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主旨:试映通知
最原最早小姐
六月三十日晚上八点
将于七号馆七楼视听教室
进行电影《AMRITA》的第一次试映。
2
室内的照明已经关掉。前方投影萤幕上头出现的白色四角,给室内带来些微亮光。
教室里只有我。
我没有联络画素跟兼森,也没有向两人说明我在做什么。他们都只是等著下星期《月之海》上映会的到来。
前天,我传了讯息到最原的手机。上头只标明了时间、地点等最基本的资讯。
她的电话依然打不通,但既然还会听到「电话没有回应」什么的语音,应该就代表这个号码还没解约吧。所以我才想,如果是传讯息,她应该会看到。
当然,她要是从前天到今天都没有开机,那也收不到讯息。既然电话一直都打不通,这个可能性就非常大。
然而现在的我,也只能依赖仅存的些微可能了。她要是有收到,只要她有收到,应该就会赴约──如果我的想法没错的话。
时钟指向晚上七点半。
从七楼的窗户俯视校园,外头天色已暗,走在底下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
运动场上的大型照明灯将操场照得光亮,应该是橄榄球社之类的在进行练习吧。
看著走在底下的小小人影,我不禁遥想起他们应该也有家人,或许也有恋人,总之肯定有著重要的人。
要是那个人死了,绝对会感到悲伤吧。
只会感到悲伤吧。
既悲伤,又难过,即使如此还是只能努力重振起来,让自己的人生继续走下去。
我也一样。
不,大家都一样。
所有人类都是这样。
这时,传来嘎嘎作响的声音。
最原看著我,露出浅浅的微笑。
3
最原看起来就跟失踪前没什么两样。服装打扮一如往常,走路方式一如往常,就连表情也是一如往常。
所以,改变的人只有我吧。我看最原的眼神不一样了。
「你做了……」
最原开口说道。我明明做足准备才把她约出来,自己却比对方更紧张。
「《AMRITA》吗?」
「……我做了。」我这么答道。
「你把脚本分镜拿走了呢。」
「对……我擅自闯入你家了。关于这点,我向你道歉。但是……」
「没关系。」
打断了我要说的话,她用清澈的声音继续说道:
「被拿去用,我想那些内衣裤也会比较开心。」
「我拿走的只有脚本分镜!」
「别害羞了。」
「你难道就不紧张吗!」
「会啊。」
「那算我拜托你了……现在在这里发挥一下吧。」
「咦……?我才不要。」
「为什么啊!」
「理由有两个。」
「有两个喔……」
最原做出像是侦探在解决篇里的动作,竖起了食指。
「第一,因为二见打算用紧张感这个话题,随便带过内衣裤的事情。」
「我才没有!」
她完全无视我的吐嘈,接著竖起中指。
「第二,因为感到紧张时,二见的演技会很无聊。」
最原眯细了眼朝我看来,并这么说道。那个声线并非最原,而是天才导演最原最早。
「二见究竟知道什么,又想了些什么,都让我深感兴趣。你今天就是要告诉我这些事吧?」
无论是我找她过来这里的理由,还是我的想法,简直就像全都被她看透了一样。
但我打从一开始就明白了。
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是如假包换的天才,也是世界第一的导演。想要超越那个天才的思维,就真的要赌命,这并非比喻。
最原坐上椅子,那双眼直直盯著我看。
「请告诉我吧,二见。」
时间是七点四十分。
距离开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就拿来拍完最后的场景来说,这段影片长度太过充分了。
4
「首先,我产生了莫大的误会。」
「误会?」
「没错。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看了放在书架上的《AMRITA》分镜,那是用铅笔画的原稿,而且内容跟《月之海》用的场景一样。所以我才会产生误会,误以为《AMRITA》是《月之海》的草稿。」
「那真是误会了呢。」
「是啊,其实完全相反。不过,先画好的确实是《AMRITA》,而再补足场景完成的则是《月之海》,所以前后关系没有改变。但我是误会了什么呢?那就是认知。并不是以《AMRITA》当草稿而做出《月之海》,而是为了做出《AMRITA》才做了《月之海》。」
最原注视著我,听我说下去。
「我把《AMRITA》分镜拿走后全部看完了,但又差点没命……要是我没有事先拜托朋友,搞不好会就这么饿死呢。那个危险物品到底是怎样啊……」
结果,我又花了好几十个小时看完《AMRITA》。因为事先跟久保说过,我要是失联就拜托他来救我,所以在第四天才好不容易回到了现实世界。要是他在途中没有来阻止我,应该会持续看更久吧。
最原露出伤脑筋的表情说:
「我虽然知道会发生那样的现象……但好像也会因人而异,所以就没有太在意。我并没有刻意动什么手脚。」
最原若无其事地这么说。
真希望她不要下意识地做出那种危险的东西。
「别提这些了。总之,我看完《AMRITA》了。那个内容,该怎么说呢……糟透了。」
「不好意思。」
「明明用的场景都跟《月之海》一样,故事却完全不同。不,应该说根本没有故事性,内容支离破碎,指示也乱七八糟。不是让画面闪烁粉红色彩,就是一边播放一边旋转影像,怎么看都不是一部正常的电影。因此,我就想到了。这种过于次文化的电影,应该不会有人想帮忙拍吧。」
「的确呢。」
「而这就是答案了。」
我说道:
「最原,你是为了让人来帮忙拍这部谁也不会愿意协助的电影•••••••••••••••••••••••,而准备了一部大家都会想帮忙的电影吧•••••••••••••••••。」
最原听我说到这里,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我不等她的回应,就继续说了下去:
「说到头来,你根本就没有••拿定本写的脚本来用。最原,你的目的只有做出《AMRITA》而已。但为了要做出《AMRITA》,就得拍摄所需的素材,为此诞生的就是《月之海》对吧。你以定本遗作的名目准备了电影,让我们帮忙拍摄,画素跟兼森也一如你的计画,都抱持著特别的心境进行制作,并且尽了全力去做。但他们却不知道,你想做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兼森确实从脚本上感受到些许不自然,他说过那不像是定本会写的脚本。
而且他说得没错。《月之海》的脚本确实不是出自定本之手。
我继续说下去:
「你之所以会把脸长得跟定本相似的我找来,也是一种煽动情怀的手法吧。」
「是啊。」最原不带任何歉意地回答道:「那也是原因之一。」
最原继续说下去:
「只要《月之海》的场景凑齐,《AMRITA》就等同完成了。之后只要加入拍摄处理,并进行剪辑就好了。」
就如最原所说,将整份分镜看完的我,利用《月之海》的原始素材,就能轻松完成《AMRITA》。当然,要是有分镜内没有写到的资讯,也没办法重现就是了。但令人感激的是,《AMRITA》的脚
本分镜当中,每一幕的秒数都是以每个影格为单位写下详尽的笔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精密到这种程度的脚本分镜。
我伸手抚向放在桌上的,自己的笔记型电脑。这台电脑已经跟架在教室天花板的放映机完成连线了。
「最原。」
「嗯。」
「这台电脑中放了我做的《AMRITA》。只要我按下播放键,就会开始放映。」
我的说明在此告一段落。看透最原的心思,并告诉她我做了《AMRITA》。告诉最原她真正想做的电影就在这里。
教室陷入一阵沉默。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著电脑画面等待著。
等待最原跟我说些什么。
等待最原告诉我。
「二见。」
导演的声音响起。
她只是叫了我的名字。只是这样而已。
但光是如此,导演的期望就已经传达给我了。
那是希望能继续进行的声音,指示我继续做下去。
好说歹说,我也在最原的指示下拍摄了一个月,多少也能理解导演的期望。最原希望我能继续讲下去。
没错。我还没说到事情的核心。
关于最原是「为了什么」才会做《AMRITA》。
但是……
我不禁迟疑。
因为接下来的这些话,真的、真的太光怪陆离了。
「…………最原。」
「嗯。」
「接下来要说的,全都只是出自我的想像。」
「请告诉我。」
「是妄想喔。」
「请告诉我。」
「甚至可说是天方夜谭。」
「请告诉我。」
啊啊,我很明白。
已经没有退路了。
因为已经迈入尾声。
「最原。请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是你杀了定本吗?」
「不是。我没有杀他。」
最原并没有感到不悦,只是平淡地回答:
「你应该有猜想过,会不会是我对定本做了什么吧。没有,我什么也没做。定本那件事确实是一场单纯的意外。对于定本的死,我也真的感到很悲伤。」
「我知道了。」
最原说出了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她对于定本的死感到悲伤。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我看过你第一次拍的电影了,就是你参加入学考试时做的电影。是西医大一位叫筱目小姐的人给我看的。那让我相当冲击,是会强制性动摇人心的影像。筱目小姐是这么形容的喔,她说这已经不是电影,而是药物了。」
「这样啊。」
「但我觉得不是这样。」
我看著还没映照出任何画面的萤幕。
看著可以映照出任何画面的萤幕。
「电影不是那么狭隘的东西,电影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要是被故事性感动就称之为电影,被强制性撼动则称之为药物,完全是错误的定义。电影是具备力量的,比随随便便的药更加强效。我之所以立志成为演员,是因为国中时看过的一部电影。那个时候,那部电影确实具备足以改变我人生的力量。」
我重新面向最原。
她也直直地看著我。
「最原。」
「嗯。」
「最原,电影可以让我哭泣吗?」
「可以。」
「电影可以让我生气吗?」
「可以。」
「电影可以让我喜欢动物吗?」
「可以。」
「电影可以让我讨厌动物吗?」
「可以。」
「电影可以改变我的梦想吗?」
「可以。」
「电影可以让我的想法产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吗?」
「可以。」
「电影可以同时做到这些事情吗?」
「可以。」
「电影……」
「可以让我变成他人吗•••••••••?」
「可以。」
「《AMRITA••••••》是把观众变成定本由来的电影对吧•••••••••••••••。」
「没错。」
最原最早露出了浅浅微笑。
5
「透过电影操控人心。会喜欢定本喜欢的东西,讨厌定本讨厌的东西,抱持定本怀抱的梦想,做出跟定本一样的思考。看过《AMRITA》的人,会变成定本由来这样的人。就是这样对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最原对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进到你房间之后,看著墙壁上贴满定本的照片时,我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可以打动人心,那是不是也能把人变成别人呢?会有这种荒诞思考的人才奇怪吧,但我不禁又想,最原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办到。一旦这么想,就觉得真相只会是这样了。而且硬要举些例证的话,就是标题。我调查过了,《AMRITA》──这是出现在印度神话中的一种饮料,中文是甘露的意思。所以,一开始我以为这可能是一部甜美到让人为之疯狂,犹如大麻一般的电影。实际上当我在看分镜时,也像是大麻中毒的人一样呢。不过这不只是一种饮料而已。没错,也是长生不死的灵药。我终于回想起这是可以让喝下去的人得到不死之身的药。但就这部电影来说,不死的是定本,并非观看的人就是了……」
「二见,你说得没错。」最原依然带著浅浅的微笑说:「你能理解到这个地步,应该是没有完整看过《AMRITA》吧。」
「……对,剪辑工程只是照著分镜的影片长度剪接而已,还没有从头到尾看过一次。」
最原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只要不是从头完整看过,就不会有效果。」
我在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就是我最担心的原因。
因为,这如果真的是可以改写人心的电影,我会担心是不是自己在剪辑的时候,其实内心已经被侵蚀了。所以剪辑时,我也会尽量不要播到各幕,而只是专注于将所有片段接起来而已。看来这么做似乎是对的。
「当然,要是从头完整看过一次,那一切就结束了,没办法反向恢复。」
最原平淡地说著不能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
只要看过一次,并产生变化的心,就没办法再恢复了。
那就代表原本的人格会消失。
会让人格产生质变的电影。
会让原本的人格消失的电影。
那是会杀人的电影。
最原做出了那种东西。她不只是做出来而已,还想让别人观看,而且那个人想必……
就是我吧。因为我长得跟定本很像,才会被选来顶替。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为了用拍出定本人格的电影。
以及与定本相似的我。
来重现定本由来。
……但是。
但是。
最原想必……
「二见。」
她开口说道:
「接下来请你回答我的提问。」
我的身体窜过一阵紧张感。这让我回想起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没错,就是站在胶卷摄影机前的紧张感。现在习惯数位摄影之后就完全忘记了。
在只能拍一次的胶卷面前演戏。不允许失败的演技。
我隔著看不见的胶卷摄影机,与导演面对面。
「二见,你为什么做了《AMRITA》呢?如果只是为了把我找出来,没必要冒著危险去剪辑《AMRITA》,只要把《AMRITA》的内容写在讯息上就够了。就算你觉得有影片档这种说法比较容易引起我的注意,那也只要骗我说你做好就行了。」
全都像最原所说的。
如果只是为了把她找出来,只要佯称我将《AMRITA》剪辑好就可以了,或是只写上「我已经知道《AMRITA
》的效果」也绰绰有余。无论如何,都没必要冒著人格可能会被改变的危险,去剪辑这个影片。
「为什么呢?」
最原盯著我问道。
我心中涌上了一股成就感。
导演现在满怀著兴趣。不是对于定本由来,而是对我,二见遭一抱持兴趣。
「你为什么做了《AMRITA》?」
既然如此,我就给她答案吧。
用对演员来说最棒的表现方式。
「这答案很简单,因为我要看。我要成为定本。」
6
「我一边做《AMRITA》,一边思考你失踪的理由。为什么非得消声匿迹呢?最原,你一开始就打算让我看《AMRITA》吧?毕竟都特地找来一个身材跟脸都很相似的人了,原因也只有这个而已吧。然后电影顺利拍完了。既然如此,接下来只要让我看完即可,你却忽然消声匿迹。」
最原什么话也没有说。
「吶,最原。你该不会是在苦恼要不要让我看《AMRITA》吧?我不知道个中理由,或许是经过那段时间的拍摄而产生了移情作用,总之,你对于要不要泯灭我的人格这件事感到迟疑了。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不让我看《AMRITA》。如此一来,你失踪的理由就是跑去找新的目标了吧。」
最原没有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给人看这部电影,就等同于杀人。要是让人看了这部电影,你就是杀人犯。但你还是会这么做吧,最原就是这种人,所以我想阻止你。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一如原本的计画,由我变成定本就好了。」
最原没有开口。
「而且,这并不只是为了你而已。这部电影,《AMRITA》是我一直都很想看的电影。足以彻底改变人心,超越人类智慧,这不正是神的电影吗?这种东西,我当然想看。」
我看著显示在电脑上的《AMRITA》视窗。俗话说好奇心会杀死一个人,但无论说的话有多帅气,结果人类跟动物还是相差无几。只要在眼前挂了厉害的诱饵,就无法忍耐而已。
而且。
而且……
「而且,还有一点。要是我看了这部电影而变成定本,最原跟我就会是情侣了吧?」
我不禁笑了。
「既然如此,那也不错。」
我在心中点了点头。
把最原叫来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要让她知道我看了《AMRITA》,不然我可就白白送死了。
「所以,当我看完之后,可以把后续的一切都交给你吗?虽然不知道我的人格会变成定本到什么程度,但既然你一开始就要让我看,应该是不会变得太奇怪吧。我想,可能只是改变了精神构造,如果记忆都还留著,就不会闹得太严重……拜托你可别让画素或兼森,还有我的家人起疑喔。不过,这点事情你应该做好准备了。如果没有,就请你现在准备一下。」
我看向教室的时钟。晚上七点五十九分。我都觉得自己超会判读场景长度,搞不好我其实很有才华呢。或许该说是曾经有才华,真是可惜。
「那么,就一如预定计画,上映会即将开始。开播前请先确认一件事。除了我以外的人烦请退场,以上。」
我坐了下来。就在教室正中央,能将萤幕看得最清晰的座位。
将手边的电脑拉过来之后,我轻轻敲击了触控板。萤幕接著就从白色的窗户变成黑色,并出现了从十开始的片头倒数。这同时也是我──二见遭一余生的倒数。
电影就快开始了。我还期待著会不会看到人生的走马灯,但那种东西没有出现。
四十分钟的片长结束后,我就已经不再是我了。
但就算面对这样的状况,我还是没有一点后悔。不仅如此,心中甚至充斥著至今从未体验过的成就感。
至于原因嘛……
就是刚才我说「既然能跟最原成为情侣也不错」的时候。
光是能看到她那时候的表情,我的最后一幕就是大成功了。
我对于自己提供了超乎导演需求的素材,打从心底感到喜悦。我的人生就是为了这一幕而存在的吧。最后没有NG真是太好了。
不知不觉间,萤幕上显示的片头倒数出现了7。下一个当然就是6。
好了,来享受电影吧。
毕竟我是人类中唯一被选上,得以鉴赏神的电影的观众。
忽然间,我的眼前一片空白。
萤幕随后就映照出电脑看惯的桌面画面。
只见视窗内的片头倒数停在3。
我撇头看向一旁,只见最原站在那里,将影片停止播放。
「卡。」
导演的声音悄悄响起。
我循著那道声音,反射性地看著最原的脸。
就像在拍电影时一样。
就像在用眼神问导演刚才那一幕拍得怎么样。
最原稍微思考了一下。
接著朝我的脸伸出手。
靠近她之后……
我们接吻了。
「这是至今最棒的一幕喔,二见。」
看来,我似乎还能再演一阵子。
7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强烈阳光将我唤醒,似乎没把窗帘拉起来就睡著了。这毒辣刺眼的采光,就是我住的破烂公寓唯一的优点。
这时,我听见了「咚咚咚」这样过于符合早晨的状声词。不用特地确认也知道是菜刀的声音。虽然住在老家时偶尔会听见,但开始自己外宿之后,我就完全和这个音效无缘了。
那是从厨房传来的,这就代表现在还有除了我以外的人在这个套房里,同时也意味著我跟那个人一起迎接了早晨。真令人伤脑筋。
我才正想走向厨房,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她就在那边。
而且昨天才发生了那些事。
我到底要用什么表情跟她搭话才好?虽然我觉得就理论来说这应该是她要烦恼的事,但应该没办法对她有那种期待。
不过,不要太紧张,尽量表现自然一点才是最好的吧。毕竟我是年纪比她大的学长,要是畏畏缩缩的也太难看了,一大早好歹也要稳重点。
既然决定了演技的方针,我便走向厨房。
只见一身裸体围裙打扮的最原说:
「早安。」
「穿衣服啊!」
「我有穿啊。」
「多穿一点啊!」
「事到如今也不用因为这样就害羞吧……昨天晚上明明就做了更情色的事。」
「骗人!现在这样明显比较煽情吧!昨天还普通多了!」
「咦……?…………啊,也是呢。嗯。一点也不奇怪呢。」
「咦,那个……是怎样?难道一点也不普通吗?吶,最原……」
「你想太多了。也是有那种普通的。」
「拜托了!请你告诉我吧,最原!」
学长的尊严已经连个屁都没有了。
「没关系的,二见。任谁都有第一次啊。」
「你为什么就只会发挥那种让人更加打击的温柔啊……」
「我也是第一次嘛。」
「你也是第一次啊!」
这样吐嘈的同时,我心中不禁小鹿乱撞。
原来她是第一次啊……
「好了,请你去那边回避一下,我要穿衣服。」
「到底为什么要脱掉啊……」
「要是把理由告诉你,你就会拿这个秘密来威胁我,或许还会对我说出不想被散播出去的话就把衣服给脱了这种话,所以我不会告诉你。」
「你都不觉得顺序很奇怪吗!」
想说的话堆积如山,但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我的脑袋可能会撑不下去,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是说那家伙已经准备好衣服了,却还全裸在那边等我啊……
「我正在准备早餐,请你再等一下吧。」
厨房传来这样的声音。先不论裸体围裙,像这样的情境还满煞有其事的,让人不禁既开心又害羞。
「如何?这样讲很煞有其事吧。」
「你不用自己说出来没关系……所以是在做什么?」
「吐司。」
「还有什么?」
「就这样而已。」
「刚才不是有菜刀的声音……」
「那只是单纯拿菜刀敲砧板而已。」
「为什么啊!」
「想要给你灌输我会下厨的人设。」
「也就是说你不会下厨吧……」
「才没那回事呢,
我会做啊,当然会做。无论是任何国家的任何料理我都会做喔。」
「不用这样虚张声势也没关系啦……那你会做什么呢?」
「鱼子酱。」
「那只要盛在料理上就好了。」
「请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会养殖鲟鱼。」
「我们应该是在聊料理的话题吧……」
「这真的是在聊……」
「……?啊,等一下!等等!你不要把谐音梗说出来!」
「『洋食』的话题。」
「唔啊啊啊!一点也不厉害!完全不厉害!好、好丢脸!」
「谢谢,那我就先退场了。」
「你现在肯定一脸得意的样子吧!但我才没笑!我可没笑喔!」
一大早就进行了这样累人的对话。
等了一阵子,穿好衣服的最原拿著吐司过来,并摆在各自的面前。她的吐司上头的起司用番茄酱写著「LOVE」,而我的吐司上头则是用番茄酱画了恶心的图样。这反了吧。
「呃,那个不是我的吗……」
「不是啊。因为二见的吐司很恶心吧?」
「对啊!很恶心!」
「我不想吃那种东西。」
「你这个人真是烂透了……」
「二见的女朋友是个烂透的人呢。」
「女……你……!」
我不禁对「女朋友」这个词过度反应。我是不是做出大错特错的选择了……
「看来是呢。」
「你是能读我的心吗!」
「无论选择肯定或是否定都会伤到二见的话,我什么也不好说……」
「对男朋友温柔一点!」
无视了我正当的抗议后,最原咬下了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吐司。放弃吧,反正吃进肚子里全都一样。
我一边吃著恶心的吐司,并看向日历。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去大学上课,明天当然也放假。所以下次去学校时就是后天,那时也会见到画素跟兼森吧。
要怎么跟他们说呢……如果全都照实说出,未免太脱离现实了。话虽如此,总不能什么都不对他们报告……正当我想著在去学校之前,得跟最原商量一下才行的时候,她开口说道:
「不是。」
「没能读心嘛!」
「人家就是会读心啦!」
「就算用可爱的语气强调也不行!」
「啊,你刚才说我可爱了吧。请你再说一次嘛,二见学长~再说一次~」
「最原,那个……这样很恶心,能不能请你住手?」
「不好意思。」
我对刚交到的女朋友说出了恶心这种话。脸明明就很可爱……
「我本来想说机会难得,就来打情骂俏一下。」
最原这么说。
「不用这么勉强打情骂俏也没关系吧,以后多的是机会。」
才这么说,我就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最原已经失败过一次。
本来应该多的是打情骂俏的机会,她却没能如愿。
既然如此。
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尽量提供协助,才是男朋友的职责吧。
「最原,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哪里玩?」
「咦……我才不要。」
「咦!不是要打情骂俏!」
「开口闭口打情骂俏打情骂俏打情骂俏的……二见,难道你是在印度南方受到众人爱戴的饮料吗?」
「那是印度拉……不,不对!是印度式滴漏咖啡!」
好可怕的陷阱题。
真是庆幸我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有在逛维基百科。
「总之,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处理,等一下就要回去了。」
「喔,这样啊……呃,是没关系啦……」
「不过,明天的话就有空。」
「明天啊。」
明天刚好是星期日。
「呃……最原,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这是约会吧。」
「对、对啊,是约会。」
挑明地说出约会二字,感觉又有点害羞。我觉得自己似乎比较适合担任女主角。
「说到约会,就是那个了吧。」
「哪个?」
虽然我这么回问她,但其实内心也已经知道了。
毕竟是我。毕竟是最原。毕竟是我跟最原第一次的约会。
目的地只会是那里了。
在这么广大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地方。
而且,就算在第一次的约会结束之后。
无论是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第一千次。
我们都会去那里。
前提是我们没有分手的话啦。
于是,最原对我说出了有著绝对性,也是命中注定且必然的第一次约会地点。
「去看电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