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骑士】玲·斯特林
可能是因为【大死灵】已死去的缘故,在我们到达时,地下的孩子们都已经从沉睡之中醒过来了。
这群孩子一开始以为我们是盗贼而害怕得哭出来,但在涅墨西斯与赛珂的安抚之下,似乎就愿意相信我们是来救他们的了。
附带一提,在我们所接下的救出委托中所记载的罗第,看来就是割破我脖子的那位少年;他好像并不记得被操控时所发生的事,所以也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正当我们打算将得救的孩子们带回地面时,目睹了【大死灵】研究室的雨果,讶异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
「怨念研究、【怨灵水晶】……还不只这些,这是制作出以怨念为动力的【血肉魔像】的研究吗?呵,简直就像是那台试作机呢,在不同的地方也有抱持着同样想法的人呀。不过只靠自己一个人就能制作出这个……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他说完后,就将文件收到道具储存箱里。
「雨果,那是什么?」
「哦,是以此处作为据点的【大死灵】——叫做嵋兹的人——其研究报告。上面的概念和我的战队之前研究的机器人一样,所以我就当作伴手礼带回去。」
「机器人?怨念什么的和机器人有什么关联?」
「这个嘛,我就边走边说明吧。」
于是我们离开了这间地下室,但这时产生了个问题。
孩子们中有几个人因为长时间陷入沉眠,体力衰弱到连路都走不好。这样的孩子就让白银载,或者由我和雨果背着走,不过……
「汪汪哦!汪汪哦!」
嗯,孩子们一直在玩我的犬耳。
「下一个!下一个换我!」
「是我啦!」
哇——犬耳好受欢迎哦。比较有精神的孩子也开始为了玩犬耳而争相要我背背。
「犬耳还挺受欢迎的嘛。」涅墨西斯说道。
「……幸好多少能派上些用场。」
不过这对耳朵维持得还真久啊,红鹤明明说在日落前就会消失了。
外头都已经是日落时分了说。
「还真是不可思议哪,没有《骑马》技能的玲一开始骑的时候跌了个倒栽葱,但现在小孩子骑却不会落马哪。」
为了方便背小孩子,涅墨西斯现在是化为人型形态。白银载着两个小孩,像只小马般昂首阔步——涅墨西斯拉着缰绳的同时,似乎对小孩没有落马而感到疑惑。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小孩子应该不会有《骑马》技能,不过可能是因为策马疾驰与拉着缰绳走本来就是两回事吧。
「那么,就让我听听你刚才说的怨念与机器人的事情吧。」
「好。我隶属的战队是个生产战队,现在主要是在生产〈魔齿轮〉,多铼夫的正式量产机【元帅Ⅱ号】本来也是我们战队制作出的原创道具。」
那架机器人是从零开始制造的啊。
「【元帅Ⅱ号】完成之后,更进一步的新型机、变种机、追加兵装的开发也陆续进行着,而到了最近,尝试融合其他技术的计划也开始进行,其中之一就是规划开发以死者怨念为动力的机体。」
「不管怎么想,这个主意都很有问题呢,为什么会想要做出那种东西啊?」
「因为不仅是〈魔齿轮〉,多铼夫的机械技术都是以消耗MP为前提,若是能以怨念代替,长时间行动与使用强力兵装都会变得简单得多,这就是怨念动力构想。」
「……话说回来,怨念是怎么化为动力的?」
「呵,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刚才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刚才?看到什么?
「就是那个【大死灵】最后使出的,被他唤为《夺命搅碎》的魔法技能。」
「那招啊。」
那招的威力真的十分可怕,要是没有顺利以《反击吸收》挡下的话,我早就连同碉堡一起被消灭了。单纯以威力来看,比费加洛先生的锁链还要强力。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可能是因为涅墨西斯已进化到第二阶段,使《反击吸收》也获得强化,我总算勉强挡了下来。
「那招也是个将怨念转换为破坏力——也就是物理能量——来攻击敌人的离谱招数。技术人员认为若要将怨念作为动力,得将规模缩小,并施予细腻的操作。死者的灵魂附着于铠甲之上而加以驱动的【活体铠甲】,算是个比较接近的例子。」
【活体铠甲】……就是明明里面空无一物,铠甲却会自行动作的这类型怪物吧。
「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能制造出靠着吸收战场上的怨念而半永久地行动的兵器。我们战队抱着这样的想法,请求属于死灵术师系统的知名〈主宰〉协助我们研究怨念动力,然而……」
雨果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下来,而我也隐约察觉到了端倪。
「失败了吗?」
「没错,试作机成了难以控制、失控频率也很高的失败作。我也协助进行了拆解与废弃的作业,那时刚好也是我在提升【整备士】等级的时期。」
「所以你是说,那个【大死灵】……嵋兹的研究报告里也有一样的东西?」
「并不算一样,〈睿智铁三角〉想做的只是机械兵器,但这些文件上的却是【血肉魔像〈Flesh Golem〉】一类的怪物。」
【血肉魔像】就是以人类与动物的尸体组合而成的魔像怪物,在较为猎奇血腥的RPG里经常看到。这么说来……我有看过【丧尸】与【骷髅】,却没看过【血肉魔像】呢。
「不过那个【大死灵】既然也在研究怨念动力,那他为什么没拿出来对付我们呢?光听你这样说,感觉还挺强的。」
「大概是因为无法控制吧,怨念动力构想的问题点就在于吸收周遭怨念这点,这里产生了瓶颈。」
雨果说完后,让本来背在背上的小孩跨坐在他肩膀上,使两手腾空后各自比出食指。
「【死灵术师】若要以怨念为动力来驱使【活体铠甲】与【血肉魔像】,在一般情况下会将一人份的怨念或是灵魂注入一个肉体里。」
然后他张开右手,比出了五,或者说是表示大量。
「然而,怨念动力却会不断吸收周遭的怨念,陆陆续续地将其他生物的怨念吞噬。」
听到这里时,我已经隐约察觉了。
「不知该遵从哪个怨念的意志动作,因此无法控制吧。」
「没错,至少我们战队的实验机就是这样,曾试着透过术式或程式加以控制,但成效似乎都不佳。」
就像是在玩动作游戏时,同时有几十个人以摇杆操作同一个角色吗?那自然无法顺利操纵了。
「接着最后就会失控,顺着其中怨念的共识做出行动。」
「共识?」
「一言以蔽之,就是扩大怨念。会去袭击其他的怨念动力机与不死生物,并使其与自身同化,再来会对生者的怨念……也就是负面的感情产生反应而加以攻击,直到自己溃散粉碎之前,都会不断发狂。」
……果然很有问题。
「就这样,这个计划便宣告失败。多人数的怨念,若是像《夺命搅碎》这种技能般集中起来放射出去就算了,但要统合并加以控制则是极其困难。」
「原来如此。」
就在我们聊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爬完了阶梯,从地下回到了地面上。
「——咦?」
我们所有人——不仅是我、雨果、涅墨西斯与赛珂,也包含孩子们在内——在回到地面上的瞬间,身体颤抖了起来。
细微的振动与外头传来的某种叫声……但那声音并非鸣叫,而是怨恨、哭声、抽泣声、怒号等等负面声响的合唱。
光只是这样,就让我们察觉到已经发生了极不寻常的事情。
「……欸,雨果。」
不只是不好的预感这样的程度,确实地感受到寒意的我出声叫道。
「什么事?」
「要是那个怨念动力无法控制……仍在无法控制的状况下硬要使用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呵,那还用说吗?」
从通往碉堡外部的大门投射入内的落日之光里,有某种物体……某种巨大物体的影子晃动着。
「它会吸收周遭的怨念化为自己的力量,而且只要一察觉到有『负面感情』的生物,就立刻将其杀害,再从该生物身上吸取怨念。」
伴随着可怖的咆哮声,某种巨大物体狂暴肆虐着,其所发出的振动传了过来。
「接着就永远地重复进行这个行为………拥有半永久机关的失控怪物便诞生了。」
碉堡外面的某种巨大物体——是个有如地狱绘图般的怪物。
首先,我们能看到可怖怪物的脚,那是以人类的尸体连接、拼凑而成的。
接着确认它的全身后,我们已经大致能肯定这只怪物的真面目了。
它的头上标示着UBM特有的名号——【怨灵牛马 岣兹嵋兹】。这只不死生物的巨大身姿愈看愈觉得脱离常轨,牛头、人马的外形轮廓,以及在构筑出其身驱的零件之中,混杂着曾经看过的死人面孔。
所有死人面孔都呢喃着无数的负面语言……抑或是不成语言的声音。
那是被雨果打倒的山贼团团员,仔细一瞧,也有在基甸看过的那些家伙们的脸……这下我已经确定,那是由全体岣兹嵋兹山贼团的尸体所堆积的怪物。
「……原来如此,和完成预想图几乎一样呢。」
雨果取出刚才收进道具储存箱里的文件浏览起来。
文件上真的画着一个有着牛头人马外形,浮现无数死人脸孔的不死生物。
「……他是打算要是自己死了,就以岣兹嵋兹山贼团的所有人员作为活祭品,造出那头怪物吗?」
「或者说,是其实只会以就近的尸体制作,结果用上的刚好都是山贼团员们的尸体呢。不管如何,似乎都确定会用那只牛头来当材料就是了。」
因为设计图上画的就是牛头啊。
『『『FGSFSDWSSDSDEWDASAAAAAA———!!』』』
【岣兹嵋兹】一边发出不成语言的吼叫,一边执意地敲打碾碎着某种东西。
在这咆哮与展现的暴力之姿,孩子们都害怕得快要哭叫出声了。赛珂像是守护孩子们似地抱住他们,安抚着说「不怕哦」。
「那是……」
【岣兹嵋兹】正在破坏的东西是雨果所搭乘的〈魔齿轮〉。
虽然现在已经不成原样了,但它还是继续攻击着〈魔齿轮〉。
如果那是以怨念动力加以驱动的怪物,现在就会因为体内的无数怨念太过庞大而无所适从,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既然如此,它应该会毫无章法地大肆肆虐才对,但它只持续破坏着〈魔齿轮〉残骸。
莫非是因为在组成那头怪物的材料之中,有大半的人都对雨果与〈魔齿轮〉抱持着怨恨,才使得行动获得统一的吗?
「那些人里头有许多人都是被我杀的,会成为攻击对象倒也是理所当然。」
就算变成了那样的状态,也还是没有忘却生前的怨念。
……不对,应该说是只留下了怨念吧。
「呵,简直就是罗丹的地狱之门呢。」
「这句话由雨果来说,还真是讽刺耶——」赛珂说道。
地狱之门吗?这样眺望着死人与罪人的聚合体,看起来的确就像那个雕刻作品。
不过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当个※沉思者。(译注:《地狱之门》与《沉思者》都是法国近代雕塑家奥古斯特·罗丹的雕刻作品。)
『该怎么办,主宰?要打倒那头怪物吗?』
「如果能打倒,是很想打倒啦。」
我深刻地感觉到,它比我们之前打倒的【加德婪鞑】来得更强。而且这两者间的力量差距,大到可以让我确定——【加德婪鞑】无论与之对垒几次都必败无疑。
「……制造出〈UBM〉也太犯规了吧。」
「一般来说是制造不出来的,我有个认识的人能够以更高的水准做出类似的事情,但那个人至今为止也没有制造出〈UBM〉。说到底,〈UBM〉要是能量产的话,早就有人做一大堆出来了,因为打倒〈UBM〉就能获得奖赏道具。」
意即像我的【瘴焰手甲】那样的道具想做多少就做多少是吗?
「那头【怨灵牛马 岣兹嵋兹】……应该是许多不凑巧的偶然相加才产生的吧。」
「偶然?」
「首先,这地点就不好了,这里是古代战场的废弃碉堡,地底下还有着大量的尸体与怨念。」
雨果指着地面,接着指向自己。
「再来就是我歼灭了山贼团,使得碉堡周遭散落新鲜且拥有强大怨念的恶人尸体。而且同一个组织成员的尸体还刚好都凑在一起,其中也包括了【刚斗士】岣兹这样的强者。」
接下来他指着我。
「然后,玲把那个【大死灵】嵋兹逼到绝境,让他以怨念凝缩在内的魔法道具【怨灵水晶】为媒介,使出了《夺命搅碎》。那招虽然被挡了下来,但由于《夺命搅碎》没有使尽,使得高浓度的怨念飘散在大气中,还包含了之后死亡的【大死灵】嵋兹的怨念。」
然后他指向那头【岣兹嵋兹】。
「最后,记载在这份报告上,搭载怨念动力的不死生物制造魔法——《怨念造尸术》发动,以周遭的怨念与尸体为材料,制造出搭载怨念动力的【血肉魔像】。但是由于各种太过凑巧的条件重叠在一起,而诞生出远超乎预期规格的不死生物;那份超常的力量与稀少性,使它达到了〈UBM〉的领域。换个角度来看,那头不死生物或许也可以说是我、你与那个【大死灵】所合作出来的。」
「糟透了……那,应该怎么办?」
「战力严重不足,要靠〈下级创胎〉与我们两个上级职业玩家打倒它未免太过严苛了。以现况来说,赛珂的能力对付它也不吃香……再加上我的武器还变成那副模样。」
看着〈魔齿轮〉被拆解成一个个尺寸小到可以放在手上的零件,雨果叹了口气。
至于我,虽然还有和对付【加德婪鞑】那时一样,利用《我即复仇》加以击破的手段……但说实在地,这非常困难。
自从与【加德婪鞑】一战后,我也提升了一些等级,加上装备【瘴焰手甲】以及学到《圣别的银光》,变得强多了。
但说到底,【加德婪鞑】与那头怪物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岣兹嵋兹】光是体型大小就轻松超过【加德婪鞑】的四倍,身高大约有八层楼的大楼高,手臂与脚的粗壮程度也与【加德婪鞑】天差地别,能力值自然更是高。我没有自信能够撑到伤害值积蓄至足以打倒这种怪物。
《反击吸收》的存量也只剩一次,若是硬上,我毫无疑问地会战死吧。
『就是哪……嗯?』
怎么了?
『呃,刚才有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了,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玲,现在优先要做的,是带着这些孩子以及马车里的孩子们脱离此处。」
雨果指向刚被绑架来的孩子们所搭乘的两辆马车。
除了雨果的第一击所破坏的前头马车外,其他的马车都安然无恙。不知该不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岣兹嵋兹】由于专注地破坏〈魔齿轮〉,似乎还没打算加害那些孩子。
也或许是因为马车里的孩子们正陷入沉眠,没有发出那头怪物的饵食——「负面感情」吧。
不管如何,幸好他们平安无事。
「马车……能动吧。」
孩子所乘坐的两辆马车都系着马,应该能立刻跑动。
……这么说来,马没有被攻击呢,难道【岣兹嵋兹】只侦测得到人类吗?
「幸好我和赛珂都有《操纵》技能,某种程度也适用于操纵马车,让全部的人分乘两辆马车应该没问题。」
「逃走之后呢?要是放着它不管,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把这项情报传达给冒险者公会以召集援军。对方可是〈UBM〉,想必会有许多冲着奖赏道具而来的〈主宰〉吧。隶属于多铼夫的我无法前往知会,所以这得拜托你就是了。」
「我知道了,那就看准机会冲到马车旁,唔……!」
就在我们策划完之后的作战并准备见机行事时,状况发生了变化。
我们太大意了。
没有考虑到……某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呜呜呜,妈妈——爸爸——」
也就是,马车里的孩子们可能会醒来的状况。
『GUSDSDCAASWGBASAA!!』
【岣兹嵋兹】发出不成人声的吼声,同时把头转了过去。
哭着散发恐惧这种「负面感情」的活人孩童,就在它的头转过去的方向。
『GOLFAASAAAAAA!!』
不知道是在怨念共识之下的行动,还是怨念生前的「习性」引发的行为,【岣兹嵋兹】全身的嘴巴都流出口水,将右臂伸向了孩童,其企图再明显不过。
「啧!!」
我还来不及细思,就反射性从大门冲了出去,以左手背朝向它。
「《炼狱火焰》——全力放射!!」
【瘴焰手甲】猛烈地吸收我的MP,同时转换为火焰吐了出去。
虽然逊于之前的【大
瘴鬼 加德婪鞑】的必杀攻击,但这股能够将一百只寻常不死生物燃烧殆尽的巨大火焰,直接命中了【岣兹嵋兹】伸向孩童的右臂。
『YEEGGAAAAXASAAAFFAAAAAA!?』
就算是尸体的聚合体也还残留着痛觉吗?【岣兹嵋兹】甩动着燃烧起来的右臂,发出了惨叫声。
「啦啊!」
我趁着这个机会贴近它的脚部,以涅墨西斯——散发《银光》的大剑型态——砍向它的左前脚。
能杀死不死生物的光斩裂了山贼团的死人脸孔,同时也对内部的肌肉与骨头造成了伤害。
虽然没能砍断其粗壮的脚,但也足够让它大大地失去平衡了。
『砍下去的触感实在糟透了哪……!』
就在涅墨西斯厌恶地如此说道的同时,【岣兹嵋兹】倒了下来,发出类似于大楼倒塌的震地声,憾动了周遭。在某种程度上就如我的计算,它是往马车的反方向倒下。
「雨果!由我们来吸引这家伙的注意!这里就交给我们,你先走吧!」
「玲!可是!」
我知道雨果想说什么,若他现在驾驶马车离开,我就没办法从这家伙手中逃走了。
虽然有白银,但我没办法骑,光凭人的脚力是无法逃离这头大怪物的。
死亡惩罚自然免不了,而且还会破坏与玛丽他们的约定。
即使如此……
「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快点带着孩子们逃离这里!」
我举起发着《银光》的涅墨西斯,朝着它倒下之后往地面靠近的头部——一双眼球砍了过去。虽然我的任务是在雨果与孩子们逃掉之前拖延时间……但为了活下来……以及胜利,我也会不惜付出最大限度的努力。
插图p247
『GEEEHAAAAAASAGAA!!』
【岣兹嵋兹】的两眼洒出了腐臭的体液,因痛苦而大幅地扭动身躯。
由于它的体型过于巨大,光是让地面产生的振动就算得上是种灾害了。
「这家伙的身体比我想象中脆弱。」
『它是人类的尸体构成的,所以似乎并不具备太强的硬度哪……不过……』
「……我就知道会有这种花招。」
火焰从【岣兹嵋兹】本来燃烧着的手臂熄灭之后,炭化的皮肤底下又长出了新的腐肉皮。
脚也是在喷出混浊体液的同时,伤口就痊愈了。
被切开的眼球已经脱落,开始长出新的眼球。
『是《自动修复》。』
我使用的《银光》明明能够给予不死生物无法修复的伤害,却居然还能修复哦。
『看来那个所谓的怨念动力,也运用在维持与修复那具巨驱哪。』
那么大的伤害却能在几秒钟内完全修复,它难道是不死身吗?
『它早就死了啦。』
「现在是讲这种悠哉话的时候吗!」
我跳向后方,躲开倒地的【岣兹嵋兹】挥过来的左手。
不知是否视力还没完全复原,这只是一记胡乱的攻击,不过却也瞄准了离我很近的位置。
我在与马车拉开距离的同时,专心回避它的攻击。
『该怎么办哪,虽然已经开启了战端,但现状却是束手无策。』
「它的复原速度实在太快,正常的攻击方法几乎没有意义。至于真的有用的招数……」
就只有与打倒【加德婪鞑】那时一样的手段——以最大威力的《复仇》轰向其要害。
「但要积蓄伤害值可是非常困难啊。」
虽然【岣兹嵋兹】的防御力比我想的还低,但从它狂暴的模样就能得知其攻击力。
要是被直接命中一、两发就玩完了。
『要是至少《反击吸收》储存到最大量就好了……又是这种感觉吗?』
「怎么了?」
『和刚才一样,我的伤害值积蓄计数器有种奇怪的感觉……又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岣兹嵋兹】做了什么也说不定,小心点啊。」
『我知道。』
我一边与涅墨西斯交谈,一边以眼角探视马车的状况。雨果与赛珂分别坐到两辆马车的驾车席上,正打算鞭策马匹。
我为了避免马车在驶动前被袭击,打算再一次砍它的脚……?
【岣兹嵋兹】没有动作。
不知为何它停下了动作——就只是俯视着我,以痊愈的双眼凝视着我。
『GIIINNNNNNASAAASASAAAASADWDWDAAQQ!!!!!』
它看到了我的身姿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想起了什么,以全身发出了激怒的咆哮。
「……啊,对了。」
没错,【岣兹嵋兹】刚才是循着那些成了材料的家伙们的怨念,而将怒气发泄在雨果的〈魔齿轮〉上。
不过,这家伙是那个【大死灵】所制造出来的怪物,同时也混入了他自己的怨念。
那么对他来说,其首要目标……
「肯定就是我了啊!」
【岣兹嵋兹】以后脚撑起前半身,让前脚浮在空中。
紧接着,它两只前脚就像两根巨柱似的,从上方高速地朝着我、朝着地上踩了下来。
虽然我急忙躲了开来,但这一击将它前脚的着地地点周遭都踩得破碎,地形塌陷了下去。
我打算以大剑攻击它的脚,然而它却以迅速到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动作,摆动脚踢向了我。
「咕!?」
虽然我以剑身承受它的攻击,但还是被踢飞了六公尺远。
「……动作和刚才比起来有很大的差异呢。」
这并非单纯的失控,而是为了确实杀死我所做出的动作。
看来我似乎开启了它心中的某个开关。
「真是棘手啊。」
『……不过,也因此而看见一丝光明了哪。』
「哪来的光明?」
我再度以眼角确认马车的动静,并回应涅墨西斯的话。
马车已经逐渐远离此处,这部分算是成功了吧。
『刚才我不是提到了我的伤害值积蓄计数器吗?』
「是啊。」
『刚刚受到伤害后,我才明白那感觉是怎么回事。因为它所造成的伤害值已经有相当的积蓄量……不,甚至可说是积蓄到了目前为止的最大值。』
「什么?」
目前为止的最大值?
我们不是才刚与【岣兹嵋兹】交战没多久吗?
『那个【大死灵】最后使出了叫做《夺命搅碎》的技能,我们虽然以《反击吸收》吸收了那招的伤害值,但最后却没有击出《复仇》,所以积蓄的伤害值尚存。』
「呃,这很奇怪吧,那个【大死灵】与【岣兹嵋兹】是不同…………原来是这样啊。」
我理解了。
【大死灵】嵋兹虽然不同于【怨灵牛马 岣兹嵋兹】,但并非完全不同的个体。
『那头怪物的体内,不是也有那个【大死灵】的怨念吗?因此所积蓄的伤害还能适用,但我的计数却忽隐忽现,恐怕是在以那家伙的怨念为主体驱动身体的时候才会生效吧。』
一个【岣兹嵋兹〈身体〉】,配上数十个怨念〈摇杆〉。只有当其中之一的【大死灵】嵋兹的怨念驱动【岣兹嵋兹】时,我才手握打倒那家伙的杀手锏是吧。
「原来如此……啊。」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要找出它的核心,并在嵋兹的怨念操纵身体的时候轰出《我即复仇》吗?
虽然还存在着许多难题,但这样就并非完全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
『胜过那头不死生物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非常好。」
那么我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就和以往……和与【亚龙甲虫】、【大瘴鬼 加德婪鞑】战斗时一样。
将我的所有一切,赌在这可能性上。
『GERRRRUUAASDSAAAAA!!』
在它那除却怨念再无其他的咆哮声中,混杂了全身的嘴巴所发出的低语。
不可饶恕、杀掉、一同上路、杀光所有人、毁灭、吞食、亵玩。所听到的全是这些词汇。
这些男人们,不管是在过去还是个人的时候,还是化为巨大怪物的此刻,大概都尽是在想着这些事吧。既然如此……
『【怨灵牛马 岣兹嵋兹】,在过去让许多孩子们受苦,夺走了无以计数的生命,到了现在又要残害生命的邪兽们。』
在涅墨西
斯说话的同时,我将黑色大剑指向它。
「我不会再让你们,夺去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了。」
瞪视着它那对位在高处、相距甚远的双眼,我们宣言道:
「『我们,将会打倒你们。』」
战斗开始不到十分钟,我们与【怨灵牛马 岣兹嵋兹】战得异常炽烈。
我想要找出它的核心所在,它则是打算踩扁我。
只要行动成功,不论我还是它,都能一击击杀对方。
彼此的攻击力都大于对手的生命力。
尤其它的攻击力异常惊人,虽然不像嵋兹那样会驱使不死生物与使用异常状态魔法技能,但物理的力量则是嵋兹所不能相较的。
不管是被它的拳头击中还是被脚踢中,只要直接命中一次,我就会处于濒死状态。
相对地,我的杀手锏则是只能发挥一次的攻击力,状况实在不利。
「斩!」
为了牵制以及使其重心不稳,我挥出身上缠绕着《圣别的银光》的涅墨西斯,砍向它的脚。
『GDESAAAAASAAA!!』
就在它发出痛苦咆哮的同时,我跳向后方。
拉开距离之后,它的脚扫向刚才我所站着的空间。这时它的脚已经痊愈了。
虽然从刚才就一直重演着相同的情况,但在不断尝试的过程中,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明明是不死生物却能修复《银光》所造成的创伤,我一直觉得实在很奇怪……但谜题已经解开了。」
它的伤口周围贴附着些许肉片,乍看之下似乎是受到我的斩击所散落的肉片黏到了脚上,但其实并非如此;那是它自己切除的肉片痕迹。
「看来是它自己切除了伤口周围的肉片,再透过细胞增殖的方式加以修复。」
对于不死生物来说,附着《银光》的武器所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治疗的。
既然如此,就让伤口周围的细胞坏死后再切除,让它变成一般的伤害就好了。
尸体还很新鲜,上面的细胞也还活着,所以就能增殖细胞来治愈伤口;这便是个中原理。
这个修复工作恐怕也是借由怨念的能量来执行的吧。
而且此举还能保全活细胞以避免坏死,这种伎俩是本来细胞就已经几乎坏死的【丧尸】,与全身只剩骨头的【骷髅】所办不到的。
不过,看来怨念还真是种用途广泛的能量呢,难怪皇国也想拿来利用。
『活细胞是吗……但明明是不死生物却还有痛觉,这就算是缺点了吧。』
「似乎就是这样。」
在〈墓碑迷宫〉练功时,我们多少累积了些与不死生物的战斗经验,那里的不死生物从不会在意自己受伤与否。意即拥有痛觉,也算是它的特性之一。
『说不定也是为了借由伤害的痛楚来提升自己的怨念哪。』
「原来如此,连这点都计算在内,而不只是单纯的缺点啊!」
在话说完之前,我往旁边一跳。一秒钟后它的脚蹄已朝着我刚才站的位置踩下。
在成功回避攻击的同时,我将大剑突刺出去,挖开它脚蹄的肉。
虽然伤口比刚才还浅,但只要它为了修复而将脚蹄周围的肉切除,就理所当然地会重心不稳。
「《炼狱火焰》!!」
我继续追击,以【瘴焰手甲】喷出的火焰焚烧它的脚。
『HOOOSSDAASAAAAA!?』
它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在撼动着大地的同时横倒在地。
「哈啊!!」
同一时间我也欺近他怀里,将涅墨西斯变形为黑旗斧枪,朝心脏附近突刺下去。
《银光》烧熔掉了它的人脸表皮与内部腐肉,直达肋骨之后的心脏。
『GEEEE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
虽然它发出更为高亢的惨叫声并挣扎乱动,但动作本身丝毫没有变得迟钝。
在我拔出涅墨西斯的同时,腐肉与表皮都修复了,心脏应该也是吧。
「看来心脏并不是核心啊!」
『说不定在头上哪!』
仔细想想,核心应该会在心脏部位或头盖骨内部,抑或像【加德婪鞑】那样藏在腹部里。核心这种要害不可能会放在脚或手臂这类用于攻击的部位,因为这就等同于用自己的内脏殴打敌人。
『又或者像是用精巢去攻击对手哪!』
这个比喻就NG了。
「那么,如果是头部倒还好……但若是腹部就有些棘手了。」
包含马的部分在内,这家伙腹部的容积可是相当地大,要从里头找出核心并加以破坏可是件折腾人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可能接触到核心后再打出《我即复仇》。
『为什么?以目前的伤害值积蓄量来看,光是一击就能破坏相当大的范围啰?』
事实上在对付【加德婪鞑】时,打在它头部上的一击的确是连胸部都炸开了,但是……
「这次不一样,既然已经明白那家伙能够自行切除自己的身体,那就有攻击被化解的风险。」
举例来说,就算我击中核心附近的部位,但要是那家伙立刻就切除被击中的部位,那会变得怎样呢?恐怕伤害就会仅止于被切除的部分。
根据我至今为止使用好几次《我即复仇》的经验来看,不管这个技能能够返还对手的伤害有多大,冲击也几乎不会波及周遭。
此技能是将伤害加倍奉还给对手,与物理上的破坏力所有不同。
所以只要它在中招的瞬间切除接触部位,即使伤害量再怎么大,也还是有伤害无法扩及核心的风险。这个仅有一次的机会,我绝对不能失败。
「最好的情况是刺中无法切除的核心后再使用技能……接下来就攻击头盖骨的内部!」
『明白了!首先得让它再度失去平衡哪!』
【岣兹嵋兹】的脚与胸部的伤害都已经痊愈,重新站了起来。
让它再跌倒一次后,这次就攻击头部观察它的反应……?
『Guu………………』
【岣兹嵋兹】的动作停止了。
它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看向远处的某个地方。
『主宰!』
「怎么了,涅墨西斯?」
『它所积蓄的伤害计数消失了。』
「喂,那难不成……」
当我察觉到这意味着什么时,【岣兹嵋兹】已经有所动作了。
『GIUUJJJAAAAAAAA!!』
与方才情况完全不同,它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而是朝着雨果他们的马车所逃走的方向急奔而去。它的行动与涅墨西斯所告知的事实,导出了同一个答案。
「这家伙……!」
居然切换了控制身驱的怨念!
是因为连续修复导致怨念总量减少,还是由于心脏曾一度遭到破坏?
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在驱动着那具身驱的不是【大死灵】的怨念,而是别的怨念。
从追逐着雨果这点来看,是被雨果杀死的某个人的怨念吗?
抑或是打算杀死孩子们补充怨念呢?
『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要打倒它得再度将【大死灵】的怨念拖出来。
至于该怎么做,我有个想法。
「那个掉到哪去了……有了。」
我从地面上捡起某样东西放进怀里,而不是收进道具储存箱。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的问题是得快点追上它。
在雨果他们被攻击之前,能够更早追上那具巨大马形驱体的手段。
……没有时间犹豫了。
「白银!」
我一出声叫唤,待命中的白银立刻就站到了我身边。
『……又要用那招啊。』
「也只能这么做了,不过情况比刚才好一点。」
我将散落在地面上的东西——〈魔齿轮〉所脱落的装甲板——铺在脚下。
接着握住白银的缰绳……
「去吧!」
并发出号令。
白银听从我的命令,四脚踏向大地,开始向前疾驰。
手里握着缰绳的我也跟着动了起来,铺在脚下代替滑板的装甲板开始于大地上滑行。
幸好这条路是条没有树木且露出土壤的山路,就算是装甲板也很易于滑行。
至于冲击的缓和程度大概只比直接用脚底滑要好一点,但这样就行了。
用这个方法……就能追得上!
『得
要注意恢复HP哦!』
「我知道。」
我对自己施展《初阶恢复术》。这种滑水(陆上版)带给脚的负担太大,要是不回血,脚部就会一直累积伤害,搞不好等到追上时自己就先动弹不得了。
就这样滑行了几分钟后——
『……看到了!』
「没错!」
我们便发现了那家伙的巨大身躯。虽然它是人马型,但可能是目前驱动身体的怨念并非曾经是人马种族的【大死灵】之故,移动的速度并不怎么快,靠着白银顺利地追上了它。
「但是很不妙呢,雨果他们的马车就在距离那家伙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
『这样下去的话……用【瘴焰手甲】喷射火焰如何?』
「没办法的。」
现在白银的移动速度比火焰的放射速度还快,所以无法放射《炼狱火焰》。就算施展也攻击不到它,只会烧到自己而已。
但是在我们逼近它之前,它会先追上马车。
「不,等等……好像还有剩下的吧。」
我在以右手握住缰绳的同时,伸出左手翻找道具储存箱,取出某个东西。
『那是……!』
「就算是用剩的,也还是稍微派得上用场!」
接着我把左手握着的东西——在〈墓碑迷宫〉里练功时,用来对付《魂》类怪物的剩余【宝石─《白枪》】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宝石】在空中变化为光之枪,飞向【岣兹嵋兹】的右后脚。【宝石】是种巿面上流通的攻击魔法代替道具,虽然里头的魔法不过就是下级职业的技能,但这个【宝石─《白枪》】里内藏的可是对不死生物用的攻击魔法。
要是从后方把这种道具丢向它在奔跑中的脚,会发生什么事呢?
急速奔驰中的【岣兹嵋兹】的脚被开了个拳头大的洞,姿势大幅歪斜后跌倒了。
「去吧!」
白银遵照我的指示,拉近了与【岣兹嵋兹】之间的距离。
我以左手握着发出《银光》的涅墨西斯,白银则沿着倒地的【岣兹嵋兹】的背部奔驰而去。
我配合白银奔跑的方向,将缠绕着《银光》的刀刃埋进了它的身体里。
在斩断【岣兹嵋兹】皮肤上满满人脸的同时,银刃顺势割裂了它整个背部。
马体的背部、人体与马体的连结部、人体的背部。内侧的脊髓也被我砍断了。
『GEIIURUUUUEAAAAAAA!?』
【岣兹嵋兹】全身的嘴巴都发出了尖叫声,它虽然想要扭动身体压扁我,但白银对应着它的动作,调整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还没呢!」
背部、颈椎、头骨,刀刃接着伸向了脑部。
『g!?dasq!as!wqA!』
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哀叫声,硬是弹起身体似地站了起来。
我因为这反作用力放开了缰绳,在空中滑行了几公尺后跌倒在地上,《银光》也因为落下的冲击而解除了。但是,我亦大有所获。
『刚刚的反应是……!』
「找到了!」
和至今为止受到伤害时的反应完全不同,不会有错。
它的核心……就在头盖骨里!
「那么,就在这里分出高下吧。」
我从怀里取出某样东西,朝着它头上投掷过去。
那是水晶的碎片,是【大死灵】极其宝贝的【怨灵水晶】碎片。
『HEEIYAASSAASAGAAAAAAA!!!』
当【岣兹嵋兹】看到那块碎片的瞬间,喊出了与至今为止截然不同的怒吼。
从那声音中能够感受得到寂寥感、焦躁感,以及悔恨。
『伤害值积蓄计数器恢复原状了!现在在操纵着身躯的就是那家伙!』
正如我所料!
「就这样直接砍过去!」
『好!』
我再度展开《银光》,接着把包含了【瘴焰手甲】的STR加成在内,我现在所有的肌力灌注在右脚上——一跃而起。
虽然因为踏地的冲击使得右脚附近的地面产生龟裂,但我仍是毫不在意地踏了下去。
一○公尺以上的距离在一瞬间消失,我已经跳到了【岣兹嵋兹】的脚边。
「唔……!」
由于使出全力跳跃的反作用力,右脚的肌肉几乎裂开,产生了麻痹感。
但是,就算如此……也要在此一决高下!
我以着地的左脚为起点,使跳跃产生的冲击与速度加诸于大剑上,朝着它的右前脚挥砍过去。
「给我断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斩击声与《银光》的烧灼声响起,挥出去的刀刃连着它的皮、肉、骨头一起砍断了。
它的脚骨已经被完全切断,只剩下伤口反方向的肉与皮还连接着。这样的脚自然无法支撑住身体,它开始重心不稳。
而它当然也会切除伤口以便修复,不过……
「哦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追击快了一步,再度将刀刃砍向伤口……它这只已经几乎断裂的脚,就被我这一击完全切断了。
【岣兹嵋兹】丧失了右脚踝后,姿势一口气变得歪斜,往右边倒了下去。
我以左脚飞身跳离本来所站的地方后,往它的头所倒向的位置冲了过去。
就这样,我直接朝它垂倒在地的头轰出《我即复仇》。
「这样就……!」
这样就行了,这样就分出高下了,这样就结束了。
——但是抱持着这种打算的,真的只有我们吗?
在我与它的头部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的同时——感觉到了曾数次感受的寒意。
和在与【加德婪鞑】的战斗中,要打出最后一击时的感觉一样。
我与它脸上的双眼视线相交。
额头上的第三只眼也一样与我眼神交会。
不对,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那并非眼睛。
一颗像是宝石,但没有任何光泽的石头从额头上的裂缝露出来。
那是什么?
不对,我已经知道了,那就是它的核心。
但是,面对要打碎核心的我们,它为何还把它露出来?
「……!」
这问题的答案,就在于在它额头上开始呈螺旋状汇集起来的庞大能量。
这股感觉刚才也感受过,是将怨念转换为破坏力的大魔法所带来的压迫感。
——《夺命搅碎〈Deadly Mixer〉》。
那是【大死灵】所施展过,拥有超常威力的大魔法。
我太大意了,只因为它未驱使不死生物与使用异常状态魔法技能,就认为它也不会施展这招。
然而就如同雨果所说过的,若【岣兹嵋兹】能够将怨念转换为能量的话——那会使出这唯一与其相同原理的技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它在倒下的同时,就将这招瞄准着意图接近头部的我们。
即使只是怨念,它也一样为了打倒我,而等待着能够打出必杀一击的机会。不,就因为它是怨念……面对决定要「杀死」的对手,才会聚集起残缺不齐全的知性来夺其性命;这是我现在才察觉的事实。
【《DEDDDRYYYYYMIXIIIIIIISAAAAAAAAAAAA》!!】
将怨念转换为破坏力的大魔法《夺命搅碎》,从【岣兹嵋兹】这个怨念聚合体身上即刻施展了出来。
「《反击吸收!》」
我立刻将涅墨西斯朝向它,用掉了《反击吸收》最后的存量。
这样就能挡下《夺命搅碎》了。
然而,我同时也明白自己被逼上绝路了。
因为我与它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了。
短到——它的手臂能触及我的地步。
我为了抵挡《夺命搅碎》,身体无法动弹。
它那如巨石般的拳头朝着我挥了过来。
下一个瞬间,我的身体飞到了空中——失去了意识。
◇◇◇
□【复仇少女 涅墨西斯】
以《反击吸收》挡下【岣兹嵋兹】的攻击后,它所挥出的巨大拳头便立即击中了玲的身体。
玲握着化为大剑的我,被横向击飞了。
他就像片飘荡在空中的树叶碎片,玲的身体穿过森林的树群,飞了一○公尺以上。
这幕光景,就像是玲记忆中曾发生过的卡车事故。
就像那时,玲遭到〈超级杀手〉的毒手初次死亡的时候
。
『玲!!』
就算我大声呼叫,玲也没有回应;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而失去意识的玲的身体,即将撞上树木。
「唔!」
我解除武器形态恢复为人身,抱住玲的身体并紧闭双眼。
只经过了极为短暂的时间,我的背上就传来了强烈的冲击与痛楚。
我狠狠撞上的树木摇晃起来,而我则跌到了土壤上。
「咕……啊……」
落地之后,这份痛楚依旧没有消失。被夹在体格比自己更高大的玲与树木之间所造成的冲击,似乎让我的肋骨产生了裂痕。
不过,玲应该感受不到这种痛楚才对。
既然如此,那就无所谓。
「玲!」
我出声叫唤,但玲还是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看了能力值视窗后,我发现他的HP不到一成,异常状态栏上则显示着【昏迷】与无数的【骨折】。
我从道具储存箱里取出恢复HP的【药水】,洒在玲的身体上。虽然恢复了些许HP,但异常状态却一个都没有消失……他受的伤太重了。
再说【药水】类的道具比起洒在身上,饮用才是最佳的使用方法,但玲现在失去了意识,就算把【药水】瓶抵在他的嘴边,他也不会喝下去。
「……原谅我!」
我把【药水】含在嘴里……再使其流入玲的口中。
这样子重复了三次,将一整瓶的【药水】全部让玲喝了下去。
【药水】发挥了功效,玲的HP恢复了三成左右,轻度的【骨折】也恢复了,HP也停止减少。虽然他的意识尚未恢复,但总算是度过了生死难关,让我松了一口气。
可是……之后我还能正视玲的脸吗?
「……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们可还没脱离险境,从这逐渐逼近的地鸣声与压迫感,可以预想得到【岣兹嵋兹】正在接近我们。
要是被【岣兹嵋兹】发现了现在已失去意识的玲,他肯定会被杀掉。
没错,会被杀死。
「休想得逞。」
怎么可以让我的主宰,让玲被那种怪物杀掉呢?
「……玲。」
我的主宰躺在树根旁,仍旧昏迷不醒。
我轻抚着他的脸颊后……转身背向他。
「我去争取一点时间。」
我相信你。
在败给〈超级杀手〉后,夕阳之下,我们彼此发誓。
那时我们都很弱小,无法对抗强敌。
所以我们发誓要两人一起变强,然后获胜。
现在也一样,我们两人一起战斗。
你一定很快就会醒来。
所以在你醒来前的这些微时间,就由我来争取。
如此一来,你与我一定就能胜利。
「……走吧!」
我将右手掌变化为黑刃,虽然小了一些,但在武器的强度与变化成大剑给玲使用时没有太大差异。
接着在逼近而来的【岣兹嵋兹】发现玲之前,我更早一步出现在它面前。
「我不会让你继续前进的,【岣兹嵋兹】!!」
『DHISSSSIIIIUAAAAAAA!!』
【岣兹嵋兹】全身脸孔上的眼球捕捉住了我的身姿。
在我体中的计数器没有反应,现在它并非由那个【大死灵】驱动着。
意即它现在的行动模式是更加直觉的,只是单单冲着我这个活人而来罢了。
在玲醒来之前,我要和它过招以争取时间。
「疾!」
我靠着右手化成的刀刃,向【岣兹嵋兹】发动攻击。
要做的事就和到刚才为止所做的一样,攻击它、诱使对手攻击、持续回避。
【岣兹嵋兹】的耐打程度与力量极具威胁性,但速度就不怎么快了,所以我也能够避开它的攻击。
但是不同于玲所挥舞的时候,我的刀刃几乎无法对它造成伤害。未缠绕《银光》的刀刃,顶多只能让它的身体受到极浅的割伤而已。
我的能力值也比不上玲,再加上我能够单独使用的技能《反击吸收》也已经用完了所有存量。
相比之下,它的攻击力对我来说是一击必杀,若以非武器型态受到它的攻击,我将会粉身碎骨。
就算这和走钢索一样,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全盘皆失,我也要持续下去。
如果我在此放弃,玲醒来后,我们一同得到胜利的可能性将会化为零。
不管是我或是玲,都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所以我不会让可能性断绝。
从我诞生的时候开始,这样的想法就在我的心中了。
玲的心中一定也有一样的想法。
那就是,我与玲的连系。
◇◇◇
□梦 【圣骑士】玲·斯特林
我立刻就知道自己身处于梦境。
虽然身上的打扮和在〈Infinite Dendrogram〉里的造型人偶一样,但这里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感觉很接近清醒梦。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够自然地明白周遭的环境与自己的状态。
举例来说……我能够清楚地看到小时候的我在奔跑的样子。
「这是……那个时候吗?」
我也可以理解到这个梦境的内容,是过去所发生的事。
我也知晓事件发生的时间,是在二○三五年的夏天……距今将近十年前的事了。理所当然地,当时〈Infinite Dendrogram〉尚未发售,我和哥哥都在玩别的游戏。
当时十六岁的哥哥非常热衷于古早游戏以及格斗技。他跑去姐姐朋友的老家所经营的古流道场学得一身好功夫,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在U–17……未成年人参加的大赛中成为赫赫有名的选手了。
而说到我,除了每天陪哥哥玩古早游戏外,偶尔去看哥哥比赛也是件乐事。在比赛当天前往比赛会场时,总是乐不可支的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外形为游戏的造型人偶——玲的我,跟在小时候的我后面走着。
要再补充一些事情的话,就是我的身边有个从没看过的某种东西。
而那东西一言以蔽之,就是个轮廓。
一个人型轮廓飘荡在盛夏的日常风景之中。
颜色则混合了红色与黑色,感觉有些阴森。
身着铠甲的我与轮廓,漫步在日本夏天的日常风景里。
这幅无论由谁来看都很怪异的光景,也是我判断这是梦境的理由。
若不是在梦里,才不会出现这种诡谲的画面吧。
『…………』
「……你也说点什么吧,轮廓。」
『再、现。』
再现……再现?
「这是你做的吗?」
轮廓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女性,让我一时之间以为是涅墨西斯,但看来似乎不是。
『想、问、你。』
呃,我才想问你问题呢。
『顺、序。』
顺序……是要照顺序轮流发问的意思吗?
「……OK。」
看来能够与红黑色轮廓互通意思,于是我们就开始互相交换情报。
『那、个、孩、子、要、去、哪?』
「他要去哥哥所参加大赛的比赛会场。这个时候是……」
这个时候的我要到哪里去,在那里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当然一清二楚。
包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在内。
「这个时候是要去昂克拉的U–17大赛。」
『昂、克、拉?』
红黑轮廓疑惑地歪着头,但接下来换我发问了。
「换我问你,如果这里是梦境,那我怎么了?我应该是在与【岣兹嵋兹】战斗中才对,我遭到死惩了吗?」
我想我大概还在〈Infinite Dendrogram〉里作着这个梦,现在的感觉不像受到死惩。
『还、活、着……昏、迷。』
在昏迷中啊。
……喂,这样的话,不就是处在何时会被杀死都不知道的状态下了吗?
『昂、克、拉、是、什、么?』
「无体重限制,无项目分类,除了使用凶器与恐吓行为外都不算犯规,除非KO或投降,否则没有其他结束方法的死亡竞赛式格斗大赛——※无限制潘克拉辛〈Unlimited Pankration〉,通称昂克拉。」(译注:潘克拉辛是古代希腊
的搏击竞技。)
我记得它是在二○二七年左右开始举行的,是项颇具人气的格斗技大赛。空手道、柔道、拳击、踢拳、相扑、摔角、泰国拳、卡波耶拉、古流武术,以及其他诸多搏击技巧全都可以施展,就像是在格斗技漫画里常出现的竞技比赛。
虽然因为这个竞技过于残忍,曾有好几次被视为问题,但直到现在还是广受大众喜爱。
『…………』
轮廓散发出来的感觉好像有些兴奋。
这家伙喜欢格斗技吗?
还是喜欢死亡竞赛?
「换我发问了。你刚说到了再现,但这个梦境明明是你再现的,你却不知道昂克拉是什么吗?」
像涅墨西斯一开始就已经得知了某部分我的记忆。
『只、是、因、为、记、忆……再、现……现、在……有、必、要。』
再现的是现在有必要重现的记忆,它的意思大概是这样吧。
不过这家伙虽然能搜寻我的记忆,却不是〈创胎〉……那到底是何方神圣?
直接问它应该也行,不过……
『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连这都不知道就直接再现这段记忆哦?
「再过几分钟,你看了就知道了。那我问你一下,我和你曾经见过面吗?」
『见、过。现、在、在、这、边、时,一、直、都、在、一、起。』
「什么……?」
「这边」指的是〈Infinite Dendrogram〉吗?
我待在〈Infinite Dendrogram〉的期间都一直在一起……这样的对象应该只有涅墨西斯才对啊。
『小、孩、子、一、个、人、很、危、险……?』
轮廓指着小时候的我如此问道。
「公用道路在十年前就设置了保全系统,不会有被绑票的危险哦。」
……保全系统里的警卫机器是从何时开始普及的啊?
好像是在我出生时就已经有了。
『即、使、如、此、还、是、放、小、孩、一个人……?』
「就算小孩放暑假,大人平日也还是要上班嘛,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是说你这样就发问两次了吧?」
『玲你、也、可以、问、两次。』
……这家伙,讲话虽然还是有点结巴,但开始变得流利起来了呢。
「要怎样我才会醒来?」
『看、完了、就会、醒。』
「看完什么?」
『玲、的、根。』
根……根?
『看看、是什么、让你、成为了、现在、的、你。』
「……原来如此。」
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我的理由,是吧。
若是这样,只要看完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就会明白了。
「马上就要来了。」
我说完后,指向在我眼前走动的小时候的我。
小时候的我已经来到会场附近,只要再穿过斑马线,马上就到达会场入口了。
八岁的我正等着红绿灯改变灯号,而这时旁边有个比我年纪更小的女孩子。
女孩的头发上别着一个儿童用的发饰,但可能是没有别好,发饰被风一吹就掉到地上,并滚到了车道上。
女孩子正要去捡发饰时——有辆绿灯直行的卡车开了过来。
在女孩子要被卡车撞到的两秒之前,八岁的我冲了出去,握住女孩子的手往回拉。
但时机太慢,力量太弱。
孩童的力量实在过于弱小,无法让两个人在被卡车撞到之前一起逃到安全地带。
在这一瞬之中,我所做的事,只是单纯增加我这个被害者罢了。
接着顷刻过后,将会发生卡车撞死两名孩童的意外事故。
而在这瞬间,有个人从对面的人行道冲了出来,抱住我与女孩子跳了起来。
一般来说,应该是赶不上的。
就算看到女孩子冲出来后再从对面人行道冲过来,也绝对赶不上。
但是,那个人却赶上了。
他能够以惊异的脚力一瞬间拉近距离,抱起女孩子脱离险境。
唯一的误算是我这个累赘。
就因为我也冲了出来,那个人就得再多抱一个人。
而那个人虽然还是抱着两个小孩跳开,但还是慢了些许。
我还记得在历经一瞬间的飘浮感后,就有别种冲击施加在身上。
被抱住的我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
这段期间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抱住我们的人保护了我们。
周遭的路人们发出了尖叫声。
相反地,我却发不出声音。
我不可能发得出声音。
救了我们的人,正是我哥哥。
正是心想我也差不多要到了,前来门口接我的哥哥。
接着,身处事故现场的哥哥便救了我与女孩子。
代价则是,卡车撞上了哥哥的右脚。
无论是谁都看得出他的脚肿成了黑紫色,也骨折了。
哥哥待会应该要参加大赛的决赛。
但是……在这重要的比赛前夕,哥哥的脚竟受了重伤。
……这是明明无能为力,却还想救小孩子的我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