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八】路克·福尔摩斯
之后过了几小时,我在受到饕客喜爱的餐厅里一个人吃着晚饭。
客人虽然很多,但我身边没有任何人在。
在那之后我就与霞小姐分开,巴比也被我请去做事而不在。
玛丽莲与奥黛丽还在宝珠里,所以和我在一起的只有拟态成衣服的丽兹。
丽兹也由于现在比一个月前暖和,而从大衣拟态成夹克。
我离开公寓之后,就一直待在人多的地方。
纵使破绽百出,葛蓓菈本人还是有用心于隐蔽方面的打算。
所以,我判断她在不知道对方有怎样的〈主宰〉……不知是否有强化追踪能力的〈创胎〉的状况下,不会袭击我。
她会等到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才会前来袭击吧。
事实上,直到现在对方都还没袭击过来。虽然或许有透过守卫监视我就是了。
不过太好了,看来葛蓓菈还没粗心大意到会在这种众目睽睽的环境下,无脑地攻击过来…………?
「……咦?」
当我在脑中思考「葛蓓菈还没粗心大意到那种地步」时,就产生了从实际面对葛蓓菈到现在都尚未有过的疑问。
——葛蓓菈蠢到何种地步?
我不是在骂她,而是个疑问。是到达何种地步——这种程度上的问题。
当时我在公寓向她讲的那些话,已经等同宣告「犯人就是你,我已经知道了」。她虽然十分愤怒——却没有离开公寓追杀我。
无论是为了灭口还是顺从自己的感情当场攻击我;或是怀疑我已经准备好通缉她,正要逮捕或打倒她。
可是,全部都没有。她在那时没有发出攻击,是为了隐瞒自己是真凶。
是的,她……以为自己还没有泄底。
被我说成那样却还没察觉虽然不合理,但我当时是认为对方就是蠢到这种地步。
但到了现在,得知她至少明白不能在这里动手后,我就产生了疑问。
「当时和现在,程度有所不同吗?」
她是个粗心大意的笨蛋。那些她在我面前所展现的各种丑态——连自己都没察觉——不是谎言或演技,这我可以很有自信地断言。
但光是这样,无法说明她当时于认知现状方面,为何会天真到离谱的地步。
再加上她的〈创胎〉。
从事件的内容来看,可以预料到那是特别强化隐蔽能力的守卫型,但〈创胎〉的能力多半是来自于〈主宰〉的人格特质。
若她单纯是个过于粗心大意的笨蛋……这种人格特质能够产生出那样的〈创胎〉吗?
当然了,人格特质与〈创胎〉的关联性并非绝对……但从她的自我展示欲之强来看,即使变成完全相反的〈创胎〉也不奇怪。
「纵使答案相同……算式却不同。就是这样的印象。」
不管是二除以二还是二乘以○·五,答案都是一。
但两种算式的意义却完全不同。
她的行动结果不但粗心且愚蠢,除了笨蛋,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但是在到达结果的过程,我的推理说不定出错了。
「……稍微思考一下吧。」
真相已经大白,在解决事件的过程,没有必要再做进一步的推理。
这只是画蛇添足,是为了得知她是怎样的人的推理。
幸好在她袭击过来前还有时间。我埋头思考,透过至今为止得到的所有情报,重新建构起葛蓓菈这位〈主宰〉的本质。
◆◆◆
■【刺客】葛蓓菈
在日落的几个小时之后,我的视线透过阿尔哈萨德,看着从巷子里走过来的人物。
他就是那个脸长得好看,脑筋却很差的狗屎杂碎。他应该想都没想到,但我从今天与他见面之前,就已经知道他这个人了。
因为我在引发事件之前,调查【破坏王】的周遭人物时便看过他了。
所以我早就知道他住宿的旅店——也能像现在这样埋伏着等他。
阿尔哈萨德现在也站在道路的正中间看着狗屎杂碎,但对方却无法察觉到。
因为我的阿尔哈萨德是最强的〈创胎〉。
对方的五感完全捕捉不到阿尔哈萨德,连《危险察知》与《杀气感应》等感官技能,阿尔哈萨德都能将其化为无效,是究极的隐蔽强化型。
再加上不仅是生物,机械式的感应器与使用魔法的警戒网都不会有反应。
因此阿尔哈萨德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可以潜进任何地方,杀死任何人。
这不是最强,还有什么是最强?
我们战队的成员不明白这点,真是没眼光。
……一想起来就火大,但是算了。我已经想好要怎么让他们另眼相看了。
接下来的一步,是在【破坏王】从牢里出来时,再度引发事件。
像这样栽赃罪名给那家伙,使他的评价持续探底,那家伙便会怒不可遏,当他不顾形象地想找出真凶时,我再于城镇里向他挑起战斗。
已经愤怒到发狂的那家伙肯定会不管一切,而向我发起战斗。
是的,在城镇这种无法发挥那家伙火力的环境里。
若要举出我的阿尔哈萨德的唯一缺点,就是无法避免「于不知道敌人在何处的状态下,依然能加以袭击的随机广范围攻击」。
很不巧地,这就是【破坏王】的擅长领域。
所以要用我的阿尔哈萨德来打倒他,需要封住他的火力。
在城镇里,他就无法使用庞大的火力,若是用了就会被通缉。
如果就这样让【破坏王】落入被通缉的窘境也好;或是由阿尔哈萨德来打倒被我的策略封住火力、只剩一身蛮力的废物【破坏王】也不错。
不管是哪种结果,【破坏王】都会败在我的策略与阿尔哈萨德的力量之下。
战队的成员也绝对会对我另眼相看。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得先干掉碍事的狗屎杂碎。」
阿尔哈萨德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开始慢慢地走向狗屎杂碎。
就这样走近他,逐一砍断他的四肢。
接着再刮花他那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而哭天喊地的脸孔。
我对即将来到的那一瞬间感到欢欣雀跃的同时,让阿尔哈萨德走过去。
于是,与狗屎杂碎间的距离缩短到五○公尺后……
——狗屎杂碎往阿尔哈萨德的反方向跳了过去。
变成上衣的金属类史莱姆——狗屎杂碎在与【破坏王】特训时也使用过——伸出了触手踢向地面,让狗屎杂碎远离了阿尔哈萨德。
仿佛察觉到无法被感知的阿尔哈萨德接近他,进而逃开似的。
「……是偶然吧!」
既然无法感知,就不可能逃得掉。
我再追踪他,这次改以完全不同的角度发动攻击。阿尔哈萨德将能力资源都用在强化隐蔽能力上,其速度只有亚音速的水准,但要追上狗屎杂碎已经十分足够了。
立刻追上并施展攻击……
「又来了!?」
在动手的前一刻,狗屎杂碎又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跳过去。
并非偶然,对方能够感知不可能被感知的阿尔哈萨德。
可是,他是如何做到的……?
纵使狗屎杂碎有能力感知,但为何他会预测有看不见的敌人前来……唔!?
「啧!?」
一瞬之间,我的视觉范围从追踪着狗屎杂碎的阿尔哈萨德身上,回到了造型人偶的视野。
恢复为葛蓓菈的视野之中,房间已经起火燃烧。窗户也被打破,站在窗户旁的正是红发恶魔——那个狗屎杂碎的〈创胎〉。
「《小型闪焰》、《石化吐息》、《大地猛冲》。」
〈创胎〉毫不留情地透过技能连续施展攻击。
照这攻势看来,对方完全将我视为敌人。
——莫非,被发现我是真凶了!?
居然只靠白天的对话,就察觉我是犯人……
明明我无论是问题的回答以及话题的选择,都完美无缺啊!
难不成那个狗屎杂碎……是天才吗!?
◇◇◇
□数分钟前 【忘八】路克·福尔摩斯
日落后过了几个小时,于日光之下变得温暖的空气与地热都散去了。
我为葛蓓菈的考察做出结论后,就踏上回到旅店的归途。
沿途毫无人烟,我是真的独自一人走在夜路上。
「…………」
我认为葛蓓菈若要袭击我,就会选择我落单的时候
。
也就是,现在。
「丽兹。」
我没有发出声音而只在口中低语,丽兹就在衣袖内侧敲了一下我的手臂。
没有反应,是吧。
……希望她能在我回到旅店前攻击我。若让旅店遭到破坏,会给店里的人带来麻烦的。
就在我这么想时……丽兹敲了我的手臂两下。
这是我们事前说好的暗号——「有看不见的接近者」。
之后丽兹立刻跳向与接近者相反的方向。
就和那晚在基甸与那位小姐战斗时一样,丽兹的触手从夹克伸出来踢向地面,做出了高速移动。
不过,从丽兹的身体中伸出的不只触手。
无数的闪亮细线,也伸了出去。
丽兹的身体现在除了变成我的夹克的份以外,还形成丝状遍布于道路的各处。这是应用【秘银武装史莱姆】的身体可化为武器的特性。
但延伸得如此细长,攻击能力就会消失,也会变成容易被切断的一般丝线……但这样就行了。
因为我就是将这些丝线,作为被切断后才会发挥效果的探测器。
我判断对方的〈创胎〉是特别强化隐蔽能力的守卫型,从对方在事件里展现的手法(粗心大意的部分就省略了)来看,可推测应该有无法看见、无声、无气味的特性。
再想到〈超级〉超乎常理的程度,也非常有可能即使碰到也无法察觉。
所以我才让丽兹的一部分变成细长而易断的丝线,遍布于此处。
纵使是看不到,甚至碰到也无法察觉的对象……只要自己的身体被切断,丽兹还是感觉得到。
这是丽兹身为史莱姆才能做到的技巧。无论是让身体变形的功能,还是感受不到痛觉的情绪,都只有丽兹才做得到。
「不过,问题并不在于我能想出对策。」
因为在我能够思索到这种对抗手段时……葛蓓菈就已经犯了很大的错误。
看不到的〈创胎〉很可怕。
纵使碰到也无法察觉的〈创胎〉,想防都防不了。
然而,这是在……不知道其存在的情况下。
由于葛蓓菈施行了无法用一般手段……以极为高超的隐蔽、隐形能力为前提的犯罪行为,我才得以推察出她的〈创胎〉的能力。
在我掌握了『有个拥有完全隐蔽能力,且与我敌对的对象』此一情报之时,便能够想出对抗手段。
完全隐蔽能力在被人知道其『存在』时,便少了一半的价值。
这大概就是葛蓓菈所犯下的最大错误,比她不断泄露证据还严重。
她过于相信自身〈创胎〉的「身份不明」,却使我得知有个可以成为「身份不明」的存在。
于无色之物的周围涂上颜色,自然会显现其轮廓。
若在没有引发任何事件的状态下意图暗杀某人,她的〈创胎〉能够确实达成。而且就如我所想的,即使是王族应该也能轻易杀害。
然而,无色之物已经并非目不可视了。
「现在……已经是巴比在攻击葛蓓菈的时候了。」
我这次于事前请巴比做两件事。
其中一件是监视葛蓓菈。巴比只要使用透过《吸精学习术》从怪物身上学到的《光学迷彩》,要监视她是轻而易举。
我请巴比监视那栋公寓,只要葛蓓菈走出家门便跟踪她。
并于对方的守卫袭击我的时候……巴比就去攻击葛蓓菈。
纵使是〈超级创胎〉,只要是守卫型,便有个无法规避的弱点。
也就是〈主宰〉本身。
就算〈创胎〉再怎么强悍、强力……只要不在主人身旁,便无法保护主人。
所以我与葛蓓菈的条件是各占一半优势。
不过,我已预测到对方的袭击,并准备好了对策。
相反地,葛蓓菈应该没有预料到。
「再来就是,哪一方先收拾掉〈主宰〉了。」
当然了,综合能力是对方压倒性地强。
但就如我所料,葛蓓菈的〈创胎〉由于特别强化隐蔽能力,其速度与力量就没有那么了得。
只要这样专心逃跑,还可以再争取一阵子的时间。
若要说到是否存在问题……
「就是巴比能否于这段期间收拾葛蓓菈吧。」
巴比一样不属于力量很强的守卫型。她将能力资源分配在魅惑与吸精、学习术以及融合能力上,本身的能力值还低于第四形态的平均值。
葛蓓菈为了混进事务所,很有可能取得【木工】或【设计师】,再加上【诈欺师】等职业,但她既然是〈超级〉,至少应该已经练到等级封顶才是。
巴比能否单独打倒她是个赌注……应该说,我最好假设为无法打倒。
所以巴比的袭击并非我的主要对策。
「……!」
丽兹透过接触,告知我「对方没有追过来」。
看来那具〈创胎〉察觉到〈主宰〉有危险而回去了。
这算是理所当然的判断,这样的状况也在我的预料之内。
那么为了移行至主要对策,我也前往葛蓓菈的公寓吧。
我一到达公寓,就看到浑身是伤的葛蓓菈。
碎掉的【别针】掉在她的脚边。
看来她被逼到了这样的地步。
「唔——!」
巴比虽然持续攻击,但全被葛蓓菈前方看不见的某种东西劈落了。似乎是看不见的守卫站在那里,倾力保护〈主宰〉。
而葛蓓菈对〈创胎〉这样的用法感觉也不对。不要用于防御,即刻打倒巴比就好了啊。
「你来啦……你叫路克,对吗?」
葛蓓菈隔着看不见的守卫,看向我这里。
「我是不晓得你怎么办到的,但看来你推测出我是真凶了。」
「…………是啊,你就是在基甸犯下连续强盗杀人事件的犯人。」
不至于认为自己还没泄底是很好,但看来她不晓得为何会泄底。
不,不对。她是装作不晓得。
……虽然在她的脑袋里应该是真的不晓得。
「是的,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犯人——『身份不明』。」
……这种绰号也不用拿来自称吧。
不过这样就让犯人自行招供了,侦探的任务就此结束。
「我想应该是还不至于,但你连〈超级创胎〉阿尔哈萨德的能力都看穿了吗?」
看不见的〈创胎〉名叫阿尔哈萨德啊。
……这也已经预料到了,不过她还真的主动表明自己是〈超级〉。
「是的,应该是具有不会被五感……不,不会被六感认知的特性吧。」
「没错。阿尔哈萨德是只有我感觉得到的〈创胎〉……呵呵呵呵呵。」
葛蓓菈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让我感到非常恶心。
「居然能看穿我的计谋到这种程度……你一定是天才。」
接着就赞美起我……其实不是。完全相反。
「就算抬举我,你栽在我这个新手手上的事实还是不变。」
「…………」
因为若不把我抬举成天才,就会显得自己很拙劣。
我一说完,她那恶心的笑容就僵住了。
嗯,从你的心理来设想,也难怪会这样了。
只要从你粗心大意的思考……以及内心深处的本质来想,就不觉得奇怪。
「虽然与这起事件无关,但我思索过你是个怎样的人。我在白天到这里来时曾说过『真凶是个笨蛋』,不过……」
这句话虽然没有讲错,但也不是完全正确的答案。
「你,并非只是个粗心笨蛋。」
我找到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在她的行动之中,有些言行特别粗心大意的理由。
把大哥的人物形象解读得不够彻底。
在暗号以及与其相关的发言上表现得过于粗心。
甚至没发觉我那一串发言等同在说「我知道你的真面目」。
这些毛病,都归因于同一个问题。
「你——只看得到随你所欲的世界。」
她再度变得沉默,并看着我。
不过,她的瞳孔带着与刚才不同的色彩。
「因为你认为自己不会失败,才不明白失败的理由。
因为你不想认为别人更优秀,才将别人贬得比自己还低。
因为你认为对方就是会中计,才不确认计谋的偏失。」
为了在自己的心灵中
〈世界〉高高在上,而不直视现实。
事实上葛蓓菈确实有愚昧的地方,但更严重的是她这种对于自己的不合理之处一概不予以直视的特质,让她的行动产生破绽。
因此,她在他人眼中就成了蠢到底的笨蛋,编出来的计划也是漏洞百出,所有的言行举止也都充斥着粗心大意。
他人所说的话……她也一定是经过扭曲才进入脑袋里。
举例来说,即使是正中事实的忠告,她也只认为是偏颇的妄言。
「不过,你倒是有正确地审视我。我的实力的确不如你,对你而言只能算是杂碎吧。」
她面对我就没有扭曲现实,因为我真的比她弱。
所以,我那时的那一串痛骂……那些掌握住她的许多真实的话语,想必是奏效的。
未经扭曲就直接进入脑里的话语,对她来说是种毒。
因此,她才十万火急地对自己掩饰,拼命地把我的话想成是偏颇的妄言,结果就是将自己的思考扭曲成「还没泄底」。
「但你确确实实地栽在我这个弱者的手上,想别过眼去都没办法……所以你现在也意图想象对手的实力并不低于自己。」
这是为了使眼中的世界不偏离自己所思的理想,是为了让自己认为『啊,这是没办法的。我虽然没有失败,但运气太差碰到这个对手』、『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从头到尾,她都是这样。
「所以你的〈创胎〉只有你看得见。」
这样的特质,也显现在从她的人格衍生出来的阿尔哈萨德上。
「因为你只想看随你所欲的世界,才产生了世界上只有你看得到的〈创胎〉。」
只活在一个人的视野里,有如幻想朋友般的存在。
同时也是能依循她的想法,干涉整个世界的——空想怪物。
这就是她的〈创胎〉的真面目。
而催生出这种〈创胎〉的精神正是……
「这就是,你与你的〈创胎〉的真面目。」
我对她如此断言道:
「你并非『身份不明』。
你只是个不断粉饰自己的真面目、感觉、甚至心灵本质的……大笨蛋罢了。」
言语若能伤人,那这句话想必是把双刃剑。
它同时也伤到了我。因为在粉饰真面目与所行之路这些部分,我自己也是一样。
……即使如此,我还是对她抛出了这句话。
「…………咦,不是…………不是、的…………」
葛蓓菈无法道出反驳之语。
纵使她想要说出什么,却又立刻吞了下去。即使她想要像至今为止那般无视对自己不利的事物并粉饰过去,但我说过的话成了楔子钉住了她,使得她无法再以这样的方法逃避。
我阐述出她的心灵真面目,等同制止了她过去在无意识间不断重复的行为——「不正视自己的失败」。
言语一旦刻入脑里,就算无意识地逃避,也会在一瞬之间回想起来,逼她直视现实。听过我说的话后,她的头脑就会修正自己的心灵一路逃避过来的现实。
也许不仅是现在这一刻,说不定她还从记忆中回想起了在过去的人生中,一直不去正视的失败。
若是大哥,可能就会把这样的行为称为『挖人黑历史』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蓓菈以手掌用力按住双眼,开始痛哭起来。
她按住双眼,就像在说她不想看。
然而,她的心灵已经看到了现实。
现实,已变得可视。
已经无法再度回到自认为「自己是最棒的」、「我没有犯下半点错误」的那段时期了。
「………………………………啊。」
她突然移开双手,以双眼看向我。
在那对瞳孔中,没有任何显而易见——我能解读出来的感情。
然而,许许多多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收束于同一个方向。
——「得将他消除掉」。
然而,存在于那双眸子里的,唯有向眼前的我发出的强烈排除意志。
「——Who am I〈我是谁〉?」
从她的口中,发出了有意义的话语——虽然有意义,这句文字列却不是对着人发出的。
「……你是葛蓓菈吧?」
「No〈不〉。」
她听了我的话后摇了摇头……
「——I am Unknown。」
并说出这句话后——她的身体开始产生缺损。
仿佛连空间都被吞蚀掉似的,葛蓓菈的身体在没有出血的情况下逐渐缺损。不……是变得看不见。
就像身为阿尔哈萨德原型的那位魔法师死亡的瞬间般,有如被看不见的怪物吞食而消逝。
「————《肉全食〈阿尔哈萨德〉》。」
而她所做的,是必杀技能的宣言。
葛蓓菈说完宣言后,身体就完全消失了。
「……!」
和巴比的《联合旗帜》一样……是守卫与〈主宰〉的融合?
是将身为唯一缺点的她吸收进去,一同变得无法让人感知的技能?
「巴比!丽兹!」
我向她们发出指示后,她们便以远距离攻击技能集中攻击葛蓓菈先前所在的场所。
丽兹的丝线已经布满这间房间了。
而那些丝线没有反应,就表示她还站在原地。
若她想躲开攻击,我就将火力集中于她躲藏的地方。
她是躲不开的。
「……唔!」
然而,每一种攻击都没有打中的迹象。
还不仅如此……
「这,不只是看不到而已……!?」
【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I am Unknown】。
不知何时之间——周围的光景为之一变。
整面墙上都刻下了「I am Unknown」的文字。
就像在向我主张似的,就像在讲给自己听似的,墙上刻下了好多个、好多个「I am Unknown」的文字。
然而,真的是不知何时之间。
我没有看到这些文字刻上去的瞬间,也没有听到文字刻上去的声音。
而且仿若理所当然一般,丽兹的丝线全被切断了。
「隐敝能力提升了许多……!」
对方本来的能力,就只有隐敝阿尔哈萨德而已。
但现在甚至也作用于阿尔哈萨德的影响所及之物。
我无法感知发生变化的瞬间。
这就是隐蔽能力的极致,使人无法察觉任何异常,足以面对整个世界的隐蔽能力。
「……真的是……」
这样的性能,几乎可说是我所见过的〈创胎〉之中最为凶恶的。
……不过,即使葛蓓菈发挥了如此的力量,我还是觉得她本性不改。
因为,根本没有必要在墙壁刻字。
快点让我得到死亡惩罚并离开这里就好了,却还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她紧抓着并意图寻回以前自己的执念,到了这样的地步。
葛蓓菈在展示自我的同时,再度无意识地将理想的自己重新灌输到脑袋里。
……她这副模样,让我觉得十分悲哀。
「……唔!」
当我察觉时,左手被划开一道裂伤,鲜血汨汨流出。
可是这道伤不是刚才那瞬间造成的,而是几秒钟前产生的伤口,我却现在才发觉。
「这是什么——!?」
巴比也一样,不知不觉间增加的伤口让她感到痛苦。
纵使巴比和丽兹正在对周围施展无差别随机攻击,但也难以判断是否命中或是否奏效。
对方虽然是隐蔽能力强化型,但毕竟是〈超级〉的守卫型。在融合之后,其能力值应该也跳升了许多才是。相对地,我方的力量本来就很薄弱。明明我方不集中火力,就连万分之一的胜算也没有……却连集中火力也没办法。
一瞬之间,我也考虑过使用《联合旗帜——钢
魔人》……但即使用了这招,状况依旧不变。说到底,对方也不会让我使用吧。
我们没有胜算。
「到此为止了吧。」
现在的我无法做出进一步的抵抗。
当我察觉时,脖子上的【救命别针】已经碎裂落下。
看来她已经停止玩弄我,要来取我性命了。
所以真的是到此为止了。
不过……我要再说一句话。
「你果然很粗心大意。」
葛蓓菈像现在这样将我逼入绝境时,就已经……下了一步最坏的棋。既然融合后的能力值与隐蔽能力都有所提升,就直接立刻杀死我后逃走就好了。
就因为她顾着和我穷搅和……他才得以赶得上。
「——不好意思啊,我虽然以最短距离赶来,花的时间却还是比预料中多。」
刹那间——面对道路的墙壁遭到粉碎,某种人类大小的东西冲进了室内。
至于那是什么……不,应该说那是谁,我早已知道了。
我事前请巴比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监视葛蓓菈,而另一件则是……传话。
透过伊丽莎白妹妹,向保安厅传话——「我会阐明真凶的身份,到时候,希望你们能立刻释放那个人」。
我看向窗户……正确来说,是看向装有窗户的墙壁另一头。
在那里,长有蝙蝠翅膀的眼珠正飞在半空。
那是【广域投射眼】。是富兰克林所制造,现在则被基甸接收的通讯用怪物。
我与葛蓓菈直到刚才的互动,应该已经透过它——连同声音——在哨站里播放出来,所以保安厅的搜查员也已得知葛蓓菈就是真凶。
王国应该已经办好通缉她的手续了吧。
毕竟——被释放的大哥已经身在此处。
「真正的王牌堂堂登场了呢。」
「哦,让你久等啦。」
在我推敲出葛蓓菈有可能是〈超级〉时,便已将事件委由大哥收拾。
为了达成此事,需要证明葛蓓菈才是真凶以释放大哥,所以我诱使对方自行招供。
我的准备作业就到此为止。侦探的工作是阐明真相。
至于逮捕……打倒犯人,不是我的任务。
是大哥……正牌「身份不明」的任务。
「我透过通讯和心电感应耳环听说了。你还在吧,自称『身份不明』的家伙。」
哥哥的穿着并非玩偶装。
是那天与富兰克林战斗时相同的神衣。
那是大哥以【破坏王】的立场,以〈超级〉的立场全力战斗的证明。
意即这场即将开始的战斗也是与那晚相同的——〈超级激突〉。
「就如你所知,我是前『身份不明』之修·斯特林。」
对方没有对大哥的话做出任何反应。不知是我们无法感知她做了什么,还是她真的什么也没做。
即使如此,她还是确实地听到了这句话。因为如果她是个会在大哥登场的同时逃走的人,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了。
「我想对你说的话像山一样多,但看来无法与你交谈,所以我就只说一句话。」
大哥以大姆指指着自己的脖子……
「我不会逃也不会躲,就在这里与你一战,快点放马过来吧。」
并非挑衅,而是出自真心地如此说道。
无论如何,这句话确实开启了战端。对于拥有完全隐蔽能力的葛蓓菈而言,在大哥保有的战力之中,最需要提防的是拥有大火力广范围攻击的战舰。
而在城镇无法使用战舰,这样的情境对她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发展。
但是,从大哥说完话过了一分钟,葛蓓菈还是没有发动攻击。
逃走了吗……不,她不会逃。
「这样呀,你在戒备啊。」
葛蓓菈在戒备的,是大哥发出的反击。
纵使大哥是STR强化型,也不会只被攻击一次就受到致命伤。而就算造成了致命伤,大哥也还有【别针】。
反之,葛蓓菈只要被偶然打中一下就完蛋了。
对于已经失去【别针】的葛蓓菈而言,她不会做出这样的豪赌。
「啊,你是在意这个才不攻击的啊。」
大哥也察觉葛蓓菈不发动攻击的理由了。
于是大哥摘下他装备的【别针】……
「唷。」
——并直接握碎了。
「这样一来,我就只有一条命了。不用客气,来夺走我的命与『身份不明』的名号吧。」
【别针】破损后,便无法于二十四小时内再度戴上。
大哥与葛蓓菈的条件确确实实地成了平等状态。
大哥在熊皮之下可见的唇畔,露出了无惧的笑容。
「——来吧。」
这句话不知是否成了契机——状况产生大幅进展。
不过,我的眼睛能看到的只有大哥的动作。
大哥张开的左手变得模糊……
「————」
而在下一个瞬间,他于脖子旁握住了什么。
「——在那里吗?」
大哥的全身跃动起来,施展出我在特训中也看过几次,被称为木断的回旋踢。
在我眼中,他看起来像是没有握住任何东西,也没有踢中任何东西。
——接着,周围的光景立即产生剧烈的变化。
大哥的脖子喷出血沫,一面墙壁开了个大洞,从墙壁另一边的彼方传来某人——葛蓓菈的尖叫声。
之后……什么也没发生。葛蓓菈没有继续追击,也没有任何一处被破坏。
就只有大哥说着「好痛」并按住脖子而已。
「…………」
从状况是可以推断发生什么事,但实际上却难以理解。
大哥脖子受的伤,是葛蓓菈的攻击造成的。
墙壁开了个大洞,是被大哥踹飞的葛蓓菈撞开的。
而尖叫声,是葛蓓菈受到足以解除融合的伤害后,发出的临死惨叫。
也就是说,大哥感知到脖子受到攻击后伸手阻止,再一击打倒葛蓓菈。
至于大哥感知到无法感知之物的手段,从他所说的话……「好痛」,已提示出一个答案。
「……你开启了痛觉吗?」
「是啊,因为事前就知道她具有不会被感知的能力了,另外也隐约明白她连自己引发的影响都能使对手误认。所以我就以痛觉来尝试,结果真的会痛,然后就知道了她的位置。」
痛觉。〈主宰〉基本上都将它关掉,若非主动开启,在〈Infinite Dendrogram〉里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我在地狱特训中开启之前,都不知道还有那样的痛楚。
葛蓓菈应该也从未体会过那种感觉吧。
正由于阿尔哈萨德是葛蓓菈才能感知到的〈创胎〉,才无法隐蔽葛蓓菈也感觉不到的痛觉,这是合乎道理的。
「为什么你知道痛觉会保持原样呢?」
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点。花一点时间,或是受到擦伤后再开启痛觉确认,说不定也能够得知此事。
可是,大哥才刚来到此,直至受到最后一击之前,都没有受伤。
没有痛觉的丽兹感知不到阿尔哈萨德的攻击,所以我无法知道此事。
为什么大哥却能晓得——我表示这样的疑问后……
「原因有很多……不过总归来说,就是靠直觉与经验法则吧。」
他便回以这般令人搞不懂具体内容的话。
「…………」
在与无法感知的敌人战斗时,开启痛觉。
面对不可感知的对手,以不晓得是否管用的手段下一场豪赌。
接着,轻而易举地达成此事。
……这个人果然是玲先生的哥哥,做事胡来的这点很像。
「……呵呵。」
总觉得在这次的事件中不断动着脑袋的自己变得很滑稽,我因而笑了出来。
『好——既然已经痛扁了真凶,就去吃饭吧熊熊——好久没在牢房外吃饭了熊熊——』
将神衣恢复为玩偶装的大哥如此说道。
「好啊,不过我刚刚才吃过。」
「路克……巴比还没吃晚饭耶……巴比很努力地埋伏耶……咬咬咬。」
……巴比露出非常怨恨的眼神,紧缠我的头和手臂。
嗯,可以不要咬我的头吗?你这样和涅墨西斯小姐一样耶。
「……去吃饭吧。」
『哦!这顿我请
客,到我常去的店吧熊熊——!』
大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
也是啦,毕竟他一整天都待在牢里,这也难免。
无论如何,这样就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大哥。」
『嗯?怎么了熊熊?』
「那边那些开了洞的无数建筑物是怎么回事?」
从大哥进来时撞碎的墙壁看出去,可以望见许多同样开了洞的建筑物。
仿佛是人类大小的物体边撞碎墙壁边移动过来的痕迹。
……这些洞,看起来一直相连到一号街的哨站呢。
『……因为我很急,就以最短的直线距离冲了过来熊熊。』
他说最短距离呢。一般而言,打坏墙壁也会花上时间,但像大哥这样的高手,便可毫不延迟地突破而来吧。
只要看向外面,便可清楚地明白他真的是一直线冲过来的。
也可清楚地看见人们从开了洞的建筑物跑出来避难的模样。
「修、修·斯特林!!」
公寓内的门被打了开来,保安厅的搜查员们一涌而入。
「你、你是毁损器物的现行犯,我们要逮捕你!」
『嘎——!?刚刚是紧急情况,饶了我吧熊熊——!!』
……看来大哥又得回牢房里去了。
而这一桩事件……我就无法处理了。
◇
以下是后续发展。
之后,关于基甸的几栋建筑物遭到破坏一事,由于没有出现伤者,以及伊丽莎白妹妹从中斡旋,再加上大哥也有解决事件的功劳,最后的结果便是请他赔偿损坏的建筑物。
大哥边说着『我的积蓄全飞啦熊熊——!?』,边卖着畅销的爆米花。
就这样,震惊基甸的连续强盗杀人事件就此落幕。
……在这起事件的背后,葛蓓菈是为了向谁炫耀而引发事件,还是不得而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