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井善治郎顺利转移到异世界的几十分钟后。
善治郎只穿着身上一套衣服,让人领着来到后宫。
善治郎带来的整套行李,据说会由城里的士兵们「负起责任,稍后再运到后宫」。
放在魔方阵地毯上的物品自不待言,连善治郎背在肩上的背包也都被收走了。
虽然对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但善治郎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明白这是极为合理的要求,所以并没有特别反抗,就将所有行李交给了士兵们。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一个一个指着放在手推车上的水力发电机、冰箱、冷气机、落地灯等各项电气制品,重复叮咛了好几次「这些东西很容易坏,请千万小心处理」。
「也难怪啦。一下子把那么多可疑物品带进王宫里来,人家当然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危险物品了。」
善治郎如此自言自语,深深坐进磨得油亮的木制椅子里。
最糟的情况大抵就是带来的电气制品等等可能被当成危险物品处理掉,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善治郎想得还满乐观的。好歹那些物资是经过奥拉女王的许可才带进来的。
就算稍有差错,带来的用具之中有哪个被当成危险物品,应该也会给善治郎一个直接解释的机会。
「我已经刻意排除不少危险物品,或是会被怀疑有某些野心的东西了,不过毕竟这里是异世界嘛……」
说来说去,善治郎似乎还是有些不安,他叹了口气,暂且从椅子上起身,忽然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
接着,他用手指勾住领带的打结处拉了拉,让喉咙舒服点,然后解开榇衫的第一颗钮扣。
「……呼。」
这样轻松多了。
这个世界实在很热。虽然日本也正好进入初夏,有些日子白天的最高气温会超过三十度,但这边感觉起来,已经等同于日本的盛夏——有三十五度上下。
「这点程度我还能忍受,但要是再热下去,就有点没自信了。」
当下急务果然还是抗暑对策,就在善治郎这样嘱咐自己的时候。
一阵叩叩敲门声后,有个声音从门的另一头呼唤他。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
「!是。」
陌生女性的稳重声调让善治郎吓了一跳,但总算是没用怪声怪调回答人家。
「小的想向善治郎大人介绍后宫的主要侍女,方便现在占用您的时间吗?」
「……呃。」
善治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根本不用想,他现在没有任何事情要忙。
转移到异世界的紧张感让善治郎没特别意识到,现在的他虽然没有行动的自由,但也没有该做的事,是最闲的时候。
「好的,请进。」
善治郎反射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请站在门外的侍女们进入房间。
得到善治郎的许可,十名以上的侍女们静悄悄地走进来。
入室的侍女们除了细微部分有些差异,基本上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服装。
以白色与胭脂色为基本配色的这套服装,说它是女仆装的变种也行,不过真要描述的话,说成印度或中东的民族服饰改造成半袖与迷你裙也许比较容易理解。特别是缠在头部、类似围巾的布料,让人联想起代表印度的民族服饰纱丽。
即使是不谙穿着打扮的善治郎,目光也一时被这套美观的服装所吸引。
走进室内的侍女们以仿佛早就决定好的流畅脚步来到善治郎面前,整齐地排成横向三列,站定位置。
最后面一排是年轻的九名侍女,中间一排是大约三十到四十几岁的四名侍女。
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纤瘦侍女,仿佛代表侍女们般站在善治郎面前,开口道:
「那么,容我向善治郎大人介绍今后有幸负责您生活起居的主要几名侍女。
首先,小的是侍女长阿曼达,是后宫奴仆的统括负责人。善治郎大人所居住的这座后宫的人员都由我负责管理,如有任何不备之处,请尽管提出。」
说完,站在最前排的女性——阿曼达侍女长恭敬地低头行礼。
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机敏的行动举止,她全身都散发出「女强人」的气质。
当然,不是空有气质。受任维持后宫的女性,不可能毫无才干。
(啊啊,这位女士要是戴上「三角眼镜」,感觉一定超适合的。)
善治郎反射性地对她产生了这种失礼的印象。
感觉就像古早校园少女漫画里登场的,那种完全住校制的女校里一板一眼的「女舍监」。
「阿曼达小姐是吧。请多指教。」
听了善治郎的回答,阿曼达侍女长一瞬间嘴角扭曲,仿佛有话想说,但随即恢复成原本死板的表情,恭敬地低头。
「……是,善治郎大人。」
身为一名社会人士,多少学会从人的脸色判断对方心境的善治郎,注意到了阿曼达侍女长的反应。
(咦?难道我回话回得太有礼貌了?毕竟我是这个后宫的主人,阿曼达小姐只是个佣人而已嘛。)
他会那样回话是因为出于日本人的想法,觉得抓不准与对方的距离感时,最好主动放低姿势比较不会出错;但仔细想想,善治郎在这个世界、这个国家里,可是王室成员呢。
姿势放得太低,也许反而会造成周围的混乱。
定睛一看,在侍女长身后等候的其他侍女们,脸上也都浮现出程度或大或小的惊讶或疑惑的表情。
看来善治郎的说话方式确实是不太妥当。
即使如此,她并没有一句「善治郎大人,您用不着对我们这样说话」,是否表示王室与佣人的立场真的差这么大,连规劝主人都嫌冒昧?
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自己是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人,周遭的人却不愿意指出自己犯的错,那么不管经过多久时间,善治郎的常识都无法改版成异世界版本。
(……晚点找奥拉小姐谈谈吧。)
在善治郎想着这些事情时,阿曼达侍女长继续介绍。
「接下来,容我介绍各部门的负责人。首先是清洁总管茵涅思。」
「小的名叫茵涅思。」
从善治郎的方向看去,第二排右端的侍女向前踏出一步,深深鞠躬。
「旁边是厨房总管凡妮莎。」
「小的是凡妮莎,负责后宫的厨房事宜。」
「她的旁边是庭园管理长艾米丽雅。」
「请多指教,善治郎大人。」
「最后一名,是她旁边的浴室管理长欧拉雅。」
「小的名叫欧拉雅,善治郎大人。想使用浴室时,请随时吩咐。」
「以上四名就是本后宫的主要负责人。」
「请大人不吝赐教。」
听到阿曼达侍女长的一句话,刚才介绍的四名负责人一齐鞠躬。
「啊,嗯,我也要请你们多……不,那个……期待各位……你们的表现。」
差点又用敬语回话的善治郎虽然吞吞吐吐,但也尽可能以听起来高高在上的口吻,故做平静地如此说。
他自己都觉得听起来十分自以为是,令人喷饭,但看来这种态度才是正确解答。
侍女们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说:「小的明白了。」并鞠躬行礼。
善治郎看出侍女们的表情,内心涌起一种令他头痛的心情。
(呜哇,果然要这样讲话才对啊。这下子晚一点我得向奥拉小姐请教一下该怎么跟佣人相处了。)
阿曼达丝毫没有察觉善治郎的这种心情,继续介绍道:
「然后是站在后面的九名侍女,将在各个负责人的底下直接处理事务。较轻微的事情不需向我或各个负责人提出,直接命令她们即可。其他还有许多负责杂务的侍女,不过目前在善治郎大人的贴身范围内随时待命的,就是这九人。
你们几个,做自我介绍吧。」
听到阿曼达侍女长所言,站在第三排的九名侍女,便从最旁边开始依序做自我介绍。
「小的名叫嘉莉纳。善治郎大人,有任何事请尽管吩咐。」
「小的是琪夏。」
「小的是克里斯汀。」
「小的是凯特……」
记忆力跟一般人无异的善治郎,记到这里就不行了。
侍女长一名,加上各部门的负责人四名。如果就这五人,他还勉强有气力记住大家的长相与名字,但看到后面再追加九人,让他打从一开始就竖起了白旗。
「……小的是朵乐丽丝。我会以最真诚的心意完成自己的职责,善治郎大人。」
当九人都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时,善治郎也已经放弃现在就记住所有人的长相与名字。
(管他的,没差。反正之后就要在后宫一起生活了,迟早会记起来的。现在就先记住侍女长小姐与各部门的负责人等高层人士吧。)
善治郎之前跑过不少外务,记住别人的长相与名字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但一次十三个人还是有点勉强。
侍女长与部门负责人之外的人,就
今后再慢慢记吧。
(不过话说回来……)
善治郎观察着这十三名侍女,心里暗想:
(这些侍女还真是明显地分成两类人呢。该不会本来就有两种录用标准吧?就是……能力优先,与容貌优先。)
站在善治郎面前的侍女们明显分成两种类型,让他忍不住这样猜测。
说得明白点,就是「不怎么漂亮的年长侍女」与「年轻貌美的侍女」。
不用说,侍女长阿曼达与四名部门负责人属于「不怎么漂亮的年长侍女」,剩下介绍为下人的九名则是「年轻貌美的侍女」。
阿曼达侍女长与清洁总管茵涅思的体型还属于细瘦,但其余三名部门负责人,则都是腰上自带游泳圈的典型「中年发福」的欧巴桑。
相对地,在她们底下工作的九名侍女,没有一个人的身材像那样走样。
善治郎的「能力优先与容貌优先」的感想,或许并没有错。
而且九人的个性都明显不同。就光看五官,有人适合「可爱」的评价,也有的女孩称得上是「美女」。
有的高佻,有的娇小。胸围有的丰满,有的小巧。
可能是有文化上的限制,只有一名留着短发,但其他侍女的发型也都千差万别。
不过整体看来,高佻的多于娇小的,胸部丰满的多于小巧的,恐怕并非善治郎的错觉。尤其是关于胸部,九人当中就有七人拥有堪称「巨乳」的尺寸。
其中甚至还有比那奥拉更雄伟的强者。
(对了,奥拉小姐以现代日本人的标准来看,也是高佻巨乳呢。该不会这个国家的女人,比起日本人的平均体型,身高与胸围都偏大?)
善治郎这样想,刻意将视线固定在较高的位置,以免眼睛溜到侍女们的胸口上,但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这些年轻的侍女们,是奥拉亲自严选的「善治郎在不久的将来,可以出手没关系的姑娘」。
身材高佻的女孩较多,是因为善治郎对高佻的奥拉表示了强烈兴致。大胸部的女孩特别多,是因为善治郎上次面对奥拉时,视线时常停留在奥拉丰满的胸脯上。
换句话说,善治郎觉得年轻侍女是以「容貌优先」选出的,可以说完全正确。
当然,她们是从能力符合后宫侍女标准的人当中,再从「容貌」方面严选出来的。
不明白这些内情的善治郎,头脑的大半都被刚来到异世界的紧张感所占据,也没有心情欣赏这些精心选拔的后宫佳丽。
「知道了。那么,期待你们的表现。」
善治郎的脑袋里,都被「平安撑过这个场面」的念头所占据着。
◇◆◇◆◇◆◇◆
先被带到后宫的善治郎被迫生疏地应付后宫随侍的侍女们时,在王宫的一间房间里,卡巴王国女王奥拉一世正在命令部下们逐一检查善治郎带进来的大量「嫁妆」。
「全部打开来仔细检查。不过,不知道怎么开的不要硬开,标上印记就好。之后我会亲自向善治郎先生问清楚。发现危险或可疑物品,不要自己下结论,全部拿到我这边来。」
「是,遵命!」
「小的明白了。」
身穿白色皮甲的御林军,以及在充满异国情调的侍女服外面套上白色围裙的侍女们,听从女王陛下的命令,谨慎地逐一打开善治郎的行李。
有人将五门冰箱的门从上面依序打开,探头进去做确认;有人想确认大型冷气机的内部,摸不着头脑;有人打开半透明的衣服收纳箱,将善治郎大量买进的T恤与四角内裤一件一件谨慎地摊开,又再重新摺叠好。
士兵与侍女遍布在整间房里,所有人员一起动手处理这个大工程。
这些是突然被运进王宫的大量「可疑物品」。虽然不能怠于检查,但将这些物品带进宫来的,可是将成为女王丈夫的高贵人士。
作业过程必须小心再小心,以免万一把这些物品弄坏或是弄脏。
因此,虽然有十几个人一齐动手,确认作业的进度却相当慢。
不过,在检查的过程中,还是有人发现了可疑物品,到奥拉面前报告。
「陛下,这个透明的容器里装的似乎是酒。瓶口以特殊方式封住,不知如何开启,不过从破裂的容器里传出了酒味。」
善治郎带来送给奥拉的酒类大概是在转移的时候翻倒了。装在比较薄的瓶子里的日本酒与葡萄酒各摔破了一瓶,内容物渗进了地毯里。
不用部下报告,奥拉从气味就知道善治郎的行李中包含了酒,她轻轻点了个头:
「将剩下的酒全数拿到地下酒窖里存放。摔破的酒瓶拿到这里来。啊,搬运时必须格外的小心。看来这种容器比起木桶之类的脆弱多了。」
她如此命令士兵与侍女。
「是,遵命。」
「是,物品在此。」
士兵两手小心翼翼地各拿起一瓶酒,走出房间的同时,侍女拿起了摔破的日本酒与葡萄酒瓶,交给奥拉。
两个瓶子分别是刻意做成雾面玻璃的白色日本酒瓶与深紫红色的透明葡萄酒瓶。奥拉拿起这两块碎片,透过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看看,惊讶地叫出声来。
「……真是惊人。简直像是用水晶加工而成。在夫君的世界里,难道都是使用这种容器?」
在这个卡巴王国里没有玻璃的制造技术。
在现代地球制作的酒瓶,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不只是普通的容器,更像是一种艺术品。尤其是造型也很精美的白兰地或威士忌瓶更是如此。
「陛下,这些似乎是餐具。杯盘都不是木头或银,而是与那酒瓶相同的透明材质,或是具有光泽、类似石头的原料制成。这些物品当中,也被转移的冲击弄破了几个。」
善治郎带来的餐具是在日本极为普遍的陶器制品,顺便带来的葡萄酒杯与威士忌杯都是玻璃制。
善治郎特地把这种易碎物品带来,是因为上次吃饭时,发现这个世界的餐具全都是木制或金属制。
那并不是什么需要当场提出来的大事,不过习惯了陶器与玻璃餐具的善治郎,也的确感到有些不习惯。
善治郎自己也没有察觉,不过最让他难以适应的,是装酒或水的杯子。
银比起其他金属,算是比较不容易留下味道了,但并不代表完全喝不出来。
叉子与汤匙在日本一般也都是不锈钢制,所以善治郎也不会觉得特别在意,但杯子类就不同了。
打个比方,就像同一个厂牌的茶,用宝特瓶、铝罐或是倒在玻璃杯里喝,味道会感觉完全不一样。
奥拉拿起无色透明的葡萄酒杯,叮地用手指弹了一下。
「这个也很漂亮。可以当作不错的礼物,送给喜欢收集美术品的贵族。」
当然这是善治郎的财产,就算奥拉身为他的妻子也不能擅作主张。不过那个夫君善解人意,个性又善良。只要拜托他,应该会愿意让出一个吧。
奥拉不知不觉间开始想像起需要笼络的贵族的长相,她甩甩头,将思考转回现实。
「其他还有什么吗?」
「是,陛下。请看这个。这是否属于『武器』一类?」
说完,士兵拿来了装在蓝色长方形箱子里的金属棒、装满了许多表面刻有螺纹的钉子的小袋子,以及小型刀刃正面相对的神奇刀具。
「拿来我看看。嗯……不,这不是武器。大概是某种工具。当成武器使用太缺乏效率了。」
奥拉看了看士兵呈上来的「螺丝起子组合」、「螺丝钉」、「切管器」,回答道。
这些全都是用来装冷气的工具。里面还整齐摆着「锤钻机」、「真空泵」、「真空计」等对异世界人来说意味不明的工具,只要有这整套工具,就能安装冷气机了。
不过还是得附加但书:限有经验者。
善治郎在网路上调查过所有资料,知道外行人只靠纸上知识,成功安装冷气机的可能性是相当低的,但当时他已经买下了大型冷气机。
看他把解说冷气机安装方式的网页通通列印了带过来,可见他仍然无意放弃「有冷气机的异世界生活」,不过再看他立刻又买了「电风扇」与「能放进冷冻库的大金属盆」,似乎也不是不肯面对现实。
接着,又有另一名士兵拿着用途不明的装置来到奥拉面前。
「陛下,这是否为一种兵器?请看。外观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盒子,但里面装有多把刀子,只要转动旁边的这根棍子,您看,里面的刀刃似乎就会高速旋转。」
「哦,这可真有意思。有趣的机关。不过,大概不是兵器。你用这个打算怎么攻击敌人?」
「抓住敌人的手,塞进这个盒子里转动棍子……?」
看到士兵说到一半自己似乎也觉得欠缺说服力,讲话越讲越小声,奥拉脸上浮现苦笑,纠正道:
「那样就不叫兵器,叫拷问工具了。好吧,依据使用方式也许有危险性,但应该不是刻意做成具有攻击性的工具吧。放回原处。」
「是。」
又是兵器又是拷问工具的,善治郎这台差点被冠上各
种不名誉称呼的「刨冰机」平安无事地被物归原位。
之后,他们又陆续发现了大量买进的肥皂、牙刷、蚊香等对异世界人来说完全不知该如何使用的物品。
好几个同型款一次买下的LED落地灯,单从外形上面来看,与这个世界的大型烛台形状类似,所以还能模糊地想像其用途,但他们找不到点蜡烛或是相当于油碟的部分,最后还是当成神秘物品处理。
在检查的过程中,有一名侍女负责的不是搁在地毯上的行李,而是善治郎直接背来的背包内容物,她单手拿着打开的背包,来到奥拉面前。
「陛下!这里头的内容物,大多是水、粮食、毛毯与换洗衣物。」
听了侍女的报告,奥拉思忖片刻后,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
「水与粮食?……啊啊,原来如此。这是在为某些紧急状况做准备吧。是啊,因为我没有向夫君说明,我的召唤魔法失败时会有什么结果。」
召唤魔法失败时,魔法本身不会发动。因此,善治郎的小心准备完全是白费,不过以这个情形来说,应该算是奥拉的错。
「不好。让夫君担了不必要的心呢。之后我得向他道歉才行……嗯?怎么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奥拉注意到拿着背包的侍女样子看起来怪怪的,于是向不知为何脸色发白的侍女如此问道。侍女神色依旧苍白地,以细小的声音答道:「是、是的。」然后说:
「请、请陛下过目。」
说完,她从背包旁的口袋里取出两只小布包,交给奥拉。
「唔,这是……!」
奥拉随手打开布包,一看到内容物,便睁大她那双红褐色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奥拉打开的两只布包,一个装满了指尖大小、里面封入七彩颜色的透明宝石;另一个也装满了发出七彩亮光、中间开了洞的无数小颗粒。
说穿了,就是「弹珠」与「串珠用珠子」。
这也是善治郎的「意外对策」之一。
善治郎考虑到漂流到王宫以外的异世界的情况,想想有什么东西在异世界的城市可以换钱,又不会太占空间,最后选择了「弹珠」与「串珠用珠子」。
这是他想起王宫里无论是窗户还是餐具都没有使用任何玻璃而做出的选择,但善治郎觉得这样好像是把异世界的人们当成「未开化的原住民」,心里实在不太舒服。
然而,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善治郎想只要能用一颗弹珠在旅店睡一晚,几颗珠子换一餐就算不错了,但这里必须要说,他的价值观与实际情形实在相差太远。
当中没有明显可见的气泡,呈现完全浑圆形状的玻璃珠在这个世界的价值,既不是现代日本的「玩具」,也不是善治郎所想像的「可以稍微换点钱」。
这些珠子,会被当成真正的「宝石」。
实际上,地球也有一种玻璃珠被称为蜻蛉玉,虽说是因为有历史的附加价值,但也有不少光是一颗就具有上百万的交易价值。
善治郎所带来的弹珠与珠子当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一袋几百圆的玩具罢了,但在没有玻璃制法传承的这个世界,它的价值远超过善治郎的想像。
「小心收好,放回原位。」
「遵、遵命……」
接到命令的侍女,从女王手中接下两只布包后,以处理爆炸物似的谨慎动作将它放回背包的口袋里。
费时许久的善治郎的行李检查终于将近尾声。就在有越来越多士兵与侍女们结束了自己负责的部分,站到墙边以免妨碍到工作中的同伴时,奥拉向所有人出声道:
「还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大部分的物品都已经向女王报告过。
奥拉为了以防万一才这样讲,但内心已几乎认定不会再有报告,就在她的视线不经意地转向正在打开衣服收纳箱的士兵时。
被女王看见的这名士兵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想迅速将手中的物品放回箱里。
「等一下!你刚才藏了什么!不准动,把你的右手慢慢从箱子里拿出来!」
奥拉一眼看见,发出尖锐的声音。
(刚才那是什么动作?难道是在夫君的东西里藏了毒药或什么吗!)
经过一再严选才召集于此处的御林军士当中,竟会有人谋反?
奥拉以严厉而激烈的视线瞪着可疑的士兵。
「陛、陛下!我绝对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我不听藉口!少说废话,把右手拿出来。」
对于惊愕地开始辩解的士兵,奥拉投以尖锐的斥责。
「……是。」
看到奥拉气势汹汹的样子,大概是知道抗拒也于事无补,士兵慢慢地将右手从衣服收纳箱当中抽出来。
奥拉指责得没错,士兵的右手,确实握着一块抢眼的鲜红布料。
「那是什么?面对我,用双手把那块布摊开来。」
「陛、陛下。这是,那个……」
「摊开。」
对于还想抵抗的士兵,奥拉以具有魄力的语气如此下令。
静观事态发展的其他士兵们站在周围,为以防万一,纷纷拿起靠在墙边的短矛或刀剑,远远围着受到审问的士兵。
侍女们也暂停手边作业,躲到举起武器的士兵们背后,到墙边避难。
「……」
紧绷的空气。刺痛的沉默。听得见某人紧张地咽下口水的咕嘟声。
在房间里所有人的注目下,该名士兵像是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事物般,大叹一口气之后,将右手拿着的那块布,在女王面前整块摊开。
那是一件单薄的红色「睡衣」。当然,是女用的。
「……」
奥拉透过那块红色布料,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士兵转向一旁的脸。是「透过那块布料」。将布料在面前举高的士兵做何表情,奥拉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别想期待这件衣服具有任何隔绝视线的功能。
「……」
奥拉一语不发,凝视着这件红色透明睡衣许久之后,以缓慢的语气向士兵问道:
「这件衣服,是放在夫君的衣服收纳箱里吗?」
这位御林军士不好向发誓效忠的女王撒谎,只得简短而率直地回答:
「……是的。」
「……」
弛缓的空气。刺痛的沉默。听得见某人因性兴奋而咽下口水的咕嘟声。
在这当中,奥拉起初还低头一直忍耐着什么,终于她忍不住了,在沉默的空间里发出笑声。
「呵呵呵……。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没什么,抱歉。是我疑心太重了。」
怀疑了士兵的女王承认自己的过失,向士兵表示歉意。
「不,这是我的职责。」
做为士兵也只能这样回答。冷静想想,是他自己临时在女王面前想藏起什么东西。会被怀疑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真是一场飞来横祸。
竟然从女王伴侣的行李当中发现明显是女性专用,而且过度煽情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属于谁,要送给谁,又是希望对方怎么做,根本不用想就一清二楚。
「在下一时轻率,做出招人怀疑的言行,实在非常抱歉。」
士兵右手还拿着透明睡衣,一本正经地低头道歉的样子,又再度刺激到奥拉的笑点。
「好了,别在意。刚才我也说过,是我疑心太重了。忘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如此啊。夫君的行李中,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嗯?……呵呵呵。」
奥拉抖着肩膀还在笑个不停,用手指拭去笑得太激烈而积在眼角的眼泪,低声说:
「不过话说回来,夫君也是个『男人』呢。」
即使是在部下们的面前,奥拉仍然笑得花枝乱颤,许久未停。
◇◆◇◆◇◆◇◆
当天傍晚。
从日本带来的所有行李都搬进了一间后宫房间里,善治郎坐在房里一看就觉得很高级的黑皮革沙发上,与奥拉面对面。
「那么,行李可以全部放在后宫啰。」
听了奥拉说完白天检查行李的结果,善治郎脸上明显流露出安心的神情,如此向她确认。
「嗯。还有几项物品的用途要问你,不过包括那些物品在内,所有行李都已安排妥当,将在明天之内搬到这里。只有酒类,已经先收藏在地下酒窖里了。」
奥拉女王泰然自若地在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了腿,落落大方地点头回答。
从敞开的窗户射进来的火红落日,将红发女王照得通红。
善治郎的目光被女王的如此模样所吸引,忽然他想到一个疑问,说道:
「好的,没关系。把酒放在后宫感觉反而会坏掉呢。不过,这个『物资的搬运工作』是由谁来进行呢?我记得后宫除了我以外,应该是『男性止步』的吧?」
衣服收纳箱或电脑之类的还好,高达两公尺的五门冰箱与小型水力发电机,应该不是一般女性能搬得动的。难不成有专门做粗活的「大力士侍女」吗?
对于善治郎的这种疑问,奥拉挥挥手,若无其事地答道:
「喔,那当然是由值得信赖的御林军士们来做。后宫的确是有严格的『男性止步』规定,但也能通融一下,暂时让人进来。
要不然,我们就得在王宫里雇用『女性石匠』与『女性木工』了。后宫的建物与庭园里的喷水池,也并非永久不坏哦?」
听到女王半开玩笑地这样说,善治郎心想:「啊,对喔。」很干脆就接受了。
的确,世界上就是有些事情实在不是光靠女性的力量能解决的。要是遇到这种情形还一板一眼地喊着「男性止步」,后宫想必会变成相当不舒适的空间。
不过,这对善治郎来说倒是一项足以称为福音的资讯。能找男人帮忙的话,有件事他想趁早解决。
「那么,我可以顺便借几个人手吗?是这样的,我带来的东西当中有个『水力发电机』,我想设法把它安装在庭园里,然后将水……」
在日光即将减弱的昏暗后宫里,善治郎让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前倾,向奥拉提出请求。
◇◆◇◆◇◆◇◆
说到山井善治郎是为了什么被召唤到这个世界,那当然是为了与女王奥拉结婚。
因此,如今顺利转移到异世界来,躺在陌生后宫的超大床铺上度过一晚的善治郎,从第二天早上起就得过着准备婚礼的忙碌生活,可说是无可逃避的命运。
据说善治郎与奥拉的婚礼预定将在十五天后开始举行,并持续五天五夜。
这以王室婚礼来说,无论是准备期间还是实际上的婚礼日程,都算是短到不合常理。
准备过程本身应该从一个月前善治郎接受了奥拉的求婚以来就已经开始逐步进行,但就算如此,也只有一个月又十五天,短短的四十四天罢了。
就现任国王的「结婚仪式」的准备期间来说,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地短。
通常,像卡巴王国这样的大国,直系王族要办婚礼,正常情形光是准备期间至少就要花上一年。要像这样以充裕的时间向国内外的王公贵族发出通知,尽可能办到让国内外重要人士都能出席,婚礼排场也要尽其奢华铺张,以示国威。
王族的婚礼绝不只是单纯的喜事。也是聚集国内外有力人士的大好藉口,是台面下的外交场合。
但是,短短一个半月的准备期间,光是召集国内的有力贵族就很不容易,国外的王公贵族时间必定不能配合。可以想像大部分的人顶多只会派身分地位远远不及的代理人前来观礼。不得不说这场婚礼完全无法发挥任何台面下外交的效力。说得明白点,就是「很浪费」的做法。
奥拉明知如此,却还是在史无前例的极短期间内硬是办成了结婚的理由,是因为她「不想花太多时间,导致被人从旁阻挠」。
毕竟这可是卡巴王国史上头一遭,现任女王的成婚。
由于没有前例,想挑多少毛病就有多少可以挑。
女王的结婚会使得权力构造变得复杂是不争的事实,麻烦的是善治郎的卡巴王室血脉极浓,就算与奥拉以外的女性生子,也可能让下个世代继承「时空魔法」。
假使奥拉判断得没错,只要善治郎正式学习魔法,应该就能使用大致上的「时空魔法」,所以他的血统与直系王族十分接近。
善治郎的血统之纯正,若是在国内的有力贵族当中传开,可以猜想必定会出现一、两个人怀有「让奥拉陛下维持单身,暂居王位,下届王位就由善治郎与自己的女儿之间的孩子来坐」的大胆企图。
奥拉不认为自己的政治力低到会被那种强硬的策略扯后腿,但能避免的风波就要尽量避免。出于这种想法,奥拉与善治郎的婚礼,就在以王族来说史无前例地短的准备期间下,无可避免地以「极小规模」举行。
「……这样还叫做『小规模』啊。」
昨天听过奥拉解释这些事情的山井善治郎,在后宫的一间房间里,忍不住如此发牢骚。
「嗯?善治郎大人,您刚才有说什么吗?」
坐在藤椅上的善治郎周围围绕着几名侍女,将五颜六色的布料与令人眼花撩乱的珠宝一一拿来,兴高采烈地为组合搭配伤脑筋。
看奥拉所穿的晚礼服以及侍女们穿着的类似女仆装的服装,不难看出洋装文化已普及于卡巴王国,不过这些似乎是近年来才从其他国家传来的文化,在结婚典礼这种正式活动当中,还是必须穿着传统的民族服饰。
目前侍女们正在进行的动作,是挑选善治郎在婚礼当中缠在头上的类似特本头巾的布料,以及固定布料的别针。
长达五天的婚礼当中安排了与奥拉一同坐着龙车在王都街道上游行的活动。这个国家的贵人在户外一般都会在头上缠头巾。
现在回想起来,阿曼达侍女长问善治郎「大人想缠哪一种头巾?」时,对异世界的穿着打扮一窍不通的善治郎,实在不该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人家「都交给你们判断吧」。
「请交给我们吧。」后宫的侍女们顿时变了眼神,鼓起全副干劲,之后,善治郎只能一直充当她们的模特儿。
「不,我没说什么。继续吧。」
「是,小的明白了。」
自从自己坐在椅子上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一条头巾到现在还没选好。不只如此,后面还有负责挑选当天善治郎要佩戴在身上的「装饰铜剑」与「饰带」的侍女们摩拳擦掌等待上阵。
恐怕今天一整天就要耗在这事上了。
(既然奥拉小姐已经同意我借用男丁,我实在很想尽早安装水力发电机,赶快取回有电力的生活……)
善治郎为了让侍女方便工作,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内心不禁叹气。
虽然善治郎进入后宫才过了一天,但远离现代文明的不便生活,已经在善治郎的心中种下明确的危机意识。
然而,没有任何方法能听见主子心声的侍女们,为了满足主人将一切交给她们处理的期许,只是全心全力地挑选头巾与别针。
看到她们那种「主子之耻即为我等之耻」的气魄,善治郎也不好开口说「我还有其他想做的事,你们别花太多时间,随便决定就好」。
「依小的愚见,还是以红宝石眼睛的飞龙别针最为恰当。这样的话,考虑到当天大人的穿着搭配,头巾应以白色为佳。」
看来总算是决定好了。善治郎控制着不要发出安心的叹息,回答道:「知道了,就这样试试吧。」
即使待在这个空间让他相当尴尬,至少不用像昨天那样勉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多少轻松了点。
昨晚,他与奥拉谈过后,奥拉说:「先不论对外场合,在后宫里,善治郎先生说话无须太拘谨。不过对佣人还是别用敬语为妙。」允许他用轻松的方式说话。
奥拉的意思似乎是说「后宫是王族的私生活之地。无论是以何种形式,在这种地方还要顾虑佣人,让主人产生精神疲劳,岂不本末倒置」。
女王陛下的保证真是让善治郎感激涕零。
从今天起,他马上只注意不讲敬语,其他就按照平常的方式说话。起初侍女们还露出困惑的神情,但没过多久似乎就习惯了善治郎的说话方式,开始轻松地向善治郎搭话。
「是,小的明白了。请恕我失礼。」
自己的提议得到准许,喜形于色的侍女以熟练的动作将布缠绕在善治郎的头上。
(真厉害。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善治郎看着一块普通的宽阔布料在镜子里转眼间包覆在自己头上的模样,产生了这种感想。轻轻松松就缠好头巾的侍女最后在额头中央上方处漂亮地以金色别针固定住头巾,然后以自傲的语气说:
「如何,善治郎大人?」
听了侍女所言,善治郎在镜子前左右转了几下头,改变角度确认头巾包得如何。
「……」
鲜明地映照出善治郎身影的四方形镜子,映出了年轻侍女们压抑不住好奇心探头偷窥,被周围的年长侍女用手肘顶了一下的模样。
「……嗯,不错啊。」
隔着镜子目击了这个场面的善治郎忍住笑,平淡地如此回答。
在这个世界中,说到镜子,要不就是以银板或铜板磨亮而成的金属镜,要不就是在金属制器皿里装水的水镜;善治郎带来的玻璃镜对她们来说,想必具有很大的冲击性。
善治郎买来刮胡子与刷牙用的这面镜子,大到足以照出善治郎的整张脸庞。
先别说银镜,光是要做出这么大的铜镜,他都有点难想像要花上多少钱了。不能有一点歪斜或刮伤的金属镜,光是做大一点价格就要飙好几倍。
最重要的是,金属镜与玻璃镜的反射率可差远了。对于看惯了金属镜的模糊影像的人来说,玻璃镜看起来就像镜中有另一个世界吧。
「太好了。那么,当天就佩戴这条头巾与这只别针吧。」
吃过铁肘功后振作起来的侍女说完,站在后面的侍女们也有如呼应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除了一部分之外美女如云的侍女们巧笑倩兮,就能让周围气氛变得轻快。
「那么,接着小的想开始选择仪式中挂在腰际的装饰剑与饰带,可以
吗?」
「……了解。交给你了。」
多亏于此,善治郎才能对「请再当差不多一小时的换衣服娃娃」的宣言勉强挤出笑容点头。
◇◆◇◆◇◆◇◆
就像转移前的一个月那样,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善治郎成功转移到异世界的十五天后。
还搞不清楚状况,善治郎已经来到了婚礼当天。
在卡巴王国,有座只有王族或地位等同王族的高位贵族举行「结婚仪式」时才会使用的王宫大厅,名为「龙王厅」。
这间大厅的地板整面铺着以红色为基本色调、绘有古代龙的地毯。赤脚站在上面绒毛长到能把脚踝给淹没的地毯,是过去卡巴王国席地而坐的生活留下的孑遗。
今天自北大陆传进来的桌椅文化已经根深蒂固,席地而坐的风俗已然式微,不过当时留下来的「直接坐在上面臀部也不会痛」的地毯,则成为了显示权力与财力的单纯象征。
从这种标准来看,这座铺满了大到能淹没脚踝的地毯的「龙王厅」,可说确实拥有足以执行王室婚礼的水准。
允许踏入这宽敞而庄严的大厅之人,当然只限门第够显赫的贵族们。
在硕大的厅堂里设置了好几张圆桌,贵族们在这里分成各派系,围桌而坐。
看来在这里没有太拘谨的礼仪规范,虽然没有餐点端上桌,但允许享用饮料之类,就座的贵族们都以饮料润喉,谈笑风生。
他们的话题中心,自然围绕在今天举行结婚仪式的奥拉女王以及她的伴侣,神秘男子善治郎之上。
「不过,奥拉陛下这个做法也真大胆。竟然从异世界请来一名男子做为夫婿。」
「是啊,说得没错。此位究竟是号什么样的人物?」
「的确,卡巴王国目前没有旁系王族,所以应该没有人会反对奥拉陛下成婚……」
「这就要看那位人物拥有多少程度的魔力了。」
「据说他拥有的魔力,绝不负王族之名。」
「哦!如果这是真的,那可真是捡到好货了。」
「是啊。依据情况,为了增加王室血脉,今后也该设法将女王陛下以外的女性纳入后宫之中才是……」
在贵族们聊着传闻聊得正愉快时,从休息室走出一名穿着文官正式礼服的年轻男性。
年轻文官走向设置在会场角落的大铜锣前,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木制锣槌,使劲朝着铜锣的中心敲下。
巨大的「锵——」一声让众人肃静,视线集中后,文官发出了嘹亮的声音。
「接着,将举行强大的卡巴王国独一无与的所有人,天生的时间空间之支配者,慈爱与智慧的女王——奥拉一世陛下,与善治郎·山井陛下的成婚仪礼。
两位陛下到——场——!」
这是奥拉与善治郎的进场宣言。
听到这句话,场内贵族们一同保持肃静,神态庄严地将视线转向入口。
究竟传言中的「女王夫婿」是位什么样的人物?
大贵族以计算利益得失的眼光,其他人则以单纯看热闹的眼神,殷殷期盼着该名人物的入场。
不久,一双男女出现在入口。自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亮了从入口到坛上的整条通道。这并非只是偶然。
这座「龙王厅」原本就是专为举行婚礼设计的空间,时程也是经过精心安排,让新郎新娘能在阳光照到通道的时间点入场。
在耀眼的阳光下踏出一步的善治郎努力忍住反射性地想闭起眼睛的冲动,慢慢在阳光中举步前行。
(呜哇,不行。要是随便乱瞄周围,我会紧张到抓狂的……!)
善治郎感觉到淹没整个会场、身着华服的贵族们的视线都对着自己,便刻意将视线只集中在自己前进的通道上。
射进室内的眩目阳光此时反而值得感谢。多亏于此,才让他不容易看清淹没会场的贵族们的详细状况。
在南国的强烈日光洒落下,奥拉与善治郎手挽着手,一步一步在通道上前进。
身穿新娘礼服、盛装打扮的奥拉,与穿着黑色礼服、配戴着饰带与装饰铜剑的善治郎。
观察入微者应该会发现这对新郎新娘相当细心注意,不让任何一方走在前面,而是完全同时前进。
若是奥拉走在前面,会引来「站在男人前面的女人」的恶评;若是善治郎走在前面,又会给人「引导女王的男人」的印象。
连走个路都得多加注意,这就是王族。
不过,若不用那么复杂的目光来看,现在的奥拉看起来就只是个一身华美的结婚礼服,幸福洋溢的女人。
身为新娘的奥拉,穿着无袖的白色礼服。
除了裙子形成牵牛花状,但不至于长到要拖着走,并且不用蕾丝装饰,改为缝入刚采下的白色鲜花等细微差异之外,这件礼服的剪裁拿到地球上,也很符合「婚纱」的标准。
(对耶,日本的白无垢与西洋婚纱的共通点,就是都是白色的呢。)
新娘礼服以白为贵,看来不只超越国境,甚至是超越世界的共通概念?为了尽可能忘记左右两边令人如坐针毡的好奇视线,善治郎想着这些事情时,身穿礼服的奥拉轻轻将右手放在他的左臂上。
新郎善治郎的服装是他为以防万一而带来的,婚丧喜庆用的黑色礼服。
站在身穿奢华婚纱,头戴象征王权的王冠的奥拉身旁,这身装扮显得有些寒酸,但他这样穿是不得已的。
在「一家之主为男性」这项常识深入骨髓的这个国家,现任女王的结婚典礼可是史无前例。
关于身为丈夫的善治郎该穿什么服装,在会场该做什么举动,是名符其实地众说纷纭,无法做出明确的决定。
若是配合卡巴王国的习俗,身为新郎的善治郎,应该穿着比新娘奥拉更有威严的服装。但由于新娘奥拉是现任女王,必须头戴王冠,以显示王权的形式举行婚礼。
就算是丈夫,要是穿得比女王更具威严,很可能撼动王权的绝对性。但若是新郎出席时的服装不如新娘来得威风,又会有人指责「王族不尊重国家的传统」。
最后,奥拉利用善治郎出生于异世界这点,拿「新郎的服装,以新郎的世界的常识为准」这种「尊重丈夫」的理由,含糊处理这个问题。
善治郎从异世界带来的这件黑色礼服,一般来宾可以穿着它参加婚丧喜庆没有问题,但本来并非「新郎」该穿的衣服。当然,这种事只有善治郎本人知情,只要善治郎不提,事情就能圆满解决。
比起这件事,让善治郎心情沉重的,是涂满了善治郎整头短发,将头发固定成七三分发型的香油。
由于今天的仪式全在室内进行,因此不用缠头巾倒还好,但仿佛取而代之地,头发被具有独特气味的香油涂得硬梆梆的,老实说真让他吃不消。
(啊啊,好痒,好臭。真想赶快洗澡洗掉……)
紧张感一减轻,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从脑中的一个角落渐渐浸透了整个意识。
善治郎一面抗拒着想使劲搔头的冲动以及被射进室内的阳光照得想闭起眼睛的欲望,一面慢慢走在通道上。
出席的国内外贵族们,视线主要焦点果然不是看习惯了的奥拉女王,而是初次目睹的新郎。
(哦,就是这人啊。)
(的确具有不小的魔力呢。)
(看来要继承「血统魔法」是没有问题了。)
(岂止继承,就算是与陛下以外的女性,也很可能生下继承「血统魔法」的子嗣呢。)
(这么说,果然得在后宫……)
(不不,现在还言之过早。问题是这人的人品如何。)
(听说他来到这里半个月,都窝在后宫里,几乎从未现身。)
(也就是说,那人对奥拉陛下来说是很方便的伴侣了?)
(天晓得,这就难说了。)
(只要至少能知道他的一点嗜好,就有机会与他亲近了。)
(我听过一项传闻,说新郎陛下喜好红色透明的……)
善治郎试着忽视周围针扎般的视线,将全副意识集中在左臂感受到的奥拉的体温上,跨出僵硬的脚步向前走。越往前走,善治郎与场内贵族们的距离就越近。
来自极近距离的好奇视线,不容分说地提高了善治郎的紧张感。
(糟糕,紧张到脚都没感觉了……!)
他连自己现在是走在长毛地毯上还是大理石地板上都无法区分了。
从来不知道向前直走会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惨了,我会跌倒。绝对会跌倒!)
善治郎表情抽搐,直冒冷汗,但身旁即将成为妻子的女性帮助他回避了这场危机。
(啊!)
注意到夫君就要失去平衡,奥拉假装以右手抓住善治郎的左臂,其实反而是从下方紧紧按住善治郎的手臂,替他取回了平衡而不至于跌倒。
(得、得救了……)
奥拉自出生以来就是直系王族,是活在众人目光下的现任女王。相较之下,自己至今的人生极为平凡,只是个小白领阶级
。
奥拉习惯了这种场合,自己则不习惯,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但连向前直走都要老婆帮忙,还真有点难堪。
不过,思考方向像这样转向内侧,似乎起了正面功效。
想事情的时候一时忘记了周围视线的善治郎,总算是取回了所需最低限度的平衡感与步行能力。
最后,善治郎与奥拉登上了有着半老神官等待的坛上,在神官面前停下脚步。
南大陆的宗教属于「精灵信仰」,无论是哪个国家几乎都不例外。
大概是因为现实中有赐与人们「魔法」恩惠的「精灵」,所以没有其他信仰对象介入的余地吧。
据说也有一部分人信奉过去据说曾经存在的「古代龙族」,但至少这在卡巴王国里并非多数派。
不过,「精灵信仰」也没有超越国境的大规模宗教组织,所以它的影响力也并不值得一提。神官们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像这样,主持婚丧喜庆。
「愿两人的未来得到各方精灵的祝福。纵然将来苦难重重,你们要倾听祖灵的声音,丈夫挺身守护妻子,妻子伸手支撑其背……」
坛上,神官滔滔不绝地讲着尊贵的话语。
这一类的「祝福词」,到了异世界似乎也相差不远。
由于这个世界存在着魔法,他想会不会「祝福词」也真的具有力量。不过仔细听了一下,看来并没有那种事。
不顾善治郎紧张得几乎没把神官的话听进去,「婚姻仪式」进行顺利。
◇◆◇◆◇◆◇◆
当天晚上。
「呼,终于结束了……」
「呵呵,看您真的很累了呢,夫君。不过,我也一样就是了。」
在后宫的一间房里,善治郎与奥拉隔着桌子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互相慰劳对方。
在长达三小时的婚礼之后,善治郎与奥拉又以主角的身分参加了超过两小时、称做「婚宴仪礼」的仪式。
如果婚礼是以格调高尚的高级贵族为对象的见面活动,「婚宴仪礼」就是以婚礼时无法进场的中、下级贵族为对象。
虽然内容很简单,就是在王宫前庭举办的户外立食派对风会场,从王宫的阳台上挥手致意而已,但连续做个两小时,也是很耗体力与气力的。
别说不习惯这类仪式的善治郎了,奥拉同时还得照应善治郎,此时也累坏了。
善治郎甚至没力气拒绝侍女「协助入浴」,要是平常,他是铁定说不的。或者应该说,是浴室部门的负责人看到主人脸色明显发白,而不允许善治郎独自入浴。
的确,后宫的浴室虽然格局宽广且奢华,但不是像现代日本那样精致的空间。
既没有莲蓬头,也没有镜子。大理石砌的地板确实很美,却很容易因为肥皂水而打滑。
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个人入浴,确实很危险。
无论如何,总算是安全地洗好了澡的善治郎与奥拉,褪下礼服,以久隔了半日的轻松打扮,让身体陷进沙发里。
奥拉穿着开衩到腰际的红色睡衣裙,善治郎则是从那个世界带来的白底蓝纹睡衣。
虽是极为不拘形式的服装,不过善治郎与奥拉已经是登记结婚的关系了。
接下来就要一同度过初夜的男女,让对方看到这样的打扮也不会有问题。
话虽如此,每当坐在正面的奥拉换翘另一条高衩下的腿,善治郎心里就一阵剧烈动摇。
今晚,善治郎终于要将坐在眼前的、丰满又妖艳的美女,抱进自己的臂弯当中。
(糟糕。自己都搞不清楚这是在兴奋,还是在紧张了。)
「好、好热喔。奥拉小姐要不要喝点什么?」
善治郎为了掩饰紧张而这样说,从坐位上起身。
「嗯,既然如此,就来一点吧。」
「好的。那么,就开瓶葡萄酒吧。虽然红酒带来时摔破了,不过白酒跟桃红酒都没事。」
善治郎走向在房间一隅发出低沉嗡嗡声的冰箱。善治郎自从成功转移到这个世界以来,直到今天的这段期间,他总算是成功将小型水力发电机安装在后宫的中庭里。
不出他所料,发电机的发电量比起在日本由专业人士安装时低了些,即使如此,还是足以供给主要家电同时启动所需的电力。
放在房间角落的冰箱、装在墙边的电视,然后是如今正把房间照得一片明亮的六只LED落地灯。每个家电目前正在同时运转,没出问题。
善治郎从冰箱中取出一瓶葡萄酒,再从旁边的餐具柜里拿出两只玻璃酒杯,回到新婚妻子等着的沙发来。
(糟了,不是我自夸,自从大学与年级以来我就没交过女朋友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营造气氛耶。)
正确来说,善治郎的女性经历,也就是在大学与年级到三年级之间的一年多间与一名女性交往过罢了。拜此之赐,他既不是处男,也不至于落得无女友年数=年龄的状况,但也不能否定自己的确不习惯与女性相处。
「来,请用。」
善治郎在两只葡萄酒杯里斟入白酒后,将一只酒杯放在奥拉面前。
然后,他拿着另一只酒杯,打算回到对面的沙发,这时奥拉却叫住他。
「善治郎先生。如果您愿意,就不要过去那里,坐在这里如何?」
说完,奥拉拍了拍沙发上自己身旁的位置。
善治郎一时没料到,拿着倒了白酒的葡萄酒杯,吞吞吐吐地答道:
「咦?呃,不,可是,这个……」
「有什么关系呢。从今天起,我与您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夫妻互相依偎,又哪里需要顾虑谁呢。」
人家都这样说了还踌躇不前,似乎也不太对。
善治郎点了个头:
「我明白了。那么,失礼了。」
他先说一声,才在奥拉身边坐下。
善治郎的大腿与奥拉的大腿相邻,两者紧贴在一起。
「……」
「……」
(糟糕。这也未免靠太近了。)
自己居然在足足可供五个成年人坐在上面还有空间的沙发上,跟对方腿贴着腿坐在一起。虽然有些尴尬,但现在才刻意分开,又好像在介意什么似的,反而不好意思。
就如同刚才奥拉也说过的,善治郎与奥拉已经是夫妻了。在两人独处的空间里,没有理由身体不能靠在一起。
(怎么办,我得说点什么……!)
焦急的善治郎啜饮着冰凉的白葡萄酒,正在找话题时,奥拉先以一如平常般平静的声音对他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夫君带来的『电气制品』真是了不起。如此的光亮,如此的冷却力。仿佛置身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呢。」
说完,奥拉将目光转向照亮室内的LED落地灯。
所谓的LED落地灯,就是使用LED灯泡照明,高度跟人的身高差不多的大型电气立灯。
像这种每盏使用了三颗LED灯泡的落地灯,善治郎总共带了八盏到这个世界。
目前分别于起居室放了六盏,寝室放了两盏。
将六×三的LED灯泡全部点亮,就算是后宫这间宽敞的室内,也能照得跟现代日本的夜晚一样亮。当然,灯光不是从正上方照下,光源又是分成好几个,所以光亮多少有点不均匀。
此时为了重视气氛,只开了沙发旁的两盏灯。
善治郎对于体贴地先提出话题的奥拉,不禁露出苦笑。
「是啊,这可费了我一番工夫呢。除了准备婚礼,其他时间几乎都用来安装发电机了。」
他说着,显得有些骄傲。
事实上,从来到这个世界到今天为止,善治郎所进行的唯一一项作业,可以说只有把水力发电机安装在后宫中庭,然后在这个房间里拉电线的工程。
当然,实际上搬运发电机、从后宫中庭的喷水池将水引到发电用水槽,以及搬开后宫外墙的石块,开出可供电线通过的洞口的,都是奥拉指派的士兵们。
但是,在连续好几天超过三十五度(不是体感温度。是实际上带来的温度计显示的数值),以日本来说就是在盛夏日的气温下,为了让水力发电机能够成功运转,画出设计图,向负责作业的人们进行说明并做出指示的,都是善治郎。
想到奥拉特地选择自己做为结婚对象的理由,他也知道自己不该与这么多人产生接触,并做出类似发挥领导能力的行为,但只有这件事实在无可奈何。交给别人处理绝对不会成功。
水力发电机是将水位落差形成的动能转换为电力,因此水槽设置的位置,必须比发电装置高一定程度以上。
为此,他们把土堆高,将水槽设置在高处,但却造成将导水管插进喷水池水里,水也流不进水槽。
顾此失彼。经过错误尝试的过程,终于成功制作出能随时供应所需电力的水流时,善治郎甚至忘了旁人的眼光,摆出胜利姿势,高喊:「好耶!」
辛苦没有白费,目前无论是冰箱、LED落地灯还是电脑,都正常运转。
「看来确实有辛苦设置的价值。嗯,想不到冰凉的酒
也别有一番滋味呢。」
奥拉一口气饮尽玻璃杯中的白酒,悄然无声地将杯子放回桌上。
「呵呵。」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善治郎的紧张程度,奥拉双手轻轻将身旁善治郎的右臂搂向自己的双峰之间,然后将头轻轻靠在夫婿的肩上。
柔软双峰的肉团包覆右臂的触感。落在右肩到颈项上的温热潮湿气息。从奥拉的红发散发的柑橘类好闻香气,是善治郎带来的洗发精的气味。
那柔软的触感与甜美的香气,让善治郎的脑袋开始晕眩。
「啊,呜。啊,啊,话、话说回来,您刚才说的『双王国』是什么?那个国家还有这种设备吗?」
看到夫婿因为焦急而变得饶舌,奥拉从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笑声,不过还是顺着善治郎的心意答道:
「您说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啊。就是例外地,有『附加魔法』的夏洛瓦王室,与『治愈魔法』吉尔伯法王家这两个王室并立的南大陆中央大国。
由于拥有『附加魔法』,那里是世上唯一能够生产『魔道具』的国家,在他们的王宫里呢,晚上会以『光之宝珠』照亮黑暗,天气炎热时以『风之宝珠』纳凉,寒冷时则以『火之宝珠』取暖。
哎,关于这些大陆的情势,之后会再请您学习。不过,善治郎先生?从刚才就有一件事让我有些不满喔,嗯?」
奥拉突然以双手固定住善治郎的双颊,将善治郎的脖子一扭,转向自己这边。
「什什什、什、什么事呢,奥拉小姐?」
做不出什么抵抗的善治郎,在近到目光无法聚焦的距离内看着奥拉的脸,结结巴巴地回话。
「就是这个。您那种见外的语气,还有称我为『小姐』,是不是可以改一下了?善治郎先生总不会告诉我,您天生就是这样说话的吧?到昨天为止也就罢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叫您忽然改变态度也许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这种从形式开始的关系,有时也会成为习惯。如何。您愿意用本来的语气向我说话吗?」
奥拉说得没错,善治郎的确是刻意以接近敬语的方式说话,他稍微恢复冷静,答道:
「您说的确实没错……可是,奥拉……小姐,您不也是……」
「我平常就是这样讲话了。并没有特别恭敬的意思。不过,您说的也是。对自己的丈夫特地称呼『善治郎先生』,是显得有些见外了。
我也可以直接称您为善治郎吗?」
奥拉轻柔地一笑,要求般地如此问道。
柔和的笑容与真挚的眼阵。奥拉一刻也没移开视线,默默地等着成为丈夫的男人作答。
「啊,好的。呃,不是……嗯,我知道了。好,就这么做。」
「谢谢你,善治郎。」
听了善治郎的回答,开心地加深笑意的奥拉,立刻呼唤了善治郎的名字。
「那么,可以请您也直呼我的名字吗,善治郎。」
善治郎明明还没答应,奥拉就已经当成交换条件般强硬地坚持己见,真不愧是惯于交涉的女王陛下。
善治郎像被她的气势压倒般地回答。
「奥、奥拉……」他说。
「善治郎。」
「奥拉。」
在足以接触到对方气息的极近距离内,脸贴着脸互相呼唤名字的男与女。
原本就决定今晚结合的男与女。
先将自己的嘴唇凑近对方的嘴唇的,究竟是哪一边呢?
「……嗯嗯。」
「……唔,嗯呜。」
双方几乎是同时——仿佛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么做是极其自然的一件事——两人的嘴唇交叠在一起。同时,善治郎的双臂用力抱紧了奥拉的背,奥拉的双臂如撒娇般绕上了善治郎的脖子。
「嗯,嗯嗯,嗯嗯嗯……」
「啊啊……唔呜……嗯嗯。」
两人满怀爱意地相拥,狂野地以唇吻着唇。
「呼哈。」
「……呼。」
又几乎是两人同时,结束了长久而热情的吻。
不过,即使停止了接吻,也不会立刻松开拥抱。
让嘴唇离开的奥拉,将下颚放在善治郎的肩上,更使劲地抱紧了他,然后挑逗般地在善治郎耳边轻声说:
「我先去寝室。女人有些要准备的,所以希望你慢慢数到一百,再进寝室。」
「咦?啊……」
留下这句话,奥拉溜出了善治郎的臂弯,从沙发上站起来。
「奥、奥拉?」
善治郎反射性地伸出手,不过奥拉只转过头来,脸上浮现妖艳的笑意。
「不用焦急,我不会跑的。数到一百,然后我们再继续。嗯?」
留下这句话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隔壁的寝室。
「……呼。」
先一步来到寝室的奥拉,背对着关上门后,首先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继而,她一直线走向床铺旁边,按下立在那里的寝室用LED落地灯的开关。
虽然她跟善治郎学过用法,不过自己试着开灯后,让她心中重新涌起了感叹。
寝室用的LED灯泡发出的光不是白色,而是类似白炽灯泡的橘色光。
按照善治郎的说法,这样「比较符合寝室的气氛」,不过奥拉实在感觉不出差异。
在被橘色的LED光源照亮的寝室里,奥拉这时才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言行,双颊一片红晕,扭动着她丰满的身体。
「这、这可真是叫人难为情啊。世上的夫妇,难道每天晚上都在做那种叫人乍喜还羞的行为吗?」
奥拉以自己的双臂,搂住了自己穿着红色礼服型睡衣的身体。
心脏噗通噗通地像钟连续猛敲,从头顶到脚尖的全身肌肉宛如得了热病似地热呼呼的。
「应、应该没被善治郎先生察觉吧?不,很难说,刚刚都像那样肌肤相亲了,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这、这该怎么好?」
这样对洞房花烛夜满心期待,心怦怦地跳,肌肤又发烫。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检点的女人?
明明是自己提出要求的,如今的奥拉却因为太过紧张,竟没发现自己又下意识用敬称叫善治郎为「先生」。
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纵然以活过的岁数与见识过的惊险场面来说,奥拉的确略胜了善治郎一筹,但是讲到异性经验,她却不如「经验人数一名」的善治郎。换句话说,就是「经验人数零」。货真价实的黄花闺女。
不同于在某些情况下必须增产报国的男性王族,女性王族要求的是确实孕育血统纯正的麟种,原则上,贞操观念是极为保守的。
因此,未婚的女性王族,可以说就等于未经验者。
在卡巴王国的文化里,男女关系一般都是由男性主导。
因此,奥拉大可以坦承事实,放心委身于善治郎;然而都到了这节骨眼,她还是想摆出从容不迫的态度,也许这是因为她身为女王,也可能是做为年长者的自负心。
无论如何,奥拉褪去了红色睡衣裙,成为仅留一件小内裤的半裸姿态,正要爬上特大号的床铺时,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这样……太亮了。」
LED落地灯只须一盏就把床差不多都照亮了。对于习惯了蜡烛与油碟的奥拉而言,要在这么亮的室内迎接初夜,无法不叫她感到羞怯与犹豫。
「……嗯。就、就这样请他包容一下吧。」
奥拉将方才褪下的红色睡衣挂在LED落地灯的灯罩上。
如她所料,房间的灯光稍微减弱了,但透过红色布料照出的光源,总觉得反而增强了淫亵的氛围。
「嗳,也不能想那么多吧。」
再继续烦恼下去,丈夫就要进房了。
做好觉悟的奥拉这次终于爬上床,横躺在中央位置。
「呼,哈啊……呼,哈啊。」
然后她做了深呼吸,努力不懈地调整了半天呼吸与心跳,好让自己至少表面看起来平静。
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
「欸,我可以进去了吗?」
隔着门听见丈夫的声音,奥拉再做了一个深呼吸,继而装出平时的沉着语气回答:
「嗯。可以,进来吧。欢迎你,善治郎。」
「打、打扰了——……!」
善治郎推开了门,战战兢兢地以窥探的方式进了寝室,一看到奥拉被橙色LED灯光照出的模样,不由得屏肩。
奥拉上半身靠着枕头,躺卧在床上。
下半身虽然钻进了类似毛毯的薄布下,但仍然能看出裸体线条.,至于上半身,更是只有红色头发勉强掩住丰满乳房的尖端,其余部位一览无遗。
「哎呀,你要在那里发愣到几时呢,善治郎。别客气。来吧,到我的身边来。让我们共度火热的一晚吧。」
奥拉以那妖艳的笑靥引诱善治郎的模样,与刚才可爱的紧张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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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顺利完成初夜的善治郎满身大汗赤裸裸地横躺在床上。在炎热夜晚中进行的男女欢
合大幅消耗了善治郎的体力,不过他的精神却处于亢奋状态。
等到身体恢复迎战态势,他迫不及待要来个第二轮了。与新妻的交欢对善治郎来说,就是如此魅惑的体验。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至于女王陛下则是在善治郎身边气喘吁吁,连把视线转向身旁的精神都没有。
通常性交这种行为,除了一部分体位之外,男性会比女性消耗更多体力;不过初体验的紧张或许不在这种理论之限吧。
本来体力应该在善治郎之上的奥拉,此时还在头昏眼花。
善治郎两腿之间的玩意还没软掉,不过毕竟已经射过一次,精神冷静多了。
即使妻子的特大乳房随着喘息上下起伏的艳姿夺去了他的目光,也不会立刻挑战第二回合。善治郎躺在床上;将手伸到床头,把事前准备好的纱布手帕与橙色毛巾拿过来。
然后他先以手帕轻轻擦拭自己的胯下,再以橙色毛巾替还没喘过气来的奥拉擦身体。
「哈啊,哈啊,啊?啊啊……不好意思。」
让善治郎用从现代日本带过来、触感良好的毛巾擦拭自己的身体,奥拉终于稍微睁开眼睛,向丈夫的献身行为表达谢意。
「不会,还好吗?是不是累到你了?」
善治郎一边说,一边替奥拉擦拭全身冒出的汗珠。
当他擦过柔软的胸腩以及描绘出魅惑线条的下腹部时,自己都能感觉到两腿间又开始因欲望而充血,不过现在还是忍忍吧。
要求一个才刚结束初体验,还没喘过气来的女性挑战第二回合,就算是夫妻关系,也未免不太妥当。
至于奥拉,才刚结束行为还很敏感的身体让人用毛巾擦拭,也许是怕痒,每当擦到乳房尖端或私处附近时,总是不禁发出「呜」或是「哈呜」之类的娇喘。
不过,等到善治郎替奥拉擦好全身汗水时,奥拉也终于恢复了平常的精神状态,总算能与他交谈两句。
「……总之,这样就算是顺利结束了吧?」
见奥拉头仍然靠着枕头,只稍微将脖子转向自己如此问道,善治郎维持横躺姿势,以手撑着脸颊回答:
「嗯。算是结束了。如何,那个……你觉得呢?」
自己也知道刚才有些失控的善治郎,到这时候才战战兢兢地向奥拉问道。
在橙色的灯光下,奥拉脸上浮现了介于苦笑与微笑之间的笑意。
「嗯,该怎么说呢。只能说这对我而言,的确是『未知的感觉』。在战场或政治的世界里,我好歹也是经历过不少惊险场面的。
但这可是我第一次脑中产生『投降』这个选项呢。」
然后,以有些非难的语气如此告诉他。
「呜、呜哇,那个……对不起。」
「不,无须道歉。只不过,别看我这样,这种事我是没有经验的。若你能下手再轻点,那就感激不尽了。」
「啊啊,是……我会妥善处理。」
新妻所言让善治郎很是羞愧,但他没自信能守信用。
就拿这次来说,其实他本来没打算这么激烈的。说真的,下次很可能还是会不能自已。
也许是察觉到善治郎内心的这种想法,奥拉加深了苦笑,赤裸的肩膀大大地耸了耸。
「呼……好吧,没办法。这也是为妻的职责嘛。不过话说回来,善治郎。先声明,我只知道你一个男人,所以这不是在跟谁比,只是我主观的感想。」
「嗯?怎、怎么了吗?」
对于战战兢兢地等着下一句话的善治郎——
「想不到,你还满『缠人』的嘛。」
奥拉以没有恶意的语气,单刀直入地如此形容丈夫的行为。
「啊咕……!」
回想起今晚的所作所为,善治郎还真无法反驳。
结果哑口无言的善治郎只能将脸埋在床单里,像个小孩般挣扎了好一会儿。
「平静下来了吗?」
「……嗯,勉强。」
过了半晌,好不容易从「缠人色狼」这个称号中振作起来的善治郎,从床单里抬起头来,重新转向奥拉。
在善治郎因羞耻而挣扎的时候,奥拉的身心疲劳似乎已经恢复,她躺着以右臂撑起脸颊,笑嘻嘻地看着善治郎。
身上的汗也差不多干了。今晚的气温大约在与十五到三十度之间。只要汗擦干了,就算这样光着身子就寝也不会着凉。
「那么,该睡了吧。毕竟明天还得早起呢。」
奥拉与总算愿意面向自己的丈夫四目交接后,确认性地如此问道。
初夜已圆满结束。
今天虽然已经完成了正式婚礼,但之后还有乘坐龙车在王都大道上游行等行程。
不能占用太多睡眠时间。
「嗯,说的也是……」
可能是想起了今后的行程吧。善治郎依依不舍地将视线对着妻子丰满的双胸,正要点头,忽然他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
「啊,对了!差点忘了!」
「善治郎?」
见善治郎突然啪地起身下床,奥拉惊讶地叫他。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善治郎留下这句话,就三步并两步离开寝室,到起居室去了。
「……他是怎么了?」
奥拉一丝不挂地在床上撑起上半身,正在费疑猜时,没过多久,一样全身赤裸的善治郎从起居室回来了。
跟出去时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右手握着蓝色绒皮的小盒子。
奥拉忽然想起来,善治郎暂且回到那个世界时,曾经向奥拉借过与她的左手无名指大小刚好吻合的戒指。
「啊啊,那个是……原来如此。」
只要想起这件事,就不难想像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回到寝室来的善治郎,将奥拉挂在LED落地灯上的衣服拿开,恢复了室内的照明。
「奥拉,可以请你下床来,站在我的面前吗。很快就好了。」
「我知道了。」
奥拉顺着丈夫的话做。
即使内心知道丈夫要送自己什么,到了要接受的时候还是会心跳加速。
跟刚才那种与男人肌肤相亲时不同的亢奋感让奥拉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站到善治郎的面前。在橙色LED落地灯前,一对男女裸裎相对。
善治郎从小盒子当中,取出纯金戒台上装饰着三颗并列钻石的戒指。
交换戒指的仪式。
这种仪式本来应该在神父的旁观下,由穿着婚纱与燕尾服的新人进行,但两人的婚礼是按照卡巴王国的习俗举行,他不方便插嘴。
话虽如此,等到长达五天的婚礼结束后再送又太扫兴了,考虑到这些因素,挑在初夜结束后的此刻赠送,也许是个不错的时机。
善治郎改变想法后,把要送给奥拉的戒指拿在手上,向她靠近一步。
「这是我的世界的习俗。在婚礼当中,将成为夫妇的男女会互相替左手无名指戴上戒指,以发誓此情不渝。奥拉,把你的左手给我。」
「好。这样可以吗。」
奥拉顺从地将左手伸到胸前,善治郎以左手握住了它,将拿在右手里的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无论是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富裕或贫穷,我将永远爱着您、尊重您、安慰您、帮助您,终身对您忠实,赠与此枚戒指为证。」
伴随着发誓永恒爱情的誓词,戒指戴在女王的左手无名指上。
「!」
或许是黄金戒指比想像中冰冷了些,奥拉一瞬间身子震了一下,但并未做出其他反应,结婚戒指便滑进了无名指上。
「那么,可以拜托奥拉也帮我戴上吗。来,给你。」
「啊,好。我知道了。」
善治郎交给奥拉的戒指,跟奥拉现在戴在左手上的造形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大了一圈。
「……」
奥拉拿着戒指,沉默了半晌,仿佛陷入沉思,最后她学着善治郎的动作,替他将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谢谢你。这样就完成了。」
善治郎将奥拉替自己戴上的戒指对着LED落地灯,高兴地笑了。果然对于地球人来说,比起异世界的婚礼,还是像这样交换戒指比较有「结婚」的感觉。
无论如何,这样该做的事就做完了。
「宣誓的『结婚戒指』啊。这习俗可真有意思。如果能巧妙宣传,也许我们这边也会流行起来。」
「哈哈,希望如此。而且这样一来,我们就是第一对交换戒指的夫妻了。」
「嗯。那样也满有乐趣的。」
两人赤裸着身子,以自然的脚步回到床上。
「奥拉,晚安。」
「嗯,晚安。不好意思,我真的要睡啰?要是再来一次,会影响到明天行程的。」
「我、我不会再出手了啦。放心,我也要睡了。」
奥拉注意到丈夫的表情有些失望,本来想再调侃他两句的,但想到这样又会减少就寝时间,也就没说什么。
「那么,我要关灯啰。」
善治郎关掉LED的灯光后,木窗紧闭的寝室便陷入一片漆黑。
「……奥拉。」
「……嗯,善治郎。」
今晚才刚结合的赤裸男女,在大床的中央,自然地摸索着对方的手,合握在一起。
寝室的气温相当高,即使裸着身子也不好睡。但不可思议的,只有对方的体温特别舒适。
「……」
「……」
不久,奥拉与善治郎自然而然地相依偎在一起,肌肤贴着肌肤,静静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