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后的不动沐浴着清爽的朝阳,差点命丧当场。
刚要来到走廊,就滑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陷阱吗!?
刚睡醒的大脑面对突然袭击反应有些迟缓,但不动强制性地使意识觉醒。
用尽全身的肌肉在空中调整姿势,为了躲避敌人的进一步攻击,向后腾空翻滚,在床 的后端着地。
虽然规避了伤害,但是找不到敌人的身影。从幼年时期开始的求生经验,使得不动对带有恶意的气息很敏感,但现在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发生了什么……?遥华平安无事吗?!
不动连忙冲出房门,就看见那个遥华正用抹布四处擦着走廊。
「啊,早上好不动!今天也是很棒的早晨啊!」
她带着灿烂的笑容打招呼,手上的抹布湿漉漉的。恐怕一次也没有拧过。而且准确地说不是抹布而是毛巾。
「早上好……你在做什么?」
「打扫啊!」
「打扫吗?」
虽然在不动看来,她只是在走廊上设置着水系陷阱而已。但如果心爱的女朋友说是打扫的话,就应该是这样吧。不动信赖着她。
「你打算接下来再把湿的地方擦干吗?」
「擦干?」
遥华愣了一下。看来是不打算擦的。
──原来如此,是自然干燥派啊。
不动接受了。
地板长时间湿透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既然遥华选择了这种方式,那么不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在地板上行走,他像支撑杆一样用手脚撑着墙壁,在空中前进。这种程度的肌肉力量不动还是有的。
「不、不动……?你在做什么?」
遥华吓了一跳。
「这是在有毒沼的遗迹等地使用的空中行走术。」
「……?虽然不太清楚,但你行走过的人生道路真的很艰辛呢。」
遥华关切地说道。有温柔的女朋友在身边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不动一边注意着在遥华跌倒的时候及时把她扶起来,一边走进客厅。
「我想,不能老是被不动照顾,自己也要学会做家务,所以才早起的。」
「交给我也没关系哦。」
不动把遥华请到家里来,不是为了让她做家务,而是为了保护她。如果不熟悉的工作成为遥华的负担,就本末倒置了。
「不行。我是你的女朋友,又不是你的女儿。不只是里纱,我也想帮上你的忙。」
「可是……」
「你看,我还做了不动的早餐呢!」
遥华兴奋地打开电饭锅的盖子。白色的蒸汽升腾而起,弥漫着浓郁的气味。里面是带有光泽的白米,将整个锅子塞得满满的。
「真多啊。」
大概有二十人份吧。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做饭哦!虽然对只要把米放进这样的盒子里就能做饭半信半疑……但没想到真的能做好。我终于明白了『事在人为』这句话的意思。」
「太好了,凡事都是经验。」
不动觉得兴高采烈地给自己盛饭的遥华十分可爱。虽然因为失礼没有说出口,但简直就像努力帮父母做事的孩子一样。
「菜也准备好了!」
遥华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大碗,重重地放在桌上。不知为何,大碗里黄瓜片堆成了一座小山。没有特别淋过酱汁的痕迹。
「真多啊。」
大概有一百人份吧。
「我想让不动补充营养……啊,不过,光吃黄瓜营养不均衡吧?!」
桌子上放着像珠穆朗玛峰一样的白饭和黄瓜。鲜艳的白色和绿色交相辉映。
与过去遥华亲手做的便当里的神秘暗物质不同,这是人类文化圈里创造出来的食物,对此不动非常感激。那时候,虽然打破人们对美味的固有观念,勉强吃完黑暗便当。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全身遭遇了迷之剧痛。
「真是一顿健康的早餐啊。」
「太好了……其实还有呢。」
遥华说着让人害怕的话,又添了一个大碗。这次的大碗里,黄瓜片摆得似乎要直上云霄。
稍微摇晃一下就会倒塌的巨塔能保持平衡是因为奇迹,又或者是遥华的平衡能力非同常人?
「这是……」
面对如此具有威胁性的数量,即使是不动也忍不住摆出了架势。
遥华的表情染上了一层阴影。
「果然只有黄瓜是不够的吧?我姑且还学了切肉的方法……」
生肉片的小山好像要出现了。
「不,黄瓜就够了,那我就心怀感激地开动了。」
女朋友早早起床为自己做的早餐。对此唯有感谢,不可能有怨言。虽然数量有点多,但这也表现出了遥华对自己的爱有多大。凭男人的志气也得吃完。
遥华目光炯炯地看着不动嘎吱嘎吱吞食黄瓜的样子。
黄瓜上没有加任何酱料,是考虑到不动的健康,避免摄入过多的盐分和油吧。绝对不是忘记了。
这时,不动的鼻尖飘来一股异臭。
「这是什么气味?好像有什么烧焦了?」
「啊?!」
遥华尖叫着跑出了客厅。
不动连忙追上去。
遥华进入的房间里,电熨斗下面冒着黑烟。遥华慌忙拿起熨斗,取出压在下面的衬衫。
「不动的衬衫皱巴巴的,我想帮你熨一下……」
「我的衬衫应该是白色的吧……」
接过漆黑的衬衫,不动疑惑地问道。
「对、对不起……我本来是想帮你的,可完全不行啊……只是给你添了不必要的麻烦……」遥华垂头丧气。她一消沉,连不动也会感到悲伤。
「没关系,偶尔穿黑衬衫也能转换心情,仔细看还挺帅的。」
「可是……我还只会做沙拉……」
「谁一开始都这样,我第一次做的菜也是沙拉。」
「不动也……」
遥华眨了眨眼睛,仰望着不动。
「尽管如此,父母还是很高兴。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现在我知道原因了。遥华为我而努力的心情让我很开心。谢谢你,遥华。」
看到不动的微笑,遥华的脸上闪着光芒。
「……不动,真的很温柔啊。」
「是吗?」
「是啊。你能安慰这么没用的我,没有抛弃我。我最喜欢这样的你了!」
「嗯,我也是。」
面对如此直接的好意,不动感到有些难为情。明明是害羞于肌肤接触的少女,但在感情表现上却如此天真而有力。
「我会更加更加努力的!努力成为你优秀的女朋友!」
用仿佛快要溢出来的笑容,遥华对不动说道。
午休时间,遥华、不动、里纱三个人聚在屋顶上吃便当已经成了习惯。
去学校食堂也不是不行,但那样会被人盯着看,很难自由交谈。屋顶的钥匙是不动保管的──他又『说服』了老师──所以隐私得以确保。
「多亏里纱的指导,我也能做家务了!谢谢!」
遥华踊跃向里纱报告。
「那真是太好了。」
里纱的脸颊松弛了下来。
「家务是里纱教你的吗?」
不动问道。
「是啊!里纱教得可好了!我不懂的地方,不厌其烦地讲解,帮了我很大的忙!里纱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是吗?谢谢你,里纱。」
「没有……」
不动温柔地慰劳,里纱仿佛被强光照射似的眯起了眼睛。总是游刃有余的里纱,只有面对不动的时候才会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可爱。
「遥华同学,你会做多少家务了?」
「嗯、嗯……」
遥华吞吞吐吐的。
虽说会,但和里纱比起来不值一提,相当于过家家的水平。但是,老实交代又有点不好意思。
「成长的很快。照这样下去,明年就会成为家务专家。」
「不动……」
得到男朋友的掩护,遥华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不是下周或下个月,而是明年,这一点充满了体贴。如果被宣布在下个月之前成为职业选手会有压力,但是明年的话总感觉会有办法的。
「有那么大的进步吗……」
「嗯,嘛,我觉得对我来说已经算是成长了!我应该很快就能照顾到不动所有的事了哦!」
遥华双手叉腰,逞强道。
「不能这样!对不动来说我是必要的!」
「里纱一直在努力,我来代替你吧!」
「不行!有些事情遥华同学是做不到的!」
里纱较劲。
「比如?」
「不动的……性方面的照顾!」
「性方面的照顾是什么?!」
「那当然是做……」
「不用说出来!」
「提问的不是遥华同学吗?我只是如实作答而已。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我给你说明一下。」
「不要说明!」
遥
华堵住了耳朵。
虽然知道将来必须要做这样的事,但是刚开始交往的现在,刺激太强烈了。想做好心理准备再面对。
不动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
「这种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不用你照顾了。」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能详细地告诉我吗?!」
里纱连眼睛的颜色都变了,对不动步步紧逼。
「好起劲啊……」
不动被压倒了。
「因为不是很在意吗?配菜呢!配菜用的是谁?!」
「配菜?不动把人当配菜吗?是食人主义吗?」
遥华疑惑地问。
里纱扑哧一笑,走近遥华。
「真拿你没办法啊~,遥华同学,配菜指的是~。」
「快住手。」
不动叫停。
「为什么要阻止?不动和里纱都知道的话,我也想知道!」
「反正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的情报……」
「为什么?呐,为什么?」
遥华走近拼命地询问道,不动的耳朵涨红了。不知为何,他一副害羞的表情。
这是平时泰然自若的不动少有的态度。遥华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这一定隐藏着重大的秘密。
「如果在学校不好解释的话,在家也可以,今晚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告诉我。」
「……知道了。」
不动像下定决心赴死的武士一样点点头。
「你们两人打算单独做什么?!」
「性教育……吧。」
「性教育的话我也要做!包括实习在内请严格地训练我!现在立刻就在这里!」
里纱紧紧地靠向不动。
「现在不太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的,无论在哪里不动都绝对好吃!」
「里纱也会吃人吗?!」
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在食人主义的道路上前进,这让遥华不寒而栗。
一不留神就可能被两个人吃掉。说不定自己不是被当作女朋友,而是储备粮。
遥华开始考虑逃亡的时候,校内响起了广播。
「1年级A班的白濑里纱同学,1年级A班的白濑里纱同学,请赶快到学生会室来,学生会长在等着你。」
只说了这些,广播就结束了。
三人面面相觑。
「学生会长,就是那个可怕的人吧?」
「里纱,你认识会长吗?」
「不……应该完全没有交集……有什么事吗?」
里纱很困惑。
「肯定会被骂的!因为里纱老是说些色色的话题!」
「即使这样,我也已经在尽量克制欲望了……」
「你哪里克制了啊?」
原本的欲望之大无法估量。
「和不动在一起的时间更重要,就当没听到吧。」
「那样做的话,会不会被骂的更厉害?」
「在遥华同学的心中,我肯定会挨骂吗?」
「因为……那个学生会长总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偶尔会在早会上看到她,说话方式和气氛都很严肃,给人一种独裁者的印象。这与对谁都温和的不动正好相反。
明明才二年级,却力挫前辈们当上了会长,似乎是个能干的人。对于胆小的遥华来说,她是这所学校最不想接近的对象。
「我觉得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学生会长可能有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了。但是不能因为我不在,就两个人单独开始性教育实习哦?」
里纱事先叮嘱道,离开了屋顶。
里纱一边走向学生会室,一边为接下来要见一脸严肃的学生会长而紧张……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的,和平常一样,脑子里满是不动的事。
感受到的是,一种几乎刺痛肌肤的焦虑。
明明是和遥华同学想让最喜欢的不动开心的心情产生了共鸣,才教她做家务的,但可能给竞争对手送太多盐了。虽然是娇生惯养千金大小姐,但遥华的成长却异常迅速。
再这样下去,遥华真的变成家务大师,里纱就成了不必要的存在。想在做饭和家务上让不动依赖自己而做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而且,遥华可以完美照顾不动的时候,劣势方就成了没有住在一起的里纱。如果自己也搬过去,或许可以对抗,但无法下定决心。
──为什么遥华同学……不害怕呢……?
里纱一边苦恼着一边敲了敲学生会室的门。
「进来。」
高压的口吻,这是习惯于命令别人的态度。
里纱走进房间,一个女人正在办公桌前等着她。
铁炮冢刃钟。大河学园现任学生会长。
比黑暗更深沉的黑色长发吸收着窗边的阳光。望向里纱的眼睛也是漆黑一片,没有寄宿着任何光芒。
从她那像钢筋一样绷得笔直的脊背和严肃的面容中,感觉不到一丝人味儿。
不动和学生会长都有强大的力量,这一点是共通的。但不动的力量是燃烧的火焰,会长是冰冷的刀刃。大河学园的学生会长代代相传的制帽,更加突显了那种冷峻的气质。
「感谢你的到来,白濑君。」
说着感谢的话,却没有感谢的声音。她全身散发着只有自己传唤就一定会来的这种统治者的傲慢。
「喝红茶?还是喜欢咖啡?我让下面的人去准备。」
「不、不用麻烦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呀,我们学院的女神,出乎意料的性急啊。」
会长把准备使用的呼叫铃放回桌上。
「女神?」
「嗯,关于你的评判,我们高年级也有所耳闻。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美貌的新生。不仅外貌出众,才能和人格也很优秀,演奏出的音色仿佛天籁,名副其实女神般的少女。」
「谢谢您的夸奖。」
里纱轻轻低下头,会长像蛇一样眯起了眼睛。
「受到如此高度的赞扬,却无动于衷吗?是从小就习惯了被夸奖,还是只有特定人物的赞美才会起效果?」
「………………」
仿佛在评判着自己的目光让里纱感到很不自在。被不怎么亲近的人分析心理,探查生长环境,绝对不是件愉快的事。
「我有事要找你这位女神商量。」
「有事?」
「你觉得我们学校的现状如何?」
「如何是指?」
里纱不明白对方提问的意思,也不明白她的意图。
「以前说起大河学园,那可是全国人梦寐以求的名校。社团活动连战连胜,培养出了无数优秀的毕业生,在街上看到这身制服的孩子们,都梦想着有一天能进这所学校。」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啊,里纱感到很奇怪。
至少在自己还是中小学生的时候,从没听过大河学园有什么品牌效应。只是因为不动要入学,里纱才跟到这里来的。
「但是,现在这所学校变成什么样了!社团活动没有霸气,即使参加比赛结果也十分惨淡。明明重点大学的录取率在大幅下降,学生们却整天傻笑着,无所事事。违反校规,被强制性辅导的学生络绎不绝。何等的堕落,何等的腐败。」
会长握紧了拳头。
「虽然被强制性辅导很困扰,但是悠闲的校风不也挺好的吗?」
「那是不行的,他们根本没有认真对待校园生活,甚至一刻也没有考虑过大河学园的未来。」
里纱也完全没有考虑过,但因为怕惹怒会长,所以保持沉默。
大概能理解的是,这位学生会长绝不是普通的花架子会长。至少,她不是那种为了看大人们的脸色而参加学生会竞选的类型。
「然后,为了给失去斗志的他们打气,我需要女神的力量。作为宣传,我想把你招进学生会。」
「让我做宣传……?我才一年级……」
始料未及的提议让里纱大吃一惊。
「和年级无关,追加干部的提名,由学生会长全权负责。」
「可是……」
「说白了,我想利用你的人气和魅力。如果你作为宣传给予鼓励,学生们也会拿出干劲的吧。为了得到女神的微笑,社团活动会燃起斗志,学业方面也会尽心竭力。无论是在与外界的交流,还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只要女神站到台前,就能引起众人的羡慕。」
会长张开双臂,像政治家演讲一样说道。
她的眼里没有里纱,也没有眼前的任何东西。只是注视着自己的理想。
从不怀疑自身的正确性,在这一点上与不动如出一辙,但不动不会用这种自我陶醉的方式说话。他总是注视着眼前的对象,考虑着对方的幸福。
「怎么样?你当然会接受吧?」
「虽然是难得的邀请……但我忙着照顾不动……」
里纱正要推辞,会长走了过来。将朱唇凑到里纱耳边,低声说道。
「你是想被逆水夸奖吧?」
「哎……」
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心脏,里纱呆呆地站着。
「我了解你的欲望。对你来说,逆水就是一切。想让他对你微笑,对你有所期待,这就是你唯一的愿望。」
「为什么……」
知道呢?这个疑问在里纱的喉咙里萦绕。
「如果作为学生会的干部活跃起来,逆水想必会很高兴的,他会为你感到骄傲,比现在更爱你,认为你是『完美』的。」
「完美……」
甜美的话语像锁链一样锁住了里纱的心。
遥华可以照顾不动的现在,里纱要想确保自己的位置,只能在其他方面得到不动的认可。必须更加更加,证明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存在。展现出足以值得他爱的价值。
「我利用你的力量鼓舞学生,你利用干部的地位满足爱欲。双方都没有损失,你不觉得这是一笔很好的交易吗?」
会长扬起嘴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