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男人的故事
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静岛一郎〈希吉马·依纪罗〉先生是〈月世会〈我们〉〉的其中一位信徒。
琉羿少年看来是不记得了,不过我与月夜大人曾见过他的家人。因为在静岛先生结婚前,他是〈月世会〉的战斗部队队长。
他与法莉嘉夫人结婚并定居下来后,我与月夜大人都曾去祝贺过。
而说到静岛先生现在身于何处,我们当然知道。
不过要说明这件事,需要从其他事情依序开始说起。
先来说说〈月世会〉的成立经过吧。
不不,请别急,请别生气。
这件事真的是有关联的,要谈论他现在的状况,就不能省略其内容。
好的,我想藤林学妹已经知道了,〈月世会〉是在距离二○四五〈现在〉年将近一世纪前,于战后的日本发起的。
当时,在后来成为〈月世会〉初代教祖的人物……月夜大人的祖先——扶桑月世大人正在当一名医生。
然而,当时正是战后的黑暗时期。用以复兴的物资不足,人人身上都存在着死亡阴影。在战灾中所受之伤日渐恶化者、营养不足至失调而生病者、得了心病而残害自己身体的濒死者。状况有如人间地狱。
据说月世大人是位悬壶济世的医生,他将钱财置之于度外,持续地为患者看诊。
但他这样将人聚集起来,就如同聚集死亡。许许多多的患者都辞世了。若在物资周全的状态下便可得救的患者,也由于药剂与粮食不足而亡故。
他看见了。
看见许多人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的眼神。
所谓病由心生,以这样的说法来看,那些患者就像是得了不治之症。因为他们的心灵已经死了。
月世大人身为一位救人的医生,他非常地烦恼。
他希望至少能为患者们带来一些希望。
然而在所有物资都不足的那个时代,没有手段可以根除患者们绝望的原因——疾病与饥饿。那个年代距离日本复兴,还需要一段时间。
于是月世大人心生一计。
——既然这里没有希望,那就想象有希望的世界就行了。
——即使没有物资,也得先拯救患者们的心灵。
「脱离被枷锁束缚的肉体,前往真正的灵魂世界」。
「在自由的世界里,依自己灵魂的意向歌颂自由」。
如两位所知,这是我们的教义。
这两条教义,正是〈月世会〉的起源。
纵使身体不自由,但其灵魂是无拘无束的,可以梦想着自己所冀望的自由。
这是逃避现实的话语,也是空想的话语、妄想的话语。
然而,同时也是不放弃自己的灵魂所思索之事……让心灵活下去的话语。
嗯,是的。「想象快乐的事,让心情好起来」,教义最根本的意义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也有人说这是邪教思想,但其根基就是这么单纯。
以现代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心理咨询与精神医疗。
不过在这一○○年间,教义随着日本的经济发展与物质的充实而变质,成了现在这样的型态,所以即使被人批评为邪教,倒也无法否定就是了。
毕竟不只是看不见希望的病人,还有像对于将来感到悲观的年轻人都加入了敝教。现在的教主月夜大人自身对于月世大人发起的根基思想,以及在这一○○年间变质成现在这样的敝教,似乎也颇为烦恼呢。
咦?您说「会对于宗教组织的经营方式感到烦恼的人,别去绑架人啦」是吗?
那也没办法,因为月夜大人的烦恼与她的性格及性癖又是不同的问题。
而且这其中或许也有「希望至少能将中意的人置于身旁」的想法……
哈哈哈,就如椋鸟学弟所说,就你的角度而言,带给你困扰的事实依旧不变。
好了,把话题拉回来吧。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催生出〈月世会〉的扶桑家,之后也继续经营着医院。医院表面上与〈月世会〉没有关联就是了。
而且其专门领域也不同于一般医院。
怎么说呢……就是所谓的安宁疗护。
也就是使罹患重病、濒临死亡的人能够安详地迎接死期的医院。
当然了,若是能够做到,医院还是会致力于延长患者的生命或是使患者康复。
静岛一郎先生,就是那间医院的患者。
有一点希望你们不要误会,我们并非劝诱濒临死亡的患者加入敝教,而是也会让信徒住院。
是的,我们的手段没有这么龌龊。〈月世会〉并不会在背后操弄这种事情,这是真的。请别说「你这样反复强调反而很可疑」这种话。
那么,将话题拉回静岛先生的事吧。
静岛先生罹患了一种难以治疗的疾病,那是使寿命受到限制,会在既定的时间死去的疾病。
从他还小,众人就用尽各种手段加以治疗,但仍旧找不到有效的治疗法。
于是在这一边时间的四年前,他加入了〈月世会〉。他应该是认为这样可以帮助自己将注意力自逐渐逼近的死亡移开吧。
您问「他的家人没有反对吗?」是吗?就保护个人资料的观点而言,我无法说明他的生涯背景,但唯一能说的,就是他在入教时,便已经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了。
总之,他入了教,成为了我们的信徒。
我们是致力于「分散注意力」长达一世纪的宗教,希望即使是被宣告只剩下四年寿命的他,在入教期间也能多少缓和面临死亡的恐惧。
嗯,是的。
他在四年前入教时,就只剩下四年的余命了。
现在这个时期,刚好就是他的生命大限。
没错,不过在两年前,发现了他所患疾病的治疗法。
但是成功机率只有一成左右。患者的身体若对该治疗法产生排斥反应,会即刻死亡——就是这样的治疗法。
是的,当时的他没有选择接受这个治疗法。
于是,在静岛先生持续过着对迫近的死亡视而不见的生活时,转机降临于他的身上。
那就是〈Infinite Dendrogram〉的发售。
话说回来,两位认为VR的真正价值是什么呢?
不不,我问这个问题也不是想转移话题,这是必要的话题,算是个开场白。
那么,两位是怎么想的呢?
当然了,我所说的VR是指潜行型,非以〈NEXT WORLD〉为代表的失败作,是像〈Infinite Dendrogram〉这样……预设于完成度高到在过去会被视为「梦想的游戏」的作品。
是的,就如您所言,答案就是「能将五感自现实中转移」。
以结论而言,若是这种水准的VR,纵使是除了脑细胞〈思考〉以外都无法正常发挥功能的人类,只要潜行至游戏里,就能驱动健康的肢体。
所以〈月世会〉从二十一世纪初期就开始接触并投资VR设备。因为这对于多数患者……多数信徒而言,也等同于希望。
不过在最后以这类设备的完成型之姿现形的,并非敝教出资的几种VR,而是事前完全掌握不到情报的〈Infinite Dendrogram〉就是了……啊,这就和我们要谈的没有关系了。
讲到这里,两位应该已经明白静岛先生是多么地渴望这种设备了吧?
即使他拼命地转移注意力,寿命的大限还是分分秒秒地逼近。
纵使痛苦万分,他还是冀望着生存,冀望着活下去。
他的生存意志之强烈,我与月夜大人也难以推估。
接着就到了〈Infinite Dendrogram〉的发售当日。我们已经调查过所有的VR相关商品,所以也立刻确保了一定数量的〈Infinite Dendrogram〉首发份额,并将已经得到的其中一份提供给静岛先生。
于是他登入〈Infinite Dendrogram〉里,成了希吉玛·依纪罗。
为了逃避现实中所剩不多的余命,并在〈Infinite Dendrogram〈真正的灵魂世界〉〉里过着自由的生活。
他获得了解放。
从向着死亡前进的痛苦之中,从足以令人断气的痛楚之中,从没有希望的世界之中,获得了解放。
他享受着能够灵活活动的身体、特别的力量、无法与现世相较的充实感,歌颂着第二人生。当时的他,一定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还要心满意足吧。
因为他过去无法得到的事物,全都在那里。
就这样,忘却了
于现实中逐渐迫近的死亡而过活的他……在某一天,邂逅了一对母子。
无法逃离逼迫而来的绝望〈怪物〉,只能等死的母子。
他们的处境,或许与现实中的静岛先生重叠了。
可能也与他过去亡故的家人重叠了。
然而,成了〈主宰〉〈希吉玛·依纪罗〉的静岛先生救了那对母子。
本来只能等死的他,拯救了本来只能等死的母子的性命。
偶然的邂逅。但是对他而言,想必是场命运的相遇吧。
之后他也持续与母子交流,并在某日与他们成为真正的家人。
他似乎从与家人的生活之中,得到了至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是的,这是……我从他口中听闻的。
有了家人的静岛先生,之后也得到了自己的孩子。这件事在这一边是做不到的。
那份喜悦对他而言无可取代,接着……也成了契机。
他想起来了……想起在这一边的自己。
想起自己现在挂着呼吸器与点滴,是个躺在生命维持装置中的半死人。
想起自己只剩下两个月左右的余命。
换算成那一边的时间也只有半年左右,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无法与妻子白头偕老,也无法看到继子长大成人的模样……甚至无法看见亲生儿女的面孔,将就此死去。
对于他而言,这等同回想起绝望吧。
他所抱持的憾念想必难以估量。
然而——他并没有就此受挫。
他寻获了新的希望。
他决定接受过去逃避的那个治疗法。
他的症状自然比以前更加严重,成功率因此下滑,最高顶多三%。若是成功了,便可称之为奇迹吧。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决定接受手术。
我与月夜大人都向他询问过「为什么?」。
而他如此回答:「为了得到能与家人共同生活的未来」。
于是他回到这一边……接受了治疗。
就这样,他的故事到此结束。
你问「那他之后……怎么了?」是吗?
椋鸟学弟。
所谓奇迹,正是因为不会随便发生……才叫做奇迹的。
◇◇◇
□托尔涅村
琉羿与朋友告别,单独踏上回家的归途。
他要将母亲带到村里的广场,参加即将开始的风星舞。那是风星祭特有的活动。
风星舞是家人与情侣等男女组成一组跳舞的节目,以「另一边」而言,就像是土风舞。
直到去年为止,法莉嘉都是与希吉玛,而琉羿则与朱诺一起跳舞。古灵盖姆很遗憾地没有能够与它组成一组的生物(它的巨大体型也不太能跳舞),只好在一旁看着。
琉羿回想起古灵盖姆在跳舞时间有些落寞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
接着他想到被法莉嘉主导舞步的希吉玛跳得左支右绌的模样,以及我行我素地跳着奇怪舞步的朱诺,琉羿的心里就隐约地温暖起来。
然而,今年希吉玛不在。希吉玛的〈创胎〉朱诺,以及他的骑兽古灵盖姆也不在。法莉嘉亦有身孕,今年他无法与家人一同跳舞了。
即使如此,风星舞……风星祭带给家人的快乐回忆依旧不变。
所以琉羿觉得至少要与母亲法莉嘉一起观看风星舞,而走向自己的家。
琉羿想着今年虽然无法跳舞,但他希望明年能与所有家人一同起舞。
再度与法莉嘉、希吉玛、朱诺、古灵盖姆……以及即将出世的弟弟或妹妹一起。
「……咦?」
赶着回家的琉羿,不经意地在视野的边角瞄到了奇怪的东西。
他看到的是托尔涅村附近的山,其中一处在一瞬间发出亮光。
接着,在某种东西发出光芒的场所,有块黑黑的东西咻地升至天空。
『——KYAHAHAHAHAHAHAHA!!』
同时伴随着这般足以动摇听者神智的异音。
◇◇◇
□【圣骑士】玲·斯特林
与月影学长结束通话后,我们再度登入游戏。
我们在那边讲了三○分钟,这边则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祭典也才正要开始。
但是,我与学姐都已经没有享受祭典的心情了。
「…………」
我和学姐都不发一语。因为月影学长告诉我们的答复,实在毫无希望。
琉羿在寻找继父,法莉嘉小姐则等候着丈夫的归来。
然而,他们却……再也无法见到希吉玛了。
这就是答案。
「……真令人心里不是滋味。」
「回想起来……法莉嘉小姐会说不用去找希吉玛先生,或许就是因为她多少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法莉嘉小姐知道希喜吉玛先生在『另一边』赌上性命做着某件事,但是他却没有回来……所以她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吧。」
「……可能就是这样吧。」
〈主宰〉在〈Infinite Dendrogram〉里是不死身。
但在「另一边」……现实里就只是普通人,所以也会死。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即使法莉嘉小姐预测到希吉玛先生或许已经死了……但只要不去寻觅答案,便可一直在心里抱持着『说不定他还活在某处』的想法。就是因为这样,法莉嘉小姐才选择等待吧。」
所以她才对我们接受琉羿寻找希吉玛的委托而感到困惑。
法莉嘉小姐的想法,或许很类似思念因灾害或事故而失踪者的心理。
只要没有发现遗体,就能抱持希望,认为「说不定那个人还活在某处」。
我也曾有这样的体验,是以前姐姐搭乘的客轮沉没于太平洋时的事。当时我得知姐姐失踪……几乎确定死亡的时候,我嚎啕大哭。
……嗯,不过在我伤心欲绝之际,姐姐若无其事地说「我回来了——」并踏进家门就是了。她还说出「我打破沉没客轮的壁板,在找到其他的船之前,一直在太平洋上游泳」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呢……
言归正传。
想起姐姐的事情后,我消沉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我们该怎么办呢,玲学弟?」
「是要说出来,还是别说出来……对吧。」
无论是否告知希吉玛的结局,都令人心里不是滋味。
不管是传达绝望,还是隐瞒真实,都让人觉得心酸。不过……
「我要说出来。」
「这样好吗?」
「……是的。我们若是不说的话,他们永远无法知道事实。这样的话……两人之后的人生,全都会笼罩于看不见希吉玛最后结果的黑暗之下。」
若我们不传达,两人甚至无法与希吉玛告别。
他们将会永远在不晓得真相的情况下,并被囿于其中。
「即使令人心里不是滋味,即使残酷,即使可能会被怨恨……也非得告诉他们不可。」
但是一想到要向两人传达希吉玛的死讯……我的身体就颤抖起来了。
我感到害怕。我对于要向两人传达绝望而感到害怕。
「……你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我认为你那就应该要这么做。」
「学姐……?」
「应该由你来选择。因为我对于NPC……对于堤安不像你有这么深的感情。」
学姐望着远方的祭典风景,同时如此说道。
在那里,有许多堤安与〈主宰〉在享受着祭典。
学姐看着这样的风景,一字一句地徐徐说道:
「我属于俗称的游戏派,我认为这里就只是游戏而已。」
「…………」
「堤安也一样……我认为他们只是具有不可逆性的高度AI。若只有我一个人,就不会接受这次的委托了吧。纵使得知了这次事件的真相,我说不定也会直接从这对母子的面前消失,试图蒙混过去。然而……」
学姐直直地看向我的眼睛。
「现在我的眼前……有一位比我至今遇见的任何玩家,更将堤安视为真实性命的人。有思念、悲叹、哀悼、关怀着他们的你在。」
接着学姐走向我……握紧我颤抖的手。
「所以,请你别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胆怯。因为没有一位〈主宰〉比你更为他们着想了。」
这句鼓舞着我的话语……让我的颤抖在不知何时之间止住了。
「学姐……谢谢你。」
「因
为我是你学姐啊。」
学姐笑了一下后,说出这句话。
好,托学姐的福,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告诉他们吧。
向他们两人告知真实——
『————KYHAHAHAHAHAHAHA!!』
在我下定决心的下一刻,某种狂笑声立刻响了起来。
宛如玻璃互相摩擦而发出的异样声音,昭告着发声者正在大力嗤笑。
「怎么回事!?」
我将视线转向笑声传来的方向。
是托尔涅村附近山头的上空。
那里有着——
◆◆◆
■托尔涅村近郊
将时间稍微回溯。
「真是的,都是〈索危〉害得我们多了一笔开销!至少得挖到些什么才行……!」
当时,有十几位〈主宰〉身处于托尔涅村近郊的山里。
其中尤其醒目的,是顶着莫希干头的集团……在祭典中与〈索尔危机〉起了争执的〈莫希干联盟〉的成员们。辈分低的莫希干头正叹着气,向专心挥着冰镐的莫希干头说道:
「唉。不过这里根本找不到〈UBM〉吧?毕竟那是几百年前的故事了,我听说去年和前年都没挖到任何东西耶?」
莫希干头叹了一口气,说着「说到底,就算真的挖到了也打不赢不是吗?」。
不过,专心挖掘的莫希干头脸上却浮现了无惧的微笑。
「哼哼哼,我的目标才不是那种大猎物,而是陨石啦!」
「陨石?」
「你不知道吗?在漫画与轻小说里,陨石里蕴含的矿物……也就是陨铁,可以当超强武器的材料哦。在Dendro里一定也一样。」
「哦,原来如此。即使〈UBM〉早已消失,撞到〈UBM〉的陨石也还会留着是吧。」
「就是这样!来挖吧!」
「好好好。」
就这样,他们再度开始挖掘。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若是巨大的陨石,这附近的村落理应已不复存在,所以陨石必然是很小颗的。
这样继续挖掘,想必什么也无法挖到……到了日落时分时,他们就会回到祭典开个遗憾晚会吧。
然而,这样的结果不会发生。
因为他们所言有误。
因为他们所说的已经消失之物……其实还存在着。
在地下因极为渺茫的光明而苏醒过来的那物,已经察觉了。
察觉有「火把」在上面。
察觉到不只这些,地面上还有一大群……三○○年前已大量减少的「火把」,现在的数目多到无法与当时比较。
不过刚苏醒的那物没有足以爬上地面的力量。
它醒来后的几个小时,就只是慢慢地吞食着光并等待着。
——但是等待已经迎来终结。
体内积蓄了光而稍微恢复力量的那物,有了能够爬上地面的气力。
『KYAHA?』
那物将有着水晶般突起物的触手,伸向光线微微照射进来的龟裂处。
那物将这几小时内积蓄起来的光转换为自己的MP——从触手前端放射出几千度的热线。
热线正确地瞄准龟裂处,在一瞬之间融解了至地面之间的岩盘。
热线迸射而出,在岩盘的龟裂处——光线轨迹上叹着气的莫希干头〈主宰〉,从身体跨下到头顶都因而蒸发,得了死亡惩罚。
〈主宰〉本人应该什么也没发觉吧。
由于时间过于短暂,他的同伴们也未能察觉。
他们所看到的,只有消失的同伴,以及融解的岩盘。
于是——那物从岩盘的空洞里跳了出来。
那物是直径三共尺,不会反射亮光,有着裂痕的水晶球。
那物将形状不固定的黑暗做为翅膀。
那物长着具有水晶突起,两对共四支的透明触手。
那物没有任何表达感情的器官……但那物正在嗤笑着。
以没有脸也没有嘴的身体,以水晶身体摩擦起来嗤笑。
『KYAHAHAHAHAHAHAHAKYAKYA?』
那物张开暗色的翅膀,全力地吸收着光,即刻补满自己的MP。
那物心满意足……心满意足地狂喜着。
像是在说『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火把」』。
那物就像面前排满了生日大餐的天真孩童。
就像是吹熄蛋糕蜡烛的孩童般——纯粹地欣喜着。
「……迎击!!」
目击到那物的〈主宰〉无法确定它是什么。
但他们察觉到那物是危险的敌人,准备以自己的技能,以〈创胎〉施展攻击。
『————KYAHAHAHAHAHAHAHA!!』
然而,那物比他们更快地——飞了起来。
升至上方,一个劲地升至上方。
它不看底下一眼,持续地往上方飞升了数千公尺……不,还要更高的高度。
过了不久,那物越过对流层,到达了平流层。
从地面上观看那物,只能看得到一个黑点。
「它逃走……了吗?」
其中一位〈主宰〉如此呢喃,周围的〈主宰〉也表示同意。
在那样的场所,彼方与己方皆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应对。
他们推测——被包围住的怪物逃到了正上方。
但是这样的推测……却是大错特错。
「咦?」
上空闪现光芒的几秒后……地面上的〈主宰〉全身都燃烧了起来。
毛发、皮肤的油脂、身上的衣物,都由于超高温而燃烧起来。
即使他为了灭火而在地面上打滚,也由于装备与血肉都已开始燃烧,因而无法以这点手段扑灭火势,使得该〈主宰〉就这样遭到了死亡惩罚。
周围的〈主宰〉目睹这样的光景,打着冷颤望向上空。
「喂,该不会……是从那里!?」
这是舞台剧里也曾描述过的事。
——但是骑士的剑无法触及黑天爷,猎人的弓箭也完全射不到它。
——偶尔还有人乘坐飞在空中的龙前去挑战,但龙的翅膀也到达不了那个高度。
前来参与挖掘的他们,当然也知道那出舞台剧。
因为他们正是看了舞台剧,才决定来这座山挖掘的。
但是,他们稍微低估了那物……黑天爷的「高度」了。
不过追根究底,要人们事前预测此事,才是强人所难。拥有射程距离长达一万共尺的攻击手段,还能从上空单方面地持续攻击——又有谁能够料想得到会有这样的〈UBM〉呢……
『KYAHAHAHAHAHAHAH?』
那物在没有遮蔽物的高空,将黑暗翅膀更大幅地张开,进而吞噬倾注于地上的太阳光——将本为白昼的世界转变为暗夜。
那物尽情地吞咽太阳光,凭借它能清楚看到地面的视觉——点燃眼底的「火把」。
热线在挟带着热量扭曲空气的同时到达地表,再度使一位〈主宰〉燃烧起来。
那物非常地欣喜。
对,没有错,它自然会欣喜。
因为那物……最喜欢看到「火把」燃烧起来的光景。
是的,若硬要举出它与舞台剧的不同之处,便是这一点。
那物并没有吞食「火把」的光明。
那物的能量来源,靠着太阳光与星光补充便极为足够了。
以光明为主食的那物,在生存的角度上,没有任何侵害其他生物之必要。
然而,那物却喜欢点燃「火把」。
因为在天上看着「火把」燃烧起来,不断挣扎,而后断气的光景,是它最喜爱的事。
这是那物唯一的兴趣。
『KYAHA?』
不过,那物产生了疑问。
若将它的思考转换人类的语言,就像是以下这样吧:
——我明明从刚才就一直烧。
——但总觉得他们与我喜欢的「火把」燃烧方式不同。
——挣扎与绝望都不够啊。
——呐?为什么?为什么?
由于〈主宰〉遮断了痛觉,所以感受不到全身燃烧起来的痛苦。
也因为并非真的死亡,所以绝望感并未如此强烈。
那物对于这样的事实,感到十分不悦。
所以那物接着如此思考:
——那些左手有着「图案」的「火把」很无趣。
——得从没有「图案」的「火把」开始点燃才行。
于是,那物睥睨眼底的世界后,立刻发现了。
发现了正举行着祭典而热闹滚滚的托尔涅村……以及在那里的多数堤安。
◆
过去曾袭击托尔涅村的灾厄,经过三○○年的时光而苏醒,再度盯上了托尔涅村。
灾厄之名为——【黑天空亡 魔诺库珑】。
它身为古代传说级的〈UBM〉——同时也是盘踞于不可侵领域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