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众星拱月仍旧
孤独一人
因何缘故
配点(个人)
「说是容易搞错,是太困难呢?还是太容易呢?……是哪边呢,“武藏”小姐。」
奥多摩的舰首甲板上,酒井的声音让站立附近的“武藏”略略歪了头。她正手拿除虫菊的花束,在酒井的背后帮他驱蚊。
「酒井大人,您是怎么看的?酒井大人您是,……确实了解清武田的义经总长这号人物的吧?──以上。」
「Jud.,是呢。因为和伊诺森那笨蛋打交道的时候,曾经进行过停战交涉呢。
因为在我们那一代攻不进东方,再从那里打过来还真的会哭哟。
不过嘛,……井伊和榊原却反而在那时建立起强韧的贸易关系,也拓展不少往北条方面的通路哟。然后也──」
是这样呢,酒井用手腕撑起脸颊。
「在我来到武藏前,被江户那边放逐之时就已经,你想,当时关东是那些家伙们(译者:指清武田)的土地吧?所以呀,来往的机会也不少,当那些家伙的移动都市(译者:指弁庆)巡回抵达之际,我们这边也会开设交易市场、跳蚤市集或是100元义卖会等等。」
「是主张和平主义,……的一位大人吗?──以上。」
「不,──是随兴主义。基本上以“自身永存”为理念呢。活了数百年,已然深谙待人处事之术,然后呢,支配和从属关系也能冷静透彻地看待,是这般考虑的呢。“武藏”小姐今年几岁了?差不多三十?」
「Jud.,由于每天思考回路都会进行清理所以是零岁。──以上。」
「哎呀,我一直以为“武藏”年纪应该比我大呢……」
「酒井大人是打算暗中设定自己三十岁以下吗。总而言之话题可以回到义经大人身上吗……。──以上。」
「义经她,……对于人命或是伦理的觉悟和常人不同呀。
数百年间,对人的生死,都用损益得失去衡量。身为其兄的赖朝于袭名三代后的实朝之时,明明本可以利用解释解决掉的却强行暗杀了实朝呢。真是相当悲惨……」
不,酒井苦笑着摇摇头。
「那样说的话会惹怒义经吧。不过呀,做为一种生存之道,也是有这种生存方式的哟。──不论何人死去,不论其他人怎么说,只要自身能够永存就一概无所谓。
反正最终只要自己能成为霸主就行,即便退一步说……」
一口气呼出烟雾,用手举起刚刚啜饮的酒杯。
「……对身为直系长寿族的自己而言,其他人都必是早于自己身死的存在。所以就算被要求什么,或是被人说了什么,都没有必要在意,呢。
推广到小国和大国的关系、或是人和长寿族的关系也是相同呢。
所以义经是个有些特别的人。虽在IZUMO那边捧腹大笑进行捣乱,但说不定实际上却十分冷漠。是说老爷子还真不想进行这种性格分析呢。其实不就是愉快的事也好世上万物也好,一切都随自己心意而行,这样吧。」
「判断她非常受您中意。——以上。」
「……妒忌吗?“武藏”小姐。」
「自动人形不可能有那种判断,您脑子没问题吧?──以上。」
究竟如何呢?酒井歪了歪头。
「嘛,虽然这样说稍为勉强了些。但正纯不好好振作些可不行呢。」
义经出言。她单手提着酒瓶,将手抵在入口的柱子上开了口。
「佐藤兄弟,孤曾言毋须在意他人之言。
汝等听明了?圣联?P.A.Oda.?武田家灭亡?那是何物?置剩清后国力即衰弱?
──故而那又如何?」
咔咔,轻轻的笑了声。接着义经心道。
……只是一群短命家伙之言罢了。
「短命的愚众么。」
舔干瓶口,在唇边蒸腾的酒气就像被火烧过一般,比起液体本身的味道,还是那种鼓动着唇中黏膜的感触更棒。留在唇齿之间的风味也十分特别。
「──国究竟为何物。然人又为何?对孤来说不过是无趣之框架。国终将灭,人终将亡,这可是自然摄理。」
「那么──」
是武藏副会长的开场白,至今也听过数次。义经心想,该不会要提问吧。如同她所想一般的话语自正纯的口中流露。
「您为何要治理清武田这块地方?」
哈,义经轻笑。
「清武田?所言何物。那种东西对孤而言,前阵子尚为完全不同名号之国家乎?
嘛,明就交给佐藤兄弟这些家伙,──因为孤之性格与骑马民族较为合拍。在自然之中生活的民族,与定居民族相异之处系为产子后亦不定居并不断移住,因此不易灭亡,也罕见其被击溃后即灭族。
武藏现今不正为这般国家么。所以确实与孤合拍。」
那个呀。
「国终将灭,然他国必兴。无法接受此一事实者,不正是终其一生也仅能所属至多一至二国短命愚众的常理吗。若明了国之必灭此一道理,则面对无趣之争斗与愤怒皆能不为所动,能过自由自在积极向前地生活。」
「那么,您为什么要拥有国家?」
……喂喂,要说得这么明吗。
彷佛在盘问自己的语气,实在是许久未见。短命之人的愤怒,不就是对长命之人所生的妒忌罢了,义经为此而有优越感,所以不打算予以否定或是制止。
「──那种事,谁管他呀?」
用全然不负责任的态度,有话直说。
「孤即国家。」
所以,
「于孤有生之年,帝国必生于周遭并且长存罢了。于此,国家为何物。人民性命复又如何。于孤而言,无非终迎灭亡的短命之物。
只不过,只要孤存在一日,纵然消逝国家仍必兴起。那么就──」
「那么就?」
「既然仅孤存在于世则必有国擅自兴起。那么孤国家之人民全都当依孤之兴致擅自而死。为令孤欣喜而随意死去。如此,那一命即为孤帝国全体人民欣喜而牺牲。
──有何意见么。」
听闻此言,武藏副会长脸色一沉。
哦哦,内心觉得兴奋不已。而随着锐利的视线投来了言语。
「也就是说,……人命轻于国家?」
「此系当然。」
「那么,」
再次投来言语。真是有趣的小丫头呀,义经心想。源源不绝的话语和疑问,并且不知恐惧为何物。
……简直就像是将孤当成老师一类,想要学习各式各样的新知呀。
不讨厌。如此想要知晓孤之人物近来未曾出现过。作为敌手每个人都仅仅是低头认输,然后阐述自己身为短命之人所坚信的理念。因此,受酒气驱使义经如是言。
「任何问题皆可。」
「那么想请教。」
被质问了。
「──你的性命,又有几两重?」
真是有趣的问题,义经打从内心这么想。
……孤性命之重吗。
在心中自问,义经打从内心笑了出来。
在她对面的佐藤兄弟吓得双眼圆睁,这些家伙明明也是长寿族,却不能做出过于夸张的脸部表情。因为勇猛武士要是不更沉着冷静些可不行呐。
「咔咔,小丫头,──报上名来?」
「正纯。」
义经差点笑出声来。
……这世上还真有说报上名来就只报名字的笨蛋呀!
只见义经肩侧的黑翼不住震动着,你与孤挺合得来的不是。不管如何,
「先由孤一问。正纯,汝思孤欲于此诛杀汝?怎可能,难道未曾想过孤系心胸宽大亦或不摆王架子之人?」
「当然。」
武藏副会长以常体发言。(译者:日语有分和平辈说话的常体与和长辈说话用的敬体,这里正纯的口气是把义经当平辈了,很不客气。)
「要是发生什么事,这里的第四特务是不会姑息的。我会在这里正是由于有这份安心感。并没有打算让你来保障我的性命安全。」
接着启口,
「这就是我的“国家”。」
……真是个妙答呀。
原来如此呐。义经受酒气影响,
「────」
那种说话方式还真是有趣。因此毫不避讳正纯的眼神,
「说啰?」
「就给我说吧。」
是啊。
「──汝、还有那边的里见小伙子与北条的自大狂都有同样的气魄。以自力保护己身。而那正是短命者渴求“国家”最大之理由。所以并不讨厌。佐藤众,这位正纯具备了良好素质。」
感到自己嘴角正在上扬。甚好、进展甚好,义经深深吸了口气。夜风十分冷冽。不,是自己身体正在发热。怎样都无所谓。眼前的事实是,这里出现了违抗自己的一众人。
……真是令人喜爱不已呀。
认真地互相厮杀是赌上自己仅有一具的躯体,赌上其存在来进行战斗,不知何
时才是尽头。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受历史再现庇护,成为源平和战胜者的源氏,分裂成兄长源•赖朝、与自己源•义经两派互相争斗。面对兄长赖朝,政治基础薄弱的弟弟义经,最终被赖朝的手下追到走投无路。
……然而,死亡说和生存说都存在着许多不同的说法。
也存在着好几种解释,而义经选择的是,到大陆去建立元。
「在孤建立元的过程中,……让那边不知羞耻活下来的佐藤兄弟等人前去回收了
维修完毕的弁庆(译者:清武田的移动都市)呐。而就在那时暗杀了袭名实朝的兄长。」
言毕,喟然一叹。突然间佐藤兄弟同时叫唤。
「义经陛下……!」
「毋须介怀。──哈哈,不过是常有之事。都是过去事了、吶。」
义经一面笑着,却感到有什么从脸颊上滚落。
是眼泪。
啊,义经心想。
真令人怀念。
大概已是四、五百年前的事了。
回想起来那真是个最棒的互相厮杀的时代。
现在也疯狂怀念起过去每日每夜每分每秒都要赌上性命的时光。
由于长命,如今只能隐姓埋名借助他人之力,然后连这边都失去的话,就连国家都没了,只能依赖他人保护。
既然逃避无济于事,那么就只能前进。
……既然有孤一手创建之帝国,则无人能敌。
然而义经道。
「都是些蠢话呀。」
深呼吸仰望天空。四面八方各有六护式法兰西和M.H.R.R.的舰队。而在M.H.R.R.身后,还有P.A.Oda.在。不过,
「真是的,──圣联?P.A.Oda.?是为何物?身为圣联首长之教皇总长,不出五十年便改朝换代。织田也终于到了羽柴当家,接着就被武藏,即汝等松平家取而代之了不是?归于阿利亚达斯特这姓氏之下呐。」
哈哈哈。
「佐藤兄弟,不要对孤寄予同情。不论怎说汝等本与孤相异,非为完全之纯种,
必先孤而去。……于孤而言,能解孤情衷之兄长也早于四百年前被孤斩杀。 故而──」
故而,
「于孤而言,世间万物都是无法同孤一并长存,早晚必失之物哟。故孤将会成为此战国乱世最终之霸主,即使世上仅余孤一人。──然孤之帝国与孤同在。」
「那么,你性命的重量是……」
「与汝无异。正纯。」
举起酒瓶,仰首衔接那瓶中的液体。
「内在与汝又有几分不同?孤确实拥有知识与经验。但如何运用依孤个人之见,
孤并未能使之全力发挥。而过去有关兄长之事亦复如此,然对孤而言,人死不能复生。
只是这并非孤之所望。
虽孤自身即为孤之帝国,但孤本人与帝国臣民皆同系生命之容器。孤之臣民应为帝国而亡,──然孤无法为孤之帝国而死。究其因,若孤身死,将会增加许多如孤一般于命运中迷惘之人。」
当然,义经一面说,一面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
「──那也不过是孤的自负哪。若孤死去帝国消逝,臣民自然会投奔他国。只是,孤任性地不想让这种事发生罢了。
像孤这般长生之人为帝国之主,臣民会生出“这个国家不会灭亡”的错觉,……孤于是想,此乃全然无法自他人身上得到救赎的孤,唯一能为他人所行之功德。」
正纯坐在长椅的边缘,侧身对着义经。
……棘手的对手。
义经身为清武田的总长和学生会长,
……和自己的器量完全不同。
正纯认为,并不是大小的差距,而是形状完全不同。
她和以前做为对手的妖精女王伊莉莎白或是教皇总长伊诺森截然不同。不,该说是他们三人都各自有其相异之处,
……义经的状况是,权力、臣民这些一切都不是从获得而来,似乎是自然跟随从身后而至。
权力斗争也是自然而生之物。
伊诺森依据圣谱记述是用经济力做基础而得到如今的大位,伊莉莎白也是在与两名玛丽的政治角力中确保今日地位。不过,
「这全都不是你由外而得,而是自怀内而出之物,是这样吧。」
「由于一直存活于现世。」
义经没有否定。
「孤这般纯种长寿族的寿命,虽有个体差距,然寿命大抵有数千年。
为提高生存率,出生的十数年间会与人类以同等速度成长,但接下来就会变得相当迟缓。那般生存于人世间,与各式各样的家伙成敌成友,被灭之国的末裔又意图中兴,……一切看来如同循环一般也。」
「佛道……,不,是对轮回道的轮回论有兴趣吗?」
「自觉可凭理论来理解不正是短命之人的特征。孤历经漫长年月,这全都是孤得以观测的范围也。」
实际上,义经用脚尖在覆盖薄沙的地面画出了关东的海岸线。
「孤所治理的清,……不,是大陆的趋势,基本上不过是治理河口的民族与在中原纵横的骑马民族间互相轮替。治理河口的民族以生产力和经济力会一口气兴盛繁荣,但经过百年就会因内部腐败扩大,及扭曲的政治制度而自取灭亡──」
本即了解。这是政治的课程中曾学过的东西。因此正纯像是要抢话那般,
「然后就会被团结一致打算夺取该国的骑马民族联盟给击溃了,这样?」
「喂,不识礼让长者么?」
义经一脸苦笑。然而,
「──然而,到那时。骑马民族的人民,因其对于政治经济皆不擅长,故改良前朝制度以沿用,并以骑马民族特有之家族政治与机动力迅速扩张国土,但,──嘛,再经百年之后,分散于各地之人民寻求独立,国家瓦解,……结果在曾失去力量之河口首都,河口之民兴盛繁荣后又再建立国家。
若能够理解此一模式,便能发现国家灭亡亦为既定路线也。若能学习圣谱记述也非不能理解。世事未如吹捧国家兴盛那般毫无意义的了。」
……竟然能将国家兴盛的“百年”说得如此一派轻松。
以前父亲在议会中进行政治活动时,曾问过是以怎样长度的期间为单位进行。
那时父亲的答复曾言「三个月为一季。记好了,要是连续四季的话,那可是近来罕见的大作了。」,而与那相比,以百年为单位实在是太过于巨大了。(译者:正纯爸爸说的是动画……)
因为说到百年,都已历经了三代。
只是嘛,正纯发话提问。
「义经公,您,……想要极东吗?」
对于自己的问题,义经看来是立刻有了答案。
义经凉薄一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无法判断其意下如何。
「随孤高兴。」
脱口而出。
「获取天下,是那边佐藤兄弟感兴趣之世界。反正早晚一切都会归于虚无,
既现今除帝之外未有比孤更长命之人,若发生了关系所有国家全体之危机,
孤岂不成了主要代表?毕竟帝不理俗事哪。」
「……所有国家全体之危机?是怎么想的?」
嗯,义经抱胸作答。
「说不定未来宇宙人会侵略地球哪。要说谁系地球代表,若由年龄决定除孤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成濑在魔法阵上写下文字传送过去。
『她是笨蛋?』
「成濑,你的那个魔法阵没有遮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没什么,孤不介意。反正不过是比孤先死之人的蠢话。」
这样吧,义经出言。
「三方原之战。若真要进行,于孤也仅仅是较孤先死的家伙死去罢了。一点都不有趣。不过嘛,──要是孤打胜仗,孤之臣民即会欣喜。」
意味着,
「三方原之战,只要清武田人民高兴,动真格打垮松平亦无妨。」
……糟了。
听见义经的心情,正纯瞬间倒吸一口气。
尽可能不想让事态发展到那个方向去啊,正纯心想。
但,义经乘着酒气,话语已然脱口。
「懂吗?──对孤来说,汝等的趋势如何都好与孤无关。仅不过为转瞬之事也。
那么就算低头认错、抑或发不平之声,皆无所谓。反正百年之后汝等已灰飞烟灭,
国家也早已改朝换代。
所以在此感情用事毫无意义。」
「……那么要随兴进行三方原之战,将松平家逼得走投无路,这样吗?」
「圣谱记述系如斯曰乎?作为病死之信玄,孤将自武田方隐退。而后开启清之时代,有何问题?」
这样呀,义经言。
「判断亦为随兴做出,故而予汝等一次机会。」
那是,
「汝等若能令孤产生欣喜、愤怒或任何反应,关于三方原之战孤会酌情考虑后再进行。
对
孤而言,只是在眼前不断更迭变换之现世。现今,汝等中若有任何人能做出
确实令孤印象深刻之事,那孤亦得稍感汝等之价值所在。
──如何?办得到么?若真办得到……」
如此说道。
「那三方原之战即视为彼此“做戏”来引以为乐。后如同那边命短之里见与北条一般,……孤亦对汝等寄予期待。办得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