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下一步的准备

某日午后,女王奥菈来到一座嘉帕王家持有的孤岛上。一个人。

明明现在仍是酷暑期,却特意挑选一天中最热的午间前来,这等同于可以证明是奥菈刻意要求独自一人前来这里的。也就是说,她想要尽可能隐藏自己此次的行程。

这座孤岛即便在嘉帕王家拥有的私人岛屿中也算面积较大的一座,但因为洋流的关系并不适合作为渔业或贸易活动的据点,所以一直处于无人居住的状态。因为这个缘故,嘉帕王家每当想要实验某种秘匿魔法时,都会选择这个岛作为实验场。

这里基本上只供王族们使用,不过有些场合里也会对获得了王族许可的魔法使开放。例如宫廷首席魔法使香狄翁和他的妻子帕斯库雅拉就是这里的常客。至于较为少见的例外,就属虽是优秀的魔法使兼魔法研究者,身体却不方便活动的前代嘉帕王卡尔洛斯二世时期了吧。当年,每当他想实验什么新魔法时,都会带上两名心腹侍女来这座岛。

总之,在各种意义上都算是久违的独自站在这座孤岛上的奥菈,手中拿着一颗小小的玻璃珠。

这颗被女王用食指、中指、以及拇指三根手指夹在当中的玻璃珠,正是之前她秘密拜托佛朗西斯科王子制作的『爆炎』魔道具。玻璃珠现在被一个金属材质的正方体框架包裹着,这个正方体框架的八个边角中有一个被涂成了赤色。

奥菈先是慎重的将手中这个小正方体框架上的赤色边角朝向正前方,然后伸直了手臂的。即便搞错了什么,这个赤色的边角也绝对不能朝向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虽然不由自主的又像平时使用魔法时那样开始集中精神,但女王马上又故意放松了精神上的紧张。接下来,奥菈甚至故意让自己的意识从魔法上移开,然后保持着这样完全不合标准的精神状态,咏唱出发动的关键词。

「『劫火』」

下一个瞬间,奥菈视野所及之处都被染成了鲜红色。伴随着和咒文名所形容那样的爆炸声而出现的火炎,将大片的孤岛空间染成了赤红。

奥菈只是淡然的望着这一切,毕竟,『爆炎』原本就是她十分擅长的一种魔法。只不过以前她不是依靠魔道具,而是以自己的力量发动这个魔法的。所以,眼前发生的现象并不会让女王感到吃惊。此外,魔法效果的显现时间非常短暂。当效果结束后,留在现场能带给人残渣感的东西,就只有比酷暑期的暑气略高的热气,以及很少一点的焦臭而已。

『爆炎』是奥菈在战时曾多次使用过的魔法。所以对这个魔法的有效范围和威力都有着充分的理解。只要是足够开阔的空间,并在和目标点拉开一定程度的距离外释放,她发动这个魔法后甚至不会引燃周围的树木杂草。

如果追求最理想的结果,其实应该对木块或岩石这类有实体的目标直接释放魔法来确认其威力,但再怎么说奥菈还是自重了。南大陆的树木因为富含水分不会被轻易引燃,但如果有什么万一还是会燃烧起来的。真要变成那样,光靠女王一人灭火可有点辛苦。

无论如何,魔道具发动的实验可以说顺利成功了。然而,奥菈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兴奋之情,反而显得异常冷静。

「即便不在脑海里进行任何想象,只要正确咏唱出魔法语发动词就可以发动魔法。因为是魔道具,所以也不需要刻意调整自身的魔力量,吗。和靠自身力量发动魔法相比,还真是简单便利到另一个次元的地步了呢」

迄今为止,嘉帕王国虽然也拥有『治愈秘石』和以前借给善治郎用的那条绒毯等多件魔道具,但还从未拥有过攻击用的魔道具。至少在奥菈所知范围内,这还是嘉帕王国第一次拥有攻击魔法类型的魔道具。

奥菈对这种东西的感想,就只能用『威胁』一词可以形容。通常想要发动魔法的话,必须先满足正确的发音、正确的魔力量、正确的认知三个条件。因为这个缘故,如果要在混乱复杂的战场上使用魔法,使用者必须先具备超出人类范畴程度的强悍精神力。

其实,就连能躲在相对较为安全的后方远程释放大魔法的人才也十分罕见了,所以在近身白刃战中使用魔法就更不必多说。据女王所知,包括乌普萨拉王国的女战士斯卡谢在内,全嘉帕王国目前只有三个人能办到这种事。

在战场上使用魔法,就是如此困难非常难以实现的一件事。然而持有魔道具的话,只要满足正确的发音一个条件,魔法就可以发动。

虽然再怎么说也还没简单到谁来都行的地步,但如果是接受过一定专门训练的士兵,无疑肯定能成功发动吧。

「即便数量不多,现在我们也有机会每月量产好几个这种东西了吗」

明明身处酷暑期的日照中,『爆炎』所造成的热气也仍未散去,女王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开始瑟瑟发抖。

「不会错了,战场将从根本上被改变」

奥菈的这句独言中包含着满满的确信,同时,她也想到了好几个改良点。

「但是,实际在战场上就这么直接拿来运用的话,会很危险吧」

因为是仅仅用金属材质的骨架包裹住玻璃珠就算完成的魔道具,所以体积非常小巧且便于携带。但是每次发射时必须先将赤色边角指向正确的方位这点就有些麻烦了。虽然在可以冷静使用的环境里这只是无需在意的缺点,但战场可不是能让人冷静思考的地方。因此即便外行人也能看的出来,如果直接按刚才那样在战场上使用『爆炎』魔道具的话,肯定会频繁发生误射之类的事故。

现在姑且有两个解决方法。

其一,是在制作魔道具时将『瞄准』的机能也加进去。也就是将魔法射出方向角度的定位改良为不交给魔道具本身,而是根据使用者的视线和认知自动调整。其实,『治愈秘石』就是被这样特别处理过的魔道具。不然的话,异常贵重的『治愈秘石』却不小心用到了健康的人身上,这种不得了的悲剧就会频频发生了吧。

但这种做法会带来两个很大的坏处。

其中一个很单纯,就是会让制作时所用的付与魔法复杂化,进而提升成本。这次的魔道具,是佛朗西斯科王子相当于实际只用了一天就完成的东西,但如果另外加入靠视线或认知进行瞄准的机能,即便使用玻璃珠作为媒体,也至少要花三天时间才能完成。

耗时一天和耗时三天。这种差距在制作一两个魔道具时先不说,如果出现虽然少量但也已经算是成形的量产体制中,就会造成相当大的产量差别。

而第二个坏处,在于「有意识的瞄准」的话,会给使用者造成多余的负担。奥菈在之前的大战中也曾切身感受到:战场这种地方,就是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视野变得狭隘,思考发生停滞的空间。所以如果想让魔道具任谁都能使用的话,就必须尽可能削减对使用者能力方面的要求。

另一个解决方法更加单纯。

只要将完成的魔道具安装在短杖之类的东西顶端就可以了。如此一来,魔法就必定会从杖所指的方向射出。这种解决方法带来的坏处也很好理解,因为即便再短也是手杖,所以携带起来会变得不那么方便。

目前,奥菈判定已经成形的量产体制所出产的魔道具,原则上都是只能使用一次的用完即弃类型。既然如此,制造的魔道具最好维持可以保证实际运用时使用者能多尽量携带一些的造型。

如果仅仅是用金属框架包裹起一颗玻璃珠的样式的话,即便要一个人携带几十件也是可能的。但如果采用把这个组合再另外安装在短杖前端的做法,因为即便再短再细也是手杖,携带起来就要麻烦的多了。若再加上身在战场上这个大前提,估计每人的携带量不会超出十柄吧。虽说要是像弓兵所用的箭的那样专门用龙车来运输的话,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付与魔法的使用者只有他国才有,那么我们这边就只好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努力看看了吗」

得出目前也只能如此的结论后,女王再次向着酷暑期的太阳望去。

酷暑期白天的日照,即便对于土生土长的南大路人也有着十足的威胁。更不要说奥菈这几年来已经习惯了在有空调的卧室里躲避这种威胁。老实说,她已经快扛不住了。

「回去吧」

完成了要办事情的女王,发动『瞬间移动』离开了无人岛。

◇◆◇◆◇◆◇◆

女王奥菈在孤岛上秘密进行魔道具运用实验的时候,王配善治郎则人正在王宫的中庭里。

这里有座没有四壁,仅有一个薄屋顶的凉亭,因为建造在喷泉附近,亭中总会有凉风吹过。因此即便是酷暑期的中午,呆在这里也会让人感到相对比较舒服一些。

在这座凉亭中,王配善治郎正在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引以为傲的大贵族普洛伊侯爵家的千金——露柯蕾夏•普洛伊吃便餐。

「现在,每当像这样用杯子喝水时,我都会意识到能轻松随意做到这种事的环境,其实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这是我在之前的旅途中学到的东西之一呢」

对先是这么碎碎念叨了几句,才端庄的举起盛水的银

杯喝了一口的金发少女,善治郎苦笑着表示同意。

「确实。在那趟船上之旅期间,如果论把水撒到自己身上的次数的话,我和露西堪称双壁呐」

在因外洋航行而摇晃剧烈的船内,饮用液体属于稍有大意就会失败的行为。而露柯蕾夏和善治郎在航行期间把水撒到自己身上的频率,高到了虽然在拥有复数『真水化』魔法使甚至还配备了『真水化』魔道具的『黄金木叶号』上可以一笑了之,但如果是在别的船上,即便两人有着乘客身份也肯定会受到某种惩罚的程度。

「唯一算是得救的地方,就是我没有晕船吧」

「这点我也是呢」

听到善治郎和露柯蕾夏这么说,站在金发少女身后的她的侍女布罗菈,故意小声咳了一声。

同时,站在善治郎身后的纳塔里奥骑士团长,也难为情的移开了视线。

他们也是与善治郎和露柯蕾夏一起参加了『黄金木叶号』的大陆间航行的同伴。然而很遗憾,两人都属于晕船组的一方。虽然在这个场合里,因为各自有着护卫骑士、贴身侍女的立场两人无法擅自发表感想。但由于乘坐『黄金木叶号』期间这方面的规范就变得相当宽松,因此他们彼此已经产生了相当程度的连带意识。

当然,善治郎和露柯蕾夏之间的距离感,也同样和以前相比拉近了不少。考虑到今后的发展,这算是个非常好的迹象。

这么说吧,现在露柯蕾夏和善治郎相处时,他们之间已经基本不存在什么隔阂了。

作为已经有了奥菈这名正妻,不久之前又刚迎娶了芙蕾雅公主这第二位妻子的人,善治郎非常想对这种状况唉声叹气一番,然而现实却容不得他那样。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通过大陆间航行拉近和露柯蕾夏的距离,以他而言应该算是不错的变化吧。然而善治郎对此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己方的护城河已被填平,即将遭受敌军大举进攻』的印象。

「不过,虽然大陆间航期期间的船内生活是最能让人鲜明回想起的记忆,但北大陆的诸国也很让人记忆犹新呢」

「是。尤其是共和国,那个国家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共和国,正式名称是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这个名字突然从露柯蕾夏嘴里说出来,善治郎差点给出了很大的反应,不过最后总算是用意志之力压了下去。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白之帝国』的后裔,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在他们眼中属于潜在的敌对势力,最先把这件事告诉善治郎的不是别人正是露柯蕾夏本人。

那个露柯蕾夏现在亲口说出了「对共和国的印象」之类的台词,这不管怎么想都肯定另有其他含义。话虽如此,因为现在还有其他护卫骑士和侍女在场,善治郎也没法对这个话题继续深究下去。

「确实,波姆吉耶是一座非常引人注目的城市。那边房屋的样式,与这边差异大到就连我这个门外汉也能一眼就看出来的程度」

「是的。而且他们的城市还非常规整」

到目前为止,让善治郎和露柯蕾夏共处的机会,大部分都发生在这次的北大陆之行期间。因此,两人间的共同话题必然大多围绕着航行中的船内生活,北大陆的各种见闻两个核心展开。

彼此能够像这样进行轻松快乐的谈话,对善治郎来说算是一种进步,对露柯蕾西则可以视为攻略进行的很顺利吧。然而很遗憾的,时局改变的速度,却更在他们心情改变的速度之上。

因为这个缘故,即便多少有些勉强,两人也必须尽快拉近彼此的距离。

「说起来,玛尔嘉利特殿下如今正这边呢」

善治郎特意抛出了这个对现在的露柯蕾夏来说,属于『有着血缘关系的外人』的话题。

露柯蕾夏听到这个话题会变成怎样让善治郎很是胆战心惊,然而金发少女给出的反应却比他想象还要平静。

「是的。我准备找机会去和殿下打个招呼」

「这样啊」

就这样而已?估计是从善治郎的视线或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困惑吧。

金发少女窃笑了一下。

「之前的事里,玛尔嘉利特殿下真的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才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答谢她」

说这番话时,露柯蕾夏的蓝眼睛故意看了下善治郎的右手腕。

一个朴实无华的暗色腕轮正戴在那里。也就是名为『风之铁鎚』的强力魔道具。这东西之前曾为善治郎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而玛尔嘉利特把如此强力的魔道具免费送给善治郎的条件,是他要「接受三次露柯蕾夏的请求」。

从刚才的言行来看,露柯蕾夏本人应该也知道这个内情。虽然从户籍上来说是不想干的陌路人,但她和玛尔嘉利特公主始终是血缘上的姐妹。另外从心情上,露柯蕾夏也更偏向把自己当做妹妹,把对方当做姐姐来仰慕。

因此,善治郎很理解露柯蕾夏「一定要好好答谢」这位帮了她很多的亲姐姐的心情,但他同时也觉得那个目标不可能只靠「去打个招呼」便达成。

「玛尔嘉利特殿下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韦伦多大人的弟子。对那个人而言,最好的谢礼就是这段时间尽可能别被打扰」

「啊啊,是这样吗」

善治郎也释然了。说起来,玛尔嘉利特公主,是个在即便整个夏洛瓦王家中,也算能与那个佛朗西斯科王子并列的,位居年轻一辈顶点的付与魔法术士。善治郎也听说过很多她能匹敌那位金发王子的「光辉事迹」传闻。

提到传闻,善治郎忽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我听说露柯蕾夏你比以前更频繁的出席了很多这里那里召开的午餐会或晚会呢。难不成那也是因为这个?」

听到善治郎的疑问,金发少女露出腼腆的笑容并表示了肯定。

「是的。作为答谢的一环,我会担任玛尔嘉利特殿下的代理人接受各方的邀请,出席各种活动」

「这可真是……辛苦你了」

对露柯蕾夏的决定,善治郎打心底感到佩服。

即便因结婚离开了本家,玛尔嘉利特公主怎么说也是一名王族,而且还拥有优秀付与魔法术士这个头衔。所以她和虽然也是强力贵族家出身,但终究只是一名贵族千金的露柯蕾夏的“分量”是完全不同的。『明明邀请的是公主,结果却只来了个贵族少女』——这样让人略感失望的气氛,是即便想要隐瞒也仍会被感知到的东西。因此一般来说,露柯蕾夏参加的那些午餐会晚会本该有很高概率变成气氛险恶的活动。

然而,露柯蕾西在午餐会或晚会上却始终没有与任何人发出过冲突,善治郎从未也没接到过类似的报告。也就是说,这名金发少女出色的完成了这种『不被期待的代理人』的工作。

听到善治郎的慰劳,露柯蕾夏仿佛打心底感到开心般的挺起了她贫瘠的胸部。

「不会,毕竟我很擅长这类事」

这并不是在自夸。虽然利益交涉这类正经的公务还不行,但只是出席晚会或午餐会这样的公开活动,同时以出席者的身份享受这一切的话,露柯蕾夏是很擅长的。虽然在双王国国内时,因为她参加这类活动期间总会露骨对男性献媚,所以也招惹了不少来自同性的反感就是。

幸好此处是嘉帕王国,露柯蕾夏那方面的恶评还未流传开,所以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会抱着好意与她相处。

「真是出色呐。老实说,我很不擅长这类活动。」

善治郎发牢骚般的嘀咕了一句。不过,露柯蕾夏之前已经以女伴的身份陪善治郎多次参加过双王国或共和国的晚会,所以对他不擅长这类活动的事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然而,金发少女给出的回应却有点出乎善治郎的意料。

「是这样吗?可就我所知,善治郎陛下在晚会上的应对已经足够得体了呀?所以容我失礼说一句,您应该并非『不擅长』参加晚会或午餐会,而是『讨厌』参加吧?」

对以露柯蕾夏来说十分少见的尖锐且严厉的指摘,善治郎发出藏不住的苦笑。

「确实很难否定呐」

虽然以个人来说不擅长这种表现肯定没有错,但如果被问不擅长和讨厌这两种说法哪边更符合自己的感受的话,善治郎只会回答是后者。

就这样闲聊了一会,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后,善治郎和露柯蕾夏分别向侍立在各自身后的骑士、侍女宣告「接下来我们有重要的事要谈」。

察觉到今天两人见面的目的本就是这个的侍女和骑士,也顺从的行了一礼后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只不过,无论是在身为露柯蕾夏心腹的侍女布罗菈,还是担任善治郎这个比尔博公爵麾下骑士团长的纳塔里奥眼中,善治郎和露柯蕾夏接下来要谈的都是事到如今还要保密已经毫无意义的东西,所以他们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确认侍女和骑士已经和自己这边拉开足够距离后,善治郎先是摆正了坐姿,然后小声开了口。

「露西,我就直截了当的问了。你现在,仍希望成为我的侧室吗?」

而坐在对面的露柯蕾夏,也用勉勉强强算是低声的兴奋语气回答了他。

「是的。这是当然」

无论如何,露柯蕾夏已经和善治郎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她当然早就察觉到对方在迎娶自己做侧室这件事上并态度不积极。

所以,光是善治郎主动创造现在这样供两人推心置腹交流的机会,就让露柯蕾夏产生了事情有了不小进展的感觉。

现在就是分胜负的时刻——带着这种想法鼓起干劲的露柯蕾夏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开始用力的游说善治郎。

「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愿望。只要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会不惜做任何事」

虽然露柯蕾夏此时的热情是货真价实的,但她的说法本身却并不完全符合真实。

所以善治郎虽然点了点头,但同时也指摘出了这点。

「露西你最大的愿望,应该是回归夏洛瓦王家才对吧。成为我的侧室只是实现这个目的的手段罢了」

虽然生在夏洛瓦王家,却没有显现血统魔法『付与魔法』资质的露柯蕾夏,出生后不久就被过继给了普洛伊侯爵家。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漫长的历史中,这种事并非没有前例。

而那段历史中,也记录了虽诞生自王家却被过继给贵族家的女孩们,唯一一种可以回复自己原本籍贯的手段。

那就是嫁给王族。因为是出嫁,所以并不是身份变成了王族,而是把户籍从婚前养育自己的贵族家,正式转回到她们出身的王家去而已。之所至这么做,好像是为了防止贵族家对王家拥有过度的影响力。

总之,这个方法是露柯蕾夏唯一的希望。

只是通常来说,这种做法里女孩要嫁的王族仅限于夏洛瓦王家的成员。因为在南大陆,王族的身份和血统魔法持有者是同样意义,所以和他国王族结婚属于触犯禁忌的行为。

然而善治郎却是个例外。说到底,他本就是私奔去异世界的嘉帕王家王子和夏洛瓦王家公主的子孙,事到如今再纠结混血的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渴望得到嘉帕王家的『时空魔法』的夏洛瓦王家,与同样渴望得到夏洛瓦王家的『付与魔法』的嘉帕王家之前所定下的秘密约定,实际上就相当于承认了仅限善治郎的话,他可以迎娶继承了夏洛瓦王家血统的侧室。不,按眼前下的状况,不如说双方都极力推荐他那么做。

总之,露柯蕾夏这么热切的希望成为善治郎的侧室,终究还是为了恢复她原本的王家身份。结婚只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

「举例来说,如果有和其他夏洛瓦王家的男子结婚的机会,露西你即便选择那边也无所谓的吧?」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露柯蕾夏的内心开始焦急起来。如果善治郎此时的表情中露出不快情绪的话,事情还算有救。因为那代表他对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执著心。然而,善治郎刚才询问时,表情中看不到任何不快或嫉妒的迹象。那种不如说是发自内心的为露柯蕾夏担忧的真挚表情,其中所代表的含义除了对『眼前的金发少女嫁给自己做侧室』一事毫无执著心外,就再没有其他解释了。

所以,露柯蕾夏才很着急。

「当然,我也是贵族的女儿。如果祖国的养父或国王陛下为我介绍那样的人的话,我是无法拒绝的。但是,如果有自己进行选择的权利,我更希望嫁给善治郎陛下」

对善治郎来说,这是个相当意外的回答。

善治郎其实并没与特别看低自己。当然,他同样也不认为自己作为一名男性格外有魅力,最多不过是因为有大国王族这个地位,会被一些人视为「不错的结婚对象」而已吧。此外,容貌和能力方面先不说,如果光看人格魅力的话,善治郎并不觉得自己属于那种优质的,或者说可以毫不犹豫结婚的对象。

而且露柯蕾夏的场合,还有些前提条件从根本上就不同——这名金发少女真正执着的东西,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家人间的联系。如果她嫁给善治郎的话,虽然能在户籍上和血亲们重新变回家人,却也会产生与家人分处南大陆中西部和中部的物理距离。

但与夏洛瓦王家的人结婚的话,就不仅户籍上,连生活环境也将和家人同样变成双王国王都了。所以,选择哪边更符合露柯蕾夏的期望本应该是十分明显的事。至少善治郎是这么认为的。

「更愿意嫁给我?可我觉得对露西来说,与夏洛瓦王家的成员结婚更能满足你的期望啊?」

「夏洛瓦王家中能与我缔结婚姻的男士,我已经全都见过了。即便和他们所有人相比,我也更希望选择善治郎陛下您」

这么说完后,露柯蕾夏露出一个反复练习过的,让自己看起来最有魅力的笑容。

金发少女的这番解释并不是谎话,但也不完全是事实。

因为迄今为止的那些往来,露柯蕾夏确实对善治郎这名男性产生了一定的好感。即便和夏洛瓦王家的男人们相比,这份好感也要高出不少。在这点上金发少女是没有说谎。

然而另一方面,就像善治郎刚才指摘的那样,对露柯蕾夏来说最要紧的是她那些血缘上的家人。和那边相比较的话,对善治郎好感和对夏洛瓦王家男人们好感之间的差别,只能算误差浮动程度的东西罢了。

即便如此,露柯蕾夏仍选择不和夏洛瓦王家的男人们结婚,而是热切希望成为善治郎的侧室的理由其实很单纯:对她来说,既然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那么成为善治郎侧室之外的路可说已经相当于全部被断绝了。

说到底,决定将善治郎的血统引入夏洛瓦家的人,是布鲁诺前王和朱瑟佩这个现任国王。身为负责实现两人这个目的的棋子,露柯蕾夏自然没有事到如今又说「果然还是算了」的权利。

如果嫁给善治郎做侧室失败,自己肯定是会被随便安排嫁给某个对王家来说很方便的贵族家吧。所以露柯蕾夏才会把所有筹码全押到善治郎这唯一一个选项上。

估计是虽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内情,但她的热意已经充分传达到了吧。

「这样啊。那还真是光荣呐」

确信露柯蕾夏还是老样子,对成为自己的侧室这件事充满热情后,善治郎以此为前提把会话继续了下去。

「关于结婚后的生活,露西你抱有哪些期盼呢?」

亲口问出这样的问题,老实说对善治郎算是相当充满勇气的行为。毕竟,这话听上去就像他已经接受了露柯蕾夏会嫁给自己做侧室的事实一样。

和预想的一样,露柯蕾夏全力从积极意义上解释了这句话,甚至不由自主的把身体从桌子那边探过来的她,干脆利落的回答了善治郎。

「一切皆如您所愿」

全都交给您定夺。如果对方是这个世界的男性王侯贵族,这句正是最适合对结婚对象所说的台词之一。然而很遗憾,在善治郎耳中,这却是句甚至让他脸颊抽搐的,会造成巨大精神压力的话。

「那是,露西你对婚后生活没有什么明确期望的意思吗?」

「因为从嫁进来那一刻起,我的一切就全都奉献给您了。所以我的一言一行都会遵循成为自己丈夫的男士的指示」

虽然善治郎是抱着听到否定才提出刚才那个问题的,可得到的却是讨厌的预感具现成形了一般的回答。

(她要把规划婚后生活的工作,完全扔给我吗……)

如果可以的话,善治郎真想现在就抱头烦恼一番。

其实,露柯蕾夏说出刚才那番话时并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是这个世界的男人,估计会因为刚才的言行给出她「是个相当理解自己的立场的女人」评价吧。不如说,甚至有可能因为那番宣言太过理想,反而会对这位金发少女产生「你嘴上说的那么好听,但实际结婚后未必真会遵守吧?」之类的怀疑。

然而,这个世界的男性和善治郎之间,有些最根本的前提条件是完全不同的。

无论是这个世界的男人还是善治郎,对『反正都要结婚,那么不如尽可能营造幸福的婚后生活』这件事的意见自然相同的。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幸福婚后生活的定义由谁来决定这点上。

在这个世界,婚后生活是否幸福是由男方来定义的。他们都认为这是自己理所当然的权利。不,准确来说是并非有意识的将其视为一种权利,而是根本无需将其语言话说出来也该遵循的常识,这样的描述才最为精准。

所有,他们才更喜欢女性做出像刚才的露柯蕾夏那样,对婚后生活没有任何具体的期望,把一切全都交给男方决定的态度。日后也确实会完全随心所欲摆弄两人婚后的生活。

与之相对的,善治郎心中的幸福婚后生活,是一种需要丈夫和妻子相互协助才能达成的目标。为此,夫妻双方的意识、价值观都必须事前进行充分的磨合。

所以像刚才露柯蕾夏那样,女性做出对婚后生活没有任何具体的期待,把一切全交给男方决定的态度,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极其不合情理的巨大负担。

举个例子。某对恋人制定约会计划时,如果女方表示「我怎样都无所谓,一切随你喜欢就

好」的话,比起「真走运!那么就去我想去的地方玩,去我想去的店吃饭吧」的念头,男方无疑更容易产生「呜哇,没有任何提示的吗?但不选个能满足她的游玩场所和用餐餐厅也不行吧。这下辛苦喽」的想法。

对总是以希望让成为自己妻子的女性获得幸福这个大前提进行思考的善治郎来说,「一切都交给你决定」之类的话,除了负担外什么都不是。

估计即便无法理解在这个世界只能称之为异端的善治郎的这些心情,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语在他那里的反应并不好了吧。

「那个,善治郎陛下?」

听到金发少女好像有些担心的叫起自己的名字,善治郎强装出笑容回应了她。

「不,什么事也没有。接下来的提问只是当做参考,所以随便回答就可以了——露西你心中的理想婚后生活是怎样的呢?」

再次被善治郎这么询问的金发少女先是反复眨了眨她的大蓝眼睛,然后略微思考了一会。

「那个,我真的没有任何特别想法哦?」

「啊啊,那样就行。不特别也没关系,总之可以的话,能和我说说具体的内容吗?」

「明白了。那个,我希望平日里能安静的在后宫中生活」

虽然这个时间点脑子里已经全都是讨厌的预感,但善治郎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追问了下去。

「唔嗯,然后呢?」

听到善治郎的催促,露柯蕾夏不带一点恶意的继续描述。

「再奢望一些的话,如果每年都能和成为我丈夫的男士度过几次特别的时光就好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完成作为贵族王族之妻应尽的义务」

这是可以用没有丝毫个性来形容的,完全契合贵族女性心中常识的婚后生活规划。同时缺乏具体细节到了恐怖的程度。

「这样啊。谢谢。我会好好参考的」

这样的回答,让善治郎烦恼的在心中直抱头。

通过刚才的回答,善治郎终于确信了

(对露西来说,只要能结婚就是完美结局了。再之后的事她从没考虑过。但她同时又主观的断定,结了婚后自己就必定会变得幸福起来)

明明没有任何具体的期望,却认定只要结婚自己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只要能结婚,只要自己有结婚对象就能收获幸福——。在善治郎眼中,这种类型的人只会给他带来巨大的负担。

◇◆◇◆◇◆◇◆

隔天下午,善治郎来到了后宫本宫的客厅中。除女王奥菈也和他一起外,后宫本宫所属的侍女们也随侍在二人身后。到这里为止还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不如说,这样的光景说是已经变成二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不为过吧。

与平时不同的部分,在于今天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也来了这点。

「这可真是……,该怎么形容呢,总之真的很不可思议啊」

芙蕾雅公主边这么感慨,边摇晃着银色短发左顾右盼对周围看个不停。连她身边的女战士斯卡谢,虽然没有主君那么明显,但也以战士的冷静警戒注视着这间到处都是她前所未见的家电用品的客厅。

「哈哈哈。有不少从没见过的东西吧。这些全都是夫婿殿下的私有物品。过后再让他详细为你说明。现在先坐吧」

赤发的女王用这句话催促银发的公主先落座。

「是,那么我就先失礼了」

总算暂时将好奇的视线从家电用品上移开的芙蕾雅公主,遵照奥菈的吩咐在皮革沙发上坐了下来。

「斯卡谢卿,抱歉你先离开一下」

「是。谨遵吩咐」

听到奥菈的话,女战士斯卡谢马上转身向房间出口走去。接下来要进行的会谈的内容,是只有王族成员、家族成员之间才能知晓的东西。女战士斯卡谢在后宫中的地位其实和侍女们是相同,所以不在可以参与接下来的会谈的人员范畴内。至于过后要不要把今天谈的东西另行透露给她,就看芙蕾雅公主自己的判断了。

因此,斯卡谢行了一礼后就干脆的离开了客厅。

目送女战士离去后,奥菈也在芙蕾雅公主旁边坐了下来,至于善治郎,则已经坐在了两人对面的沙发上。

现场变成了芙蕾雅公主和女王奥菈肩并肩的坐在一起,善治郎一个人坐在她们对面的形式。

如今仍处于酷暑期。比起只有冰块电风扇的客厅,装有空调的卧室更为舒适,但再怎么说善治郎还是自重了。

虽然无论是奥菈还是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和她们都已经是同床共枕过的关系,但邀请女王和北大陆公主来同一间卧室这种行为,对他来说还有点太早了。

三个盛有加入果汁的冰水的银杯,被侍女分别放到了三人面前。通常在这种场合,善治郎和奥菈会使用颜色不同的萨摩切子夫妻款玻璃杯,然而那款杯子只有两个,这次没法用。

如果善治郎和奥菈使用能任何人都能一眼看不同的玻璃杯,唯独芙蕾雅公主只有普通银杯用的话,即便再客气的说这也属于一种对侧室的霸凌。

等奥菈和芙蕾雅公主各自用加了果汁的冰水润过喉后,善治郎开启了话题。

「那个,虽然现在再郑重其事的提出来也有点怪,总之我打算今后定期像今天这样三人一起坐下来会谈。供咱们磨合彼此的意见,互相交换情报,阐明自己当下的心境。总之就是在尽可能的范畴内不加保留的进行交流」

对善治郎的宣言,事前就已协商的好的两位美娇妻都笑着点了点头。

「啊啊,知道了,善治郎」

「如您所愿,善治郎大人」

眼前的场面,其实就是试着让芙蕾雅公主也参加过去善治郎和奥菈定期在后宫客厅举行的谈话会。

从北大陆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那一刻起,这个活动变成三人参与的形式就可说是必然了吧。不过,就如善治郎刚才说的,每个人不加隐瞒的程度只要在『尽可能』的范畴内就好,并不需要像只有两人时那样彻底吐露心声。

即便芙蕾雅公主已经做了善治郎侧侧室,或者说成为了嘉帕王家的一员,也并不代表她身为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的过去便就此彻底消失了。所以善治郎和她交流时,无论如何都会因为立场不同无法做到彻底的推心置腹。

总之,首先第一个开口的人,是善治郎。

「昨天,我和露柯蕾夏见过面了。她的想法还是没变,依旧热切的希望做我的侧室」

就是为了报告这件事,善治郎才组织了今天的会谈。

明明自己上个月才刚娶了芙蕾雅公主做侧室,却马上又单独去见了下一名侧室候补。

虽说大力推进整件事的是奥菈这位正妻,身为第一侧室的芙蕾雅公主也表示赞成,但像现在这样和两位妻子谈起和侧室候补会面的话题时,善治郎无论如何都会产生想要逃走的感觉。不过,如果这里不把事情讲清楚的话后果肯定会更糟吧。

因此,善治郎进行说明时没敢做任何隐瞒。

「…………总之就是这种感觉。她还说比起嫁给夏洛瓦王家的某位成员,更希望成为我的侧室哩。我到底哪里让她这么中意啊?」

听完丈夫的讲述,赤发的正妻和银发的侧室不知所措的互相对视了一下。

「那个,怎么了吗?」

看到丈夫歪头表示不解,两人开始用着带「你来说啊」「不,应该你来吧」意思的视线反复互相推诿。最终,赤发的正妻——女王奥菈用放弃了的语气开口为善治郎说明。

「啊—,那个,就是那什么,善治郎。其实露柯蕾夏只是把事实讲了出来而已。据我推测,她嫁给其他夏洛瓦王家男性成员的未来多半已经不存在了」

「诶?」

女王尽可能用平淡的语气为发出无法理解声音的丈夫解释。

「这可是由布鲁诺前国王和朱瑟佩现任国王主导,推推举一名夏洛瓦王家的女性嫁给你做侧室的联姻活动哦?身为嘉帕王国国王的我也接受了他们的做法。而作为那个侧室候补的露柯蕾夏,更是自己主动提出做候补者的,她国家的前国王、现任国王也承认了她的这个资格。

如果最后却无法嫁给你的话,露柯蕾夏就相当于让两代本国国王主导的联姻变成了一场空,这样的她是不可能被允许再和其他夏洛瓦王家的男子结婚的吧?」

「啊…………」

被妻子平淡的指摘后,善治郎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那个,善治郎大人。您真的从没想到过这些吗?」

「…………」

面对芙蕾雅公主战战兢兢的询问,因羞耻满脸通红的善治郎无言的点了点头。

如果冷静的思考一下,这些都是很容易就能得出的结论。善治郎之所以完全没能察觉有很多原因,其中最大的理由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将「露柯蕾夏对自己抱有好感」一事当成对方的真心来看待了。

善治郎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和那些原本只是同风月女们玩扮演恋人的游戏,却在不知不觉中误以为对方真心爱上了自己的蠢男人们简直一模一样。

而且最后揭露出事情真相的还是

自己的妻子,这就更有杀伤力了。

看到善治郎无言的蜷缩在沙发上陷入了羞愧难忍的状态,芙蕾雅公主一边小心翼翼的注意别再继深究这个话题,一边继续讨论正事。

「不过,既然事到了这个地步,那可以当做露柯蕾夏成为新侧室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吗?」

「……奥菈?」

听到从苦闷状态中抬起头的善治郎开口询问,手握最终决定权的正妻也拿出女王的态度认真回答了他。

「老实说,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如果不是那样所有人都会很头疼的程度。与双王国保持紧密的关系,是我国今后一段时期内制定国策的大前提。不过,后宫的安稳要比那些更加重要。从这个意思上,一切最后还是要看善治郎的决定」

「那个,奥菈陛下?您这种说法也太……」

那样的说法,事实上不就相当于命令,甚至可以说是威胁了吗?而且最后的最后,还要用「一切还是要看善治郎的决定」的借口进行掩饰,这就更恶劣了。

芙蕾雅公主用带着这样言外之意的,尽可能婉转的说法谴责了奥菈。

「啊啊,你说的对」

而奥菈也接受了芙蕾雅公主的谴责,不过善治郎本人却并没有太在意。

「芙蕾雅,谢谢你。不过,这样就可以了。让每个人趁现在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心情、渴求、欲望全都说出来。再以此为根据调整今后的利害得失,决定下一步的方向。这场会谈就是为此存在的。

所以,我也开诚布公的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吧。由于和露西已经有了一定交情,我如今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绝对无法容忍她做自己的侧室了。但情况允许的话还是想尽量避免变成那样——这类想法仍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当然了,如果不娶她会给国家和王家造成巨大问题的话,我也可以接受她做侧室」

对善治郎来说,露柯蕾夏已经变成了「以前很难相处,现在可以轻松交流的女性友人」程度的存在。

现在的问题,在于露柯蕾夏所描述的婚后生活,让他感到异常「沉重」这一点。

「『沉重』?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更详细的说明一下,善治郎大人」

被善治郎的告白搞的摸不着头脑的两位妻子,歪着头要求他进一步说明。

思考了一会该如何说明后,善治郎用有些抓不住要领的语气开了口。

「呃,这个该怎么说明才好呢……?总之,露西她和奥菈与芙蕾雅你们完全不同,对婚后生活没有任何具体的期望啊。然后,她还说要把对婚后生活的规划全权交给成为自己丈夫的人。这个,不就相当于要一个人完全背负起另一个人的整个人生么?这再怎么说也太沉重了」

「嗯?」

「那个……」

虽然善治郎已经尽可能详细的说明了,但两位妻子给出的反应却并不好。她们都给人种虽然能听懂话语本身的意思,但完全无法理解其中所含观点的感觉。

「善治郎大人?露柯蕾夏开出的条件实在好过头了,反而让人无法相信——您应该并不是这个意思吧?」

即便通过到这一刻为止的谈话走向已经明白事情肯定并非如此,芙蕾雅公主还是特意确定了一下。这是因为她完全无法理解善治郎的避讳感到底从何而来。

「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确,『全都由您决定』这种条件,说好过头也许确实好过头了吧,但我只会觉得这是把责任全都推给了自己。一想到今后花费在婚后夫妻生活上的各种尝试、寻找并建立大方向这些事的劳力全部要由自己来背负,我就有种非比寻常的疲劳感」

「这是,唔嗯……抱歉,你先让我想一想」

连奥菈也提出先暂停一下,然后像自己说的一样闭目思考起来。

这个情况,可以说属于一种因为根本的前提条件过于不同而产生的交流障碍。

在善治郎心中,既然已经结了婚,那么竭尽全力为结婚对象谋求幸福就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义务。不,这已经不是个人想法观点那种次元的问题,而是他将婚姻这种关系认知为「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然而,善治郎的这种思考模式,在这个世界的王侯贵族中却只能用异端来形容。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个世界王侯贵族们的婚姻,基本上都是一夫多妻的形式。而夫妇婚后应该互相扶持的生活这种常识想要成立,是仅限于一夫一妻式婚姻的。

如果一名丈夫娶了多位妻子后也选择「互相扶持」式的婚后生活,必然会导致多位妻子的人生全压在一名丈夫身上最终使其崩溃。可以避免那种结局的,只要无论精神力还是个人能力都远超常人的一小部分超人而已。但很不巧,善治郎向来和超人之类的词无缘,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不过,大部分王侯贵族男性也并非超人。那么他们是怎么低负担的过上一夫多妻婚后生活的呢?

答案很简单,大部分娶了复数妻子的男性,其实对妻子并不会抱有善治郎这种程度的『责任感』。如果是这类男子听到露柯蕾夏那种「我没有任何期望。请随您喜欢的摆弄我今后的人生吧」的条件,一定会感到庆幸不已吧。因为他们真的就只会按字面意思去理解并执行这句话。

「……在某种意义上,这和我平日里对善治郎的感觉很接近呐。因为没有任何具体的要求,所以也无法制定具体的应对策略」

思考了很久后,奥菈才用不怎么自信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这次轮到善治郎陷入思考了。

「这个……啊啊,要说接近确实很接近吧。唔嗯,这么一想的话,我给奥菈你造成了相当程度的负担呢。抱歉」

回想起自己以往的言行,善治郎不由自主的向奥菈道了个歉。迄今为止,每次奥菈问善治郎「你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总是只会回答「没有」。现在立场互换后善治郎才终于明白,这种回应其实很让人头疼。怪不得奥菈平时总是把「什么都可以,希望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不过,善治郎的做法和露柯蕾夏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善治郎之所以即便被奥菈催促也不会提出任何要求,纯粹只是因为他对现在的婚后生活已经很满足。也就是说,这属于随时可以改善的,眼下正在发生的问题。

可露柯蕾夏对婚后生活的态度,却属于尚未发生的今后的问题。因为一切都还没开始,所以也谈不上「满足现状」。如果有人在这样的前提下号称自己没有任何期望,就只会让人为难。

总之,因为最为根本的价值观有着决定性的差别,要弥补这种交流代沟是非常困难的。

「出于政略上的考量,奥菈陛下希望尽可能让露柯蕾夏成为善治郎大人的新侧室。可善治郎大人却希望避免露柯蕾夏成为新侧室的事态发生。但是,如果那样会为国家和奥菈陛下造成巨大难题的话,善治郎大人也可以选择接受露柯蕾夏。

二位的想法概括来说,就是虽然善治郎大人没什么干劲,但现状正向着他最终还是要迎娶露柯蕾夏的结局不断推进。我这么理解没有问题吧?」

对芙蕾雅公主完全不加修饰的总结,善治郎苦笑着点了点头。

「嗯,嘛,就是这样。顺便再多加一条,我对露柯蕾夏的印象,和最开始相比已经变好了很多哦」

如此看来,只要结婚善治郎给予露柯蕾夏和奥菈与芙蕾雅公主同等程度的自主性,接下来的事说不定会意外的轻松。

听善治郎这么说,芙蕾雅公主用手抵着下颚开始思考。

「芙蕾雅?」

听到善治郎呼唤自己的名字,芙蕾雅公主抬起了头。只是她的视线所指的并非坐在对面的丈夫,而是自己身旁的奥菈。

「奥菈陛下。露柯蕾夏要嫁过来成为侧室这件事,已经十万火急刻不容缓了吗?」

对芙蕾雅公主唐突提出的问题,女王歪头想了想后坦率的回答了她。

「嘛,要是紧急的话确实可以说紧急吧。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瞒着芙蕾雅殿下你了,我国正准备和双王国结成对北大陆联盟。露柯蕾夏成为侧室这件事,属于巩固这个盟约的方法之一。此外,缔结盟约本身就很耗时,结约后将其彻底稳定下来则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从挣取这些时间的角度来说,如果能尽早把露柯蕾夏成为侧室这件事敲定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这些我都明白。但真的就一点暂缓的余地也没有了吗?我之所以这么问,是觉得善治郎大人现在抱有的问题,其实包含了可以靠时间解决的部分,而且还是相当大的一部分」

芙蕾雅公主的话也有道理。

当初,善治郎和露柯蕾夏的关系比现在还要更糟:露柯蕾夏因为抓不住距离感不断进行徒劳无功的追求,善治郎则对这样的露柯蕾夏表现出明确的敬而远之态度。然而,这样的他们现在却变得亲密了很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轻松愉快的交流了。

当然,会变成这样主要是双方各自努力的成果,但同时也暗示了人际关系问题是可以靠时间解决的。

「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但那种改善留到婚后再做

也可以吧?」

马上理解了芙蕾雅公主提案含义的奥菈,为了推进议题提出了另一种方案。

听到女王这么说,善治郎开口了。

「不,两者有相当大的不同哟。当然了,结婚后我也会为了和露柯蕾夏走的更近而努力,但这里面会始终包含靠结婚这种手段强制缩短的部分呢。把这部分产生的不安消解掉后再结婚,我认为是很重要的」

善治郎的这番话,决不是出于「不愿意的事就尽量拖延」的消极想法才说的。虽然他无法否定自己确实也有几分那种意思,但一对男女如果结婚的话,两个人就无论如何都要住在一起生活。连现在奥菈、芙蕾雅轮番上场的夜生活部分,也会改成奥菈、芙蕾雅、露柯蕾夏三人轮流来的形式。

如果在拉近心理上的距离前,先靠强制手段缩短彼此物理上的距离的话,之后“发生事故”的可能性就会很高。

对善治郎的话表示完全理解的连连点头后,奥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觉得你这个意见很正确。只是,既然我国需要尽早和双王国结盟并加深关系,露柯蕾夏成为侧室这件事想要延后的话,就必须有某种对方可以接受的理由」

「我不能作为理由吗?当然,我直接出面的话过后会引发各种问题,但让祖国的父兄……啊,兄长已经不行了呢,那么换成弟弟……站出来表示的不满的话,双王国就也能接受了吧」

「确实如此。比起芙蕾雅殿下自己,把这件事交给你的亲人处理引发的问题应该比较少吧」

女王表示,芙蕾雅公主的提议可以接受。

冷静想想就能明白,刚娶了一名侧室后不久马上就开始讨论娶第二名侧室这种行为,会引发前一位侧室的不满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然而,如果这里由芙蕾雅公主自己出面的话,会妨碍到她以后在宫廷、后宫中的活动。至少在一定时间内,「芙蕾雅公主和露柯蕾夏有争执」之类的传闻会到处流传吧。只要芙蕾雅公主没有遇到某种可以展露「原谅」意图的契机,她在公开场合里就必须一直对露柯蕾夏的存在表示不快。

与其这么麻烦,不如让芙蕾雅公主的父亲古斯塔夫王、弟弟尤格文王子站出来表示不满。因为是来自乌普萨拉王国的意见,所以能够期待产生一定程度的外交效果,对芙蕾雅公主今后在宫廷、后宫中生活的影响也更小。

「问题在于,如果想让这种做法成立,我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就必须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建立正式的国交才行」

芙蕾雅公主提出了自己所担忧的部分。既然乌普萨拉王国的国王和王子对露柯蕾夏的存在表示不快只是表面功夫,那么就必须在私下里向双王国传达「那些只是演戏,并不是我们的真实想法」的之类的本意。想要做到这点,乌普萨拉王国必须先拥有能和双王国进行正规国家交流的立场才行。

乌普萨拉王国要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要正式建交了,听到这句话,善治郎和奥菈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善治郎大人?奥菈陛下?」

被没有看漏这份不自然沉默的芙蕾雅公主发问后,奥菈先是轻咳了一声。

「啊—,芙蕾雅殿下。既然乌普萨拉王国准备正式和双王国建立国交,有些事就必须事先让你们知道」

「奥菈?」

要说吗?面对投来这种意思目光的丈夫,女王微微耸了耸肩。

「事已至此,继续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了呐。芙蕾雅殿下,虽然我也觉得太强人所难,但还是希望你尽可能冷静的听我说:我们已经判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白之帝国』的后裔」

「…………哈?」

估计是因为大脑完全无法消化这过于突兀的情报吧,芙蕾雅公主愣了好一会后,才发出一个彻底呆住了的声音。

这之后,奥菈和善治郎花了很长时间,仔仔细细为芙蕾雅公主说明了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和『白之帝国』间的关系。

善治郎基本上只告诉了芙蕾雅公主从露柯蕾夏那里听来的说法,奥菈则在此之上又追加了和布鲁诺前国王密谈时获得的情报。

听完所有说明后,芙蕾雅公主像还是无法相信一样,晃动着银发反复摇了摇头。

「我并不觉得二位会在这种场合说谎,但老实说这些都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而且如果两位说的都是事实的话,那可就要出大麻烦了。对,是真真正正的大麻烦」

说这番话的芙蕾雅公主,脸色变得比平时更白。『白之帝国』,是受北大陆西部最大最强国家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强烈敌视的国家,另外按照『教会』的定义,也是「曾支配了整个大陆的暗黑国家」。

虽然据芙蕾雅公主所知,这些说法最多只能归纳到传说和神话的范畴之内,她也没遇到过真的对此坚信不疑的人。但由于『白之帝国』在神话故事中属于彻头彻尾的反派,所以只要是北大陆人,一听到『白之帝国』的名字就条件反射的将其判断为『敌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无论事实如何,我都必须返回国内一次将这些告知给父王才行。我这次多半……不,是一定会被骂的很惨吧」

说这番话的同时,芙蕾雅公主脸上露出带着悲壮气氛的半放弃笑容。

芙蕾雅公主之前从双王国那里收下的名为『凪之海』的魔道具。据说其实是『白之帝国』的『遗产』。

如果这都是事实的话,那么从『凪之海』的存在被『教会』势力目击到的那一瞬间起,乌普萨拉王国就再没有了辩解的余地,只会被当成『白之帝国』后裔的同党看待。

虽然可以用事前完全不知情等理由来辩解,但如果是出自开开心心收下了『凪之海』的芙蕾雅公主之口的话就会显得很缺乏说服力,至少想要完全否定是十分困难的。

「基本上,我们是很乐于看到乌普萨拉王国和双王国彼此走的更近这种情况发生的。当然,如果期间我嘉帕王国被排除在外就让人头疼了……。总之,芙蕾雅殿下愿意把这些事传达给贵国的古斯塔夫王的话,对我们来说也是正好」

「但这个话题太庞大了。我不认为祖国那边仅凭我的耳闻就能做出某种决断。所以必须有个双王国的,至少也是被国王全权委托的人物,过去和我父亲弟弟直接面谈把情况理清才行」

现在,乌普萨拉王国第一王子艾里克把籍贯转去了邻国,因此第二王子的尤格文王子已经相当于事实上的王太子。也就是说,此次的事重要到了至少也需要和乌普萨拉王国的现任国王和下任国王直接进行商讨的程度。

而让即便在遥远的北大陆也算最北位置的乌普萨拉王国的国王、王子,与位于南大陆中部的双王国的人能够轻易会面的手段,目前就只有那么一种。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拥有这唯一一种手段的人物们,都是已经知晓了上述极秘情报的极少数成员之一。

所以必然的,整件事所产生的负担又要全压在一个人身上了。

「善治郎」

「善治郎大人」

「好的,了解了。和乌普萨拉王国交涉的工作就交给我吧。不过,处理这件事时我其他的工作只能暂时搁置,这方面的协助就拜托了哦?」

善治郎像表示投降般举起了双手,同时接受了这个状况。

『瞬间移动』是非常方便的魔法,但也有因为过于便利导致使用者总会被过度使唤的问题。自从习得了『瞬间移动』后,善治郎就变成了即便在整个嘉帕王国贵族圈里也算屈指可数的忙碌人。

「抱歉」

「那么就麻烦您了」

看到两位妻子向自己微微低头道歉,善治郎只是对她们摆摆手回了一句「别在意啦」。

和政治相关的目前难以做出判断的话题,至此暂时告一段落。

女王奥菈和芙蕾雅公主特意彼此使了个眼色,然后同时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那个,奥菈?芙蕾雅?」

无视不知所措的善治郎,两位美娇妻同时绕过桌子,一左一右的来到丈夫身边。

「奥菈陛下已经告诉过我了哦,进行讨论严肃时要面对面的落座,聊日常闲暇话题时就肩并肩的坐着,是这样没错吧?那么现在我可以坐在您身边了吗?」

「奥菈?」

听了芙蕾雅公主的请求,善治郎把视线转向身体另一侧的另一名妻子。

「嘛,就是这么回事。可以坐在你旁边吧?」

赤发的女王笑着这么问道。看起来,两位妻子之间早就把这类事敲定好了。既然如此,善治郎当然就没有拒绝的选择。

「请」

得到许可后,两名妻子分别在丈夫的左右两边坐了下来。善治郎的视野一下子被右边奥菈的赤色长发和左边芙蕾雅的银色短发填满了。

虽然再怎么说,两人还是不会做出特意把身体贴上善治郎这样不成体统的行为,但因为距离已经足够接近,所以左右两边都能清晰感受到她们的气味和体温。老实说,这对心脏可不怎么好。

与奥菈独处时,彼此肩并肩的坐着对善治郎来说是最幸福的时间。和芙蕾雅独处时,肩并肩坐着也是让他心情十分愉悦的开心行为。

然而,当被奥菈和芙蕾雅一左一右夹在当中时,善治郎却只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精神压力,这是什么原理?

估计是察觉到了善治郎的这股紧张情绪了吧。坐在右边的奥菈主动和丈夫重新拉开了一拳的距离。而坐在左边的芙蕾雅公主,也想配合一样的向旁边挪了挪位置。托两人体贴关照的福,善治郎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看到丈夫这个样子,奥菈不由得窃笑了一下。

「抱歉,看来我们有些捉弄你过头了呐。不过,今后像这样三人坐在一起的情况无疑还会增加。所以希望你能尽快适应哦」

三个人在后宫里完全放下戒心的、轻松交谈,这种事如果今后再也没机会发生的话,确实会造成很大问题吧。只是,讨论严肃话题时促膝相对,轻松闲聊时并肩而坐的股则,难道不是以善治郎和奥菈一对一相处为前提条件才能成立的吗?

「我说,第三人嫁进来后,这个规则也还要继续吗?再怎么说,如果再多加一个人的话,所有人都坐在我身边这种事从物理上就不可能了吧?」

「到那种场合时,就该有一人坐在善治郎大人的腿上了吧?」

「芙蕾雅!?」

看到善治郎脸色大变,银发的妻子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开玩笑的。那种事仅限二人独处的时候呢」

「芙蕾雅……」

「是,非常抱歉」

听到善治郎责备自己的声音变深沉了不少,芙蕾雅公主一脸得意的想他道了歉。

就在善治郎对此叹了口气的时候,奥菈和芙蕾雅公主飞快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意见。

和两位妻子当初预想的一样,丈夫似乎会对眼下的状况产生精神压力。

「不过,毕竟我们几个都是在这名为后宫的空间中生活的呐。因此需要经常秘密交换情报,那么为彼此多体谅一些也是当然的吧」

奥菈用暂时把会话拉回正题的手法,为芙蕾雅公主小小捉弄善治郎的恶作剧行为打圆场。

「嘛,那确实也没错啦」

由于奥菈的说法非常正确,善治郎也就不再追究了。

「那么,就来适当的,尽可能坦诚的一起聊聊各自的近况吧。在这样进行会话时,经常可以发现彼此各种常识或价值观上的差异呐」

对奥菈的说法,善治郎也表示赞同。

「啊啊,确实我和奥菈在常识上的差别,都是在一起生活期间逐步发现的呢」

「对吧?所以善治郎和芙蕾雅殿下在常识、价值观上的差别,应该也能靠在日常生活中交流的形式进行磨合才对。毕竟你们每隔两日就会呆在一起一整天嘛。问题在于我与殿下在常识和价值观的差异,这方面我也希望能好好的进行整合」

「原来如此。那么,我稍微提些偏离正题的问题也可以吗?」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话,善治郎和奥菈重新摆正了坐姿。

「你想问什么?」

「什么问题?」

「希望二位能告诉我关于这间房间里的各种不可思议物品的详情」

说完这句话,芙蕾雅公主把视线头向放置在客厅各处的『家电物品』。

「啊啊,确实」

「这个得好好说明一下呢」

女王和王配一边互相对视,一边得出上述结论。

这之后,善治郎和奥菈知无不言的为芙蕾雅公主讲解了各种家电的详情。当然,北大陆公主不可能光靠口头说明就能完全理解家电这种全新的事物。但她至少也明白了这些物品全都是善治郎从自己故乡带来的东西,以及善治郎的故乡是只能靠『时空魔法』才能抵达的遥远之处,而且还位于和南大陆北大陆都不同的异文明圈。

「原来如此。确实完全看不到魔力呢。有着如此功能的物品居然不是魔道具,这实在太惊人了」

银发的公主一边嘀嘀咕咕的发表感想,一边赖在某个家电前不肯离开。

「芙蕾雅,虽然你装出一副好像很感慨的样子,但还是别再把头往开着门的冰箱里探了吧?」

对将冰箱门完全打开沐浴到里面的冷气后,像被摸头的宠物犬一样舒服的眯起了眼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只能苦笑着这么劝告。虽然并不用担心电费问题,但因为门一直打开着,从刚才开始冰箱背后压缩机的风扇就一直满负荷运转到不断发出吵人噪音的程度。而且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存放在冰箱中的各种食材估计也快要变质了。

「好了,芙蕾雅」

「还不快从那里离开」

「不—,再一会—」

趁着奥菈强行用蛮力将芙蕾雅公主拉开的机会,善治郎手疾眼快的关上了冰箱门。

然而即便三人都暂时冷静下来,奥菈打算重开话题时,甚至被她在地毯式上拖出一条痕迹的芙蕾雅公主,仍契而不舍的想要回到冰箱前。

「啊啊,快死心吧」

「一小会,只要再一小会就好」

虽然语气和态度很恭敬,但芙蕾雅公主挣扎着想要冲去冰箱所在地的力道却强到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迄今为止都能成功忍受住酷暑期暑热的她,在接触到冰箱的冷气后似乎变得连一瞬间也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

由于无论体格还是臂力都是奥菈更胜一筹,芙蕾雅公主总算还能被拉住,但多半只要女王稍微一松手,银发少女就会立刻向着冰箱冲去吧,两个人看上去就像在玩拔河一样

也不知道该说是意外还是必然,最后认输的人是女王奥菈。

「哈啊……,真拿你没办法。下面的话就换个地方聊吧」

这么说完后,奥菈把视线投向卧室的房门。

「……可以吗?」

面对有些惊讶的丈夫,女王微微耸了耸肩。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吧。毕竟这个房间里的家用电器已经全都让她见过且说明过了。那么只隐瞒那一个也毫无意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善治郎困扰的挠了挠头。

虽然奥菈以为善治郎那句「可以吗?」指的是要暴露卧室内的空调,但善治郎其实是在询问邀请芙蕾雅公主进入卧室这件事本身「可以吗?」的意思。

卧室是夫妇最为私密的空间。将和丈夫有着肉体关系的其他女人——即便那是已经得到了公开承认的另一名妻子——带进放着夫妻共眠用床铺的卧室,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会让善治郎产生违背伦理的不道德感。

话虽如此,现在是酷暑期的正午。如果要长期滞留的话,装有空调的卧室确实是最合适的场所。实际上,无论善治郎还是奥菈,酷暑期里在后宫用餐时,都会特意躲进卧室里去吃。因此除了床铺外,房间中也安置了椅子和桌子。

「……嘛,也行吧。芙蕾雅,我们换个地方。放心,那里和打开门的冰箱前一样凉快哦」

这么说完后,善治郎打开了客厅和卧室之间的房门。

空调正在运转的卧室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为了不放跑冷气,卧室的窗户在酷暑期期间除了换气时都会用厚木板彻底封锁起来,室内照明完全靠LED台灯提供。因此只有这里的气温不像是在酷暑期而是像在活动期,光照也不像白天更像是在夜里。

初次被邀请进入这样的卧室的芙蕾雅公主,想是要把清凉的空气吸入肺部最深处一样,反复的深呼吸了好几次。

「善治郎大人。我们拿椅子来了」

「啊啊,谢谢。放在那边就行」

这期间,后宫侍女搬来了芙蕾雅公主用的第三把椅子。

卧室中原本只有善治郎用和奥菈用两把椅子,所以必须再追加一把三个人才都能有椅子坐。

嘉帕王国的卧室内用椅,一般都是用木材或藤条制成的款式。当然,这种椅子坐起来远没有客厅的沙发舒服,但对善治郎而言,这种单人座椅却能带来高出前者数倍的放松感。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九成以上是空调制造的冷气,至于剩下的一成,则是不必和两名妻子肩并肩坐在一起的环境所带来的解放感吧。对善治郎这种胆小的人,被两位女性夹在中间的坐法实在很难让身心放松下来。

「呼哇啊啊…………」

在椅子上坐下的芙蕾雅公主,露出已经彻底恍惚了的表情。

虽然自己居住的后宫别宫中,因为安置了造雾魔道具也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凉爽,但果然还是完全无法和依靠空调调节室温的这间卧室相提并论。身处这样久违的「完全不觉得热的空间」,芙蕾雅公主甚至误以为自己的身心都要融化掉了。嘛,她会有这种感觉也无可厚非吧。

「……我,要做这里的孩子」

「那肯定是不行的吧」

听到芙蕾雅公主说出这种撒娇小孩子一样的话,奥菈也彻底无语了。这里可是善治郎和她的卧室。属于原本芙蕾雅公主最好不要出现在其中的空间。

总之,在这样清凉的空间中,三个人总算能彻

底放松下来把注意力集中到对话上了。

「我,其实很喜欢温葡萄酒呢,可来到南大陆后就一直以为再没有喝那个的机会了。但如果是在这个房间里的话,感觉应该可以喝的很尽兴」

芙蕾雅公主的想法,是类似在盛夏季节的空调制冷开到极限的房间里吃火锅,又或者是在隆冬季节里躲在暖桌里吃冰淇淋一样的奢侈行为。

对明明才刚接触到空调,却马上构思出了上述那种高级享用方法的芙蕾雅公主,连善治郎都在心里感叹她「不容小觑」。

另一方面,生于长于南大陆的奥菈,却对故意将酒水加热后再饮用的做法感受不到任何魅力。

「唔嗯,我比起那样的反而更喜欢冷酒甚至是加入冰块饮用的做法。善治郎带给我的那个叫白兰地的酒实在很美味」

「因为那是格外昂贵的种类啊。价格差不多是我带来的威士忌的十倍左右呢」

「白兰地和威士忌吗。原来善治郎大人的故乡也有这些酒啊」

当下,北大陆已经有了白兰地或威士忌这类蒸馏酒。不过,其出现的时间都还不到一百年,因此属于比较新颖的酒类。两种酒的酿造工艺也都还处于反复进行试验的阶段,所以虽然偶尔也会酿出少数精品,但大多数成品的品质都还很粗劣。

「我的话,果然还是更喜欢葡萄酒。虽然蜂蜜酒我也喜欢,但那个的产量实在太少了,只有在特别的场合才能喝到」

「啊啊,婚礼上出现过的那个吗。那个也是相当不可思议的酒了。虽然并不是说不好喝,但总给人种欺骗鼻子和眼睛的感觉」

也难怪善治郎会有这样的感想。在乌普萨拉王国受到很多人推崇的蜂蜜酒,明明颜色呈鲜艳的黄色同时散发出浓烈的蜂蜜香气,味道却并不怎么甜。

虽然绝对不能说难喝,但明明因为外观和气味都让舌头产生接下来会接触到蜂蜜甜味的期待,最后却遭到了背叛。那么肯定会让人比起「好喝」更先产生「这个不对啊」的想法。

「毕竟对于酒,味道自不必说,香气和外观也是很重要的呐。说到外观,善治郎你拿回来的那种酒也让人很感兴趣呢」

听到奥菈的话,善治郎拍了一下手。

「啊啊,奥菈你是指波姆吉耶侯爵送我的那种加入了金粉的酒吧。的确,那种酒的外观相当有意思呢。略带香草味的味道也有点让人上瘾」

对善治郎来说,那种加入金粉的酒属于无法天天饮用,只能偶尔拿出来喝一杯的类型。

「那种酒真的很稀少哦。在北大陆,如果有人在款待时拿出那种酒的话,日后一定会成为热门话题」

「啊啊,古斯塔夫陛下也是这么说的呢」

善治郎想起,在乌普萨拉王国请古斯塔夫王喝金粉酒时,对方也说过和芙蕾雅公主类似的话。

「善治郎大人,您曾和父亲大人两人单独相处过吗。那个……,父亲大人关于我都说了什么?」

这世上,没有妻子会不对自己父亲与丈夫进行的谈话不在意。听到第二位妻子战战兢兢的提出这个问题,善治郎略微思考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嗯—……啊啊,虽然古斯塔夫陛下确实和我说了很多事,但都没法在这里公开出来呢」

其实,善治郎只是因为自己和古斯塔夫王的秘密会谈是以「在这里谈论的内容都不可外传」为前提进行,才说出刚才这番话的,但他挑选的时机实在太差了。

「父亲大人他向您灌输了什么!?」

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芙蕾雅公主彻底慌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连善治郎也领悟到到自己刚才的说法在旁人听来太过另有深意,但已经晚了。

「啊,不是,我并不是有什么其他意思才那么说的。纯粹就只是因为那时的会话内容不能外传而已。真没什么其他的深意啦」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善治郎越是解释就只会越加重芙蕾雅公主的疑心。

「请不要误解啊!我小时候确实比较疯比较野,但现在已经改善很多了!」

父亲会给自己差评的地方,芙蕾雅公主随便就能想出一大堆。

从记事起到今天,即便搞错了,芙蕾雅公主也称不上合格规范的王家之女。所以她也有自己的成长过程让双亲非常劳心受累的自觉。不过对自己过去的生存方式完全不后悔,和把这些过去透露给自己的丈夫对方又是否能接受,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唔嗯,毕竟真的已经没问题了嘛」

实际上,密谈时古斯塔夫王的确没有对芙蕾雅公主做出可以称之为恶评的评价。也就是出于保险,问了善治郎一句「你真的要和我这个女儿结婚吗?」而已。

「是的……」

虽然芙蕾雅公主姑且不在辩驳了,但她眼神中仍闪动着“善治郎大人绝对还在误解我”之类的想法。就连没什么看人眼光的善治郎也瞧得出来。

理解到这个话题如果继续争论下去的话只会变成一团乱麻的善治郎,强行切换了新的话题。

「说起来,芙蕾雅你经常会去蒸蒸汽浴呢,果然比起泡澡,你更喜欢那边吗?」

因为是相当强行的转换话题,芙蕾雅公主依旧一副不满的表情,不过她还是接受了丈夫的做法。

「没错呢。虽然我也不讨厌在注满热水的浴池里泡澡,但果然还是更喜欢习惯了的蒸汽浴吧。尤其是现在这种天气特别热的季节。先跳进冷水池里让凉意渗透身体,然后进入蒸汽浴室回暖的做法很舒服哟」

根据芙蕾雅公主的建议,蒸汽浴用的冷水浴池改装成了活水流动的样式,水温可以一直维持在比以前更低的温度。每当仅靠造雾魔道具无法忍耐暑气时,芙蕾雅公主就会泡进这个冷水池里避暑。

「不过,这个房间的舒适程度更在那之上呢」

「就跟你说不行了」

即便芙蕾雅公主投来露骨的另有所指的视线也完全不为所动的女王,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她。

无论从外交层面还是家庭层面,奥菈都希望能尽可能和芙蕾雅公主建立起良好亲密的关系,但那再怎么说也还达不到可以三人共享同一间卧室的地步。

不过话虽如此,如果遇到芙蕾雅公主彻底被酷暑期的酷热击倒的场合,奥菈觉得暂时将装有空调的卧室借给她避难也并无不可。从这点就能看出,以共侍同一名男性为丈夫的妻子而言,奥菈可以算是个胸怀相当宽大的女性。

「真遗憾」

芙蕾雅公主耸了耸肩。

说到底,像这样只有丈夫正妻侧室三人,没有其他任何外人参与只有他们三个一起坐下来进行会谈的场面,已经属于通常而言不可能出现,说是异常事态也不为过的情况了。

就连奥菈和芙蕾雅公主这两位可以靠理性判断压制感情冲动的人,如果总是过度放纵的话说不定也会逐渐出问题吧。不过在女王和北大陆公主本人眼中,遇到每件事时都几乎会这样提醒自己的善治郎,其实有点认真过头了。

「虽然不讨厌蒸汽浴,但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泡澡。参加大陆间航行的时候,不能泡澡对我来说是仅次于床铺问题的难关啊」

对发起牢骚的善治郎,芙蕾雅公主露出一个苦笑。

「上次的航行,其实已经比平时舒适很多了哟。托有『真水化』魔道具和『不动火球』魔道具的福,大家可以频繁的用温水擦拭身体了。要我选的话,最难捱的果然还是床铺问题。那个真的让人束手无策呢」

即便在航海公主芙蕾雅眼中,船上的床铺问题也属于非常让她焦头烂额的麻烦。

听到这里,善治郎想起了一件之前在船上时他想到过,但事到如今才再次记起的事物。

「既然如此,干脆设置吊床如何?就是把网或者布两端固定吊起来,然后让人谁在上面。没记错的话,我的世界以前航海时船员们的床铺都是这种样式的」

虽然在进行大陆间航行期间,善治郎多次被箱床的边角磕醒后产生过「绝对要向船上建议设置吊床」的念头,但因为抵达北大陆后就就只靠『瞬间移动』往来于两块大陆,导致他完全把吊床的事忘在脑后了。

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事不关己就会高高挂起——这种行动上的惰性是连善治郎也无法逃脱的东西。

相对的,在芙蕾雅公主眼中这绝不是什么事不关己的东西。毕竟她心中一直抱有等自己在嘉帕宫廷和后宫的地位稳固下来后,就总有一天还要再次去航海的想法。

「原来如此。因为是悬挂起来的,所以可以将船身的摇晃吸收化解掉吗。此外,由于身体靠体重被固定在了床上,所以像箱床那样头和身体遭到磕碰的可能也会减少很多。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固定网或布两端部位的强度」

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吊床在使用期间其中一端突然断裂的话,正在使用那张吊床的人肯定会因此受伤。而如果吊床会频繁破损,那还不如继续用大家已经习惯的箱床。

「看起来,航行果然有很多辛苦之处呐」

对船上生活没什么概念的奥菈,则只给出了这样笼统的感想。

「总之

,等『黄金木叶号』抵达瓦伦迪亚后,就做做这方面的实验吧?」

虽然善治郎是抱着非常理所当然的心态,顺口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但芙蕾雅公主的反应却和他想象的不同。

「这个……嘛,最开始时说不定是那么做比较好」

「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芙蕾雅公主回答的语气有些不情愿,善治郎担心的向银发少女询问有什么不妥。

芙蕾雅公主也没做隐瞒坦率的回答了他。

「『黄金木叶号』终究是属于乌普萨拉王国的船。而我因为已经嫁给了善治郎大人,所以现在是嘉帕王国的人了」

「啊,是这样」

说出来后就能发现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作为配备了四根桅杆的大型帆船,『黄金木叶号』是乌普萨拉王国的国有船只,并非芙蕾雅公主的私人物品。

「乌普萨拉王国这次嫁的不是重要的第一公主么。区区一艘船和其所属船员,直接当作嫁妆送给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听到奥菈这明显很乱来的说法,芙蕾雅公主不服气的眯起她冰碧色的眼睛。

「请不要说这么乱来的话。乌普萨拉王国和嘉帕王国不同可是很贫穷的哟。『黄金木叶号』又是全国唯一一艘可以自由行动的大陆间航行船」

虽说乌普萨拉王国姑且还有另一艘名为『死亡战士之爪号』的四根桅杆大型帆船,但那艘船既是国家的旗舰,又是国王专属的御用舰。因此平时不能轻易出动。在乌普萨拉王国已经开始动真格的参与大陆间航行的当下,『黄金木叶号』对于整个国家变成了何等重要的存在根本不言而喻。

「这样的吗。啊咧?可芙蕾雅你今后还要去航海吧?到那时,船和船员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对善治郎随口提出的疑问,芙蕾雅公主就像等了很久一样立刻接上了话。

「是的。所以——」

同时,她露骨的把视线转向女王奥菈那边。

「——请给我船」

就像个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率直的提出了请求。

「嗯?这种事的主动权,不如说完全在殿下你自己手上吧。我国还没有建造大陆间航行船的技术。而大量持有那种技术的人,现在正乘坐『黄金木叶号』向这边赶来。今后在这边建造的最初一批新船中,有半数会作为技术传授费赠给乌普萨拉王国。殿下你设法让本国将其中的一艘通融给自己不就好了吗?」

对女王这种完全就是在装糊涂的发言,芙蕾雅公主带着毫不隐瞒的怒气抗议起来。

「刚才就说了吧。我已经是嘉帕王国的人了啊。我的父亲大人——古斯塔夫王是不可能把重要的本国船只分给我的。而我自己,也完全没有做出那种不合规矩行为的念头」

「嘛,的确按规矩办事很重要呐,你的心态值得夸奖」

这么说完后,奥菈别有深意的看了善治郎一眼。

「…………」

善治郎就像在表达自己不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一样,特意把视线转向旁边同时露出苦笑。而奥菈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毕竟如果这个时候细谈的话,芙蕾雅公主特意营造的和平闲聊氛围就全无毁了

无论芙蕾雅公主是开玩笑还是打算认真交涉,她在此时向奥菈提出「请给我船」的要求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如果善治郎也牵扯其中的话,问题就会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正妻和侧室为了大陆间航行船这种会涉及庞大金额和影响力的物品产生争执的话,身为两人的丈夫被夹在她们中间的善治郎无论偏袒哪一边,日后都会引发相应的遗留问题。

确保善治郎不会插嘴干涉后,奥菈略微认真的开始和芙蕾雅公主交涉。

「嘛,其实我也理解船只对于芙蕾雅殿下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因此,将瓦伦迪亚今后建造的大陆间航行船中的一艘让给殿下你也并无不可」

「真的吗!?」

看着兴奋的双手按桌从椅子上站起甚至把身子探了过来的芙蕾雅公主,奥菈用冷静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真的。但是,我能为殿下准备的东西,就只有船只本身而已。而且因为已经有人先预约了,所以分给殿下的船最快也要等到第三艘新船出厂的时候才能落实。此外,船员的筹募就真的只能靠殿下你自己了。老实说,在搜罗拥有和海洋相关知识的人才这件事上,我其实反而想向殿下你寻求帮助」

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之前姑且也定下了进行一定程度的人才转让,教导员派遣之类的协议,但其数量当然是非常有限的。所以奥菈这边实在没有余力再分配人给芙蕾雅公主。

「人才,吗。凭我个人的关系能招揽到的帮手,就只有『黄金木叶号』的船员而已。不过,船员是很重视横向人际关系的职业。所以去问问的话,他们说不定能想到什么门路」

直接从『黄金木叶号』上挖人很困难,但请『黄金木叶号』的船员帮忙介绍业内同行却是可能的。不过这个提案虽说确实不坏,其中也包含了一些疑点。

「有必要特意找『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介绍吗?真要采取这种做法的话,直接去拜托古斯塔夫王或者乌普萨拉王国海军的大人物中介更好吧」

听到善治郎这么问,奥菈比芙蕾雅公主更快回答了他

「不,两者完全不同。后者提供的都是些达到一定水准线以上的人才,通常是用在国与国之间进行交涉时的。芙蕾雅殿下提案所指的都是低于水准线的人才吧?」

对奥菈的解释,芙蕾雅公主点了点头。

「是的,正是如此。我瞄准的其实不仅限于乌普萨拉王国的船员。也包括了来自其他国家,甚至根本就没有固定国籍,或是对自己出身国家归属感比较淡薄的船员。其中我特别想要的,是那些失去了自己的船的人。如果有船长等级的人才就最好了」

芙蕾雅公主的想法虽然很合理,但也有点腹黑。

一般来说,能参与以大陆间航行为这类长期航海生活的船员,其人生大多数时间都是和船一起度过的。所以当船只沉没时,他们往往也会跟着一起葬身大海。然而,这世上也存在虽然船沉了,船员却因为得到救助而幸存下来的少数例外。

这些幸存者有的是因为船只沉没时恰巧有其他船路过事故地点而获救;有的是因为及时坐上了救生小艇而死里逃生;有的是船只在港口停泊期间因故沉没时人在岸上逃过了一劫。

但无论是何种原因,幸存者之后要面对的局面都不是用一句「光是能捡回一条命就很万幸了」可以概括的。因为航海活动失败,意味着船上运载的贸易品也全都失去了。

如果是无论船本身还是货物都是自掏腰包筹备的船长的话,这种时候所受的伤害还算比较小的。然而能如此幸运的船长仅限于极少数的一小部分人,大部分船长的船都是贷款购入,甚至连船上运载的货物也基本是从商会赊账预置的。

因此船一旦沉没,船和货物就都变成了一场空,留给船长们的只有债务。

「像这类有技术有经验,却没有船,还欠着大量债务的前船长或干部级船员,虽然数量不多一定会存在哦。只是该说不凑巧吗,乌普萨拉王国因为才刚开始参与大陆间航行,所以当然还找不到犯下过这类失败的人。所以我只能去其他国家的港口找人。眼下主导大陆间航行的北大陆南方诸国,又或者是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港口都是我的目标」

船员,尤其是以投身在国与国之间往来的长期型航海为前提入行的船员,大部分都是对国境这类东西的意识十分薄弱的家伙。只要受到邀请,即便是其国家的船很多人也会二话不说就满不在乎乘上去出海。虽说如果得知要去的地方南大陆的话果然还是会有人犯犹豫,但即便如此最后仍旧接受的人应该还是有的。

「用那类人真的没关系吗?虽然他们当中的确有些人只是因为运气不好遇上了沉船事故,但应该也有人纯粹是因为驾船技术糟糕才落得那种下场的吧」

善治郎的这番疑问,其实是『前者虽然没问题,但后者如果再次失误犯错就头疼了吧?』的意思,然而他就是在这种最根本的价值观上总和妻子们南辕北辙。

「确实如此。虽然技术糟糕的人还有改善的余地,但运气差的船长老实说让人想要排除掉呢。不过,我这边也没什么立场可以挑三拣四」

「诶?」

「诶?」

实际说出口后,才发觉彼此的观点看似一样大方向上却完全正相反的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那个,运气不好的人更糟糕吗?我觉得既然以前的失败并不是因为本人能力的问题,那招人的话还是应该找这类人吧?」

「可运气不好的问题并不存在克服的方法不是吗。既然如此,我认为只是技术多少有些不达标的人才更有改善的余地呀」

这种偏差,其实单纯就是对运气这种东西的信任程度不同所引发的。

在善治郎眼中,每个人在运气上的表现根本无法信任的东西。当然,他也清楚「就结果而言」,整个人生中都有着让人害

怕程度好运或厄运相伴的人的确存在,但同时他也认为那终究只是结果论罢了。

另一方面,芙蕾雅公主却将每个人运气上的高低视为一种实实在在的差距。一个人运气很好或很差,就和有人天生力气大,有人天生头脑灵活一样,属于无法轻易改写的个人资质。

因此,善治郎在心理上并不会排斥那些因为厄运而沉船的人。因为那并不是当事者本人的责任。『一个人到昨天为止运气都很差,那么从今天起他是否依旧厄运缠身?』——思考这类问题时,善治郎总会将当事人和其他人仍处在同一起跑线上来看待。

然而,芙蕾雅公主却很反感因为厄运导致沉船的人。因为那属于找不到改善方法的本人资质所引发的结果。

仔细详谈了一会,认识到彼此看待问题的根本前提就不一样的两人,最后给出的反应又是大不相同。

「啊啊,这样啊。确实,问题也可以这样来看待呢。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平时意识不到的价值观差别吗」

善治郎轻易就理解了芙蕾雅公主的想法,而相对的……

「那个,要无视运气吗?这再怎么说也太……」

芙蕾雅公主却对善治郎的思考方式产生了排斥感。不,说排斥都太温和了,『从根本上就无法接受』这种形容才比较准确。

芙蕾雅公主虽是个理性且十分有判断力的人,但帆船时代的船员们出海时,无论如何都会被运势等迷信方面要素所左右。其实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身处茫茫大海这个大自然环境时,纯木制的帆船这种载具过于脆弱了。从这点来说,就连作为北大陆最新锐船只——四根桅杆大型船的『黄金木叶号』也和普通木船没多大区别。面对大海这个过于强大的对手,人类能采取的对抗手段实在不多。既然如此,比起多多少少技术上的差别,还是运气这种要素更为重要。

如果运气方面的差距是一种真实存在的个人资质问题的话,芙蕾雅公主的意见就是正确的吧。

而银发公主的思考也的确是将这种观点作为前提来进行的,所以她才完全无法理解善治郎的想法。

「呃,是可以称之为无视啦,不过我的想法更接近于纠结这个比在乎运势吉日什么的还要没意义吧」

在这件事上,自己估计很难得到芙蕾雅公主的理解了。察觉到这点的善治郎,选择了现在先退让。

「嘛,毕竟是芙蕾雅的船员嘛,那自然应该按照芙蕾雅你的价值观进行甄选」

就连不相信运气这个要素的善治郎,也明白运势迷信这些东西对于船员们是很重要的,毕竟是能左右船上士气的东西。

「是。现在的问题,是雇佣船员的预算……」

说到这里,芙蕾雅公主把视线转向奥菈那边。她的这个认知很正确,如果把嘉帕王家视为一个家庭的话,无论担任家中顶梁柱的,还是手握家中财政大权的,都是女王奥菈。

而奥菈也在故意耸了耸肩,

「这方面的开销,已经并入阿尔卡特公爵的年度预算中了。要优先雇佣船员还是发展阿尔卡特当地,你可要仔细计划清楚」

然后冷静的回绝了芙蕾雅公主。

芙蕾雅公主则撅着嘴抱怨起来。

「真是的—。就算另外支给我这么一笔预算也没什么关系的吧。我的船,绝对会为国家带来很多好处的哦」

自从成为善治郎的侧室那天起,芙蕾雅公主的名字就改成了芙蕾雅•阿尔卡特•嘉帕。在成为嘉帕王家一员的同时,她也成了阿尔卡特公爵。

阿尔卡特本身是嘉帕王国某处海岸地带的地名。嫁给善治郎做侧室后,芙蕾雅公主就伴随着阿尔卡特公爵的名号,得到了那里领主的地位。

虽然目前阿尔卡特还只是一处无人海岸地带,但那里具备成为优良港口的潜力。因此嘉帕王国(实际上主要是女王奥菈)给予了芙蕾雅公主开发当地的许可,并会在资金人员方面进行支援。

芙蕾雅公主的最终目标,是将阿尔卡特国际港化。顺便说一句,目前为她提供开发资金的奥菈,则在盘算着将位于阿尔卡特北方的老牌港都瓦伦迪亚国际港化,至于阿尔卡特则作为一处巨大的造船厂来运用。

作为嘉帕王国的女王同时身兼瓦伦迪亚公爵之位的奥菈,和原本是乌普萨拉王国公主现在成了嘉帕王家的一员阿尔卡多公爵的芙蕾雅公主之间,虽然可以在利害调整的大方向上达成一致,但同时也会在细节部分发生摩擦。

虽然两人都在用开玩笑的口气讨论,但如果她们在公式场合进行这样的交涉,整个国家预算的分配比例就会因此发生改变,因此眼下的氛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非常豪横。

「不好意思,我这边的预算也不是那么充足的。能节省的地方就必须尽量节省」

「啊,这个是骗人的吧。光是奥菈陛下您仅凭个人裁断便能动用的金额,不就已经相当于乌普萨拉王国好几年国家预算的总额了吗。有些话我只能在这里告诉二位:光是分配给阿尔卡特公爵的年度预算,就已经远超乌普萨拉王国海军的预算了」

虽然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察觉,但在成为善治郎的侧室,实际看过具体的数字后,芙蕾雅公主才知道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惊人。当然了,奥菈平日里也总为预算分配之类的问题烦恼,但在北大陆公主眼中,那也不过是奢侈的烦恼罢了。

「啊啊,因为国力完全不同嘛」

对叹息不已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只是淡然的表示可以理解。

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在善治郎出身的地球上,也存在那些世界屈指可数的富人们,将超过中小国家国家预算的庞大财富收入自己私人帐下的情况,甚至可以说这种事并不怎么稀奇。

更不要说,嘉帕王国还并未通过法律将国家与王家与国王本人的财产清晰的区分开来。因此奥菈个人可以动员的金额超过了中小国国家预算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善治郎在表示理解的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个疑点。

「啊咧?不过我记得嘉帕王国的财政状况,现在应该正处于不怎么良好的阶段吧?」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善治郎也阅览过一定程度和财政有关的文件。根据那上面记载的数字,他判断嘉帕王国的财政状况,应该正处于无法干脆的断言已经从之前大战造成的伤害中重新站了起来的水准才对。因战争造成的成年男性人口减员漏洞,可不是能轻易弥补的东西。

连奥菈也不得不认同善治郎的观点。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海上贸易或矿山之类的收益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陆地贸易方面也复苏到了相当程度,但最关键的农业人口不足的问题还是老样子。毕竟农村里减少的人口是无法轻易补充的啊」

因此,奥菈平时才会尽可能的对孤儿进行保护,对父亲亡故的单亲家庭给予优待补助。只要能确保到足够数量的儿童,五年到十年后劳动人口的复原就会变得近在咫尺了吧。不过,这些成果都是今后才能拿到的东西,对当下的局势没什么帮助。不如说,花费在保护孤儿们方面的预算,已经给国库造成了一定负担。

「啊啊,是这样吗……就连那种金额也只是还在恢复途中的东西吗。这可真让人欣慰呢」

芙蕾雅公主已经彻底被惊呆了。估计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了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的国力差距吧。其实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无论国土面积、总人口数、粮食生产能力都不在一个水平上。更具体来说,嘉帕王国处于一个土地资源和水资源都十分丰富,因此粮食可以持续增产,人口也会因此不断增加的良性循环状态。相反,乌普萨拉王国王国则多年来始终深陷因土地贫瘠气候严峻而无法产出太多粮食,导致人口增长趋势早已封顶的恶性循环中无法脱身。这样两个国家的国力当然会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芙蕾雅。古斯塔夫王推动的直通航线大陆间贸易如果顺利的话,乌普萨拉王国不久只有就也会变得有钱了哟」

善治郎用这样的话安慰芙蕾雅公主。

「到那时,因为这边也会拿到大陆间贸易带来的好处,他们与嘉帕王国的国力差距就更无法缩短了吧。」

奥菈得意的说出这番话。

「唔唔唔唔……」

看到芙蕾雅公主因此露出犹如玩具被抢走的小狗般可怜兮兮的表情,奥菈苦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能明白你的感受。但现在你已经不再是乌普萨拉王国的公主,而是嘉帕王国的王族了哦。我不会要你马上就把心态切换过来,但还是尽量别做出过分偏袒乌普萨拉的发言比较好吧」

「啊啊,确实如此呢。非常抱歉」

虽然芙蕾雅公主老老实实进行了反省,但实际上这属于非常难把握好尺度的问题。

即便在地球上,在有很多人因为跨过婚姻而改变了国籍的现代,在观看奥运会或世界杯时,也有很多观众比起现自己现在所属国籍国家的运动员,更习惯去声援原本自己原本祖国国籍的运动员。

虽然程度不一样,但成年后离开故乡去其他城市生活的那些人身上,说不定也有类似的感受吧。即便在故乡只居住到高中毕业为止,大学和工作都是在东京之类的大都市,并在当地居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观看高中棒球联赛时也会下意识的支援故乡的队伍而非东京本地的球队。这样的人数量相当多。

虽然一般平民的话,可以把这种现象以「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之类的理由接受下来。但如果当事者是司掌国政,能在一定数量上自由支配国家财富的王族的话,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至少,「虽然身处嘉帕王国王族的立场,但还是更加偏袒乌普萨拉王国一些」程度的判断,绝不是什么可以经常做出的东西。

「我这话虽然严厉了些,但芙蕾雅殿下你的话,包括身边的人在内我希望你们能时刻把这件事记在心上」

虽然这个要求就如奥菈自己说的那样十分严厉,但相对的也没有任何虚伪的地方。

现在,芙蕾雅公主身边最贴心的人物,不必说自然是她从乌普萨拉王国带来的那些后宫侍女们。如果和这些同样来自故乡的侍女们进行内部谈话时,芙蕾雅公主始终保持着乌普萨拉王国公主第一的态度,那么两者将在负面意义上更为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对于这方面的戒备,芙蕾雅公主当然也了然于心。

「啊—,确实如此呢。不过,在和奥菈陛下与善治郎大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我这么做反而没有关系的吧?所以请允许我在这种场合里稍微放松一下自己」

这句话,可以算是得到了银发公主充分信任的证明。听到她这么说,女王嘴边也露出了笑意。

「啊啊,我、善治郎、以及斯卡谢卿。如果周围只有这几个人在的时候,一切就随殿下你高兴好了」

对奥菈而善治郎而言,能听到芙蕾雅公主的真心话不如说反而是两人求之不得的事。至于斯卡谢则早就和芙蕾雅公主过度亲近了,如果和那位女战士相处时也不能显露出自己的本来性格,估计会对芙蕾雅公主的精神造成极大损耗吧。

「非常感谢」

即便在私人时间里也必须对自己的言行加以限制,看着眼前这两位与生俱来的王族女性将这种情况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善治郎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她们压倒了。

「王族的跨过婚姻可真厉害呐。我似乎把这件事看的太过简单了」

自己的觉悟没到位啊。听到善治郎发出这样的感叹,芙蕾雅公主露出一个微笑。

「像乌普萨拉王国这样没有血统魔法的国家,王族大部分都会与他国的人结婚哟。这其中,甚至还存在像古拉兹王国那样明明拥有血统魔法,却毫不在意的不断进行婚姻外交的国家」

因为这个缘故,北大陆诸国的王族中,能使用古拉兹王国的血统魔法『扩大魔法』的人似乎比比皆是。

「因此,我们这些女性王族成员,都是从记事起就以将来注定要嫁去他国为前提接受教育的。反倒是男性王族一般都会终生留在祖国。虽说还是有艾里克兄长大人那样的例外吧」

因此,芙蕾雅公主些女性王族都对他国王族这种存在有着一定程度的抗性。无论从正面意义或负面意义上均是如此。正面意义就如刚才会话中提到的那样,她们可以依靠觉悟忍受一定程度的扮演他国王族的做法。至于负面意义,只要乌普萨拉王国王国负责教育工作的人不是超级老好人,其课程中就必然会存在「在受教者的精神的根源中植入对乌普萨拉王国的归属意识」之类经过特别处理的部分。

对这个问题,善治郎自不必说,就连奥菈也十分注意。因此两人虽会因为芙蕾雅公主的理性和诚实对她报有一定程度的信任,却不会完全彻底的相信她。

「唔嗯。同下大力阻止自家血统魔法外流的南大陆相比,还真是相当不一样的行事宗旨呐。既然如此,我可以视为乌普萨拉王国的宫廷,也具备那种可以轻易接纳外来者的土壤吗」

对抵着下颚进行确认的奥菈,芙蕾雅公主先是特意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通常来说,我会回答奥菈陛下您正是这样吧。但如果是针对刚才那个问题的言外之意的话,我只能说很遗憾并非如此。北大陆盛行与他国王族联姻这种现象,是以男女双方的属国都存在于同一文化圈内为前提的。以乌普萨拉王国为例,我们基本上只会和同为精灵信仰国的北方五国——虽然乌托加尔斯要另算吧——进行联姻。

位于『教会』势力圈内的那些国家也是如此,他们只会和同样位于『教会』势力圈内的国家联姻。当然了,这其中也有如我刚才提到的会反复和任何国家进行联姻的古拉兹王国,以及虽是北方五国之一,但却有大约两成左右的国民是教会信徒的奥菲斯王国这类例外存在。

无论如何,位于南大陆的嘉帕王国,在北大陆人眼中都属于异文化圈的国家,因此很难说他们能『轻易接纳从那边来的人』。奥菈陛下刚才的问题,也是出于这方面的意图才问的吧?」

面对银发公主最后部分的确认,赤发的女王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毕竟她真正想问的东西正如前者所说。

如果嘉帕王国有人要嫁去乌普萨拉王国,那边是否存在能够接纳她的环境?奥菈关注的就是这件事。既然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即便得到北方五国内部会频繁进行国际联姻的情报也毫无意义可言。

「啊,难不成这是在说尤格文王子的那件事?」

该说不愧是不擅长拐弯抹角的前平民善治郎吗,他就这么直接把整个话题挑明了。

芙蕾雅公主的双胞胎弟弟,乌普萨拉王国下任国王最有力候补者尤格文王子,曾提出希望从嘉帕王国迎娶侧室,相关的传闻现在已经流传了开来。

不必说,这个传闻是乌普萨拉王国外交官故意散布的。目的是先以传闻的形式向嘉帕宫廷传递情报,以此来试探这边的反应。

而那个传闻,当然也传到了奥菈和善治郎的耳中。

「不错。因这对嘉帕王家也是件不错的亲事呐。不过,一切都是以从我国嫁去乌普萨拉王国的女孩,其身心安全可以得到保障为大前提的」

说完这句话,奥菈用发出质问眼神的接近茶色的赤眼看向芙蕾雅公主。

芙蕾雅公主则先是微微吸了口气,

「……那位女孩嫁过去后会过的很辛苦,这点应该不会错了呢。皮肤的颜色、头发的颜色,瞳孔的颜色。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南大陆人在乌普萨拉王国都过于显眼了。然后,就像善治郎大人也知道的那样,北大陆那边有着蔑视南大陆的倾向」

然后干脆的说出了这些结论。

共和国和乌普萨拉王国。即便是只在这两个北大陆国家滞留过的善治郎,对此也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善治郎那时因为有芙蕾雅公主这个北大陆王族担保身份,所以两个国家都把他同样当成王族来对待。即便如此,善治郎仍能从极少数人的态度和言语细节中,察觉到他们会下意识的看不起自己。

而且这些人并非像艾里克王子那样,是基于「善治郎并非优秀的战士」这样明确的价值观才蔑视他的。他们根本无需任何理由,仅仅是因为已经把北大陆的一切都高于南大陆当成一种常识并已经烙印到了大脑里,才会表现出那种态度。

「啊啊,无缘无故就一副高高在上态度的人真的相当多呢。连王族身份得到公开承认,又只是短期滞留的我都是这种感觉了,区区上位贵族千金嫁过去还有终生留在那边的话,说不定是会和当地人发生大量冲突吧」

在感性基础完全是普通现代人的善治郎看来,这是一个相当让人担忧的问题。即便头脑可以理解政治联姻本身是如何重要,异地生活对出嫁或入赘的当事者本人造成的负担仍会巨大到难以无视。

意外的是,奥菈在这方面也和丈夫同感。不过,两人之间另外还存在善治郎是基于感情才担忧,奥菈却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明白如果不事先协商就强行推动政治联姻的做法,事后造成的危害会加大很多这个差别就是了。

「唔嗯。原来如此,这件事必须慎重的进行呐。虽然之前已经从善治郎那里听说了一些,但难得芙蕾雅殿下今天也在,那么能请你为我详细描述评价一下尤格文殿下的为人吗?」

被这么询问后,芙蕾雅公主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也对呢。虽然无法否认加入了对亲人的偏袒,但我个人认为,尤格文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虽然他作为王族属于有点怪的类型也是事实吧」

「有点怪?就像芙蕾雅殿下你一样吗?」

「虽然方向性不同,但程度大致一样吧」

「那么,对他无条件的抱以信任就很危险了」

「这说法不会太过分了吗!?」

虽然芙蕾雅公主带着一副受伤的表情发出抗议,但因为内心也有同感,善治郎对此保持了沉默。

另一方面,奥菈则完全不把芙蕾雅公主的抗议当回事。

「我的评价很妥当吧。不过这样一来,就让人很难下判断了。如果尤格文殿下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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