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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道路北上之后,我们发现了一间家庭餐厅。
店内空荡荡的,但也不是说都没有人在,NPC店员脸上挂著NPC惯有的服务业笑容,用NPC式的手法将我们带到座位上。
我们决定在自助饮料吧的陪伴下,稍微奢侈地展开作战会议。
「欸,姬百合,我假设一下喔──唔,好苦!咖啡好苦!」
「呜、呜哇,小春春小春春,就算只有我看到而已,但你毕竟还是女孩子吧~?露出那种表情不太好哟。」
「咖、咖啡竟然这么苦喔,喜欢喝这种东西的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不仅嘴巴坏,还恼羞成怒。」
「真是的……好苦……」
我从来没这么痛恨过几乎完美重现出五感的ROC。姬百合这家伙,说什么解解困,如果你没怂恿我的话,我绝对不会喝咖啡这种东西耶。
「咿嘻嘻,抱歉、抱歉啦。」
姬百合双手在胸前微微合起,歪著头,似乎是想道歉的意思。
「我实在没想到小春春是这么重度的甜食派呢。」
「为什么啊?外表看起来不就甜甜软软的吗?」
「自己这么说的地方很棒呢~小春春真的太可爱了啦~嗯,那么,要不要跟我的柳橙汁交换~?现在可是有附送吸管哟!」
姬百合用力把玻璃杯推出来。
贯穿橙色水面的,是她从刚才开始不断啾啾吸著的吸管。彷佛跟随引力一般,我的视线转向姬百合的嘴唇。
「……咿嘻嘻。」
是陷阱。不管怎么看,这都是百合的百合为了百合的狡猾陷阱。
「不,不用了,我喝得下。机会难得,我就把这杯黑咖啡──咳咳、咳咳!」
「你看你~不要那么慌张,很危险的~来,放轻松。」
「咳咳,我、我知道。呃咳咳!」
「……你完全没在放松嘛~」
姬百合微微苦笑,站起身绕到我背后,然后动作温柔地抚摸著我的背。紊乱的呼吸终于因此平复下来了。
我又咳一声,清清喉咙。
「言归正传吧。姬百合,我做个比较消极一点的假设──如果想将ROC破关的话,你认为哪个条件是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攻略成功的?」
「当然是抓到『公主』给她个痛快喽!」
「未、未免答得太快了吧……不过是很妥当啦。但你忘了吗?所谓的『最短时间』,也要包含找到『公主』所花费的时间在内。」
「这样喔~嗯,那我想~应该是『密钥』最快吧。」
早已喝完第二杯柳橙汁的姬百合,没怎么烦恼过便这么答道。
「如果说寻找提示很麻烦的话,那『王的心腹』也是一样的嘛。就这一点来说,密钥是确实在玩家之间流通的,不过是没有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罢了,如果只是要跟别人抢的话,并没有那么困难哟~」
「是这样喔?那么,大家之所以都没能收集到全部的密钥是……」
「嗯嗯,就是这么一回事。毕竟叫做『受诅咒的密钥』嘛~那一系列的五张卡片全部都有『类似脚镣』的效果喔。拿到愈多张愈麻烦,而且『卡槽空间也会受到压缩』。」
「──在PVP中输掉的机率会变高。啊,确实如此,也要考虑到这一点。」
我将手放在嘴巴上,沉吟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尽管密钥是胜利条件,但也是卡片的一种。因为要收集五张,最后剩余的卡槽空间只有两格而已,当「靶子」正好。
……但就算这样,该走的道路还是很明确,也因此攻略起来应该多少容易一点。
「欸,所谓的减益效果,你知道有哪几个吗?」
「唔,我只知道一个哟~小春春,你把终端装置叫出来看看?」
姬百合探出身体,我依照她的指示,把终端装置的画面投影在眼前,接著按下「地图」的图示。
我看往优美的手指所指著的地点,发现那里有白光正在闪烁著。
「这是什么?」
「咿嘻嘻,这个呀,是密钥卡『恶性的追迹』的持有者的所在地哟。接著再触碰这个点的话……」
「『加速』、『撤退』、『复活』、『监察』以及十字弓……咦,这是怎样?该不会所在地和手牌会泄漏给所有玩家吧?」
「就是这样哟。」
姬百合俏皮地竖起食指。
「光看就很恐怖对吧?虽然不清楚其他卡片是怎样,但这张绝对要最后再拿才行。在持有『恶性的追迹』的情况下听牌的话,铁定会遭到所有参加者袭击~」
「我想也是……希望没有其他必须最后再拿的卡片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在这里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以当前来看,去收集「恶性的追迹」以外的密钥系列卡片似乎是个不错的方向。
姬百合点了点头,就这样猛然站起身,小小地伸了一个懒腰。
「唔~~噢。咿嘻嘻,那么小春春,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于是,暂时站在同一阵线的两人的ROC攻略,便在此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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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持有一张密钥系列卡片的玩家正在小学的操场上。对方似乎是刻意到处宣传自己的所在地,并设下圈套守株待兔」──为了赚取足以买下这种情报的等值代价,能想像到我跳了几次楼吗?
三次?不,太少了。十次?还远远不够。
──答案是,总共二十八次。
「这绝对是诈欺吧……」
我摸著差不多该产生幻痛的脚,用想不通的表情喃喃说道。
那个冷血图书馆员竟然一边露出冷笑,一边漫天开价说:「准备七张稀有等级的卡片,我就告诉你这条消息。」哪有人这样的啊?再夸张也该有个限度。
「好、好了啦~责怪图书馆员也没用呀,小春春。再说,不断从大楼窗户跳下来的美少女很有都市传说的感觉,不觉得很棒吗?令人心怦怦跳呢~」
「心怦怦跳个头啦……明明就很恐怖。」
姬百合的感性依旧有些偏差。
只不过,「责怪图书馆员也没用」这一句话确实很中肯。虽然更准确点来说,是「就算责怪图书馆员八成也会被驳倒」,但就不计较这种小细节了。由于往返武器店和宾馆好几次的缘故,我还得到了一点附带收获,而且一直心浮气躁实在太没有美少女该有的样子了。
因此,我决定再一次地在脑中整理买来的情报。
放出大家都想要的「密钥」消息,藉此狩猎未加提防就跑来的玩家──「那家伙」在进行的,就是这种类似「诱捕」的玩法。那本身并不是多么异想天开的手段。
不过,是怎么做到的?面对那些企图抢夺密钥且有备而来的其他玩家,该如何才能保持常胜,持续进行狩猎?
「……总之先侦查看看吧,我们往学校前进。」
才刚抵达操场,一道尖锐的女声就狠狠地撞上耳膜。
「你们两个──该不会是想要『巨大的束缚』吧!喂,我说的没错吧!你们会接收吧?我终于等到你们了!实在感激不尽,你们想要什么谢礼我都愿意给!求求你们把它拿走吧!」
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分,披著橘色薄纱的夜空中,浮现出又亮又大的晨星。
在描绘出椭圆形跑道的白线中央,有一名女性看著我们这边,眼中充满水光。
「我好高兴!我等了好久好久了。快点来救我呀!」
近似尖叫的恳求不断回响著。
仔细一看,她身上衬衫的右肩部位凄惨地遭到撕裂,本来藏住的肌肤暴露了出来。也能看出那双脏兮兮的裸腿正在微微颤抖著。
「…………」
「怎么啦,小春春?看你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咿嘻,难道是起欲念了?」
「我又不是你……我说你啊,做人再怎么不正经也该有个限度吧。看到人家那副模样,你最先想到的词汇竟然是欲念,不如说已经到可怕的程度了。」
「什么,真没礼貌!我才没有看女性受虐的喜好呢,我反对暴力喔~」
「是喔,那姬百合我问你,你觉得那家伙怎么样?」
「嗯~很可爱呀……不是啦,我觉得她很可怜喔。」
「你讲出真心话了耶。」
你的癖好究竟要突破极限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再说──
「可怜?不是吧,哪里可怜?这百分之两百绝对铁定是陷阱。怎么可能会有人把一切都托付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啊,给我滚回幼稚园重新来过啦。」
「喔~真是自暴自弃的思考回路。」
「不过……那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我稍微压低语调,决定重新开始观察状况。
尽管那女的从刚才起就一直向我发出撒娇声,却没有要离开原地的迹象。除此之外,她还有提到「巨大的束缚」这个字眼。
束缚。也就是说,有什么无法移动那一类的减益效果吗?
这么一想,便能推测出凌乱的衣衫与污秽的肌肤──简单来说,她所受到的
所有伤害都还留在身上的原因,就是在于她没办法去筹措「恢复」和「撤退」等卡片。
「……但真是如此吗?」
又冒出另一个疑问。没有应对手段的无法移动效果?以一张卡片来说,这种减益效果未免太大了,甚至可以断定说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这样一来,她就不是身体遭到束缚,而是单纯在假装自己动弹不得而已,也就是故弄玄虚。她必须这么做以求得胜利。
那么,该怎么做才能通往胜利?
……举例来说,假设我信了她的胡言乱语好了。
她无法离开原地,想要将密钥脱手。但由于ROC的游戏设计,「不能转让或交易卡片」。因此只能在PVP中打倒她。
不过,我对这个方法实在很抗拒,并不是出于伦理道德面子等因素,而是我预计会遭到反击。可以的话,我想采取保险一点的策略,也就是利用远距离武器或符咒来夺取。
而且──我现在的手牌中,存在著「某张王牌」。
之前有提到,我在赚取要付给图书馆员的等值代价时,偶然间得到了「附带收获」。那是效果说明为「指定一名视野内的玩家,将其卡槽中稀有度最高的卡片移动到自己的卡槽里」的超稀有符咒「抢夺」。
使用这个的话,理应马上就能夺走「巨大的束缚」,只不过……
「……不可能。这样有点太顺利了。」
如果凭一张「抢夺」就被推翻战局,这种作战就不能称为作战了。再说,就算她被「抢夺」后还有透过PVP战胜的方法,也只会造成「巨大的束缚」在两人之间来来去去而已,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但既然如此,那家伙到底想干嘛……?」
我盯著虚空,进一步地潜入思绪深处。
「抢夺」。不管怎么想,她最该警戒的果然还是「抢夺」,这是最亏的交换。那么,对上「抢夺」的答案是什么?对策是什么?──我不知道。
这不只是因为我还没有彻底摸透ROC卡片的一切,也因为真的有那种符咒的话,反正也是「用完就丢」,不适合持续性的狩猎。
不对……或许,那是「不管使用几次都能回收的卡片」?
但这么一来,该不会是……
「怎么了!快一点过来嘛,我冷到受不了了啦!拜托救救我!」
──哦,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用效率这么差的方式在狩猎吗?
尽管我不能理解,但还是稍微能够接受,并用单手启动终端装置,卡槽流畅地展开投影。在一字排开的「加速」、「停滞」、「强化」以及「转移」等熟悉的泛用符咒当中,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张卡片。
「『抢夺』发动。」
在发出宣言的同时,卡片倏地变淡,逐渐从手牌中消失。
一瞬过后,那张无庸置疑是胜利条件之一的「巨大的束缚」──
并没有进入我的手牌里。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顷刻间,垂下视线的我,听到了欢喜得发狂的刺耳笑声。在我宣告使用「抢夺」卡后,那女的好像几乎在同时间蹬地而起。她的速度惊人,表明遭到束缚都是假象,并以荒唐的举动朝我接近。
她手上握著的,是一把沾染鲜血的大镰刀。
专为收割性命强化过的弯刀,一边反射著朝霞,一边瞄准我的脖子攻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或者说是狂躁的欢呼声。那女的脸上挂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就这样挥下双臂。
这记卯足全力的斩击──连我的身体都碰不到。
「……哎呀,其实呢,我是很想用新招之类的解决掉你啦。」
「唔!」
「但遗憾的是,对付你一个人,这样就很足够了。」
前一刻利用「停滞+转移」移动到她身后的我,缓慢地拔出深深插进她脖子里的短刀。她的HP条随著华丽的效果显示出来,一口气降落到零,如同字面意思的即死连携效果。
「啊──」
那女的在面露错愕之色的情况下,飘然化为粒子消融而去。
「嗳嗳~小春春,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呀?」
「呜噢!」
我在确认终端装置的时候,姬百合的甜美气息就从背后扑了过来。
「咿嘻嘻,小春春的耳朵真的很敏感耶~我要舔下去喽?咕啾咕啾地舔喔~?」
「住手,拜托你住手。」
「不要推喔,绝对不要推喔~!」(注:原本是日本搞笑艺人三人组「鸵鸟俱乐部」的哏,就是叫对方推自己,现在被广泛套用在各种说反话的情境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再说──咿呜!给、给我放开啊!」
彷佛言出必行一般,姬百合真的把舌头伸了过来,我硬是把她从我背上扒走,然后喘著大气,抱紧自己的身体。
相形之下,姬百合只是维持著天真无邪的笑容,双手负于背后,微微歪起头。
「哎呀,又在害羞了~小春春你至少有一点点开心吧?」
「随你怎么说……话说回来,你到底有没有要问问题啊?难得我还打算要回答你耶。」
「哇,抱歉抱歉,我是真的很好奇啦,毕竟刚才的攻防战,我完全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是认真要听你说,快告诉我吧~」
面对姬百合期待似的眼神,我轻轻叹了口气。
「也没有多复杂啦……应该说,是我擅自把情况搞复杂罢了。要是去思考什么好处之类的,一辈子都没办法搞懂那家伙的企图。」
──那只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战斗狂而已。我用略为焦躁的口气这么说道。
「唔?嗯~?」
姬百合的头歪得更过去了,于是我决定再解释得详细一点。
我一开始使用的「抢夺」,本来应该能在那个当下抢到「巨大的束缚」,因为没有卡片的稀有度会比密钥还要高,照理说不会有其他的选项。
尽管如此,所有权移动的卡片却不是「巨大的束缚」。
没错,这才是她所准备的「秘策」。
「其他玩家指定取走你卡槽中的一张卡片时,将会无视条件,必定选择这张卡片」──也就是稀有符咒「牺牲」。
原来如此,难怪她能躲掉「抢夺」。发现失算的对手会因为不知所措而出现破绽,到时她再不疾不徐地挥动镰刀拿下人头即可,实在是个很完美的计策。
……才怪。
本来的话,没错,那种作战本来甚至连实行的价值都没有,跟我刚才舍弃的假设一样。即使那个战术成功了,PVP的报酬终究还是「牺牲」卡。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进行了「那个」的话……
「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追求游戏上的好处──只能这么想了吧?那家伙只是想进行PVP(砍杀)直到腻了为止,仅此而已。」
「哇喔~原来如此呀~」
听完我的解释后,姬百合露出赞叹似的表情,点了点头。
「小春春你知道这一点却还是使用了『抢夺』,表示你是故意顺了那个人的意吧?我有点意外……嗯~不算意外?」
「不,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啦。单纯是因为,既然她设置了那种圈套,我就一定要透过『抢夺』卡和PVP来抢她的卡片两次……唉,话说回来,开始参加ROC之后,我好像遇到的都是怪人啊。」
「咿嘻嘻,的确呢,很伤脑筋吧?很厌烦吧~?」
「嗯,你也是其中之一喔!倒不如说,你就是带头的好吗!」
「咦~为什么?为什么~?」
姬百合微微鼓起脸颊,张开双手抱住我的背。手臂受到挤压,而且从脸颊飘来女孩子甜甜的香气,让我有股过于强烈的酩酊感,连忙摇了摇头。就在此时,松软的金丝轻柔地扩散开来,拂过鼻子。
……这是四面楚歌吗?我的自制力差不多要融化了。
「就叫你放开我了啦。」
我推开姬百合的身体,并再次触碰了终端装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受到干扰,害我迟迟无法确认「巨大的束缚」的效果。这明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随著我的触碰,另一个视窗开启──效果说明显示在我眼前。
「唔……」
「嗯~?啊,你该不会是在看『巨大的束缚』的效果说明吧?小春春你看起来好像还很正常的样子,是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呀?」
「喔,是啊,没错……大略来说,就是『降低一成敏捷值』,没有到『巨大』的程度。如果其他张卡片也这么轻微就好了。」
「哦~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呢~」
「…………」
看到姬百合的表情瞬间开朗了起来,我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其实,这完全只是谎言而已。「巨大的束缚」真正的效果,是「无法从ROC登出」。
当然了,对原本就被封锁住登出功能的「云居春香」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
只不过,从某方面来看,不把这个视为问题的态度本身就是个
问题。虽然情况有点复杂,但反过来想,我的身分可能会曝光,然后因此死去。
所以……我糊弄她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嗯。
姬百合没有对我的说法起疑,只见她既悠哉又快乐地高高举起右手。
「总之拿到一张了吧~?那我们立刻去找第二张密钥──」
「──等一下。」
我打断了她雀跃的嗓音──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
我一边感觉到自己的表情瞬间绷紧了起来,一边跪在操场上,缓缓地用警戒的眼神环视周遭。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
「小、小春春你怎么啦?」
像是受到我影响似的,姬百合也蹲下身体。
那个「声音」绝非暂时性的,现在也不断传来。我从没听过那样不可理解的声音,要比喻的话,就像是沉重的金属在互相摩擦,或者是涨大几倍的削风声……
「───────────────!」
……瞬间,「那东西」在我们面前著地了。
那是异样的物体。物体──没错,物体这个表达方式是正确的。就算外观是再怎么扭曲的人型,看那一身从头到脚尖都覆盖起来的厚重盔甲,已经不能称其为「穿著铠甲的人」,而是「铁块」,是造形物。那形状、重量都只针对「不会坏掉」这一点进行强化,彷佛想宣示自己不懂何为机能美和武勇似的。
既笨重又最为刚硬的铠武者──!
「grrrrrrrrrry!」
那家伙发出搞不清是咬牙声还是吶喊的声响,一口气挥起了右臂。那只手上没有武器,不过也是啦,应该不需要那种东西吧。都具有这样的质量了,只要用揍的就能粉碎大部分的对手。
一瞬间,我和旁边的姬百合对上视线。就一瞬间而已。
「「快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尽全力奔离现场,眼角余光还看到我用力丢出去的短刀被轻易地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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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杀狂战士。听说,那个怪物是以这个名称为大家所知的「王的心腹」之一。
按姬百合的说法,他(虽然不知道性别就是了)的特性是会袭击获得密钥的玩家,此外,还明言表示「只要能够在PVP中对我造成伤害,我便加入为伙伴」。话虽如此,直到现在也只有一小部分的参加者达成这样的条件。
然后,大概在一个小时左右前,我们成功逃离了那个咒杀什么来著的。
姬百合已经登出很久了。毕竟都跑得气喘吁吁了,体力应该到了极限。要休息的话,比起地下世界,回现实比较安全。
而我则出于一些考量,在目送姬百合离开后,便将凑了复数张的「撤退」卡──用掉其中一张。
「呼……唔?呀唔……嗯、嗯~……呀……」
耳边传来格外恼人的酣睡声。
我立刻睁开眼。睁开眼?我什么时候睡著的?于是,我整顿了一下交换前后混杂在一起的记忆……啊,原来如此,是春风在睡觉吧。所以即使意识交换了,身体还是闭著眼睛的状态。
我想,春风大概是把整个身体都压在抱枕上,并且裹在棉被里睡觉吧。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感到有点拥挤,覆盖在棉被下的世界有点暗,视野也完全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这样,除了视觉以外的感觉似乎变得比平常还要敏锐。
我的床有这么软吗?有这么好闻吗?我全身被一股柔和的温暖所包覆,有一种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下去的感觉。
接著,突然之间──
「阿凪……阿凪~嗯……抱抱。」
抱枕长出手束缚住我的身体。
我无可奈何地被紧紧抱住,混乱与缺氧造成我的意识猛烈地左摇右晃。
什么?这是怎样?世界奇妙恶梦吗?不对,如果说这是恶梦,我浑身上下都像是要融化一般充满了幸福感,而且舒服到起鸡皮疙瘩,或者应该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抱枕……了?
……………………
我的表情突然冷静下来,猛力掀开了棉被。
「……唔呀?」
躺在清晰视野中的,该说是不出所料吗?是我在地球上最面熟的人类,也就是佐佐原雪菜。雪菜穿著感觉防御力很低的小可爱,不知为何双臂绕到我背上,露出看似很幸福的微笑。
从她衣襬卷上来、露出白皙肚子的部分来看,这就是那种情况吧。
「呵呵……阿凪你啊,真的是不能没有我呢~」
「……怎么可能啊,笨蛋。」
与其说雪菜在说梦话,不如说她是在胡言乱语,我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终于开始打量四周。
这个房间实在很有女孩子的风格,是由白色、水蓝色、粉红色及橘色这些粉彩色调点缀而成的明快空间。毫无疑问是雪菜的房间吧。
这意思就是说,直到刚才为止我都在躺的那张床,也是属于雪菜的。
「…………咦?」
所以是怎样?我跟雪菜共度了一晚吗?
在互换身体的时候?
「喂、喂……雪菜?」
我战战兢兢地叫了她一声,她就回了一句「嗯姆姆?」的神秘语言。
没有办法之下,我把手伸到她的腋下,硬是拉起能够感觉到适度重量的肢体。我让她跪坐在床上,并帮她整理一下衣服,然后用双手夹住她滑嫩的脸颊。
「起床了啦。喂,雪菜我拜托你快醒来。」
「嗯嗯……咦,要干嘛啦,笨蛋。」
「不要起来马上说什么笨蛋啦,你这个笨蛋。好了,快醒醒,小心我揉你胸部喔。」
「你……喂,阿凪,那可是性骚扰──等、等、等……奇怪,你是阿凪?」
「我是阿凪啊,你的青梅竹马夕凪,不然我看起来像其他什么东西吗?」
「…………哦。」
雪菜在我的手中眨了眨那双大眼眸,然后慢慢地绽放出笑靥。好可爱。
……呃,是很可爱没错啦,但重点不是这个。为啥你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啊?
「早安呀,阿凪。」
彷佛一如往常的早晨似的,雪菜这么说道。她一边揉了揉眼角,一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接著在伸展手脚之后,懒洋洋地放松下来。
这时,她忽然说了一句话。
「是说,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阿凪你坦率地露出笑容的话,看起来会非常可爱呢。」
「……你在说什么?」
「就是在说你昨天的表情很好看呀。不过很难得耶,没想到阿凪竟然主动说『觉得很寂寞,想要一起睡觉』,让我吃了一惊呢……怎么样?睡得好吗?」
「────」
我知道我的身体深处唰地热了起来。
雪菜那张笑得无忧无虑的表情毫无一丝杂质。她大概是有认真听进我之前拜托她的事情,诚挚地接受了春风的「请求」吧。哎呀,我这个青梅竹马真的太优秀了。
不过啊,春风啊。
我的确有跟你说,有烦恼的时候可以去找雪菜哭诉──但一起窝在棉被里我可觉得不太好喔!
「唔~~~~!不行,总觉得完全没睡好!睡眠时间不足!所以抱歉了,雪菜,我现在要回房间再睡一次。」
「啊,等一下啦,阿凪,学校怎么办!……真是的,要是迟到我可不管你哟!」
我不想被她看见我满脸通红的模样,于是瞬间就决定要逃走了。我踩上窗框,经由空中跳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窗户,把紧追而来的骂声关在窗外。
我用右手按著吵闹的心脏,并笔直地走向书桌。
目标当然是那本交换日记。我马上就找到塞在课本之间的交换日记,用有一点粗鲁的动作将其抽出来。催促似的翻开最新的一页。
你跟异性(雪菜)黏得太近对我的人生而言会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我气势汹汹地打算如此抱怨──但是……
「唔……哼、哼,是这样喔。」
「写满整页的感谢之情」,瞬间就削弱了我的气势。
她应该写得很拚命吧。透过文章,可以清清楚楚地想像出她当下的模样。看不到丝毫盘算的真挚谢意,对我无条件的信赖,对雪菜的人格赞不绝口。
她还表示「虽然我还有一点害怕,但我会如同夕凪先生所说,尝试一点一滴地慢慢喜欢上这个世界」,想法很积极正向。
一想到话语背后的情感──我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好吧……既然她喜欢的话,那就算了。」
说完,我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坐在椅子拿起笔。
「云居春香」现在持有的「撤退」卡有五张。虽然只有这些可能还不够,但如果有需要的话,之后再补充就可以了。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在武器店附近登出。
总之,就这样「开始」吧。
♭
「春风,从现在开始,我想利用『撤退』卡和交换日记来跟你说话,或者应该说是笔谈吧?反正你先读完一遍再说。
首先是现状报告。现在还不清楚我和春风互换身体的相关情
况,所以我决定先将目标放在攻略ROC上。我姑且把话说在前头,这是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我不晓得我会变得怎么样。你的事情是其次。
而在进行攻略的时候,要是会不定期登入登出的话,不是很麻烦吗?因此,我想要来决定负责人。考虑到春风你的迟钝,基本上由我负责ROC这边,春风就跟以前一样使用我的身体就好。到这边你有什么异议吗?」
『咦?那个,我有异议。我想说,夕凪先生觉得这样好吗?你是不是在顾虑我呢?如果你是勉强自己这么说的话,我就不要这样。我也要参加游戏。请让我参加吧。』
「我已经说过不是了吧?我完全没有要让你在现实世界开心生活的打算。这是因为,要是把ROC(这一边)交给你的话,我总觉得你大概三秒就会死掉,这会让我很困扰。
另外,我要跟你说,我的确有说你可以依赖雪菜,但这当然是有限度的喔。同床共枕绝对不行。我拜托你,再稍微安分一点吧。」
『啊呜,对不起。因为雪菜小姐很温柔,我忍不住就对她撒娇了……是该反省。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努力不让夕凪先生感到困扰。』
「请你务必注意。这是为了我社会性的生命著想。
那么,我先统整联络事项喔。除了紧急时刻以外,基本上都在夜晚进行登出,并且要事先准备两张以上的『撤退』卡。每次交换都要在笔记本上报告进度。春风你也是,如果犯下了什么不得了的错误,记得写下来。
那么,联络到此结束──啊,还有一件事。
所谓的有限度,也代表在到达限度之前都没有关系的意思。如果你想去外面的话,那就去吧,要去学校也可以。不过,用我的身体大概会很无聊就是了。」
『不会无聊的。谢谢你。
夕凪先生果然很温柔呢,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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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春风讨论完毕后,也由于在门外等候的青梅竹马的假咳嗽差不多愈来愈明显,于是我决定赶快回ROC。
我和前来会合的姬百合一起检视地图,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我觉得还是这几个的其中之一吧。」
一边说著,我按顺序指了指地图上的五个「光点」。北边的方位有两个,西边有一个,东南有一个,最后则是目前所在地(这里)有一个。尽管完全四散开来,但不可能不具任何意义。
在得到「巨大的束缚」前,画面上并没有映出这些光点──因此──
这些光点各自对应著「受诅咒的密钥」的所在地。这是我的假设。
「嗯~简单来说,只要得到一张密钥,就会连带知道其他密钥的位置,是这样没错吧?密钥彼此之间互相吸引……相亲相爱……?」
姬百合小声碎念著,并且用有点举棋不定的表情歪著头。
「我总觉得,好像太刚好了~」
「是吗?如果不这样设计的话,只能漫无目的地不断进行PVP了吧,以游戏而言就不好玩了,再说……你看这个。不只『巨大的束缚』,持有『恶性的追迹』的家伙,目前所在地也跟光点重叠了,这实在不能说是偶然吧。」
「嗯?哦~的确的确!咿嘻嘻,小春春你果然很厉害呢,真聪明。」
姬百合再次把身体凑过来,开始用手指在投影出来的地图上比划。
我原本不解她在做什么,不过看来是在测量光点之间的距离。
「唔……这里吗?这里好像也满近的。小春春觉得哪个当目标好呢~?」
「只要不是『恶性的追迹』都好啊。反正全部都要找一遍。」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得先补充符咒才行,卡槽用光了。」
「这样呀。说起来,小春春将那把短刀丢出去了呢。好~那我们去武器店交易──之前,必须多跳几次楼才行哟~!」
「……啊。」
「咿嘻嘻,Let,s都市传说☆」
这个垃圾设计到底能不能想点办法啊?
于是,经过了宾馆(跳楼)与武器店后,我们来到了樱江市立第三公园。
这里离车站满近的,有一半的用地都被绿意覆盖,剩下的另一半则整修为球场。在市内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公园。
一到假日,这个地方就会挤满热心运动的少年少女,还有来做森林浴或散步的老人家,不过在ROC里,这里跟其他设施一样冷清。
「相对于游戏场域的宽广,玩家人数果然太少了。」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这样也还算取得了平衡哟~人口密度太高的话,只会一直发生混战,会很无聊。」
「嗯,的确如此。毕竟游戏概念是发挥出持有手牌与战略的极限来击溃对战对象,混战就不符合了。」
「是呀……咿嘻嘻,一说到『击溃』像小春春这样的女孩子,我就好兴奋哟~」
「兴奋个头啊,至少放在内心别讲出来啦。」
我们一边随便闲聊,一边踏进了公园。
不同于「恶性的追迹」那种泄漏位置资讯的方式,密钥之间相互作用所产生的光点精准度并不高,最多只能知道是在「这一带」而已。
所以,即使知道持有密钥的玩家就在这座公园的「某处」,除此之外的事情却完全不清楚。说得极端点,对方也有可能就藏在眼前的草丛里。
「……不过,多半是在森林区域那边吧。毕竟藏什么都是森林里最好。」
我半是肯定地朝一定方向前进。
这是因为,如同我能够感知密钥的地点,对方应该也知道我的位置资讯,已经察觉到我在接近了。「这样还不逃走」的话,就表示对方不是想躲起来了事,就是准备迎击。
我谨记这一点,但绝不胆怯地──微微刮著沙地往前走。
「好热啊……」
高高升起的太阳毒辣地晒著肌肤,一滴汗水从光滑的脖子上滑落下来。
──就在此时──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尖叫声突然响彻四周,不由分说地撕裂了空气。
#
树荫下的小小空间。
衣服被粗暴扯落的女孩子,以及袭击她的两名男性。
循著尖叫声找到这里的我,看到了如此令人作呕的情景。
值得庆幸的是,少女还穿著内衣,似乎没有发展到决定性的行为。但是,这无法成为消除她的恐惧与屈辱的因素。不知是否是哭肿的红色眼眸空洞无神,半张的嘴巴正微弱地呼喊著某人的名字。
「弧……月…………」
听到她的低喃声,我便想起来了。没错,她是之前跟十六夜一起的……好像叫做六花吧。
她拚命编织出的SOS没能传达给不在场的他知道。也许这样令人感到很愉快,又或者是更加煽动起兽欲,只见性犯罪者们(人渣们)满心愉悦,下流的笑容越发扭曲。
「呿……!」
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我没有特意压抑,举起新的细剑(Rapier)就往那两人刺过去。彷佛要将沉滞的空气分为两半似的斩击,尽管对方似乎已经有所发觉,但并未做好迎击的准备,因此我毫不在意地展开特攻,然而……
「──你们两个家伙,少用脏手碰我的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同一时间点,十六夜弧月出现在我旁边,他用力挥下漆黑沉重的枪把,演变成我与他背对背同时攻击,把那个大块头的男人狠狠弹飞出去。
砰的一声,枪声间不容发地轰然响起。我用不著确认也知道,那是十六夜随意开了一枪的声音。男人勉勉强强躲掉后,有一瞬间朝躺在地上的少女投以留恋的眼神,但还是立刻逃走了。
另一个男人也一边从喉咙发出「咿」的声音,一边已经开始往后退了。
这家伙我倒是很有印象。他使用异形长剑,是之前打算侵犯我的变态。也就是说,他八成是惯犯吧。我掌握住大致的状况。
「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很快便发出怪叫声,没有跟在第一个跑的男人后面,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落荒而逃。
憔悴的六花从他的臂膀滑落下来,她用虚弱的力气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用力闭上盈满泪水的眼眸。接著,她彷佛呓语似的说道:
「呜……呜咳,咳咳……弧……月。」
「嗯,抱歉,六花,我来得有点晚了。我现在就去宰了那两个家伙,原谅我吧。」
「对……不起……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迷了路。」
「烦死了,闭嘴……唉,别把乾瘪的身体暴露出来啦,真是的。」
十六夜就这样一边口出恶言,一边搔了搔染成深褐色的头发,然后将原本穿在身上外套披在六花的肩上,并趁隙不经意地大力揉了揉她的头。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只见六花那张惨白的脸恢复了一点血色。
「呿,竟然分成两路了。」
十六夜满腔怒火地喃喃说道,他的额头上浮现出极为明显的青筋。
……什么嘛──我想。
原来这家伙不是单纯的流氓而已喔。这种地方有点犯规啊。
「喂──喂,别装没听到啊,我就是在叫你,垂水夕凪。」
当我在内心累积对十六夜的厌恶时,突然有一道锐利的眼神射向我。
「咦?老──人家吗?」
「人家?哈,这么少女的第一人称超不适合你的啦,真可笑。」
「啊?明明就跟我的外表很适合啊,你眼睛瞎了是不是?」
面对毫无同理心的诽谤中伤,我忍不住骂了回去。不行不行,该保持美少女微笑。
「哈!」
十六夜看了看我,竟然嗤笑了一声,并用力地吐了口口水。
接著,他态度一变,带著自嘲的意味勾起右边的嘴角。
「夕凪,刚才是我欠你一次,谢了。」
「就算没有我,你也完全赶得上吧,没什么欠不欠的。」
「你怎么想跟我无关啊,只要我觉得欠了人情,那就是欠了人情。这种事情不管去到哪里都是感情论,再啰嗦下去也没用……那么,我们来打个商量,你能不能顺便帮我收拾那两个逃掉的家伙?」
「……总觉得这番话很不适合你讲耶。」
「哈,烦死了。那两个家伙是跑掉的,代表他们应该没有『撤退』和『转移』,但要是他们逃到武器店或涌出源的话,情况就会变得麻烦得要命。为了让他们别再继续吸这个世界的空气,哪怕一秒也好,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够的。」
感觉他语气焦躁,情绪激动。在几公尺之外跟我对峙的十六夜,简直就像炸弹之类的危险物,时时刻刻都在增加热度。
唉──真是的,麻烦事偏爱来找我。
「十六夜,话说回来,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啊?我哪知道啊。难道你是来跟我告白的吗?那你该回到前世重新来过。」
「谁会爱上你这种笨蛋啊,要开玩笑的话,你的思维就够好笑了啦──我说啊,打从一开始,盯上那家伙的就是我,所以不需要你的指示,我也会去狩猎那家伙。倒不如说,那是我的猎物,你最好少妨碍我!」
「……啊~是是是,你这家伙也真够麻烦啊。」
对于我滔滔不绝的辩解,十六夜微微摆了摆手回应,然后像是突然感到担心一般,再次看向六花。
姬百合已经在那里用格外熟练的模样开始照顾六花了。
她拿著不知哪来的水让六花喝下去又吐出来,并把手帕浸在水中,再用来擦拭全身。从脸、脖子到胸口,那温柔的手势完全不带一丝性方面的含义。
虽然十六夜观察了姬百合一阵子──但他应该有感觉到六花的表情和缓下来了吧,不久后,他便说了句「我也欠你一次人情啊」,不再担忧。
「那另一边就拜托你了喔,夕凪。」
「……嗯,你那边也是。」
于是,我们瞬间交换了眼神后,朝著各自的目标追了过去。
来吧──该让你们负起让我感到不快的责任了,变态们。
……我难得冷酷地放话了,但拿长剑的变态三两下就被我解决掉,真的很没劲。
不过,毕竟是之前用一张「加速」卡就能逃掉的对手。我现在学到了PVP的入门基础,累积过经验,还开始掌握连携的额外效果,他早已不是我的对手了。
「那么,Bye Bye喽。」
起码最后要可爱地说出致命一击的台词。男人的身体化为粒子崩解。
「个人的恩怨」也得以消除后,我便启动终端装置,确认战利品。
在追赶的时候,就地图来看的话,有光点反应的毫无疑问是用长剑的人(刚才死掉的家伙)。虽然我不知道他跟另一个大块头男人有什么关系,但至少我在找的密钥是在他身上。既然如此,在PVP获胜后应该能准确无误地夺过来。
「就是这张吗?我看看──呃,咦?」
我忍不住发出奇怪的声音。
「定时耗损症」。拥有这个名称的卡片出现在手牌里是很好,到这里都如我预期。然而,为什么HP正以异常的速度在减少呢?
我连忙叫出卡片的效果说明。「定时耗损症」──原来如此,是毒吗?也就是一种异常状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受到定量伤害」的效果……!
本来的话,这种耗损本身应该没有多严重,体感上每五秒就会受到十点左右的伤害。以姬百合来说,可以活七分钟再多一点点。
但是,对「云居春香」而言,这种速度相当致命。
最大只有五十点的HP,「短短二十五秒内就会消耗殆尽」。
「可恶──该怎么办才好?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我颤抖著手在卡槽里翻找,但没用。「恢复」卡来不及补,「撤退」卡则用了也没有意义。而且ROC不存在「废弃卡片的手段」。
「好不容易集到两张了,却要在这种地方结束吗……」
我可不要落到这种随便的下场。因此,我先动脑筋思考,摸索著能够活下来的方法。不过,会有这种方法吗?会那么刚好被我找到吗?唯一可以主动放弃卡片的途径是武器店,但从这里过去有很长一段距离。
结果,在我什么都没想到的情况下,二十秒就这么过去了。
我的剩余HP变成十,长条的显示转变为危险域(红色)。
我已做好一死的准备,但就在这个当下──
「『抢夺』发动。」
突然间,「定时耗损症」从我的手牌里消失了。
「……呃,哇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我的HP一直在减少耶~!」
与此同时,我的背后传来冒失的惨叫声。格外轻盈的脚步声、微微晃动的双马尾,她的气息还是一如既往地吵闹。
没错,将我从绝境里拯救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姬百合七濑。
「你……为什么……」
「哎呀,小春春、小春春,为什么这个问题有点过分吧?我们不是伙伴吗~我可是把六花交给十六夜之后,就十万火急地赶过来耶……还是说,你到现在还在怀疑人家吗~?」
「…………」
我没办法回答是,也没办法回答不是。
也许,我的内心有一大部分已经开始接纳姬百合了。但是,某些部分也依然在怀疑她。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实在是很麻烦又丑恶的人性。
尽管如此,我还没有堕落到连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都做不到。
「谢啦,多亏有你,我才能得救。」
「哪里哪里,不客气喔。嗯~不过这张密钥没办法拿著呢~虽然很可惜,但还是必须去武器店变卖才行。」
「就是……说啊……」
我用郁闷的表情小声地附和道。如同姬百合所说,继「巨大的束缚」之后出现的第二张密钥「定时耗损症」,是愈早取得就愈亏的卡片。
虽然想放到最后再处理──但这么做的话,就换「恶性的追迹」变成问题了。
饶了我吧──我这么想著。看这情况,应该要做好其余两张卡片也具有凶恶性能的准备。杀意实在太强了,而且也实在太难以挽救了。
「……密钥收集在这里打住吧。」
低喃出的嗓音,连我自己都听得出来充满了焦躁。
♭
(摘录自交换日记)
『我今天拜托雪菜小姐带我去外面,所以我第一次外出了。我借用了夕凪先生的衣服,不过,男生的衣服很不好穿呢。我不小心搞错,把领带系在T恤上面了。耶嘿嘿,还被雪菜小姐笑了一番。
那个,我跟你说喔,夕凪先生!
外面的世界──有好多人,处处都充满了惊奇。
虽然第一次到外面让我很害怕,但雪菜小姐牵著我的手,硬是(呃,这是正面的意思喔!)带我走来走去,所以我渐渐地没有余力去感到害怕了。只觉得很欢快、很开心、很吵闹。所谓的「喧嚣」就是指那样的氛围吧。我又变得更加聪明了,耶嘿。
途中,有个叫做琉璃的女性从树上跳下来(原来现实世界(这里)的人们也会在那种地方生活呀)加入我们,于是就三个人一起在街上到处逛逛。明明和ROC的场域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建筑物,景色看起来却截然不同。我想,我今天一整天都过得很快乐。我很开心,觉得非常非常幸福。
夕凪先生在那边过得好吗?有没有感到厌烦呢?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想回报你的恩情,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毕竟,我是夕凪先生的伙伴嘛。』
#
随著得到「定时耗损症」,咒杀狂战士袭击而来。勉勉强强甩掉他之后,我先登出向春风做定期报告,接著再次返回这边的世界(ROC)。
顺带一提,直到刚才为止都还感觉到的焦躁感,彷佛没出现过似的消失了。
要问为什么的话……就是那个。只是冷静下来而已。
绝对不会是什么梦幻的原因,像是写在笔记本上的「过度关切」充满了我的心胸,焦躁无法乘虚而入之类
的。
──我和姬百合决定与之前一样,在家庭餐厅举办战略会议。
有了上次遭到咖啡蹂躏的教训,我这次改喝牛奶与糖浆增量的冰奶茶。甜甜的很棒,最重要的是很有女孩子的感觉。
「那么,第一种胜利条件,收集五张『受诅咒的密钥』大概无望了。」
「嗯,是呀,就是这样~小春春有什么打算?放弃收集,去找『公主』?」
「不,其实也没有那么悲观。」
姬百合「哦」了一声,意外兴致十足地使劲探出身体应和道。
虽然我不会因为这样就轻易地感到心情愉快,但不知怎地还是竖起了食指,沉浸在当老师的感觉中,清了清喉咙。
「咳咳──听好喽?ROC里有三种人(角色)。」
「三种的意思是……我、比我强的和比我差的,像是这样吗?」
「你那是什么修罗级的价值观?不对啦,是玩家、NPC和除此之外的人。顺便说一下,所谓的NPC,指的就是那边的店员之类的,只懂得制式应答的人们。」
我瞥一眼过去,只见那名女性店员露出笑容,以均质性的口吻一边说著「要点餐吗?」一点走了过来。举止和表情等一切都非常完美、正确,但也因此缺乏人情味。这正是非玩家角色。
「然后,『除此之外』的人,就是非玩家也非NPC。简单来说,是关系到游戏通关的『王的心腹』等人。这些家伙虽然平常会装成NPC,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背后『另有其人』。我这样理解对吗?」
「没错没错,好像有许多传闻喔。比如说,可能是从以往地下游戏中表现活跃的玩家里挑选出来的,或是为了争取到资格而展开过血淋淋的斗争之类的。」
「虽然我很想说哪可能这么扯,但斯费尔确实有这个可能,想想还真恐怖。」
我开始有点不安了,不知道ROC的幕后,究竟有什么样的魑魅魍魉在蠢蠢欲动。
不过,现在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重要的只有一点。既然「王的心腹」等人的背后「另有其人」的话,那些家伙便跟NPC不同,做得到具有人性的应对。这么一想,自然能够缩小范围,找到几个候补人选。
除了咒杀狂战士之外,举例来说,就是武器店老板,还有中央图书馆的图书馆员。
「这样就有三个人了……不过,以现状而言,只是单纯有嫌疑而已,不实际确认看看是不会知道的。但如果都猜中了,那就只剩一人了吧?或许这个条件出乎意料地更容易达成也说不定。」
「喔喔~!」
姬百合夸张地大声欢呼,双眼亮晶晶地拍了拍手。
我很能理解想这么做的心情。我们本来就因为其中一种胜利条件行不通而唉声叹气。现在光是找到可以前进的道路,心境就完全焕然一新。
「……嗯~咦?可是……」
姬百合原本正在跟那名女店员击掌庆贺,欢闹不已,声音却突然黯淡了下来。
「小春春小春春,『条件』呢?就像咒杀狂战士说必须对他造成伤害,他才会加入为伙伴,如果没有达成他们各自设定的『条件』,王的心腹是不会成为协助者的喔……」
「哦,这方面的话,你倒不用担心,我有几个想法。」
我喝光杯子里的奶茶,从座位站起来。虽然只喝一杯就结束饮料无限畅饮,老实说很浪费,但既然是ROC(这里)的话,那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我们先去武器店吧。」
「欢迎光临!」在威势十足的招呼声迎接下,我与姬百合踏进差不多已经熟稔起来的武器店里。这里是樱江市首屈一指的购物中心二楼的西边。武器店在现实世界的对应位置是运动用品店。
肉体强壮的大叔老板看到我们走进店里,便豪气一笑。
「喔,这不是姬百合七濑小姐和云居春香小姐吗?今天也很漂亮喔!」
「咿嘻嘻,大叔还是一样很会说话呢。嗯~来买点什么好了~有推荐的吗?」
「当然有啊!这个怎么样?横扫一切罪恶的传说中的断钢圣剑!……的复制品。不过,单就攻击力来说,可以打包票保证喔。」
「哇啊,怎么这么大!人、人家拿不动这种的啦。」
「像小姐们这样的女孩子手持大剑,不觉得很浪漫吗?」
「我也不是不懂这样的想法啦……是说,这把武器会吃掉卡槽三个栏位啊!谁、谁要用这种东西啦,真是的~我才不要!」
姬百合随便地把传说武器(复制品)退回去。不知是否是心理因素,总觉得老板露出沮丧的表情,但很快地又重振心情,豪爽地朗声大笑。他摸了摸剃个精光的头,感觉快撑破的胸肌鼓得更高了。
果然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的NPC。
「那个……」
「哦,怎么啦,春香小姐?想要刚强的武器吗?像小姐这样拥有飘逸金发的女孩子,若是扛著一把具有机械感的家伙,感觉也挺帅气的喔!」
「OK,等我长到可以喝酒的年龄之后,就到外面聊个通宵吧……不对。」
我探究著和蔼可亲的老板的表情,就这样启动终端装置把卡槽展开,然后迅速地移动手指,首先是将细剑实体化,再从有一个空位的卡槽中选择两张符咒。
随著我的碰触,各符咒的效果说明显现的同时──页面最下方,特殊指令「交易」两个字变亮了。
「我要『交易』。我出『恢复』和『同调』,给我『停滞』和『强化』。」
「OK,拿去。」
「我出『停滞』、『加速』和『强化』,给我『感知』、『转移』和『恢复』。」
「OK,拿去。」
「我出『感知』、『转移』、『恢复』和『铁壁』,随便给我四张常见的符咒。」
「OK,拿去。」
「……小春春,你在做什么呢?」
当我和老板面对面不断交换卡片之际,大概是被冷落太久而感到焦躁,姬百合一脸不满地从背后抱住了我。
毫无疑问含有麻痹成分的甜香飘来,让我的思考变迟钝。
「唔……」
但我习惯了。真的是早就习惯了。我说习惯就是习惯了。
「别、别问了,仔细看著。我要继续了喔──我用『强化』、『加速』、『转移』和『同调』,换一张『撤退』和『加速』还有『铁壁』。」
「……OK,拿去。」
老板的反应忽然变慢了……「差不多」了吗?
「我用『撤退』、『撤退』和『铁壁』,换『强化』、『撤退』、『加速』、『同调』和『转移』。」
「…………嗯,OK,拿去。」
「快了」。我很确定。虽然老板装出一副平常心的模样,但我有看出他的眼神愈来愈严肃。不耐烦?生气?都不是。
他单纯是在脑中确认有没有破坏设定好的条件而已。
──身为武器店老板的他,在交换卡片时,基本上都会毫不迟疑地回以「OK,拿去」这两声回答。然而,我知道他偶尔会像这样对于回答有所踌躇。
可以想到几个原因。
首先第一个是存货少的情况。他要查询店里有没有玩家提出的商品,所以才会产生停顿。再加上,有时候玩家自己也会计算错误。要是交换的天秤不平衡,他理所当然无法点头。
但是,这次我要求的是价格(比率)为三的「撤退」和价格为一的各种常见符咒而已。本来的话,他没道理会回答得比较慢。
尽管如此,他却「犹豫」了。
从这里可以做一个假设──武器店老板的协助者条件为「交换卡片的张数指定」。也就是说,「从X张到Y张的卡片交换成立的话,他就可以成为协助者」。
因此,每当要说出与条件相近的张数之际,他就会有「一瞬间陷入思考」,导致回答得比较慢……!
「下一个。」
只要这个推测没错的话,离正确答案也不远了。卡槽的上限是七张,而卡片的价格带只分为常见(一)、稀有(三)和「受诅咒的密钥(十八)」而已,排列组合的数量并没有那么多。
「我用『强化』、『加速』、『同调』、『撤退』和『转移』,换『撤退』、『转移』、『同调』、『同调』和『加速』──怎么样?如果我猜错的话,那我再回去重新拟定策略。」
「…………」
「老板?」
「……呵……不,这个不行,我无法点头。」
光头老板无精打采地(不适合他到惨烈的地步)笑了笑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接著,他用力地双臂环胸,稍微调整两脚的幅度,摆出金刚力士的站姿。
他用拇指强而有力地指著自己的脸──同时堂堂正正地报上了名字。
「真亏你识破了!没错,本大爷就是披著『武器店老板』的皮,实为『帝国骑士团第一大队长』疾风怒涛的奥尔法!尽管违背吾心所愿,但这亦为注定好的命运,好吧,我就成为你的协助者!」
「…………好。」
「反
应太平淡了吧,喂!」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背这些台词吗!老板──也就是疾风怒涛的某某大声哭诉著。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大叔练习说一些骑士团和吾心所愿之类的,那种模样的确是会令人觉得满哀伤的。由于实在太可怜了,我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无论如何──这样就前进一步了。
「我说,公主(Hime)──」
「啥啊?」
「姬(Hime)、姬……姬、姬百合七濑小姐!方便说一下话吗?」(注:日文的「姬(Hime)」即为公主之意)
「嗯~?大叔怎么啦?想邀我约会的话,我的时间全都给小春春了哟~」
「哈、哈哈,这样啊,真是遗憾。抱歉抱歉,哈哈。」
刚才仅仅一瞬间展现出来的威严和风采不知跑哪去了,只见奥尔法队长以娴熟的武器店老板口吻畏缩了起来。他不时用充满歉意的眼神觑著我,而我则不禁叹了口气。
所有王的心腹都知道「云居春香」是公主──我刚刚才得知这么劲爆的资讯。因为奥尔法四度对我脱口说出「公主」和「殿下」之类的字眼,我就把他带到武器店的后面胁迫……更正,是可爱地询问过后,便得到这样的结果。
虽然他表示:「相关人员不知道公主的长相还比较奇怪吧?」……可恶,无法反驳更令人讨厌。
「然后……」
「哦、哦!」
我的口气还带著些许不爽,所以老板的肩膀夸张地抖动了一下。
「怎么了,云居春香小姐!不对,是春香大人!」
「这种叫法好像也怪怪的……不过算了,我有一件事情想确认。『定时耗损症』这张卡片最近有进货吧?该不会已经卖掉了?」
「…………咦?」
听到我这个问题,发出奇怪的假音的反而是姬百合。
她不知为何异样地游移著眼神,没有掩饰住惊慌就插进我和老板之间。
「为、为什么需要那张卡片呢~?你不是已经放弃第一种胜利条件了吗……?」
「哦,嗯,是这样没错啦。」
我用指腹轻轻挠了挠脖子,整理一下思绪。
「定时耗损症」确实是作为胜利条件的密钥系列之一。只是,那张卡片还有另一个其他卡片无法取代的「性能」。
那就是异常状态。一种持续性伤害,也就是毒。
话说,毒这种东西,在现实世界也是悬疑作品的常客,不过有在玩RPG或社群手游的人,可能会抱有不太一样的印象。
没错──面对防御超高的对手,固定打法就是毒杀吧。
「你忘了『咒杀狂战士』吗,姬百合?一般方法没办法贯穿那家伙的防御。游戏里应该有准备几种捷径,而其中一种就是『定时耗损症』。」
「啊……可是要怎么做呢?不能把卡片交给对方吧~?」
「对,卡片本身不能硬塞过去,但可以利用『同调』来复制异常状态……我起初是觉得,只要用『同调』的话,对手的防御力也会削弱,这样应该就能赢了。不过仔细一想,在那种状况下,对手没有不逃的道理。以结果而言,使用『同调』的瞬间,对方就会使用『转移』或『撤退』。」
「而利用『定时耗损症』的话……中毒的瞬间起就会受到伤害……」
姬百合点了点头,像是终于明白了。
然而,她的表情远比平常还要忧愁,不对,与其说是忧愁,不如说是有种尴尬的感觉。她很快地移开视线,又悄悄移回来,然后立刻往无关的方向看过去。
「……姬百合?」
「咦!小、小春春怎么啦!今天特别可爱呢!」
「不是吧,是我要问你怎么了才对……而且你未免也太不会蒙骗别人了吧。」
「是、是吗,对啊,是这样!嗯,我知道哟!我什么都知道哟!」
「你没事吧?」
我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姬百合急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模样,并缓缓地叹了一口沉重的气。伴随这个动作,我便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得很僵硬。现在已经没有掩饰的心力了,心情差到了极点。
她这种反应……原来如此,「果然没错」吗?
我肯定了这股极为讨厌的预感。而老板从刚才开始就歪著头沉思,接著,他像是要明确地印证我这股预感似的,说出了决定性的事实。
「……啊~没有啊?别说是最近了,本店从来没有进过『定时耗损症』这种稀有卡片喔。小姐是不是哪边搞错了?」
「──!大、大叔你干嘛说出这种话啦!」
「咦?你、你这么说也没用啊,这毕竟是事实嘛。」
「~~~~~~~~!」
姬百合发出不成声的高亢尖叫,脸色已经超越发白,变成惨白了。
我几乎是心不在焉地听著他们的对话,同时间,也察觉到自己不知为何感到非常沮丧。
──当时,姬百合说要把「定时耗损症」拿去武器店变卖。但是,光从这番对话来看,卡片并没有交易出去。既然如此,她的举动说穿了,也可以称之为她从我身上「抢夺」了「定时耗损症」。
那么,姬百合接近正在攻略游戏的我,一直都在打算把密钥转交给其他人吗?
至今为止那些毫不拘束且可疑的行动,全都是为了引我中计的圈套吗?
不快的情绪在我脑中不断盘旋著。
这是怎样?我到底在干嘛啊?这种事情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是吗?所有接近我的家伙都在企图骗我,想把我杀掉埋起来。不这么想的话,游戏就没办法进行下去。照理说,这种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吗?
「小、小春春?」
姬百合窥探著我的表情,说了些什么。我已经搞不懂了。不管是注视的眼神还是飘来的香气,一切全都是假的、骗人的。不可以相信。本该不能相信的。
不管去到哪里,我果然都是一个人──
「小春春!」
「唔!呃,怎、怎么了啊……?」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将我沉淀的意识拉了起来。脸颊发红、似乎很生气的姬百合映入我的眼帘。
「小春春,你听我说,应该说你看著喔。」
「看什么啊?我不打算再跟你有任何关系──呃,咦?」
阴暗的思绪因为突然降临的「混乱」,眨眼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忍不住看了第二次──在半强迫下看到的姬百合的卡槽中,不知为何,现在依然存在著「定时耗损症」。
姬百合吐了下舌头。
「对不起喔~我骗了你。但就像这样子,我没有把卡片给任何人,一直都由我小心地保管哟。」
「这……不可能吧?」
尽管我感到目瞪口呆,但还是勉强开口说道:
「可是,距离拿到这张卡已经过好几个小时了吧。虽然你的HP算是满高的,也不可能放在身上这么久啊。即使剩下的手牌都是『恢复』也早就死掉了。」
「呃、呃,就是那个嘛~所谓的连携额外效果?把『恢复』和『铁壁』组合起来的话,一定时间内会变成再生状态哟。啊,再生就是HP会持续恢复的意思。」
「这我知道,但不可能持续长达数小时吧。」
「啊……嗯,是不会呢……」
姬百合的双手原本像是在敷衍似的摇著,现在则放到后面交握,用莫名郁郁不乐的表情看著我。她脸上各种神色交织在一起,相当复杂,要解读并不是一件易事。
正因如此,我催动变迟钝的思考,用尽全力转动起来。
「定时耗损症」是会持续给予持有者定量伤害的密钥。只要放在身上,其效果就不会消失。就算用一次性的符咒来恢复HP,其效果也会持续好几个小时。这么一想,只能认为要一直带在身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姬百合实际上真的做到了。
怎么做到的?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定时耗损症」的效果对ROC的玩家而言,是「无法回避」的。或许该说是所谓的时间限制吧,就是强迫玩家必须尽可能把这张卡放到最后再取得,然后在剩余的时间内通关──
「……啊。」
想到这里,我突然冒出一个巧妙的想法。
没错,原来如此,就是这个。一直持有「定时耗损症」还死不了的玩家确实不存在。那是犯规(作弊),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从「姬百合根本不是玩家」的这个角度来思考怎么样?
「……我说,姬百合,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什么事呢?只要是小春春的请求,我什么都愿意回答哟~不管是三围、喜欢的女孩子类型还是敏感带都──」
「你其实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老子』是公主了吧?」
「唔!」
姬百合睁大眼睛,不断一张一合的嘴巴只吐出了空气。一阵子过后,她才终于开始说出有意义的话语。
「小春春你在说什么啦!这是不行的哟,要是被人听到该怎么办──啊。」
「看吧,你果然知
道。」
「唔~~~~~~!」
有那么一瞬间,姬百合虽然没有戴帽子,但还是做出将帽子拉低的举动,然后她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上。细微的呻吟声从手臂的缝隙间流泻出来。
……没错。仔细回想起来,是有好几个可疑之处。
比如说,她对于太过无知的我丝毫没有怀疑,还主动提出要帮我进行游戏教学,最一开始使用「撤退」时,她有意地忽略「云居春香」还留在游戏里的事实,她遇到我的频率,简直就像是一直掌握著我的行踪似的。
而最可疑的地方就是……
「在ROH宣布的活动资讯。姬百合,你还记得内容吗?」
姬百合微微抬起脸后,用不解的表情歪起头。
「咦?你是指公主不能登出这件事吧?可是,之前也说过了,那完全没有提示到什么哟~?」
「对,那个部分确实是这样,我想多半是在误导吧。在活动中宣布的真正资讯……倒不如说,是『怀有二心的公主』这个词组。」
「啊──」
「没错,那个『二心』具有双重意义,同时指『从帝国叛离、谋反』以及『公主的体内有两个人』这两个意思……不过一般来说,谋反比较符合文脉,不会想到是内在的不同。但是,一直黏著我和春风的你,绝对察觉得到才对,而你却没有杀掉我。」
理由很简单。姬百合本来就知道我是公主,即使如此也没有杀我的必要。
也就是说,她本来就不是以玩家的身分参加这个游戏。
「我们之前谈过这个地下游戏有三种人的话题吧,既然你并非玩家也不是NPC,剩下的选项就只有一个了。你是胜利条件之一,王的心腹──没错吧,姬百合?」
「…………咿嘻嘻。」
姬百合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很快便像是放弃似的吐出一口长气。她一边大大伸著懒腰,一边站起身来,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完全正确哟──我姬百合七濑的真实身分,是『拟态』成玩家的『侍从队队长』,也就是女仆长。所以我也是负责照顾公主的人员哟,你说是吧,我的主人。」
说著,姬百合捏住制服裙子的下襬微微提起,翩然向我行了一个礼。她应该是想要用贵族的方式打招呼吧,但我没听过哪个贵族会穿著膝上二十公分的迷你裙,大方展露出腿部的线条美。
「唉唉~」
尽管如此,姬百合大概是透过这个行动,重新调整了直到刚才为止的阴郁心情。只见她脸上夸张地表现出消沉的表情,是我非常熟悉的那个姬百合。
「我还以为不会被发现呢~小春春真是的,未免太敏锐了吧。」
「不,『定时耗损症』明明就是你自己失误,没有那个的话,我应该不会发现吧。」
「嗯~不过不过,把这张卡片带在身上,或许就有机会通关不是吗?咿嘻嘻,其实在设定上呢,我死掉后会立刻在小春春身边复活哟。我在跟小春春说话时,已经死过好几次了呢~」
「真的假的啊……你就是这样才能带著『定时耗损症』吗?」
我的回答自然而然地夹杂著傻眼的语气。想得到这种作战方式就算了,还化为实际的行动,然后又用无忧无虑的笑容说出这件事,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很愚蠢。
「…………呼。」
我微微垂下头,小小地吐出一口长气,然后再次和姬百合对上视线。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你既然不是ROC的参加者(玩家),那么你在游戏中姑且是属于中立的一方,但你这么积极地支援我没关系吗?」
「咦?这当然没关系呀。说到底,从设定来看,『公主』和女仆长(我)本来就不是敌对关系……而且~」
「而且?」
「咿嘻嘻,小春春应该懂吧?还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来呢?嗯~?……咿嘻,听我说喔,我是真的很喜欢小春春。春风和夕凪,两个我都喜欢哟!」
「…………」
听到那种直截了当的说法,我不禁陷入了沉默。
蕴含在姬百合眼神中的「热情」,让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温度慢慢上升了。
「──我呀,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以外都提不起兴趣。」
她说出了这种我似乎在哪里听过的主张。
「小春春有听说吗?斯费尔的地下游戏是由先进技术开发部门第三课(Fake Witches)来负责大部分的构筑作业。那里的最高干部叫做天道白夜,二十几岁就晋升为斯费尔干部,也就是所谓的天才哟。」
「……嗯,我知道,有见过一次面。」
掌管一切地下游戏的游戏管理员──天道白夜。
我不可能不晓得这号人物。那是在过去实现了我的愿望,并且相对地烙下不可抹灭伤痕的恶魔。不知不觉中,我的双手拳头已经紧握了起来,柔软的嘴唇压出了齿印。
「对,没错!就是那件事哟~!」
姬百合没理会露出这副模样的我,径自兴奋到语尾都飞扬了起来。
「有个玩家用超乎想像的速度进行攻略,华丽地破了那个怪物般的天才所制作的游戏。明明几个月下来,所有玩家连制胜之道都找不到,却有个异端分子(玩家)在开始游戏后,短短一个星期就获胜了!
那可是斯费尔史上第一个非正式、毫无仁慈且毫不留情的恶魔游戏。
因为这个缘故,所有脱落的参加者都变成废人或是引发了精神异常,就连当时的地下社会都具有『别去参加』这种绝对的共识,那游戏就是这么可怕!
而把游戏攻略到体无完肤的地步──『让游戏结束』的人,就是夕凪你哟。没有你的话,那个游戏就不会结束,会毫无止尽地持续下去,一定会不断出现『牺牲者』……咿嘻嘻,你在我眼中真的很像英雄呢,不感到好奇才比较奇怪吧?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所以我一直一直一直很想见你。从一开始就对你兴趣浓厚喔!」
「…………哼、哼,怎么接近我的尽是这种家伙啊。」
「咦~不要把我跟十六夜混为一谈啦~小春春也认为被可爱的女孩子纠缠比较开心吧?」
「就说了,我根本不想被纠缠好吗!」
我猛地伸出手指指著姬百合,她则完全没学乖,「咿嘻嘻」地露出笑容后,走近我一步。明明是个稀松平常的动作,我却觉得现场的气氛似乎都因此改变了。仔细想想,姬百合非常懂得该如何掌握「距离感」。
「听我说喔,ROC呢──是特地为春风打造的游戏。」
她突然转换了语气。彷佛是在窃窃私语,又像是祈祷一般。
「不对,或许准确一点的说法,是要『铲除』春风。身为天才的天道白夜尽全力创造出这个游戏,都是为了凌虐、毁坏春风。所以我想,小春春能通关的余地,可能只有针孔大小吧。」
「针孔啊……」
「咿嘻嘻,很棒的『坏人脸』哟,小春春,感觉像是在说『有这么大啊』……我毕竟是处于中立的立场,就算可以在背地里守护春风,也没办法当她的特别伙伴。能够拼上这块碎片的,只有夕凪你而已哟──你说是吧,迟来的王子殿下?」
姬百合倾斜著红色双马尾,开玩笑似的用了这种说法。她的眼神彷佛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守护,并且期待著什么,看起来神采飞扬。
──我已经不会抱有「为什么是我?」的想法了。
「那么,姬百合,你先把『定时耗损症』随便换成六张稀有卡片,再立刻买回来。然后要确保手上有『同调』。『再次获得』密钥应该也会遭到咒杀狂战士袭击,等他一进入符咒的效果范围,只要使用『同调』,就能达成条件。
虽然跟预定的不一样,但得到武器店老板、姬百合和咒杀狂战士等『三个人』──这样就『听牌』了。」
「咦、咦?」
听到我突然将话题转回ROC的攻略上,姬百合惊讶得眼睛直眨。
「呃,小春春?虽然我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可是一直在欺骗小春春喔!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跟我一起行动吗?不用解散吗……?」
「要是你变成敌人的话,我就会趁现在把你打倒。」
「唔,不对啦,我不是这个意思!所以说,呃,那个……」
「……唉,真是的。你到底想怎样啊?」
面对态度不乾不脆的姬百合,我一边口出恶言,一边用力搔了搔脖子。
可恶,都说到这份上了,应该听得懂吧。不如说,给我听懂啦,想害我丢脸是不是?……而且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装在「云居春香」里面的是我,所以她是在这种情况下做出那些好色的行为喔!这么一想,感觉各方面来说都不太妙。全身都热了起来。
但尽管如此──现在才要怀疑姬百合实在是太晚了。
「听好了,我并不是全盘相信了你的一切,绝对没有这种事情。不过,就那个嘛,你不是玩家的话,多少比其他家伙好一点这样……没错,我的意思是,姑且『相信你是伙伴』。不讨厌的话就跟我走吧,姬百
合。至少你玩弄『云居春香』身体的份要用工作表现来抵掉啊。」
「…………唔。」
我说完的瞬间,姬百合的眼眸里就涌起了泪水。
也许,她自己也没料到会这样吧。只见她像是要掩饰似的垂下头,用双手揉了揉整张脸。
然后──情绪一转。
她一鼓作气地抬起头,露出纯净的笑容向我扑抱过来。
「咿嘻嘻,就是要这样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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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不能成为你们的协助者。』
咒杀狂战士如同字面意义地飞过来后,我们复制「定时耗损症」给予其伤害,惊讶地发现里面是之前那个美女图书馆员,看到那张冰冷的脸庞不甘心似的扭曲后,我笑了一下,结果自己的脸就在瞬间挨了一记痛揍(毫不留情的拳头攻击)。
紧接著,终端装置便显示出要求联络许可的通知。
对方自称「勇者」,坦言是最后一个「王的心腹」,然后就开始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首先恭喜你们,为避免造成混乱,我就说出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吧。任一玩家达成「协助者三人」就是将我召唤出来的触发因子。本来的话,我应该把我的所在地告诉你们,并且提出该达成的条件。』
勇者不知为何用感觉不太妙的过去式来说话。
如我所想,他用「但是」这两个字来承接下言。
『这是假设你们为「普通」玩家的情况──若是如此,事情就简单多了。我只要说「我明白了。既然我所信赖的人们都这么说,就表示那位君王是恶人吧」这样即可……不过,除了你们以外的玩家根本不可能到达我这里就是了。』
「嗯?为什么啊?只要碰巧知道姬百合的真实身分,就还有可能性啊。」
『不,你没听她说吗?让侍从队队长加入的条件,除了「识破『拟态』成其他玩家的她的真实身分」之外,还有「从未对公主起过杀心」。只要是曾经选择要杀死公主这个选项的玩家,当下就会失去让她成为协助者的资格,所以才没办法到达我这里……然而……』
勇者的声音阴郁沉重。他用发出最终宣告般的口吻,淡淡地说出事实。
『你们也注定要在这里止步。我将准备好的台词告诉你们吧。「要我成为你们的协助者?……以为我会答应吗?你们是打算联合起来陷害我。若想用蛮力使我屈服的话,我亦会倾尽一切力量抵抗」。』
「什么…………?」
『我的设定(角色)似乎是疑心病很重呢,一直都在警戒狡猾的公主──总之就像这样,应该说这个条件本来就是障眼法吧,并没有要让玩家达成的意思,真的很抱歉。』
「……竟然……是这样啊。」
『是的──啊,请你别误会,我也只是基于「勇者」的立场才会说出这些话,并不是特别恨你──』
我单方面地挂断通话,半带焦躁地喘著气。急遽增快的心跳平复不下来,我双手抱著头蹲下身体。
──瞬间被打落无底深渊。我现在的心情可谓如此。
障眼法。说是障眼法?如果相信勇者所说的,第二种胜利条件就是假象吧。指示的其中一条道路根本没有连接到终点。永远不可能集结四名叛军。
不对,不只如此。因为,这样一来,「云居春香」就完全走投无路了。
「唔……!」
承认这一点的瞬间,我的脑内深处便痛了起来。
但是,嗯,没错,确实如此。云居春香少少的HP无法一直将「定时耗损症」带在身上,出于立场的因素,得不到勇者的协助,而所谓的杀死公主,简单来说就是自杀,在通关前就会先死掉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唔!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简直就像是──打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要让公主获胜的打算啊……!」
面对如此绝望的状况,我口中说出的,是这种彷佛在乱发脾气的谴责。
不……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姬百合的确有说胜算只有「针孔」的大小,从斯费尔的特性来看也没有错。但是……
「我找不到啊!」
我找不到。制胜之道这种东西,除了早已被摧毁之外不作他想。
果然──公主,春风,只是为了被狩猎而准备的存在吗?这种……这种烂到透顶的答案可以当作正确解答吗?如果是的话,理由是什么?斯费尔为什么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不知道啊……可恶!」
咚的一声殴打墙壁后,传回超乎想像的疼痛,脆弱到不行的我,脸颊再次被眼泪濡湿。
「玩家名称:云居春香。
『受诅咒的密钥』收集状况1。『叛军』集结状况3。
状况:胜利条件1及2,无法实行(Burst)。
──要自杀(Retire)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