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八】路克·福尔摩斯
那一天,我坐在基甸一号街的长椅上,望着走在路上的人们。
将周遭资讯吸收进脑内并深入思考,是父亲教我的一种训练。
其他还有读唇术、开锁,比较奇怪的还有看推理小说。
关于其中的第三种,其目的不是为了阐明作品中的圈套,而是解读作家自身的人格与思考倾向,进而推测剧情会如何发展以及会使用怎样的圈套……感觉不太算是正确的书本阅读方式。
虽然有这些训练,不过在昨天与前天暂时停止了。
因为从玲先生被绑架的隔天起,有其他特训插进行程里。
也就是与大哥进行地狱特训。「地狱」虽然不是种可以随便使用的修饰法,但事实上也只能如此形容。
一开始,大哥指定我要开启痛觉。
特训内容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让我几乎得到死亡惩罚,并重复数次。在HP只剩一点的状态下的痛觉,真的是笔墨难以形容。
以常识的角度来看,这种特训会让人觉得,实行的人与叫人实行的人两方精神都不正常,但大哥说「不过路克你能接受吧?」。确实是没有问题。
而且大哥还说过「虽然算不上绝对,但与人类相近的〈创胎〉有个特点,就是会受到〈主宰〉的需要与强烈思念感化后,决定其进化方向。愈是被逼上绝路,就愈容易成为能够抵抗这种状况的〈创胎〉」。
这只要看过玲先生的例子,便可明白。
但特训内容因此成了名符其实的地狱,使得玛丽莲她们似乎对大哥不抱持好感。这或许也是没办法的。
今天本来也预定要进行这样的地狱特训。
不过大哥那边有事,所以我就坐在骑士团哨站前的长椅,像现在这样想着事情。
想着大哥被逮捕一事。
「路克——」
「什么事,巴比?」
「巴比当时在睡觉,扮熊熊的人为何会被抓呢?因为※食品伪装?」(编注:指食品相关业者虚构食品产地、原材料、甚而将非食用品当成食用品在市面上流通、贩售。)
「不是啦,巴比。」
那个爆米花的原料的确令人摸不清来历,但这并不是理由。
大哥之所以被抓……
「是因为连续强盗杀人事件。」
在这起让基甸居民议论纷纷的事件中,大哥名列嫌犯。
事情是起于前两天的晚上,在某间商家中发现店主受人虐杀的尸体。听说一开始尸体毁损的状态严重到无法识别其身份,将尸体修复后才总算得以确认。
从其惨状来看,显然并非意外事故或自杀,使得基甸的保安厅因此出动了。
开始搜查后,就立刻得知放在隐藏式金库里的值钱物品全部被夺去。似乎是主人遭到杀害之前就已经被偷。
但即使动员全部搜查类感官技能的拥有者,对于下手之人也丝毫没有眉目。
另外,商家也设置了相当于上级职业的魔法警报系统,但也没有发生过反应的迹象。
还几乎没有找到犯人留下的物品,或可以作为证据之物。
——除了留在遗体旁的奇异卡片之外。
卡片上写着任何一位保安厅的搜查员都无法辨识的语言,虽然是重要的证据物件,却还无法成为线索。
接着到了隔天晚上,又有别的商家发生了同样的强盗杀人案件。
这间商家里的遗体一样惨不忍睹,值钱物品也被偷了。
警报系统一类的设备还是没有启动过……而现场又放置了那张卡片。
事件发展至此,保安厅确定,两件强盗杀人案件皆为同一犯人的犯罪行为。
搜查情报在发生第二件案件时是未公开的,所以也不可能是模仿犯。
而遗留在两个现场的两张卡片,都在表面写着同样的字句,但背面的文章却有所不同。
然而以搜查员的角度而言,表面和背面都是以未知的语言所书写,以致无法解读内容。誊本似乎分发到了相关的各处所,但没有任何堤安认识卡片上的文字。
但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丝光明。
带来光明的,是为了与伊丽莎白妹妹有关的事情,恰巧来到哨站的玛丽小姐。
她看到【骑士】们手上的卡片后,如此说道:
「『I am Unknown〈我是「身份不明」〉』?」
「身份不明」就是大哥……【破坏王】的绰号。
大哥的真实身份虽然已在之前的事件里广为人知,但尚未定出新的绰号,再加上他依然遮蔽着脸孔,继续叫他「身份不明」或许也行。
「啊,而且仔细一看,后面的怪异文字也是排成熊的形状呢。这是那个毛皮男写的吗?」
于是如入五里雾中的事件增加了新的情报后……大哥被逮捕了。
面对搜查员的质疑,大哥虽然说着『冤枉啊熊熊——!』,但还是毫不抵抗地让人把他带走。
那或许是因为他顾虑到搜查员——接了「逮捕〈超级〉」这种强人所难的任务,以充满觉悟与悲壮的神情面对大哥——的立场才这么做的,而并非认罪。
听说大哥登出过好几次,但还是很守规矩地回到骑士团的哨站内。
现在正在侦讯中,保安厅透过各种技能对他进行搜查。
当然了,也有使用司法搜查过程中的重要要素——《真伪判定》,但保安厅认为「若是〈超级〉,说不定会有能够掩饰的手段」,而对这个技能是否能作为判断依据缺乏信任。
说来讽刺,大哥身为〈超级〉的高超能力与那份深不可测的感觉,反而让他无法摆脱嫌疑。就连这个世界的司法之要《真伪判定》,也由于他身为〈超级〉而无法完全适用。
再加上唯独间接证据齐全。像是暗示他与此案关联的卡片语句,以及神话级武具【禽木神威】的迷彩、气息操作技能,即使在警报系统之下也能够入侵。
动机也是……大哥看来为金钱所困,这点也可作为动机。
以结果而言,大哥便成了嫌犯。
另外,这些情报是拘留中的大哥透过【心电感应耳环】告诉我的。看来他还不至于被没收个人物品。
「疑似证据、疑似手段、疑似动机。在没有大哥以外的任何人选浮现于搜查线上的现况下,他就是可能性最大的嫌犯了。」
「可是,熊先生不会做那种事不是吗——?路克你不这么想吗——?」
「巴比,侦探也是人,一样会对他人抱有好恶之念。但是,这样的好恶之念可以置于人物评价之内,却不可置于推理之中。」
「这样的好人不可能是犯人」——无论是在现实还是虚构作品中,都有好几个颠覆这种信任的案例。
「那么,路克是怎么推理的——?」
「大哥不是犯人啊,这是理所当然的嘛。」
是的,不可能存在大哥是犯人的情况。
「如果目的是为了金钱,那没必要杀掉房屋里的人。留下卡片宣告犯人是自己这点就更不用说了,又不是怪盗。」
母亲应该也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所以这是想要栽赃给大哥的某人实行的犯罪行为。真凶……另有其人。」
身份不明的杀人犯把罪行推给别人,自己则在暗中嘲笑。会想揪出犯人的真面目,对整个事件提出异议……是我继承自父亲的侦探性情。
嗯,在我的心中,已经决定好该去做什么事了。
大哥一定也是认为我会这么做,才将情报传达给我吧。
那么,这说不定也是特训的一部分。
无论如何,我已经很久没看到指示着明确方向的指针了。最近只有将母亲教给我的怪盗技术再教给伊丽莎白妹妹,这次该轮到实践父亲传授的本领了。
「这起事件的真凶……我会拆穿其真面目。」
——赌上我父亲之名。
「路克——这句台词有点……」
「嗯,我说出口后也后悔了。」
先别管别的了,开始调查。
「首先要想犯人是如何潜进房屋里的对吧——」
「不对哦,巴比。去想如何实践犯罪行为是没有意义的。」
这个世界存在着技能,更关键的是每个〈主宰〉都拥有一个绝无仅有的〈创胎〉。瞒过警报系统的方法理应多得是。
纵使不是大哥,玛丽小姐也办得到同样的事。
「所以,解开犯案手段的步骤要放在最后。应当最先解开的是犯人的心理。」
「要怎么解开——?」
「我正在思考,同时设法恢复过去的直觉。」
我现在正于一号街的骑士团哨站前,坐在长椅上观察着走在路上的人们。
这是训练,是久违的侦探活动的准备,同时也是调查。
哨站前的布告栏上,揭示着保安厅对这起事件的简单说明。
其他事件也是一样,基本上就是写着「发生了这样的事件,抓到了某某犯人」,目的在于告知人民。
而我所观察的,是人们看到那项布告后的反应。
如果犯人在意事件的动向,可能就会来这里看布告。视人们观看时的反应而定,或许就能锁定目标。
不过犯人不来观看的可能性也很高,我对这个方法不太寄予期望。
所以我的主要目的就放在恢复侦探的直觉,并统整自己的思路。
「…………男性嫌犯,是吧?」
我坐在长椅上,看着前方几公尺的布告栏上书写的内容。
在这次事件的说明里,虽然记载着事件内容与「已逮捕男性嫌犯」,却没有公布大哥的名字。
这是因为还没确定大哥就是犯人……更重要的是,王国的〈超级〉被逮捕的新闻,会带来过大的冲击。
在先前【大教授】引发的事件中,大哥揭露自己身为【破坏王】的身份,并打倒了袭击基甸的怪物军团与盘德魔狞墓,此事具有很大的意义。
就如同打倒【RSK】的玲先生,处于劣势的王国可说是寻获了希望。
这个犯人说不定就是为了这点而陷害大哥的。
光是被逮捕不会被送进「监狱」。如果在其他国家也有存档点可用,也能回到那些国家去。大哥曾说过他使用过七个国家的所有存档点,所以被逮捕不会构成问题。
但是如果被王国通缉,而失去王国国籍的话……自然也会从王国的排行榜上消失。身为讨伐排行榜榜首的【破坏王】便无法参加战争。
【破坏王】亦是王国的希望,若他就此退场,会带来比战力衰减更为重大的意义。
那么,这次也是【大教授】的阴谋之一吗?
「……不是。」
目的如果是为了将大哥排除于战争之外,这起事件便难以理解。
若真的想将大哥完全排除于战争之外……就应该让他顶上会被国际通缉的罪名才对。
如果是我,要达成这个目的,能够采取的手段就是……杀死滞留于基甸的伊丽莎白妹妹。
只要为大哥安上这个罪名,就确实能让他被国际通缉。他得到死亡惩罚后,想必会马上被送到「监狱」去,自己国家的〈超级〉杀害公主一事,也能带给国民最难堪的观感。
战争也会变得有利于皇国许多才是。
「可是以现状来看……」
说穿了,若不过是「两位商家店主被杀,值钱物品被偷走」这般层级的案件,被国家压下去的可能性很高。纵使是重大犯罪,与在即将发生的战争中失去最大战力的未来相较,也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价值。以玲先生与大哥的出身地日本的谚语来说,就是「※不可以腹代背」吧。(译注:意近弃车保帅。)
对于大哥而言,他本来就是冤枉的,却因为保安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被视为无罪,算是种十分不光采的开释吧。
或许会令大哥感到不愉快,但他最后还是会被释放。
我不认为真凶会不明白此事。
若是如此,其目的为何……目前的情报还不足以解析这点。
为了找出解答,需要得知许多情报。
就先前往可能会提供情报的地方吧。
我到了〈DIN〉,在支付对价后取得了与事件相关资料的誊本,以及置于现场的卡片复制品。能够如此轻易地得到进行中的重大事件的资料,让我对这个组织又加深了一层警戒……但这次便有效地利用吧。
另外,就连〈DIN〉也未能知晓真凶的身份,柜台人员还和我说「如果你知道了,我们会花大钱跟你买情报哦」。从那态度来看,〈DIN〉似乎也一点都不认为大哥是犯人。
另外,根据资料内容,骑士团里也有人抱持着相同的想法。
可能是由于这起案件的嫌犯是身为〈超级〉的大哥,事件又发生于第二公主滞留的基甸,近卫骑士团也与保安厅协同进行搜查。
在骑士团中,以莉莉安娜小姐为首的几位人士似乎强烈地主张「大哥不是犯人」。
「这就是你说过的吗——?不可以做的事——?」
「是没错,但这又不一样了,巴比。不可以做的,是侦探以自己的好恶扭曲推理。只要是人就会相信自己喜欢的人,因此莉莉安娜他们并没有错。」
所以,我的立场是寻找犯人。我现在虽然推理出大哥并非犯人,但还是提醒自己若发现颠覆这个推论的某种事物时,也不可以扭曲推理。
「路克——你今晚要去埋伏吗——?」
「不会。该去哪里埋伏,我也没头绪,而且今晚不会发生事件。」
「为什么——?今晚不也会发生事件吗——?」
「因为大哥正在牢房里。」
我若是犯人,就不会在大哥被警察逮捕的期间引发事件。
因为要是做了这种事,就会更证明大哥是清白的。
若要引发下一起事件,大概就是选在大哥被暂时释放时,或是大哥登出后不在牢里的时候吧。大哥想必也明白此事,今天应该都会待在牢里。
「所以今晚我会在旅店里,专心解读这个暗号。」
我的手上握着犯人留下的卡片,背面写着类似暗号的文章。
这个暗号或许隐藏了什么提示,所以我打算在今晚将它解读出来。
那么,暗号会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
隔天早上。果然不出所料,昨晚没有发生任何事。
而在这段期间,尽管我花了一整个晚上解读写在卡片上的暗号……
「…………」
「好稀奇哦,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呢——路克。」
当然会不高兴了。
这个暗号非常麻烦,每换一个字就会随机变更「所使用的语言」。想暗号的人就只要一只手拿着携带式终端机,看着辞典APP随便写就好,但解暗号的人每解一个字,就要代入所有的语言去试。
而且,暗号基本上是以字母构成,解读法就是代入所对应的其他语言之文字……但是变换法则不断变更,甚至还有变换错误的字母。
本来都是以文字的读法与顺序一个个代入,但要代入于E的文字却是日文平假名的「い」。若遵循其他文字的法则,正确的代入字应该是「いー」或罗马拼音读法的「え」,不然就是意义为第五个字母的「お」,以及在※伊吕波顺上同样为第五个字母的「ほ」才对。(编注:此为日文中,对于假名顺序的一种传统排列方式。最早源自于伊吕波歌。)
我花了很多时间,才理解到这是真凶的疏失。
这样的疏失有好几处,我有好一段时间都绞尽脑汁,想着这些错误本身是否带着某种意义。而当我发觉这就只是真凶无意义的疏失时,心中产生的烦躁感比起在先前的事件中与那位小姐对峙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犯人,在制作暗号上很不诚实。
明明希望别人解开,却怠于确认解读手法,根本是三流中的三流。
不过,解开这个不诚实的暗号后,我也得知了一件事。
那就是对于真凶而言,有没有这个暗号其实都无所谓。
所以对方才会犯下那么多疏失,解读出来的内容如以下所示:
『今天的午餐是〈托里瑟拉斯〉的汉堡排套餐』。
『今天的甜点是〈水蜜糖咖啡店〉的布丁圣代』。
内容就只有这样。这两家店都是实际存在于基甸的店家……但这个暗号,就只是特地将能在社群软体上以一句话写完的纪录做成暗号罢了。
……只有与事件完全无关,让辛苦解开暗号的人极为不快的内容而已。
但是,我还是得知了一些事。
这个暗号使用了几种地球的语言,堤安是绝对解不开的。
而除了堤安以外,有可能目睹到这张卡片的人……就是大哥。
假设大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试图解开暗号,结果便会得到这两行句子。
这是会使人极为不快的内容。
暗号文若有目的,那就只是为了这样而已。
把罪行栽赃给大哥,并以这无意义的暗号文挑起他的怒气。
以这样的方式让大哥生气,就是真凶的目的。
大哥蒙受的损失仅止于此,从这点可以推敲出一些事。
就如同布告栏所揭示的,大哥的名
字没有揭露出来。
现在知道大哥被当成嫌犯而被逮捕的,只有大哥、保安厅的关联人士、我与玛丽小姐等私下的熟人、〈DIN〉,以及真凶而已。
理由若是出自于怨恨大哥,也不可能。
假设那个富兰克林想要透过冤罪中伤他的仇敌玲先生与大哥,在大哥被当成嫌犯遭到逮捕时,他就会将此事在基甸……不,在王国中散播。
接着再胡扯一些不晓得是否于过去发生过的事,也活用网路彻底地行中伤之能事。
若是基于怨恨,透过冤罪来中伤对象,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奇怪。
但这样的事却没有发生。无论是冤罪、将于之后发生的不光采开释、暗号下的谜团,都不至于让对方身败名裂。
就只是耍弄世间大众与大哥,让对方生气而已。
「这样对犯人有什么好处?」
比较好理解的是金钱,但若只是想要钱,就不会留下卡片。
就是因为留下了暗示与大哥有关的卡片,大哥才会被当成嫌犯……否则就会变成连嫌犯都找不到的悬案了。
所以将大哥牵扯进来并耍弄他,是有意义的。
这个犯人是希望得到自己耍弄了大哥……【破坏王】的事实吗?
「仿佛像是想让人知道,【破坏王】只不过是被自己玩弄于股掌间的存在……不,应该相反吧。这起事件若没有大哥的实力与知名度便无法成立,也无法将罪名栽赃给他。」
所以目的反而是宣示自己在这样的强者之上?
「是为了向知道自己是真凶的对象,传达『自己把【破坏王】耍得团团转』?」
简直像在「自我推销」。
我不晓得这是否为正确答案。由于想法愈跳愈远,这还只是不确定的推论。
不过,这个可能性符合现状……更重要的是,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正确答案」。
稍微以这个方向去搜寻犯人看看吧。
「目前能当线索的,就只有这两张卡片吧。」
卡片上的暗号肯定是犯人亲自写的。我也想过让堤安写完再予以灭口的可能性,但这应该做不到。
这个暗号使用了许多地球的语言,堤安光是要正确地抄写就很困难了。而且写在卡片上的文字也没有显现迷惘,像是「这样写对不对?」之类的。虽然真凶犯了根本上的疏失就是了。
那么,会不会有当共犯的〈主宰〉?
这也不可能。这个犯人看起来会由于大哥——被视为强者的存在受到耍弄而暗自窃喜。
这样的犯人,不大可能让其他〈主宰〉来分掉自己的丰功伟业。
更重要的是,无法灭口的〈主宰〉有透过网路等媒介暴露真相的风险,所以犯人是单独犯罪的可能性还是比较高。
而且从这个暗号可以看出犯人在隐匿自身的同时,却又夸示着存在。
听起来互相矛盾,但犯人的确借由被暗号隐匿的文章夸示自身的存在,特地表示「自己今天做了这些事」。
可以看得出来是「想要宣示自己,却又不想被人发现」的心理。
……尽管若暗号的内容再多凑几个,也许就能循线找到真凶,但让被害者继续增加也不好,所以还是先把犯人找出来吧。
「那要做笔迹鉴定之类的吗——?」
「巴比,那要有可以对比的笔迹才行啊。」
若没有犯人写过的文章,也无从和卡片上的文字比较。在冒险者公会承接委托时要签名,但犯人若没有在王国接过委托就很难找了。
硬要说的话,就是目前只知道两张卡片的笔迹完全一致。
「若有光是看笔迹就能追踪本人的〈创胎〉,事情就好办多了。」
「路克——这样不是一点都不浪漫了吗——?」
「巴比,追求浪漫是怪盗才会做的事。侦探要做的事,就只有阐明真相而已。」
因此侦探也要做许多不起眼以及辛苦的事,或者感觉不怎么浪漫的事。这次若有那样的〈创胎〉,我就会立刻请求协助了。很不巧地,我的熟人里没人有这种〈创胎〉。
「熟人……」
不,有个熟人能做到近似的事情。
这次的事件,或许需要她帮忙。待会儿问问看吧。
「为了掌握线索,先重新确认犯人在事件中的行动吧。」
在这次的强盗杀人事件里,隐藏式金库里的值钱物品也被抢走了。
而以事发顺序来看,是先偷走金库里的物品,再杀害屋主。
会把杀害屋主之事放在后面,是为了在传出血腥味等因素使他人发觉事件之时,能够立即离开现场。
不过,在这里又能推敲出一件事了。
那就是犯人一开始就掌握了隐藏式金库的位置。并非向屋主问出后才杀害他,而是本来就知晓其存在,从中取出值钱物品。
这么说来,关于宅邸本身的情报,除了警报系统与隐藏式金库之外都还没详细调查过。就从这里再稍微找找看线索吧。
我再度前往〈DIN〉,得到了与两个案发现场相关的追加情报。这个组织真的知道得太多,甚至让我觉得他们是否就是为了省掉侦探的麻烦而存在的。
「不管哪一边的隐藏式金库,都是与房屋的构造连系在一起的。」
也就是推开书柜,或是将宝石嵌进雕像的眼睛里,墙壁就会滑开而显现出金库的机关。若是大哥这位古早游戏爱好者,应该就会说「※卡○空」吧。(编注:卡普空,一家日本视讯游戏开发商与发行商。)
这类机关金库似乎在基甸的资产家之间多少算是流行。
而这种设备需要在建筑阶段就组装进去……且负责受害商家的建筑业务的,是同一间建筑事务所。
……原来如此,从隐藏式金库轻而易举就被发现来看,有三种可能。
一、对方的〈创胎〉拥有此种能力。不过若真是如此就没有推理的余地,所以暂且跳过。
二、决定好做案的宅邸后,去建筑事务所偷看设计图。从犯人潜进宅邸的手法来看,能做到这种事也不奇怪。
三、犯人是设计该宅邸的建筑事务所之职员。
至于和我一样向〈DIN〉购买情报的手法,我已向〈DIN〉确认过,所以不可能。我是第一个购买这项情报的人。
在这次的事件里,受害的两位商家店主除了住在同一间建筑事务所负责建造的宅邸之外,就没有共同点了。他们的生意种类也截然不同。
若硬要举出其他共同点,就只有两者皆以恶毒得令人怀疑是否违法的行商手法而闻名。
会选择这样的人选,大概是要模拟「尽量像是大哥会下手的目标」,但大哥根本不会做这种事……如果要做,也不会偷偷摸摸地来。
所以这样的人选,等同是对于大哥的人格观察不足的证据。
另外根据〈DIN〉透露的消息,基甸目前似乎没有人委托杀手去杀人,所以难以想象引发这起犯罪行为的目的是杀害这两个人。
而且伯爵导入忍者集团之后,基甸现在于忍者们的巡逻与情报网之下,这类案件已变得非常难以发生了。委托暗杀这种与治安相关的情报理应会被察觉才是……但反过来说,就是犯人不仅是宅邸的警报系统,连忍者集团的警戒网都能钻过。
若非委托杀人,也有可能是个人仇恨,但就如方才所述,这两人的共同点过少,不太能够想象会因为这种理由,连日以同样的手法杀害这两人。
再说,就如同刚才的情报所示,我是第一个经由〈DIN〉得知那两栋宅邸是由同一间事务所负责设计的人。
所以犯人若是外部人士,理应没有任何方法知道那两间宅邸是由哪间建筑事务所设计,是否存在着指示隐藏式金库位置的设计图。
反倒是感觉犯人在引发这次的事件时,是视是否能得到指示金库位置的设计图,来选出「能够轻易打开金库并偷走值钱物品的对象」。
若是如此,就会让人觉得第三种可能性较高。
「稍微去探听一下吧。」
我到了那间建筑事务所探听事情。
另外我在进行探听之前,靠着门路——请伊丽莎白妹妹给我临时搜查员的身份。她表示「既然是师傅的请求,就交给我呢」而马上答应了。
我在建筑事务所里向所长询问「员工里有〈主宰〉吗?」。
对方的回答是「没有」,从表情来看也没有说谎。
接着我问「有在自宅办公的设计师吗?」后,得到的回答是「有八个人」。我请所长告诉我那些人的住址后,就离开了建筑事务所。
「路克——没找到犯人耶——」
「还很难说哦,巴
比。」
「咦——?可是建筑事务所不是没有〈主宰〉吗?」
是啊,至少事务所的所长是这么认为的。
「巴比,〈主宰〉也是可以装成堤安的哦。」
堤安伪装成〈主宰〉虽然是重罪,但相反的情况却没有任何罚则。
举例来说,玲先生现在失去了左手而装着义手。左手若像他那样被切断,纹章就会移动至肩膀、上臂与前臂等「左臂仍然安好的部位」。我是不知道在左臂从肩口以下的部位全部失去的情况会变得如何,但肯定也会移动至别的部位。
像这样失去左手后,便在左臂上装上义手。最好选择外表近似于人手的义手,而非玲先生那样以功能为优先的种类。
于是,便可产生出一位「左手上没有纹章的人类」。
再来只要宣告自己是堤安,便可乔装成功。因为即使能以《识破》把握伪装者的名字、职业与能力值,也无法看到与〈创胎〉相关的情报。
只要不被人看到〈创胎〉从纹章里跳出来的瞬间,外表看起来就与堤安无异。
「原来如此——那么,为什么只锁定自宅办公的人呢——?」
「纵使伪装成堤安,〈主宰〉还是〈主宰〉。毕竟需要登出,若在这点被人怀疑,即使其他地方掩饰得再好也没意义。所以伪装者无法与他人一同工作。」
能够做到这点的,就只有单独工作的自宅办公。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要说声「可以让我看看至今为止的设计图吗?我想要作为工作上的参考」,便可取得事发宅邸的设计图。
「不会看完设计图后就辞职吗——?」
「若有人只看了设计图就辞职,之后立刻在设计图上的宅邸里发生事件,任谁都会觉得那个人与事件有关的。为了避免这样,伪装者现在应该还隶属于事务所。」
只要我目前为止的推理都没出错的话。
「而且应该还有其他的理由。」
「其他的理由——?就是装作堤安待在建筑事务所里的理由吗——?」
「即使是〈主宰〉,也有人从事这类生产类的工作哦。不过既然是引发这种案件的家伙,说不定还有什么企图。」
而且,若「为了证明自己的力量」这个推测正确……就一定存在着对犯人来说,「知道自己情况的对象」。
至少会有一个,犯人擅自决定要让对方「以这次的犯罪行为来评价自己」的对象。
如果是这样,或许会是秘密组织之类的。
「犯人与同伙有着某种企图,进入基甸的建筑事务所工作就是为了做事前准备。这次的事件是个人的犯罪行为,与本来的企图无关,可能是这样吧。」
若是如此,就可以推测出犯人的人物形象了。这个人隶属于组织,但地位绝不算高,对于现状抱持不满。没有耐心,会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独断专行。
从为了将自己的行动做成暗号而使用手边的设计图,以及不会深思、甚至没想到犯罪行为带来的意义——这两点观之,亦可看出其思虑之肤浅。
「…………」
棘手的是对方虽然具有这些特质,能力本身却是真材实料。
在这次的事件里就如同我向巴比说过的,「如何」犯案不是很重要。
但就我所知,能做到这种事的,就只有持有与现场状况对应的神话级武具的大哥、就职密探系统超级职业的玛丽小姐,以及诱拐玲先生的【暗杀王】而已。
也就是说,真凶拥有的能力足以匹敌他们。
犯人的人物形象综合起来……就是言行轻率、做事不会深思、有强烈的自我展示欲,且实力相当于〈超级〉。
「……真讨厌耶。」
我是能够找到这个人,但之后可能就没办法处理了。
如果要诉诸武力,情况将会非常危险。能够与其对抗的战力,我想得到的有玛丽小姐、费加洛先生、小迅羽等人,但这些人全都不在基甸。
剩下的战力……还是只有那个人了。
动武之前的局面需要由我来推展,但最后的残局,还是请那个人来收拾吧。
关于此事,可能需要请伊丽莎白妹妹办点手续。
这次有好多事情得拜托她。
下次就教她稍微高级一些的怪盗技术以作为回报吧。
莉莉安娜小姐他们可能会不高兴就是了。
「嗯……」
「怎么了,巴比?」
「从刚才开始,路克不是思考得很快,就是想法很跳跃,好难懂哦。」
「我的主观不这么认为,但或许会给别人这样的感觉吧。」
即使我自己很确定,其他人却认为是在过险桥,这样的情况也满多的。
当下的对象主要是爸爸和妈妈就是了。
「先别管我,现在我们就去向自宅办公的员工们探听吧。」
「知道了——」
对了,在那之前,得先和她见面才行……
我在前往自宅办公的员工家里之前,与事前联络上的人会合。
「你好,霞小姐。我很高兴你能帮我。」
「唔、嗯,我,会努力的……」
会合的是已经组队过好几次的霞小姐。
她的〈创胎〉——太极图将会是这次事件的关键。
因为她的〈创胎〉能够探测到〈主宰〉。在待会儿将要拜访的员工之中,若有伪造身份的〈主宰〉,该员工就是本次事件犯人的可能性便会大幅提升。
「……路克——明明是悬疑事件,巴比觉得不该拿出这种极为便利又不浪漫的道具——」
「巴比,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吗?侦探的工作就是使尽各种方法来阐明真相。即使过于方便又不浪漫,只要是有效的手段就还是要用。」
更重要的是,对于在悬疑事件中摆出不诚实态度的犯人,我可没有义务顾虑那么多。
「那就走吧。啊,对了。」
在走访那些员工的家之前,还有件要做的事。
「巴比。」
「什——么事——?」
「你可以折断我的右臂吗?」
「好啊——」
「咦?」
巴比没有理会露出讶异神色的霞小姐,她以双手抓起我的右臂——直接折断了。右手从右前臂的正中间部位弯向不自然的方向。
「欸、欸欸欸欸欸欸!?」
「这样就好了。」
「一、一点也不好吧!?」
「不,这样就好。因为右手骨折后,我就有理由使用左手。」
若对方在左臂上装了义手,或是以某种手段隐藏住纹章,我便也有必要直接以手触碰,以确认有无异样感。
举例来说,像在打招呼握手的时候。到时我只要让右臂骨折并装上石膏,即使以左手握手应该也不会显得不自然。
握手、对于问题的应答、霞小姐的探测,以及另一样。
就以这四重检视来搜寻犯人。
「即、即使不折手臂,也只要装上石膏就好了吧……」
「对方如果以《识破》正确地掌握我的能力值,没有【右臂骨折】的异常状态,就会让对方觉得不自然了。没问题,事件结束后我就会把手臂治好的。」
「…………」
霞小姐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实际上她似乎也是这么想。熟人在眼前折断熟人手臂的光景,对霞小姐来说似乎冲击大了一些。我做了件对不起她的事。
包含请她帮忙一事在内,下次得给她一点补偿才行。
之后我们就一间间地走访自宅办公人员的家。
我先出示搜查员的证明胸针,并在打招呼的同时伸出左手向对方握手。
我毫不隐瞒地表示,三天前发生连续强盗杀人事件的宅邸都由他们隶属的事务所设计,并告知我正从此方面着手搜查一事。接着就丢出几个事先想好的「不认定对方是嫌犯」的问题,并观察对方的表情与反应。
包含向在外面待命的霞小姐确认是否有探测到〈主宰〉在内,我们已向八位自宅办公人员中的七位重复实施了这一连串流程。他们之中有的不知道宅邸的设计是出于自己的事务所之手,有的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这起事件。
而这些人都似乎没有说谎,在我接着提出问题时,他们的回答与当时的表情也并不怪异。
「扑空到这种程度,也许我的推理有可能出错。」
或者情况就是我举出的第一种可能性——对方的〈创胎〉拥有发现隐藏式金库的能力。
不过员工还剩一人,等到问完后再来重新推理也不迟。
我们到达了第八位员工所
住公寓的前方。
我看向霞小姐,她就沉默地摇了摇头,看来是没有〈主宰〉的反应。即使如此,我还是打算确认,便将巴比与霞小姐留在外面后,前往公寓内的目标房间。
我一按响门铃,就从内部发出「来了」的应答声,接着有人打开了门。
「……呃,请问您是哪位?」
这个人物是位年轻的女性,年龄大约不到二十岁。
以这个国家的堤安而言,这样的年龄已经是十足的成人了。
另外,她的左手没有纹章。
「初次见面您好,我是路克·福尔摩斯。三天前发生了一起连续强盗杀人事件,我承接了任务,担任该事件的临时搜查员。」
「哎呀。」
但我没必要以握手确认她的左手是否为义手。
她的左手是活生生的手,根本不用确认。
——但是,这个人大概就是犯人。
她在看到我的瞬间浮现惊讶的表情后,就立刻转为觉得奇怪的表情借以掩饰。
这是本来就知道我的存在,却要隐瞒起来的反应。
也难怪她会这样。因为既然要陷害大哥,当然也会调查他周遭的人物。
在那些人物之中,想必也有最近受到大哥训练的我。
自己这样讲有些自夸,但我的五官轮廓给人的印象可没有淡薄到会被人遗忘。
所以对犯人实施的四重检视中的最后一项就是……我自己的脸。
若只是以前看过我,这个人的反应就强烈了些,而且她立刻想要隐瞒此事,可以算是十分地可疑。
不过,还没有确实的证据。
「在先前的事件中遭到损害的两间宅邸,都出于您所属的弗洛第建筑事务所之设计,所以我正四处探访事务所的员工们,并询问一些事情。」
「哎呀,是这样呀……站着说话也不好意思,请到里面坐吧?」
「……好的。」
我抱着入虎穴的心情,穿过了公寓内的房门。
女性自宅办公人员名叫葛蓓菈。
「请用。」
葛蓓菈小姐向坐在沙发上的我,端出甜甜圈与红茶。
「真不好意思,谢谢您。」
「呵呵,这是〈水蜜糖咖啡店〉新上市的伴手礼甜甜圈,很好吃哦。」
…………咦?
那一家店,不就是写在暗号里的店家吗?
……自己主动端出……在那里买的点心?
「看起来满可口的。」
「对吧?那里的布丁圣代也很好吃,但甜甜圈一样风味绝佳。」
是察觉我在怀疑她,所以在引诱我说出真话?
从葛蓓菈小姐的表情来看,她没有这样的意图……反倒是对我有点想入非非。
她该不会,以为那个暗号还没被解开?
不仅如此……她觉得暗号与刚才的对话毫无关联?
……不,真凶应该不会粗心到这种地步才是。说不定真的是我误会以及推理出错,她也有可能只是位普通的堤安。
「那么,您说您在调查那件连续强盗杀人事件吗?」
「是的,可以容我向您询问几个问题吗?」
「好的。」
就这样,与拜访其他员工时相同,我再度依序询问事前准备好的问题。
一○分钟后,我拼命地忍耐,不让脸颊抽搐。
若要说到其中理由,则是因为对方在回答问题的粗心程度超乎了我的想象。
在前半的问题中,她对于「您曾看过发生案件的两栋宅邸的设计图吗?」此一问题,回答「有看过」。
但是在后半的问题中,问她「您有让外部人士看过建筑事务所过去的设计图吗?」时,她却回答「没有。我才刚进入事务所不久,没看过以前的设计图」。
这两道问题的回答显然是矛盾的,她八成是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觉得「装作不知道比较好吧」才改变答案的吧。
在警察执行侦讯时,也经常会有这种事。隔了一段时间后再重复问同样的问题,使犯人把情报说溜嘴,是种常用的手法。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出现矛盾的案例,我还是头一次碰到。
而且她自己还没发觉。
……真希望她至少把用来掩饰的情节设定得仔细一点。
「……谢谢您花了时间回答我的问题。」
「哪里,希望能对您有帮助。不过之后会很麻烦吧,听说在那起事件中,【破坏王】被逮捕了。」
「……………………是啊。」
再加上这最后一句话。
我以为她是不是又想套我的话,但还是看不出她有这样的打算。
是很自然地……觉得讲到这件事很理所当然,而说溜了「【破坏王】被逮捕」这个「没有对外公开的情报」。
恐怕是因为她没有去检视已发布情报的内容吧。
只凭着『自己陷害【破坏王】使其受到逮捕,想必在世间成为话题了吧』这般自以为是的想法,就说出了这样的发言。
就算是这样,她明明应该知道【破坏王】若被逮捕,世间的反应还会大上许多才是,却连这种情况都没想象过,才不会对于目前没有任何改变的世间氛围感到奇怪。
在解暗号时,我就明白犯人对于悬疑事件的态度很不诚实了。
但居然会到这种程度……就连我都无法推理出来。
我的推理错了。我将犯人的人物形象推理为『言行轻率、做事不会深思、有强烈的自我展示欲,且实力相当于〈超级〉』,但是错了。
还要再加上『不仅发觉不到自己所犯的疏失,还会接二连三地犯错,粗心大意到了极点的人』才对。
爸爸……在侦探训练的模拟情境中,没有犯人糟糕到这种地步的案例。有点超乎我的预料。
「…………」
不过,这样我就确定了。
这位自称葛蓓菈的女性就是真凶。她没有纹章,霞小姐从外部探测也没有反应,从这两点来看,她可能拥有极端强化隐蔽能力的〈创胎〉。
再来就只要离开这间房间,做好准备后将她逼进死路。
「那个【破坏王】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但是,葛蓓菈说的话让我忍不住插嘴。
「他不是犯人。」
我想我的内心并不冷静。明明随便应付过去就行了,却没有这么做。
无论她再怎么粗心大意,她杀害了两位堤安,并将罪行推给大哥的事实依旧不变。然而她却以一副与自己无关的脸色说出这种话,我大概是因为这样而生气的吧。
她可能是对于我的发言不合自己的意思而感到不服,在脸颊稍微抽搐了一下后向我问道:
「那么,您觉得真凶是怎样的人物呢?」
「是个笨蛋。」
我忍不住立即回复。
快到没有思考过后再发言的余地,而反射性地说出了这句话。
看来我对于这桩悬疑事件中不诚实的犯人,打从心底感到火大。
可能是我说的话过于出乎预料,她也睁大了眼。
但已经说出口的话是无法收回来的,就这样说到底好了。
「首先,犯人是个想要嫁祸给大哥,却没有好好掌握他的人物形象的笨蛋。是个把偷钱与杀害屋主,和留下卡片这两种过于不相干的行为扯在一起的笨蛋。是个即使是小孩也知道犯人想要栽赃给大哥,自己却连这件事都没发现的笨蛋。是个把卡片的暗号文内容写得过于幼稚的笨蛋。是个暗号文的解法有误却也不加以确认的笨蛋。是个使犯罪行为本身过于急促,留下卡片显得很蠢的笨蛋。应该说,若以为这样便可成功栽赃罪行,就真的是个笨蛋。是个实在把别人瞧得太扁的笨蛋。是个明明自己犯了一堆错却没发觉,还以为别人是笨蛋的笨蛋。以下部分是我的推测,这种对他人的观感过于自以为是的人,是个明明不晓得为何被瞧不起,却又站在自己的观点想出『自己没有错』的理由,而自顾自地空转的笨蛋。做个总评吧,犯人就是个笨蛋。」
我一口气发泄出自从开始解读暗号之后,就一直如沉淀物般堆积下来,对于整个事件的满腔郁愤。
……嗯,就连我都没想到自己居然郁闷到这种地步。
但既然都说出来了,也没办法。
对方似乎也因为我这预料外的反应而呆住了,我就这样直接离开房间吧。
「失礼了。那么,我还要继续调查,就先告辞了。谢谢您的甜甜圈与红茶。」
我说完后,就走出葛蓓菈的房间。
我一离开,充满怒气的叫声以及发起性子摔坏陶器的声音,就从房
间内传了出来。
我从这些声音推测「要是再晚一点离开,她应该就会不在乎被发现真面目,而向我攻击过来了」。
我一进入从公寓窗口看不见的巷子,霞小姐与巴比就走了过来。
「怎、怎么样?」
「如果她不是犯人,我就舍弃自己的侦探之路。」
她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推理价值的对手。
「另外,我今晚恐怕就会被袭击了。」
「咦?没问题吗!?」
「到晚上之前,最好先做好准备……因为对方可能是个棘手的家伙。」
「咦——?可是那个人不是笨到一下就被发现是犯人吗——?」
嗯,她真的不适合犯罪。不适合的原因并非出在一般情况下的心理问题,而是由于她太过笨拙。
「即使如此,她还是能够钻过警报系统,也瞒过许多搜查员的感官技能。本人虽然一点都不适合犯罪,不过……〈创胎〉应该与本人完全不同。」
种类大概是守卫系列。
若是其他种类,就会需要本人亲自出马,而留下更多破绽才是。
而那守卫的到达形态……
「……说不定状况会比富兰克林引发事件的那晚还要危险。」
在最坏的情况下,对手可能不仅是相当于〈超级〉,而是货真价实的〈超级〉。
「就算这样,也不是没有方法可以对付那个犯人……巴比。」
「什——么事——?」
我向不知为何摆着一脸愉快神色的巴比说起话来,她就笑着回应我。
「有点事要拜托你。」
我向她提出两个请求。
◆◆◆
■【刺客】葛蓓菈
「那个狗屎杂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把还装着红茶的茶杯摔向墙壁,同时发出尖叫。
「那个只有脸好看,实力不到〈超级〉的狗屎杂碎……!居然讲得那么不客气……!!」
他的脸真的是我的菜,但这样的个性就不行了。
我本来打算以点心与红茶自然而然地笼络并诱惑他,但这样的人不行。
刚才我很想向他多抱怨几句,不过现在则想搅和他的内脏。
「呵呵,不过他虽然说他在搜查,但看来还没发现我的真面目呢。」
若非如此,他就不会那样子在我面前骂人了。
不过要是放着他不管,可能会阻挠我将【破坏王】逼上绝路。
「那边要收尾还要花上几天,我就趁这段期间让他得到死亡惩罚吧。」
要让他后悔毫无根据地痛骂我——也就是真凶。
虽然他不会知道自己为何会受到死亡惩罚就是了。
没错,无论是谁都无法得知我的〈创胎〉真面目。无论是谁,都无法打倒我的〈创胎〉。
「因为我的〈创胎〉……是最强的。」
我向旁边看了一眼。凡夫俗子看不见那里有任何东西,但我却看得到。
看得到其被坚硬的皮革覆盖住的全身,看得到酷似公牛的角,看得到有如肉食兽的牙齿,看得到没有双眼的头部,看得到一对让人联想到螳螂的手臂,看得到与人同样以双足步行的下半身。
看得到有如从恐怖电影里跳出来的怪物,与其存在方式最为相衬的姿态。
这孩子,正是我的〈超级创胎〉。
只有我看得见。
只有我听得到。
只有我闻得到。
只有我品味得到。
只有我感知得到。
只有我察觉得到。
只属于我的——【唯我六尊 阿尔哈萨德】。
不可能输给任何人的,我的最强。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把你五马分尸,狗屎杂碎!!」
我一想到今晚便可雪耻,便捧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