得塞拉会受到很大的伤害的”
作为担心女儿的父亲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但罗莎曼德似乎无法理解,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净说些些奇怪的话。至少,我一次也没有因为贵公的女性关系而受伤或留下悲伤的记忆”
“那倒是,虽然自吹自擂也没什么,因为我是一个拥有罕见度量的丈夫。”
虽然巴鲁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宣布了伊文听到后会笑出来的台词,但真正想表达稍有不同。
自己不是特别优秀的丈夫。
自己的妻子才是真正难得的奇特妻子,千万人之中只有一个
的女人。
实际上,这位公爵夫人怎么说也不是普通的人妻。
从正面看着丈夫,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在这一点上,我是达人”
斯蒂芬以紧张的表情站着。
如果和表妹结婚的话,这两个人虽说是义理,但也会成为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一想到那个时候,吓得缩成一团。
夹在这些人中间,自己到底能不能成为女婿,心情很复杂。
也很担心。
回顾去年的那些痛苦回忆,年满十六岁的斯蒂芬一边迈着步子,一边用力握着两把木刀。
伯母虽然是女性,但也是用剑的高手。
斯蒂芬一次也没有赢过。
作为下一任公爵,想着至少能和伯母平手,于是就去了萨沃亚馆,通过了馆内,穿过了院子,朝着和伯母约定好的后院走去。
那里除了伯母以外还有其他的客人。
贝诺亚的吉尔带着妻子去王宫拜访。
吉尔应该已经快六十岁了,但是头发和胡子都黑黑的,脸颊的光泽也很好,还是那么年轻。
相反,妻子阿比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艾比是罗姆的女头目凡妮莎内莎的独生女,是个很漂亮的塔乌的女人。十年前,她和一群粗暴的男子驱马、射箭,当然剑术也很拿手。
和吉尔结婚成为人妻后也喜欢穿男人的衣服,头发和脸都不怎么收拾了。
现在将茶色的头发漂亮地扎起来,薄薄地施上淡妆,艳丽的红色服装的领子和胸前装饰着雪一样的花边。
面对睁圆眼睛的王妃,艾比抓住那件礼服的下摆,优雅地鞠了一个躬。
“好久不见,王妃殿下。再次见到您,我非常高兴”
王妃目瞪口呆,默默地看着坐在旁边的国王。
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了?国王苦笑着回答王妃的问题。
“吉尔现在是被推举成为的塔乌的领主。艾比是他的夫人。我只能说对艾比的努力给予很高的评价”
“您过奖了,真不好意思,陛下。”
面对带着优雅笑容恭恭敬敬低头的艾比,王妃哑然无语。
“……好厉害啊。看起来和口语都变成完全不同的人了”
“真是岂有此理。隔了十年才见到王妃殿下,作为臣下鞠躬尽瘁是理所当然的”
王妃越来越目瞪口呆。在妻子旁边,吉尔好像很为难似的忍住笑容。
“好像让您受惊了,对不起。我说穿以前那样的服装应该就可以……”
“不,我不能那样做”
虽然她始终以娴静的语调责备丈夫,但艾比还是郑重地说出了告辞的话。
“那么,王妃殿下。虽然还有想说的话。但我还是就此告辞了”
战争结束后的现在,丈夫、国王和王妃相见的话,当然是谈论政治的话题了。
艾比判断出这不是一个可以自己插嘴的场面,自己退出了。
本宫有很多国王和人见面的房间,离本宫的入口也很近,所以人来人往也很多。
离开房间,在走廊拐角处拐了一个弯,五颜六色的女性们就靠近了。
从以前开始就是对艾比有好感的年轻女性。
看着阿比的脸,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一边津津乐道地和他说话。
“塔乌夫人。好久不见”
“没有见到夫人,大家都很寂寞。”
吉尔不是贵族。连表示家族的名字都没有。
在王宫,他被称为“塔乌的领主”,因此艾比也被称为“塔乌的夫人”。
一个女人客气地问。
“夫人,您见到王妃殿下了吗?”
“是的。我打了招呼”
女性们充满了憧憬和兴致勃勃的目光。
“您被她召见了吗?”
“您说了什么?”
大家都很兴奋的样子,但是新的声音中断了。
“塔乌太太。哎呀,真是少见的啊。”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出现的是年过五十的夫人们。格罗夫纳公爵夫人,汉密尔顿公爵夫人,还有他们的跟班,最初和阿比搭话的夫人们闭口不言地当场等候。
即使远不及萨沃亚、贝尔敏斯塔,公爵也是贵族的最高地位。心气也很高。
格罗夫纳夫人们平时都把艾比当做“山贼的妻子”来看待,但是和那位王妃关系很好这一事实对于公爵夫人们来说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
“正好。现在开始准备开茶会。”
“我特别订购了塔乌很少能买到的珍贵茶点。”
“当然。请一定要尝尝。我们也是好久没吃了。”
即使语言是善意的,心里所想的也无法隐藏。
在塔乌那样的乡下,我会特别给你分一份从未见过的高级点心,所以要怀着感谢的心情去品尝。而且,其目的明显是从艾比那里听到王妃的话。
格罗夫纳夫人对着浓妆的脸露出粘糊糊的笑容问道。
“有听说过,王妃殿下战斗的事情吗?”
艾比沉默地回答。
“是的。在攻略凯法德的时候……”
“嗯,那一定要告诉我。”
“来,这边。是在紫檀之间。很光荣吧?”
能把本宫的一个房间用于私用的确是能显示大贵族阶级地位的东西。因为要特别允许加入,所以要你觉得很感谢吧。
如果是十年前的艾比的话,一定会很生气无言地离开的。但是,现在的她郑重地低下头,拒绝了这个邀请。
“对不起。格罗夫纳夫人。因为有王妃殿下的吩咐要办……”
“嘛,真遗憾……”
王妃的名字在这里也是好用的。
艾比再一次鞠了一个躬,回到了谒见之间,转过拐角偷偷回头,确认谁也不跟我来,就从走廊的中途出去,迈着熟悉的步子朝里走去。
在远离散步道的本宫后面,有一片小树林。因为人很少来的地方,所以在这里就算大声一点也不用担心被人听见。
用拳头敲打着粗橡树,艾比大声地咂着嘴打了起来。
“啊——!真讨厌!郁闷得不得了!”
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就一口气发泄出来了,可头上却听到了沙沙的声音。
突然抬头一看,趴在粗枝上的王妃瞪圆了眼睛俯视着艾比。
艾比的眼睛和嘴都张大了的。
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发出了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悲鸣,开始奔跑。
“哇啊啊啊!”
“哇!等一下!等一下!”
王妃也急不可待地叫起来。
一瞬间从树枝上跳下来的王妃,发挥着惊人的脚力和瞬间爆发力到了艾比的面前,张开双手挡住了路。被挡住去路的艾比完全陷入恐慌状态,挥舞着双手。
“对不起!刚才的不算!请当作没听过!”
“所以,等一下吧!”
王妃急忙抓住了艾比的手。
虽然想让她冷静下来,但因为效果太强了,艾比软弱无力地坐在了那里。
下面是干净的草坪,不会弄脏衣服。
所以王妃也没有强迫她站起来,同样蹲在草坪上,担心地搭话。
“没事吧?”
艾比两手托着,低着头。
“……好不容易打扮好了……真是糟蹋了啊”
王妃听到了以前的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
“放心吧。我比较喜欢现在这种艾比。什么都不必勉强自己不是吗?”
“……我没有勉强。真的哦。吉尔是塔乌的领主,我是领主的夫人。如果我还是乡下人的话,会让吉尔丢脸的。——那是绝对不行的”
胆怯的同时,凝视着王妃。
“好厉害啊……”这不是奉承话,王妃确实很佩服。
为了所爱的丈夫,不惜付出任何努力改变,艾比就是这样的女性。
“我是从渥尔那里听说的。艾比已经完全变成贵妇人了,还和烦人的公爵夫人们相处得很好”
艾比皱起眉头,小声咂嘴。
“刚才见过那些坏心眼的老太太们。还以为我是垃圾渣呢。真是恶心啊。眼睛把我当成傻瓜,脸上却笑嘻嘻的,用猫一样的声音跟我说话”
“我有同感。如果讨厌的话,不靠近她们就好了”王妃从心底说道。
“我一开始是受到比艾比更严厉的待遇。身份和血统什么都不值得称道的人。现在的艾比应该知道如何驱除烦人的虫子吧?”
艾比低下头,坦白了。“……对
不起。我以王妃殿下为借口离开了她们”
“没关系。如果我的名字有用的话,就尽量用吧”
面对直言不讳的王妃,艾比害羞地笑了,突然改变了表情,露出了真面目。
“王妃殿下。那个,这个是秘密,可以问一下吗?一直有人希望我问……但是没能对任何人说……”
王妃无言地表示了谅解。
艾比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尽管如此,她还是以下定决心的样子探出身子,犹豫不决地放低了声音说。
“这是塔乌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吉尔说自己是连父母的脸和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但是……其实,他是和那些坏心眼的老阿姨们是同一个家里出生的吧”
王妃也认真地看了艾比。
“为什么这么想?”
“那我当然知道。因为是夫妇嘛。而且,教会我正式礼仪的是吉尔。他当时笑着说是自己看着模仿的……”
从遣词用句开始,到问候的方式、吃饭的方式、舞蹈,吉尔的教导都是准确无误的。艾比在拜访了王宫,开始和贵妇人交往之后,明白了这一点。
绝不是看样子模仿什么的。
这是丈夫本来就有的教养。
这就是丈夫出生成长的世界。
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但艾比并没有向丈夫询问那件事。
对艾比来说,丈夫是“贝诺亚的头目吉尔”,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艾比也害怕清楚地说出来询问。
结果就藏在自己一个人的心里了吧。
艾比悄然地低着头。
“这样的事……不能对我们那里的男人说。——妈妈也不行”
“这是肯定的。”
艾比用得救了的眼睛看着王妃。
知道丈夫的出身的话,“坏心眼老阿姨”们会突然改变态度吧。
取而代之的是仰慕吉尔的塔乌的人们的心中看不见的裂痕。
王妃认真地倾听了艾比那样烦恼的心情。
“和出身与成长没有关系。那是理所当然的规则吧?吉尔现在是无可挑剔的塔乌的领主,就算是坏心眼的阿姨们也不能无视。吉尔也知道这一点。——艾比的丈夫没有上上下下地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艾比松了一口气笑了。虽然脑子里知道丈夫并不是骗了塔乌的大家,但是肯定会感到尴尬。
王妃温柔地对艾比笑了。
“我也可以说一个秘密吗?”
“是的。”
“我和渥尔,还有德拉将军才知道的秘密。至少十年前是这样。伊文是吉尔的什么,艾比知道吗?”
塔乌领主的妻子屏住了呼吸。
不是因为那是预料之外的问题。而是被指出了秘密的悬念,所以很吃惊。
瞪着蓝色的眼睛,用充满紧张的声音,轻轻确认。
“……果然是这样吗?”
王妃无言地点了点头,问了和刚才一样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那两个人一模一样嘛。让伊文的皮肤变白一点,头发和眼睛变黑,再加上胡子,一定会变成年轻时候的吉尔。——虽然我没见过”
因为是相差三十岁的夫妇。
“你觉得夏米昂知道吗?”
对于这个问题,艾比一脸认真地仔细考虑,慎重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想不知道。总觉得那个夫人……我觉得她是不会说谎的人。知道了的话,我想会表现出来。所以将军也——明明是将军的亲生女儿,却什么也没说?”
“确实是这样。艾比真有眼力啊。”
“哪里的话。那家人都和我关系很好。——那位夫人真是个好人。那些孩子们也和我们家的孩子们关系很好”
“艾比有多少孩子了?”
“两个。女孩和男孩。叫约瑟特和阿尔贝鲁”
“你没有带来吗?”
“没有,留在二郭家看家。因为还是小孩子,所以不能带来拜见陛下”
“我关心的是那些孩子们……”
王妃说明了为什么会谈论这个话题。
“据伊文家的小女儿说,长大后想和艾比的长子结婚。因为是小孩子说的话,也许会有一天会变心,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但是我觉得让艾比知道比较好”
艾比的儿子阿尔贝鲁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但却是伊文的异母弟弟。
当然,和伊文的女儿是叔父、侄女的关系。
本以为会被付之一笑,艾比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完全不是您想得太多了。我最开始觉得吉尔这个男人不错的时候也是和约瑟特年龄差不多的时候。当然,那个时候并没有特别意识到。只是,感觉他是个既温柔又帅气的小父亲……”
艾比慌慌张张地说,羞涩地微笑着。
“但是……为什么呢?长大后,除了吉尔以外,我的眼里都没有其他男人”
“现在也是吧?”
“是的。”
紫檀之间没有门。
因为是简约式的起居室。
因此,使用这个房间的人通常会用屏风,挡住来自走廊的视线,但是格罗夫纳夫人和周围的女性并不使用屏风,而是向走廊上的人们展示茶会的样子。
是为了让别人感受到自己的优越。
然而,艾比却和王妃愉快地谈笑着走过了那条走廊。
大人物的夫人们呆住了。
接着慌慌张张站了起来。如果王妃通过的话,中断茶会去拜访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王妃却丝毫不理睬夫人们。
笑着和艾比说话,朝着本宫的玄关走去。
“一会儿我会去看看你的孩子们。”
“谢谢。我等着您,王妃殿下”
艾比笑着向王妃打招呼。
格罗夫纳夫人们在走廊里列队,等待王妃从玄关回来,但王妃就这样离开了本宫。
萨沃亚馆的后院是玫瑰正在盛开。
这个后院在建筑的后面,从馆的正面看不到。对于剑术的练习正合适,不过,看到了不认识的人让斯蒂芬瞠目结舌。
他是个古怪的人。
大概比斯蒂芬稍年长一点吧。
黑色的头发一直流到腰上,穿着一件黑色长度及地的衣服。透过那件衣服,也可以看到苗条的身材。
斯蒂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身姿的人。在此之上,以玫瑰为背景的他的姿态和眼神让人心跳不已。
他有着像瓷器一样的雪白肌肤,还有宝石般的蓝色眼瞳。
看着斯蒂芬拿着的木刀,笑了起来。
“——你好,斯蒂芬。要做剑术的练习?”
面对他的笑容,斯蒂芬一瞬间忘记了回答,但急忙地,像下届公爵一样回答了问题。
“你好像认识我,你是谁?”
“我是路法-拉维。――斯蒂芬在这里的话,这里是贝尔敏斯塔家的庭院吗?”
我觉得那个人是男人。
同时,觉得他做为男人来说是相当软弱的那种——所以涌起了轻蔑的心情。
男性留长发在贵族中并不少见。
斯蒂芬自己虽然把栗色的头发留到了肩下,但到能碰到腰的程度,无论怎么说都太长了。他毫不疏忽,进一步追问。
“——你不知道这里是萨沃亚馆就进来了吗?”
“嗯。因为是从这边来的”
对方表示的是后院的前面。
那里没有繁茂的树丛,只有保卫第一城郭的城墙。
也就是说,这个年轻人是非法侵入者。
像是看透了提高警惕的斯蒂芬的心一般,对方如同在水上滑过一样,迅速接近了。
“借我一把。”
这么说的同时,斯蒂芬手中的一把木刀到了对方的手上。
“——你要干什么?”
“我是擅自闯入萨沃亚馆的可疑人物,必须要把赶出去吧?所以,你看,跟我决斗吧”
那自然不用说。
斯蒂芬无意识地拿着木刀开始攻击。
这样的对手一击就能打倒。
——但是,却被轻视了。
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斯蒂芬握好木刀,比以前更用力地攻了过去,但又被嗖嗖地躲开,极为轻微地被打到了手。
转动身体向上,更加深入突刺。
又被躲开了,这次又被轻敲了躯干。
显然对方没有认真。
虽然穿着拖到地面上的长衣服,但是轻松地将下摆撕开,优雅地、华丽地应对着斯蒂
芬的攻击。
难以置信。
作为下一任公爵,绝不能输给这样的对手。披头散发,气势汹汹地打了起来,但木刀的前端只能够划到空气。
“——你步伐太浅了。”
被温柔的说教,又被轻轻打到大腿。
不敢相信被木刀打了,完全不痛。真的只是轻轻地拍到而已。
如果是彼此静止的状态则另当别论,自己和对方都激烈地活动着,却能调节如此绝妙的力量,这在普通的技术上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的斯蒂芬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的余裕,只是盲目攻击。
这次鼓起干劲尽情地挥下去,但是剑锋毫无疑问地向太浅了。
“太慢了。”对方笑着说。
于是斯蒂芬第一次用双手握住木刀,大力向上挥舞。
“如果这样做的话,就必须早点挥出去。”
就在这时,斯蒂芬冲向了他的鼻尖,但对方的剑尖却以令人无法企及的速度掠过。
鼻尖感受到的风压的可怕,刀尖的锋锐,令斯蒂芬全身一下子被冷汗淋湿。
如果打中了的话,就算是木制的刀,斯蒂芬的脸也一定是被纵向切开的。
“喂?这个程度的话,身体会有破绽的”
明明是瞄准了对方的破绽而冲进去的,却差点被劈了脸。
对方若无其事地笑着。
“——没有参加这次战斗真是太好了。没错,会死的”
“——你在愚弄我吗!”
斯蒂芬越来越生气了。
尽管如此,还是没想要叫人。
下一任贝尔敏斯塔公爵如果不能打倒一个这样可疑的人,就无法面对伯母。
但是,斯蒂芬不管怎么拼命,都好像是在以海市蜃楼为对手,怎么也抓不住,终于气喘吁吁地跪在了地上。
虽然勉强避免了倒地,但是只能用木刀支撑身体,已经很无力了。
那时才注意到伯母的身影。
罗莎曼德一脸困扰的表情,并不是因为看到他失态且狼狈的斯蒂芬,而是向可疑人物搭话。
“——我的侄子有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没有。我们只是在练习剑而已。这孩子真有骨气啊。”
对于用敬语跟可疑者搭话的伯母和用普通的语调回答的可疑者,斯蒂芬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张大嘴巴的斯蒂芬,可疑的人有点为难地笑着。
“——只是,剑路有点太老实了,很危险。我觉得让他看家是对的”
“您说得对。非常感谢”
伯母很少向人低头。
罗莎曼德用认真的表情对激烈地大口喘气、眼睛发直的侄子说。
“你真是受教了呢。柳敏特卿”
“……啊?”
“这位是王妃殿下剑术的师傅。”
斯蒂芬愕然了。
靠膝盖撑住身体,呆呆地抬头看伯母和可疑者——那个来自天界的王妃的“朋友”。
想要找个洞钻进去,就是他现在唯一想的事情了。
太过羞耻的史蒂芬旁边出现了新的人。
“呀,斯蒂芬”
这次,斯蒂芬动都不敢动了了。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能一眼看出这个人是谁。
穿着像猎人一样粗糙,也没有化妆。
尽管如此,她比至今为止见过的任何贵妇人都要耀眼、崇高、美丽。随意地扎起来的头发像黄金之冠一样熠熠生辉,俯视着斯蒂芬的绿色眼睛宛如真的宝石。
她交替看着拿着木刀的年轻人和斯蒂芬,用愉快的语调说。
“你让路法帮你练习了吗?那真厉害。因为嫌麻烦,我都很少能和他对练呢”
因为斯蒂芬还年轻,所以没能出席前几天在大殿举行的凯旋庆祝宴会。
然而,伯母对王妃殿下说,近期一定要举行正式的拜谒仪式。
对斯蒂芬来说是最大的荣誉。也许比接受国王谒见时还要紧张了。
因此,准备了最好的礼服,拜谒时的台词和仪态都进行了多次细致的练习……。
换句话说,对现在毫无准备。
肉体过度使用到极限后,这个冲击实在太大了。
斯蒂芬出生以来第一次失去意识,倒在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