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我粗鲁地打开门,然后去找目标人物。
房间和刚才一样放着古典音乐,但已经不是要催眠人的曲子了。
曲子像是RPG在城堡放的曲子。或者说是有点牙医要来的感觉。
“这是维瓦尔第的《调和的幻想》。”
老人看向窗外,头也不转过来这样说。
……看着老人的背影,又是这种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有一股不可思议气氛的感觉。
房间里头只有我和老人。完全没有青莲要进来的气息。
我默默地看着老人的背影,于是老人貌似没有办法地开始说话。
“青莲貌似非常担心妹妹的事情。”
“……你这是想说什么?”
“我认为你非常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引起炸弹事件。不会说不想知道的吧?”
站在窗边的老人眼神里头有着壮年特有的悲伤与放弃的神色混杂在内。
青莲死了一次。而且是在这个建筑物内。
这个老人会不知道这件事?
我摇了摇头,举起一只手阻止了老人继续说下去。
“青莲是自杀的吧?你不知道?”
老人看上去并没有吃惊的样子,只是将背靠在了窗台上。
“知道啊,那又怎么样了呢?”
“喂别开玩笑了老头子,你这是让死人当领导了。你就不觉得可疑的吗?”
老人一点动摇都没有地笑了。
“我们可是革命战士。出现死人是理所当然的事,为那逐一去哭泣后悔的话,可是没法工作的。青莲君复活了,变成背负这个组织的领导。像死神一样的他,才正好与这个组织相称。”
我狠狠地打了沙发一拳。
“你们这是发疯了。啊啊,没错,不是那样的话就不会引起炸弹事件了。作为同伴的宗教团体那帮人全部死光了,也能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你们已经把人心都抛弃掉了。”
“……少年,这里是,对世界绝望的人聚集起来,互相安慰的流放地。大家,怀着各式各样的想法秘密工作着。青莲君呢,是因为与妹妹相关的某件事而自杀,然后重生为Ophelia的。然而这种事只是小事而已。只要有成为战士的能力的话,这里是不问过去的。”“给我等下,青莲的死因和我听说的不一样。他是因为在这里非法劳动而死的?”
“哈哈哈,你这想法真是杰作。你看我们有在靠谱地工作不?”
“不,一点都看不出来。这里是和政府或者企业发生冲突而给薪水的吧。那不就是非常大的压力吗?”
“施加压力的,不正是普通企业那一边吗?是在普通企业里头过劳或者心劳自杀,还是在这里被捕或者被杀,二选一而已。”
要问我对此有什么想法,我的确觉得比起慢慢地一点点因劳神累积而自杀,这样更像人应有的死法。
“他变了。只有在憎恨社会、与社会抗争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所谓战士,正是这样的生活方式的。”
老人用湿润的眼睛看着窗外,热情地说。
然而……青莲因烦恼妹妹的事情而自杀,这也就是说果然……是指白香吧?一夜学姐也是这样说的。
白香是因为哥哥死了,才窝在厕所的吧?这下不是什么顺序、谁烦恼谁都完全反了吗?还加上什么殉情的……可恶,让人脑袋一片浆糊。
“妹妹为什么是原因,告诉我理由吧。”
“这不能从我的口中说出来。”
老人摇了摇头。
啊—这,这,这家伙!!没有想告诉我的意思开始的时候就说清楚啊,真是让人火大。
我记得是青莲因就职而离开家,因此不得不和白香分开。
然后青莲因烦恼白香的事而自杀,这怎么都串不到一起啊。
“青莲和白香一起殉情了吧!?从那之后白香就窝在学校的厕所里头,而作为哥哥的青莲变成炸弹魔了!!啊啊,真是让人搞不懂啊。”
老人用手把斑白的头发向上一拨,叹了口气。
这动作跟青莲总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这……不会吧。
“详细的情况不能告诉你,但是对于青莲来说,妹妹曾经就是一切。正因为是一切,所以才会烦恼。因为凄惨的原因而死的他,复生了。现在的支撑青莲君行动的,只是愤怒。至于发泄口,其实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可以。”
我回想起燃烧的市政府。
确实这会让人爽快一点。但是,因此而去做是……
“Ophelia,青莲是没有信念的啊……就为了寻求愤怒的发泄口,而聚集罐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筹备引起大爆炸——这肯定是错误的。”
老人紧紧地看着我的眼。而他的眼神里有着阴影。
“察觉到自己的人生错误了,而又改正过来的人你认为能有多少?都是假装没察觉到,搪塞着寻求外部的借口。人啊,就是那么脆弱的生物。我,还有……青莲君都是一样的。”
“去袭击首相府会死的。……你打算和青莲一起去送死?”
老人点了点头。
“我十年前早就准备死在那个地方了。现在只是残存下来而已。”
老人悲伤地抚着漆黑的墙,无表情地说着。
“就算时间能倒回,人或许也是不会改变的。”
弯曲老人的背影,让我感到一丝凄凉。
* * *
“背负起其他人的人生,是怎么样的感觉?”
(译者:你猜到了不?)
我向看着窗外的青莲寻问。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应该和妹妹一起把炸弹——”
青莲用右手拨了拨前发。我一下子把那缠着绷带的手捉住了。
然后我用认真地眼神看着青莲。
“为什么白香要窝在厕所里。我在……思考这个。”
把我的手甩开之后,青莲后退了一步。
“炸弹制造,懂得了制作步骤就会非常简单。而试剂和火药的购入需要身份证,也会询问购入的理由。引起了那么大的炸弹事件,警察也是会行动的。会一个不漏地调查全国的药局、农协、购物中心的购买记录以及摄像头的拍摄记录……然而,完全没有找到与你相关的东西。”
青莲抱起双手听着我的话。
“而且也没有你制造炸弹的动作。其他人也只是在外面聚集人而已。那么,这是谁制作的呢?……不,应该问是谁帮你运炸弹的呢?”
余裕的表情慢慢地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隐隐约约能看到焦躁的神色,但是不可思议地没有汗。
“为什么白香不是窝在厕所就不行。而且不是通风良好的……比较冷的厕所就不行……”
青莲抬起了手想让我不要再继续说下去。这是“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了,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吧。
然而我推开了青莲的手,继续说了下去。
“白香并非为上课、和同学一起感到痛苦。并不是宅在厕所里头不出来。只是,不让其他人看见,能消灭制作炸弹残留证据的地方只有厕所而已。……我说错了吗?”
我看着青莲,然后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把这些话说给我听。直接对妹妹说就好了啊。”
我紧紧地盯住青莲的脸。
或许已经理解到这视线的意思,他的肩膀一下子落了下来,嘴唇也微微地颤抖着。
我向着青莲走近了一步。
“……你是白香吧……?”
青莲干巴巴地笑了。
那是解开了紧张,放松了的表情。
“你居然会注意到。表面是真的,化妆——我认为也是完美的。”
“是动作。是你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会拨一下头发的动作。”
我拉过青莲的手,开始解他手上的绷带。
手腕以上的皮肤已经剥落。然而在那下面,有着光滑洁白的皮肤。
青莲死心地开始说话。
“哥哥住在了我的心中。”
这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的话,我不禁这么想。
恐怕她也见过青莲被放生的样子,或许有部分和他的心境产生了共感了也说不定。(P304)
“让你看看我的秘密吧。”
青莲将手放到了墙壁上。
墙壁垂直地打开了。是隐藏的房间啊……
“这个地方曾经是室内游乐园。这样硬是把墙壁切开,然后变成团体的活动据点。为了警察什么时候突入都可以——而弄出来的房间还有好几个。”
他的眼睛深处刻着漆黑的阴影。
漆黑的走廊的尽头,是一间被赤红电灯泡照亮着的房间。
我刚踏进这个房间一步,就猛地把鼻子塞住了。
异样的恶臭。
下腹部一阵抽搐,有种强烈的呕吐感翻了上来。
“这是剥制工房。经过了大量的练习,终于把一个……完美地完成了。”(译注:剥制,标本的一种制造方式,有兴趣百度一下。)
有数个人形物体被悬吊
着天花板上。
里头是橡胶,青莲碰了一下之后就在空中摇个不停。这样的话,单手就能拿起来,当然,装进包包里头……自由地走动也是可能的。
“所以就可以这样子——”
青莲进入了柱子的阴影。
“——简单地进行换装了。好久不见,时雨学长。”
几十秒的沉默之后,从柱子后面出来的就是白香了。
“哥哥,被这个世界虐待了。所以白香每天都有安慰他……但是,还是死了。”
“殉情了吧,在这个建筑物里头。白香,只有你活了下来?”
白香点了点头。
“呐,时雨学长,变成大人,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是要死的事情吗?已经,搞不懂了……真的搞不懂了……”
在流出泪水的白香手中的,正是变得皱巴巴的哥哥。
“哥哥将白香放到一边去世了。明明是能维系住的。然而白香非常无力。只有白香残存了下来。”
白香低下了头,身子也慢慢地僵硬起来,渐渐地潜进影子里头去了。
呼呼,呼呼——笑声响了起来。是白香。
“所以,我才想着复仇。将哥哥逼上绝路的东西,得全部狠狠地破坏掉。”
赤红的电灯泡,让她的眼睛带上了一层妖异的光芒。
憎恨着映在眼前所有东西——那样破灭和绝望的光。
“为什么人会死?死了的话,就会不见了的吧?在心里头存活着,就只是个谎言。既然已经活不下去,就把全部一切都带走,都杀掉,我……已经这样决定了。”
——哒,哒。白香再次走动起来。
白香用冷冷地目光看着因剥制而变得皱巴巴的哥哥。
“人,就只是皮肉而已。哥哥死了,让我非常悲痛。但是为什么会让我这么执着……只是肉块停止了活动,就会让人感到身体被切开一样的辛苦、痛苦吗。白香……已经……搞不懂了……”
白香就像屏住呼吸,一点点地吐出话来。
听到这些话,让我的胸口也开始痛了起来。
“这薄薄的皮,就是现在白香和哥哥维系起来的羁绊。虽说很后悔,但是现在的白香……找到了……爱的另一种形式。”
恐怕现在的白香只是青莲的残照而已。白香失去青莲竟然悲痛到这种地步吗?还有青莲,明明被白香思念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去殉情了呢。
“我将哥哥全部都吃掉了。肉也好,脑也好,就连一滴血,全部……残留下来的只有皮而已。全部都被白香的内部吸收了。爱到入骨、肌肤重叠,白香和哥哥……终于合为一体了。”
(译者:兄控的一种模式)
白香怜爱地抱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发疯了吧。
“稻草人是有什么意义?还有为什么要将我卷进炸弹事件里头?”
白香嗤嗤地笑了。染上尸臭的她只是在笑,完全没有回答我问题的意思。
“サイノカミサマ的事?只是那个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白香从口袋里头掏出那个稻草人。
“这里头,收有哥哥的骨头。所以サイノカミサマ持有灵力。让白香替代哥哥,燃尽这个世界——给了我这样的神托。”
“……我一点都不这样想。”
这家伙又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青莲死的理由也好,作为Ophelia引起炸弹事件的理由也好,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欠缺。
“失败和挫折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吧。因为只会伤害到自己。但是伤害到其他人就是大坏事了。应该与之奋战的,应该举拳相向的,全部都弄错了。白香,你所做的,单单只是卑怯而已。”
——哒。
白香跨进了柱子,变成了青莲。
“你这种想法还真是让人作呕。结果你也是体制狗吗?”
我摇了摇头。
“不变装成哥哥的话,你这家伙就什么都做不了吗,白香!!”
这家伙完全是在蒙混自己的感情。
只是将自己的人生过不好的责任全部推到社会身上而已。
“气量真小啊,青莲。来做件大事啊,是为此而活着的吧。对于首相府的话,我会扔点翔进去的了。我对于你要装成青莲,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伤害其他人,这种事我是不会允许的。”青莲像是想逃离我的追问一般,把背朝向了我。
于是我说完之后,立即向出口快步走去。
“鹿仓君。和你一起的时间真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然而……回想起那些天,竟然会让我如此痛苦,真是想象不到啊——”
分别的时候,青莲低着头这样说。
* * *
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应急灯,用不可靠的光芒照着周围。
忧姬玩耍般地用脚尖点那摇动的影子。
我也学忧姬一样,向她的影子伸出脚,却发现不怎么好玩。
“提起精神。”
忧姬用不太精神的声音鼓励着我。
她的脖子上还挂着炸弹。
走下已经积尘的楼梯,人工的centraltree矗立在眼前。树的周围有着大小不一的布偶装放置着,让人有种这里以前的确是游乐园的感觉。(译注:セントラルツリー,centraltree,想象成大型的圣诞树就好。)
“还营业的时候,我和哥哥曾经来过这里。”
戳着布偶装的脸蛋,忧姬怀念地笑了。
恐怕在明天,青莲就会进行最后的行动。在那时候,忧姬会怎么样了呢?被她脖子上的炸弹所威胁,我也……不得不冲进首相府吗?
“这世界上,有着均衡的力量。”
或许再也对这样的我看不下去了吧,忧姬忧伤地说。
“炸弹事件引起革命,然后世界统一这样子的——”
忧姬摇了摇头制止我继续说下去。
“不,是在人更为根本的地方。人被国家、语言,加上人种、肤色、发色,还有最为高大的墙壁——心所隔离。”
忧姬拉起布偶装的手,然后握了起来。
“人总是会想着成为一体,想互相理解。但是大家都非常不中用,不相互伤害就没没办法把这感情表示出来。”
Ophelia……Ophelia……
青莲在现场留下的言语,是哈姆雷特里头的女主角的名字……
为什么那家伙会选择Ophelia这个词语呢?
“呐,忧姬……所谓的Ophelia,是什么?”
“在哈姆雷特里头,悲剧的女主角而且还是个美少女——我应该这样说过……但是哥哥好像有什么接受不了。”
“哈姆雷特怎么都好,我想听的是美少女的事情。就算是用片言只语介绍自己的留学生,也会说出自己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吧。”
“Ophelia是因为父亲的死,而变得奇怪。后面就发疯了,沉到水里死去了。这是普遍的说法,也是哈姆雷特里头的说法。”
我看着忧姬的眼睛。
闪闪发亮的光辉,寄宿在她的眼里。
“忧姬也不这么认为吧。那个可恶炸弹魔那么热衷的词语,肯定……有别的解释才对。没错吧?”
忧姬点了点头。
“哈姆雷特和Ophelia,有他们是兄妹的说法。身陷绝对不能结合的恋情中,罪恶感和背德感焚烧着相互的身心。结果是心受不了折磨,Ophelia用美丽的花围住自己,自杀了。”
“所以说……这是悲剧的Ophelia吗……”
Ophelia,我从这个名字,感觉到白香的未来。
那家伙果然……也打算去死啊。
直到死也保持欺骗自己,那就会变成真实的了吧。
是注意到我的想法了吧,只见忧姬用冷淡的表情看着我。
“人就将这个叫做命运。无可奈何地欺骗自己,是为了活下去的防御机构。”
忧姬完全从我的表情看穿了我在想什么。
“命运……命运?这不过是欺骗自己,把其他人也卷进来的、盛大的殉情而已。”
“变成大人之后,我在想是不是真的会有不得不欺骗自己的时候。正因为正视自己的感情,大家才会自杀的。这个世界……”
忧姬靠到我的身边,然后捏住了我的脸。
瞬间疼痛在皮肤的表面游走,但不到让人歪脸的程度。忧姬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很痛?”
忧姬“恶作剧成功”地微笑着
“是有点痛。”
是对我的回答有点不服吗,只见忧姬想了几秒后,用另一种方式进行诉说。
“感到痛是和被捏住同时发生的吗?”
我点了点头。
“普遍来说,是同时发生的吧。如果是被意想不到地打了的话,或许会在之后才痛也说不定。”
忧姬发出“卟卟”的声音,然后得意地摇了摇头。
“所谓的痛楚,普遍来说发生和被大脑察觉会有0.5秒的时间差距。然而人被捏
的同时就会感到痛。是大脑将被捏的视觉情报延迟了0.5秒才处理吗?不是那样子的。”
忧姬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我是完全没弄懂。
“人啊,是在被捏之前就感觉到痛的了。事实发生的0.5秒之前,痛楚就已经产生了。头脑是怎么想的,那种事其实根本没所谓。因为我们的身体,是能预知未来的。”
忧姬的话,到底是正确的,还是一番鬼话,我已经搞不懂了。
“自动人形所做的,一时的梦……吗。”
“所谓的意识,肯定也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而已。”
这种能撕裂胸口般的心痛……就是我自身在预测的命运所带来的吗。那接下来的未来,不就只有破灭在等待了吗。
“不可思议”、“就那么回事啊”,“漠然”、“不安”,在我的心中怀抱着这些相反的感情。
“人对于相信的东西,就会一直相信下去。直到魔法解开之前,一生都会……”
忧姬拉着我的手,开始走动。
欢快地躲到东西的后面,捉弄着我。这是在努力鼓舞我消沉的心呢。
在只有应急灯照耀的、灰暗的馆内,我和忧姬像小孩子一样都处乱跑。
“这就是,约会吗?”
忧姬的眼睛闪闪发亮。
忧姬抬头看着被黑暗笼罩的树梢,张开了双手,而天花板上点点应急灯,就像是星星一样。
“如果,关系在时间的流动中发生变化的话……发生变化是因为命运的话……”
忧姬向着头上的光芒伸出了手。
“停止时间的魔法,我不得不找到呢。”
但是她的手,来人工的光源都无法达到。
“就算时光倒流,也无法消除后悔。所以我要在悲惨的现实到来之前,将时间停住。”
(译者:哇,作者你是把这书定性了吗?)
即使如此,忧姬还是不停地伸出手。
“就算要付出我所有的东西,也可以。我……想把那一瞬间确切拿到手。”
我将自己的手重叠在忧姬伸出的手上。好冷啊,忧姬的手。
忧姬将我的手拉回到她的脸上,怜爱地抚摸着。
“这个项圈啊,让我觉得戴上了真是太好了。因为这个东西是我和哥哥唯一的羁绊了。”
明明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但是忧姬却一脸寂寞地这样说。
* * *
船划开混浊的水面前进着。
这是这个游乐园唯一还能运作的娱乐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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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船的两边还有吉祥物随着音乐一边跳舞,一边唱歌的,而现在大部分都已经腐朽生锈了。
每当到水道的尽头,船就会被卡住。这时候我就会跳进及腰深的水里头,把船推出去。
这一切都是为了忧姬的笑容。
“哇,哥哥——快看——睡莲的花开着呢。”
我看向忧姬指的方向,那里正有一朵浮在水面上的睡莲华绽开着。
天花板也有一部分崩落了,于是有一束光落入了灰暗的室内。睡莲正楚楚可怜地盛开在那束光内。
“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是风把种子带过来的,或者……有谁种在这里的吧。”
看着被月光点缀得如诗如画的花朵,忧姬开始了诉说。
“睡莲是会在早上探出水面,然后开花的。午后太阳倾斜的时候,花就会闭合。蓝色的花瓣,而中心是金色的花心。古代的埃及人将它与太阳重叠起来……进行崇拜。但是真是不可思议啊,也有晚上开的睡莲。”
开着蓝色花的睡莲。肯定是属于蓝莲花的品种吧。(译注:应该是指埃及蓝睡莲,下面的寓意之类的也是围绕这品种的文化来说的,有兴趣可以百度一下。)
“……相信,复活吗……”
忧姬看着睡莲花突然这样喃喃地说。
“古代的埃及人,将每天都犹如太阳一样开花的睡莲,看作是死后的世界。死了之后会飞升至天界,然后在睡莲的花中复活……”
听了忧姬的话后,我摇了摇头。
“这只是迷信。”
泛起白波,船慢慢地从睡莲旁边划过。
忧姬一脸可惜地一直回头看着水莲。
这个世界上,可能真有只在夜间开花的植物也说不定。
忧姬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装有囚禁了蝴蝶的琥珀的瓶子,让它沐浴在天井照射进来的月光下。
被冷冷的月光照亮,琥珀里头的蝴蝶们有着让人感到悲凉的光辉。
“哥哥是不会变的吧?”
忧姬有点不安的问道。
“变是指什么啊?”
“一直呢,都会是我的哥哥吗?哥哥对我是怎么想的?”
忧姬在我身边坐直了,然后把脸颊紧紧地靠了上来。
甘甜的吐息,喷在我的脖子上了。
她那如同菜板一般的,幼儿体型的平坦胸脯摁在我的背上,我感觉到了某种软软的东西——但如果不是下意识的话,恐怕是感受不到的。
“哥哥能和我接物不?”
“忧姬,你在——”
之后的话语,被贴上来的嘴唇强行打断了。
令我最为揪心的,并不是妹妹强硬的行为。
好冷……
她的嘴唇居然如此冰冷。
我将忧姬的脸埋到我的胸口,想温暖一下她。
“我喜欢哥哥。那并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而是作为异性之间的喜欢……我自己也知道,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也许哥哥会因此讨厌我。但是我已经无法对自己的心情说谎了。哥哥能一直一直,在我的身边,保护我吗……”
“笨,笨蛋。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忧姬呢。不过先告诉我,忧姬你为什么会这么冷?”
忧姬沉默了。
不是当作哥哥而喜欢。
她不惜动用强硬的手段,也要向我传达自己的感情;这其中的动机——我似乎多多少少,已经明白了。
“我不知道能否回应忧姬的感情,真的不知道。”
“你一点都不问关于我的事呢。”
——好娇小,我不禁这么想。
眼前的忧姬,有这么娇小吗?
我总是待在她的身边,一路见证着她的成长。是的,我之前一直是那么认为的。
“你看着吧,我还会成长的。到时候哥哥就会想‘我绝对不会把漂亮妹妹拱手让人’了。”
这句话,消失在虚空中。降下来的月光,轻轻地撒在忧姬的头发上,发出梦幻般的光。
“我一直,都在哥哥……身边……”
突然忧姬的头落到我胸口上了。
是因为闹过头了吗,呼吸也有点荒乱了。
“真是的……只有……今天而已哦……”
忧姬挤出最后的力量,紧紧地抱着我。
“欸,嘿嘿嘿……”
忧姬无力地笑了,然后就这样睡在我的手腕上。
晚安,忧姬。
被月光照亮的小船上,我看着妹妹的睡脸。
闭上眼睛,苦恼立即袭向了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后悔,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办的迷茫。
被小小的好奇心迷惑,我既然已经陷进了如此地步。
简直就像一脚踩进了奈落一般。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感觉,让我既难受又着急。
我睁开眼睛,紧紧地抱住忧姬。
“只有你,我是要绝对守护好的。”
我小声地对睡着了忧姬说。
皮肤传来了忧姬微弱的体温。我确认这是支持自己到现在的所有。
* * *
离会合的时间,大概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如果是我的话,迟到三十分钟的话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那认真的家伙会有等上几年的感觉吧。
加上今天发生的事,肯定会让她感到更漫长的吧。
手机的电源早就切断了。如果手机都打不通,普通人就会发怒回去的吧。
然而那家伙,非常遵守礼仪等到我来了。
少女一看到我,马上就露出一副要责备我的神色靠近了。
『为什么不用上吊,而是使用雪崩?』
『因为那家伙没有收下我的戒指哦。』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为什么不遵守戒指的记述顺序。』
少女的声音有点颤抖。
是因为生气,还是说,在胆怯?
见我一点都不认真,于是她的视线转为上下扫视我的身子。
『顺序?欸~还有那种东西啊?我还不知道呢。』
『别开玩笑了。你为什么要让我联系你,并且告诉你学生会长从学校出发的时间?居然破坏那么周到的计划——』
我狠狠地反盯着少女。少女抖了一下,把身子缩了起来。
『不遵守顺序,上次就已经不遵守了。学生会长接下来要怎么自杀,我已经知道了。为了先回收戒指,用河豚毒毒杀之后再把她从三楼扔下去。周到的计划,跟陷阱没什
么不一样。啊啊,不过你啊……不知道我之前就使用了河豚毒吧。』
我轻蔑地笑了,少女的脸一阵痉挛。
我杀掉第五个人的时候,向少女传达了那样的事。
让小夜美和目标一起上楼顶的情况被学生会长看见。而学生会长用脚步声诱导,确切将她引到楼顶上去……这件事。
少女忠实地完成了任务,将学生会长诱导到楼顶了。
她对我用河豚毒远距离遥控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少女肯定是在期待我露馅。
我把第五人扔下去的情况,被学生会长目击了——是在这样想的吧。
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少女打算把所有罪孽让我一个人承担。
所以我在计划中嵌进了陷阱。
不让她知道我在校内的教室中设置了发光装置,也不让她知道第五人是从三楼坠楼下去的。
『我在第五人的那时候阿,为了确切地引导那个男的到屋顶上去,不小心发出脚步声了呢。真是犯了不得了的错误了呢,啊啊,真是不小心啊。这样的话……犯人至少有两人——这情况已经暴露给学生会长了。』
少女瞪大了眼睛。
她一动不动,就像连呼吸都忘记了似的站着。
真是不错的表情。
『学生会长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是上吊自杀了。利用这个情报将第六人狠狠地吹飞的话,就能守住我们的秘密了。』
听到“守住我们的秘密”这句话,少女那后悔的样子扭曲了她的脸。
她应该察觉到我假装不知道戒指里头是什么的了吧。
然后利用这个,将彻底要当幕后黑手的少女,逼上台面了……
『我好像非常受戒指的喜爱哦。本来是想用崖崩把学生会长一并吹飞的。不过,你告诉我的时间,比实际的早了十分钟。你是故意地拖住了那些家伙的脚步吧?』
“……不,偶然而已。”
就像要躲开我的视线一样,少女把头扭到了一边。
『你明明就想把学生会长也一并杀掉的。明明这么好的机会,真是可惜啊。我是确切想杀掉的。学生会长也好,她旁边走着的那个男也好……』
少女用牙齿咬住嘴唇,看着地面。
我抚摸着戴在右手中指的戒指。
简直就像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戒指轻轻地包着我。
『这个戒指,是有意识的。尽可能地多杀一人,这是这个戒指的思想。每杀一个人,这个戒指就会褒奖我一次。那些赞赏之言,是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向我说过的,它将我视作必要。我现在这样的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
被人赞赏,被人需要,真是让人舒服啊。
同时也察觉到了。
如果我违反这个戒指的意思……不再杀的话……
那个瞬间我就会被抛弃,反过来被解决掉了。
啊啊,没错。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
现在我也是,遵从少女的意思,为了少女而劳动。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已经搞不懂了。
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陷进这样境遇里无法回头了。
猫、怨恨都已经变得怎么都好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连一句赞赏的言语都没有,却为了少女而继续杀人。
不需要了就会被抛弃,不服从的话就会被社会性的抹杀。
感觉这就是世界的缩影啊。这是一条绝路,而且毫不讲理。
是被戒指所杀,还是被社会性的抹杀,除了这两个选项已经没有其他的了。
那里头根本没有我自己的意志。
早已无法脱身,也已经无法逃离了。
想到这里,我愤怒得连肩膀都抖了起来,气冲冲地说。
『你啊,是不会使用戒指的。因为你知道一旦用上它,等待自己的只有破灭。现在想起来小夜美人偶事件,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会使用转弯抹角的手段?既然有想要办成的事情,你也得豁出性命去办啊。』
『我啊,是想成为你的助力。仅仅只是帮助失去饲养小猫而沉浸在悲伤中的你。但是你却放任一时的感情,对他人痛下杀手。我想帮助那样一个心灵脆弱的你。』
塑料,真的和这个词非常相称。
少女的声音,无心无肺,也没血没泪。
这女的还在装蒜……
『你的那些话语,至今为止到底欺骗了多少人?接下来还打算扭曲多少人的人生?像你那一类的人,是很容易看懂的。偏偏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却草草率率地说什么「能办到的,只要是你就一定可以」。既然是那么想做的事情,就自己去做。明明从头到尾都把我视作用完就扔的棋子,就不要给我这种半吊子的温柔。我就觉得奇怪了,按说你明明拿着那个只需让人持有便可杀掉对方的戒指……那么又是为何,在刚开始的时候你要放任我亲手杀人的行为?为何你没有从一开始,就让我拿上那枚戒指呢?』
不使用戒指,而是直接杀死他人的话,会产生被捕的风险。
之后,无论用多自然的自杀都无法掩盖我曾直接杀人的事实。
这是故意让我产生被捕的风险的。
『即使我把事情搞砸了或是逃亡了,你也能借着我所犯下的那唯一一个过失,将我逼上绝路。你的目的,是小夜美。所以即使到了最后小夜美还没有死去,但到那时,社团中的人都被杀掉了,只剩下身为挚友的我……是这一切的元凶的话——』
『——那只是你自己乐于杀人而已。』
少女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这样寻找着微不足道的借口,将杀人行为正当化。我明明已经确切地阻止过你了。如果你作为杀人犯被捕的话,你的父母,以及你的弟弟。那些人的人生,会变得怎么样?所以我才帮你消除了犯罪的痕迹。』
连家庭构成都被调查过了啊……
我焦躁地看着自己的手和脚。简直就像那里头都有丝线绑住,延伸到少女的手上——我不得不有这样的错觉。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诈骗师啊。也好,你不是时雨的妹妹吗?为什么要拘泥于我?』
『你知道啊。』
一点吃惊的样子都没有,少女冷冷地将我的话应付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冲着小夜美去?其实对你来说,其他女篮部的部员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无所谓的吧。』
『我啊……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哥哥。因饲养的猫被杀而想要复仇的你,和想要除掉碍事的人的我。不是利害刚好一致吗?』
『你想除掉的,不止是小夜美而已吧。』
冷冷的月光射了进来。
名为友情的信赖已经从内部崩坏,现在的我和少女之间纽带就只有服从和利害一致了。
现在有一个不好就会不和的危险性在,于是相互之间的秘密会成为强固的接着剂。
能将对方利用到什么程度,现在只能考虑这个了。
『我周到地布置了陷阱,使用了崖崩的项目。第二发是雪崩,第三发是炸药……如果你没有阻碍的话,那个学生会长早就被吹飞了……』
『你,准备连我的哥哥也——!?』
我听着少女激动的声音,微笑了。
就是踩死虫子时,那种冰冷的微笑。
『哈哈哈,终于表露出感情了呢。没错哦,所以我才使用了雪崩。如果按部就班地照着页面的顺序、实行上吊自杀的话,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况呢?自杀的部分将止于上吊这一项,而后杀人的项目,你到底又会交由谁去使用?』
我踏着沙子,故意开始走动。
少女紧紧地握住拳头,盯住走动的我。
『……是小夜美吧。是打算让小夜美杀掉我。为此,才需要众多虚假的目标。所以你向学生会投递了反应女篮部内欺凌问题的举报信。』
『举报信……?那种东西,我没有送过。』
少女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我对少女这种态度感到焦躁,狠狠地踢了一下街灯。
『这是打算让小夜美被怀疑,和学生会长相互猜忌。但实际上,因为那封举报信,学生会长也进行了一番积极的调查呢。那个学生会长的感觉很敏锐。要是小夜美杀掉我的话,马上就会被逮捕了。』
『我没有向学生会送举报信。』
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少女再一次地进行否定。
要是在这里承认的话,就跟肯定有操纵我没什么两样了吧,所以才拼命进行否定的吧。
……嘛,这个怎么都好了。
『除了你以外,还会有谁?甚至还故意模仿学生会长的笔迹。要不是你做了那件事情,警方也不会如此活跃。那件,就像是故意在说「请怀疑吧」一样的事情。』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做出那种——简简单单地就露出马脚的事情!?』
就像超过沸点一样,少女的声音也沙哑了。
我满足地笑了,把手组了起来,点了点头。少女和我的立场,终于逆转了。
『终于吐出真心话了呢。从一开始
,你就没有杀死小夜美的打算。你是想要小夜美背起全部的罪责,再让她处理掉没有利用价值的我。之后只要让学生会长或是警方捉住小夜美,杀人犯的归属就落实了。你将所有的罪责推给那家伙,然后哥哥就会成为你的私有物了。』
所以最初在沉入河底的那个女人身上,绑上了小夜美的头发,就是为了这样。
但是少女有一点算错了。
『学生会长居然和时雨粘在一起了。』
啊哈哈哈哈,我嘲笑着少女。
少女悔恨地咬住了嘴唇。
『放心吧。小夜美也好,学生会长也好,我都会杀掉的。这次绝对会成功的。所以你要把电梯弄成不能使用。没有人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
『但是,时机能凑得那么好吗?就算准备好了,学生会长会不会来还是一个问题。……你的计划真是漏洞太多。』
少女不安地低下了头。
确实,杀到现在都没有露馅,真的是不可思议。
如果是普通的杀人事件,或许我们早就被捉住了吧。
『同往常一样,戒指会为我创造出时机。这玩意儿是被诅咒过的。戒指越是被诅咒,我就越是能好好地将人杀死。』
我接下来马上就要为能顺利杀人付出代价了吧。
——是破灭——
也许对于已经堕进深渊之底的我来说,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希望吧。
越是觉得自己肮脏,心里头就越觉得快活。感觉自己身上的枷锁在一点点地粉碎。
我仔细观察少女的脸。
她还是隐隐约约有胆怯和害怕的表情。
『你啊……是打算把靠近自己哥哥的人统统杀掉么?』
这个少女,肯定是无法亲手行事的吧,从这个意义上说,她是无能为力的。
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操纵他人行动了。
还有就是……借助被诅咒的戒指,这一卑怯的方法了。
少女抿的紧紧地嘴唇张开了。
『……一瞬。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求能拥有短短的一瞬。』
『啊啊,原来如此。也对呢,看你走路的方式就知道了。患了那么严重的病,竟然还能活着呢,你。』
我用手掌翻弄着戒指。
闪闪发亮的红光,为她青白的脸颊抹上了一道红。
『或许这东西,越是使用就越是被它吸走寿命。所以你才用不了的吧?因为一旦使用的话,你很快就会一命呜呼了——』
我感觉看到了少女眼瞳深处的光。
那是马上就要熄灭的,生命的光辉。
为什么不将那心情坦诚地发泄到哥哥身上呢……我对她马上就要消逝的命运感到同情。
我从包包里头取出一个塑料容器,让少女握住。
『这是双氧水。用这个和肥料还有燃料进行混合的话,就能做出炸弹。既然你想要那一瞬间的话,就自己动手吧。』
觉悟到这已经无法推托,少女的肩膀在颤抖着。
我之前让脚步声响起了两个。
少女接过双氧水之后,终于理解到那是什么意思了吧。
我是不会杀掉学生会长的。让她勉勉强强地活着就好。
反正这次我是死定了。那么,把你也带上。
只夺去你最为重要的东西。
你居然把我逼到这种地步,那么我就毁掉你的心。
复仇的火焰,在我内侧熊熊燃烧。
* * *
“这是害怕有背叛者。”
千夜学姐一边闲得无聊玩弄着自己的长发,一边这样说。
而另一方面的我,整整一天已经没有看到深夜动漫了,可以说已经出现某种禁断症状了。
“啊啊可恶,为什么只有这里没有电视啊!!加油忧姬!!加油接收卫星放送信号!!”
“嗯,嗯,我会努力的了。”
“哦—,忧姬酱好厉害。”
现在在将地上停车场那垃圾堆发掘到的显像管电视机,和违法改造的调谐器组合起来。
虽说有很多台液晶电视,但是已经把部件当成起爆装置用了,因此无法使用。
加上我们的手机全部被收走了,单波段电视也没法使用。为了看动漫,也只能接收卫星放送信号了。
通常来说是可以接收到地上波放送的……但是硬是将地面数字电视放送转码,会导致画面崩坏,颜色则变得能引起幻觉。
就算颜色对了,画面也不停地有线显示,简直就像是昭和时代的放送。
而且星期天白天,地上波是不会播放动漫的。如果还不能看到卫星放松的话,我会因禁断症状而死的。
小夜美好像也没什么事干,只见她从地下停车场的垃圾堆那里找来录像机、笔记本电脑、有线电视的机顶盒之类堆到一块,方便忧姬使用。
“这份热情,真想你们用到和警察联系那边去啊。”
千夜学姐吃惊地看着我们,然后叹了口气。
被关住的我们,完全不摸索逃离的手段或者与外部联系的手段,而是将全力放到了动漫的视听上头去了。
这不是没办法哦,千夜学姐。要是我们貌似有什么异动,在那一瞬间估计忧姬的头一下就会被吹飞。
“Ophelia正在想引起最后的事件。召集的革命战士看来是聚集到地下停车场了,但也只是乌合之众。真的……能突进首相府吗?现在还因为害怕有背叛者而没收了手机,让集体之间也相互监视。”
我们现在聚集在荒废游乐园的中心控制室里头。这里以前是当作警备室使用的,建筑物内部地图、门的开关、灯按钮之类的在这里排的密密麻麻。无数监视摄像头的影像在流动,我们在监视着那些……的事并没有在做。
虽说有警戒外部的侵入者,但是现在在内部的我们才是侵入者。居然任用我们,让人感到人才极端不足。
“看,开始发生小规模冲突了。”
千夜学姐指着其中一个显示屏。地上停车场的一角,有两个团体正在斗殴。在他们有人从怀中取出铁管炸弹的时候,青莲急忙赶了过去,于是事态平息了。
啊啊,真是血气旺盛的群体。
我渐渐感到把人集中起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连上了,小夜美。”
忧姬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的光芒。电视还是一成不变地播放着地上波的节目,一点都没有连上卫星放送的样子。
“谢谢了,忧姬酱。”
小夜美慎重地点了点头。
她将隐藏在制服腹部位置的电话拿出来,然后接上了机顶盒的电话线。
(译者:嗯,话筒都能藏住?小夜美你胸部有这么大吗?)
“呼呼,你们几个……真能干。”
看着忧姬和小夜美的举动,千夜学姐无所畏惧地笑了。
滑进我旁边的忧姬,小声地说。
“我要打开通信回路了哦……”
接下来忧姬开始解说使用卫星放送配线的通信组合。
一般来说卫星放送是使用12GHz的高周波数带的,加入模拟转码之后能降到周波数带在1GHz左右的。这貌似是为了使用便宜的家庭用配线或者是将古旧宅内配线再利用所产生的知识。
而且像这个建筑物那么古老的设计,使用的屏蔽线太天真了,居然剩下1.5GHz的电波没有屏蔽,这刚好与某种手机使用的数据通信带域重叠了。然后趁机使得升压器全力运作的话,是可能与外部进行通信的。
这样说了一堆让人不明所以的话,嘛,简单来说就是好像能使用电话了。
“呜哇哇哇哇,好像还是不行啊~”
小夜美无数次把话筒拿起又放下,看来不怎么顺利。
“给我,我来试。时雨君,为了混淆作业的声音你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大吧。”
千夜学姐靠近了忧姬改造的、伪装过的调谐器。
我就照学姐所说,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大,还故意地跟忧姬大声说话。虽说控制室里头除了我们就没有其他人了,但是也不能把作业声漏到外头去。
“看来真的很难进到手机的数据通讯里头。还是用VHF升压器,进入无线紧急通信里头去吧。”
千夜学姐将古旧的录像机也连了上去,用精密螺丝刀开始对机械进行调整。明明调谐器本身就食指那么大小,居然要连上那么大的一个机器……
与出力上升共鸣了,电视的画面也出现了复杂的竖条。
哦哦,看来可以期待一下了。
小夜美抱着的电话也开始传来了嘟,沙拉沙拉的噪音。
很微弱地,听到了人声从那边传了过来。
“……连上了。”
千夜学姐微微一笑,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小夜美马上对着话筒开始说话。
“非常,非常,非常,CQ。这边是——”
我和忧姬都忘了对话,只是盯住小夜美的举动发呆了。
然后回过神来,将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大。
这样小夜美的对话声就不会传到外面去了。
“……是的。没有直言的必要呢。派对4,嗯,五十人份左右。面粉的种类是……”
小夜美用手指着手边的笔记本。
她拿着一支笔,用笔向着笔记本写着什么。看来是伪装成点披萨,来传递犯人的情报。
派对=被监禁。
4=两日左右。
五十人份=犯人集团的人数。
“面粉的种类要厚点的。嗯嗯,请快一点。”
面粉的种类=犯人集团的警戒程度。
伪装的订披萨外卖通信差不多要结束了。只剩下告诉对面地址了。
“……地点是。”
——咔。
一声响起,刀子刺进了电话里头了。背后的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潜进来的青莲。刀子马上又动了起来,将话筒的电线,还有调谐器全部刺穿。
“这是……在干什么?”
青莲右手拿着刀子抵住小夜美的下颚。
然后就像要用刀子抚摸她一样,刀子在小夜美脸上移来移去的。
“没什么……只是想订披萨而已。”
“真是可惜啊被我赶上了。关掉电视。”
小夜美畏畏缩缩地关掉了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大真的是一个错误。
把那家伙开门的声音也掩盖了……
我们马上就被青莲绑住了,然后扔到控制室的地板上。
“背叛者是哪一个?”
青莲一边走一边逐个看我们。
“……是我。跟忧姬酱及时雨没有关系。”
被绑住的小夜美这样说。
“嘛算了,我们马上就要出这里出发了。就算现在这个地方被警察找出来,也太迟了。”
“……真迂腐,居然不杀。”
忧姬盯住青莲。真是少见啊,我不禁这么想。
嗤嗤地,他因为忧姬的态度而笑开了。
“我马上就要成为改变世界的男人。盯上我性命的有一两个,那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需要为泄露秘密这等小事,一一去吃惊。……虽说很后悔,但是需要那么吃惊吗?”千夜学姐看着他走向控制室配电板的背影,嘟囔着说。
“……如果不是性倒错者,或许真的要迷上他了。”
* * *
青莲的眼倒映着控制室里头显示屏的光辉。
只见他皱起眉头,看着时钟的秒针。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控制室被沉重的气氛所包围。
他慢慢地将向全馆播放的按钮向上推,开始向着麦说话。
“大家,我对大家一直奋战至今的事情,表示感谢。我们要求政府回复的期限已经过了。他们准备无视我们,这是在加速政治的暴走,加深国民的苦难。这是不可饶恕的事情。现在正是站出来,保卫国民的生命和财产的时候。”
地下停车场集结的男人都举起手振奋起来。
而手上都拿着铁管炸弹或者火焰瓶,就像是在展示他们的力量。
“十年前的计划,失败了。你们认为这是为什么?那是因为想直接占领防备重重的首相府和国会议事堂所造成的。所以这次我们,不会再实行这么无谋的作战。”
“Ophelia”,“Ophelia”,那些男人都在大喊。
还跑到车顶上摇旗打鼓,真是一般愚蠢的家伙。
青莲就像要更加鼓舞他们一样,一边举起手一边热烈的说。
“现在就乘上藏在地下的五台液化气罐车和10台经过伪装的装甲车,去袭击围住东京的五个LNG贮藏设施吧。全国支部会派出支援和我们会合,最终会有200人的同志一同进行这个作战。让我们一雪十年前的耻辱!”
『杀!杀!鸡犬不留!』
地面在振动。
男人们踏着脚,骚动着。我看着这些男人,感到十分焦躁。
被故意的感伤所煽动,笨蛋一样地闹腾着。
“液化气罐车会突入根岸、扇岛、东扇岛、袖浦、富津的五个LNG贮藏设施,然后将车设置在贮藏容器旁边,把所有隔离阀打开。然后启动跟GPS联动的空气混合器及起爆装置,三秒后罐车就会爆炸。容量为20000升的能源就会全部变成热量。引发的火灾会将LNG加压容器破坏掉,引起沸腾液体扩散蒸气爆炸(BLEVE现象)。这样会使得各个设施方圆2km之内的一瞬间变成灰烬,断断续续的火灾会将关东一带吞没,使得东京失去首都机能。那时候,就建立起属于我们的新政府吧。”
青莲说完之后,现场沉默了几秒,然后是能摇动大地的“Ophelia”的欢呼声。
仍然低着头的千夜学姐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我一下,然后慢慢地张开嘴唇。
“水太清的话,鱼也活不下去,因此它更喜欢浑浊的田沼。”
这样轻轻地说。
然后就没有其它动作了。啊啊,这家伙到关键的时候就一点用都没有。
偷偷地扭动双手双脚,但是绑得很结实的绳子一点松开的痕迹都没有。
“为什么警察到现在都没出手,你明白了吗?”
青莲一副得意的表情指着显示地下停车场的显示屏,那里有着差不多占满整个显示屏的大卡车并排着。
那些男人爬到罐子上大吼着。
“这是液化气搬运卡车。搭载容量有20000升,一共有五台。那些都能在这个控制室进行无线控制,有着侵入警报响起的同时起爆的装置。也就是说……”
“机动队侵入这个建筑物的瞬间,会自爆?”
青莲看着我,露出了令人发寒的微笑。、
……可恶,这家伙发疯了。
“加上这周围一带是被山围住的,若是有大规模火灾发生的话,这里的居民也会无处可逃。将这座建筑物选作反政府运动的据点,除了以此象征十年前事件的复仇,也有将这一带的居民当成人质的意思。”
咔咔地,青莲在操作着笔记本电脑。
“这样就像GPS的目标定位替换为LNG贮藏设施乐。为了获得猎物,狼是非常勇猛的。东京不变成灰烬的话,狼们是不会饱的。再见了,鹿仓君。你就在这里乖乖看着我们的奋战吧。”
“——这么庞大的计划,是不可能完成的。”
听到我的话,青莲摊开双手,叹息着。
他眯起了眼睛,微笑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时间到了。”
青莲看着时钟的同时,卡车的引擎也逐个逐个地打着了。
将目标设定好之后的笔记本电脑装在包里放好,他的身姿慢慢地从走廊消失的时候——
哔—哔—,哔—哔—!!
控制室的控制板上的喇叭响起了吵闹的电子音。门再次被打开,握住把手的青莲脸色有点青。
代表东职员玄关的灯发出一闪一闪的黄光,从监视摄像头摄过来的画面能看出有一个送披萨的人在那里。
“……啧。”
青莲小小地砸了下嘴,然后跑到控制板边上,把麦的开关打开了。
“有侵入者。是装成送披萨的人……恐怕是变装的搜查官。谁去应对一下,几个人就行。”
明明没能把这个地方的地址说出来,为什么……?
我转头看向小夜美,她的领子上挂着一个免提麦克风。看来是在青莲说话分散注意力的时候,趁机再联络了吧。
肯定是千夜学姐将被破坏了也没关系的机械替换了重要的机械了。因此对于无线来说必要的屋内配线和升压器,勉勉强强躲过了青莲刀子的直击。
青莲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这边。小夜美慌张地将领子上的麦克风咬碎吞了。
但是对于青莲来说,小夜美做什么都好了。因为警察已经来了。
他靠近电视机,按下开关。
“……已经被包围了吗。”
扭曲的画面正映着我们所在的废游乐园。画面右上角写着紧急特番,警察突入企图占领首相府的团体设施。
青莲就像要吃掉粗糙的映像一样,紧紧地盯住电视机。
出现在超远镜头里的,是伪装成送披萨的搜查官。他在不停地按铃,想将注意引到他这一边。但是画面左下的小屏显示中,有着在屋顶用焊枪切割门的特殊搜查班的身影。
真是靠不住的伪装工作啊。
每次映像切换的时候,都会看见警察车辆,待机的机动队,还有推开完全包围周围的住民的警察身姿。
粗糙的电视画面,就像未知的生物一样扭来扭去,没法安定下来。但总觉得有违和感。
“明明打算全灭这边的……这次比之前的动作快太多了。”
青莲没有注意到吗,只见他将电视上播放的警官配置,用麦通告给地下停车场了。
“彻底抗战!用特制的莫洛托夫鸡尾酒,让那些家伙大醉!”
那些男人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杀!杀!杀!』
诅咒一般让人发寒的声音响起,摇动着建筑物。眼睛充血的一群
人,已经杀到东职员口了。
这肯定是打算杀掉搜查官吧。
『杀!杀!杀!』
『就是那扇门,把灯打开。』
为了伪装侵入报警的传感器,走廊是漆黑一片的。有一个男人,把手按上了电灯的开关。
咚——的声响摇动着建筑物。
看来是走廊发生爆炸了。虽说不是什么大的爆炸,但是用来激怒男人们已经足够了。
搜查官马上就被捉住了,四个男人拖着他在走廊上前进。是因为搜身都不耐烦了吗,只见他们把一个又一个的火焰瓶扔了过去,于是搜查官还保持着双手举起的情况下烧了起来。当他的口中被塞了铁管炸弹的时候,Ophelia猛地大喊。
“住手!!不要在这里引起爆炸!!”
被火焰包围的,土下座着的搜查官,口中还被塞了一个铁管炸弹。青莲的叫声只划过了虚空,有一个男人向着搜查官的口狠狠地踢了过去。
一瞬间显示屏变得刷白,盛大的震动袭击了建筑物。建筑物外壁嵌板的连接处都能看到大量的尘埃喷出,荧光灯也一闪一闪的。
咚——!!咚——!!咚——!!
火焰像大蛇一样在走廊上滑行,一瞬间将男人们带着的铁管炸弹及火焰瓶吞没,引爆了。
紧接着,所有的侵入传感器异常了。
西职员玄关,地下入口,地下车辆入口,屋顶出入口……灯全部都一闪一闪地发出红光,警报声疯狂地响起。
“爆炸的冲击把传感器弄坏了。冷静下来,同志们。这是误报。”
但是青莲的言语,并没有传达到迷惑的群众那里去。满脸杀气的男人们向着侵入警报响起的走廊,胡乱地扔炸弹。眼看都处是被火焰吞没、腹部缠了一排火焰瓶的男人们被引爆,被弹飞。
这一连串的事件使得青莲除了握住拳头颤抖,看着显示屏之外别无他法。
每当秒针前进一格,就有一起诱爆发生。
将目光移向电视,可以看出建筑物的外壁已经到处是洞。中央入口的玻璃被敲碎,机动队蜂拥而入。那里被突破的话,压制这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嗯?中央入口?
“现在是什么感觉啊,青莲?”
我为了不让青莲注意到这事实,跟他搭起话来。
只见他抱着头,看着控制板上不停闪烁的火灾警报灯。满脸绝望让他的脸扭曲了,只是漏出哧哧的笑声。
青莲就像觉得有什么非常好笑地笑着。
“真是糟糕透了,想到要远足了就非常高兴。没想到这是没有归路,到黄泉之国的远足啊。”
青莲操作了一下按钮,咔嚓一声,冷冰冰的金属声响起。
“设施的入口已经被锁定。这下……谁也逃不出去了。”
一边操作控制板,青莲一边向麦说。
“大家听好了,我对大家拥有的不屈正义和对体制的憎恨非常期待。这是最后的命令了,战斗至死——以上。”
无法接受的言语。
青莲又再打算重演那座大楼的悲剧了吗……
我感觉到后面有人看着我,于是我回过头去看。
千夜学姐一直看着我的脸。
她动了动嘴春,好像在说什么。
『已经输了呢。』
虽说没有听到声音,但肯定是这样说的。我也有一样的感觉。
把精神论搬出来,就表明已经完了。
因为这个家伙,大家都会死吗……
小夜美轻轻地把头放到我的肩膀上。
“我们的女篮球队,并没有那么强。比赛经常会输。因此被击溃的人也有,但是也有无论什么样的逆境都能跨过去的人。现在,一切还未知。”
“逆境?这样的,才不算什么逆境。”
“嗯,这才像时雨。”
我们相对而笑的时候——建筑物摇晃了。
嘎嘎的震动使得连柱子都摇动了,天花板上也有灰尘落了下来。电视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没有映像了。这样青莲也难以把握警察的动向了。
『警察是从哪里来的!?』
『内鬼!!有内鬼!!找到马上就杀掉!!』
『西通路!!有想把门打开逃跑的人!!那是背叛者。』
喇叭里头传来了混乱的怒鸣。
墙一面接一面地被吹飞,结构也开始崩坏。
“呐鹿仓君,背负起他人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心情?”
眼瞳刻着从显示屏映出来的,爆炸光亮的青莲,这样向我问道。
破裂的炸弹发出闪光,满身喷血的男人被吹飞,然后倒下。
一个,又是一个……
“一个男人的人生,正在重生。将我逼上绝路的人,这下也全部……到那个世界去了。”
楼下传来轰鸣声,与惨叫,绝叫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曲。
有一个变得自暴自弃的男人,把头撞上了墙壁,然后按下了铁管炸弹的按钮。
“一只,自决了啊。呼呼,呼呼呼……真是好心情。”
那眼睛里头除了愤怒和憎恨,更多的是悲伤混杂着。
这家伙……不对。这家伙将全部都蒙混了。
“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他们全部杀掉的……”
“没错就是那样”地,青莲嘴角僵硬,点了点头。
这真是毫无道理。空虚的愤怒以及难以抑制的复仇心隐隐约约地从他的内侧渗出来。
“无论谁都好?青莲,观察你到现在了,我认为自杀的原因并不是这个社会,也不是这个团体。你死的原因只有一个,白香……妹妹……也就是你。”
青莲什么都没有回答。
但是之前默默地操作门的开关,将那些男人逼上绝路的青莲,现在却对将他们全部埋进地狱这件事露出不敢看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和白香是什么关系。但是啊,肯定有不能白头偕老的原因在内。不单单是因为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
当我向青莲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心里也有刀子在挖。
他之所以选择死的理由,我隐隐约约明白了。我悄悄地扭过头去,瞥了一下忧姬的脸。
然后重新将视线放到青莲的背后,继续说。
“有着被逼上绝路的焦躁感。自己已经无能为力,焦急着……就算对自己说会有别的邂逅,也没有任何作用。因为……已经喜欢上了。”
仍然背向着我的青莲,头低了下去。
“……你真的很坚强。”
就像在咽喉哭着挤出了那些话。
“手已经抖到无法控制了。我,我啊……或许已经变得胆小也说不定了……明明一按开关就可以结束一切了……真是不像话,这明明是复仇的机会。”
“……胆小,有什么不好?这是你还想保持人心的证据。”
“我就是讨厌你这种地方。”
就像下定了决心一样,青莲从包包里头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一边操作着电脑,他一边说。
“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谁都行。憎恨在焚烧着内心。笑也好,哭也好,连生气也做不到了。憎恨着憎恨着,无法抑制的破坏冲动……在身体内部横冲直撞。所以全部都是神圣的生祭。那些家伙是,还有……我也是。”
画面切换了,液晶显示屏上显示的是储气罐的图案。那里还有压力和温度,还有起爆装置的状态显示。
这家伙……打算自爆!?
我拼命动着手和脚,想硬是把绳子解开。……可恶,怎么绑得那么实啊?
“怨恨已经从身体内侧无法抑制地涌出来了。所以,不会有人逃得了的——”
脚上的身子松了一点。机会就只有现在了。向着手伸向笔记本电脑的青莲,我猛地撞了过去。
幸运地撞倒了他,而且他的身子被我压住了。
于是我向着麦大喊。
(译者:前面说了那么多,麦居然没关吗?)
“大家听好了!!Ophelia打算将全员一起卷进自决里!!快点——快点逃——”
还没说完,腹部就狠狠地被踢了一脚。我被狠狠地踢飞,凄惨地在地上滚着。
青莲靠近还是打开状态的麦,说着。
“诸君……虽然很可惜但是已经完了。永别了,来世再一起战斗吧。”
连踌躇都没有,青莲就按下了笔记本电脑的回车键。显示器上显示的地图马上就从火力发电站切换至废游乐园了,电容也开始了充电。
(译者:火力发电站?不是LNG贮藏地吗?嗯,用天然气发电啊,好像是可以的。)
三……二……一……。倒计时倒完的话,忧姬制作的高电压发生装置就会启动了。
能将地面弹起来的震动将建筑物的外壁破坏了,显示屏一个接一个失去了信号。
青莲狠狠地看着还能运作的显示屏,就像要吃掉显示屏一样看着地下停车场的情况。
地狱,也就是指那个吧。
被火包围的人,就像尘埃一样舞动着。绝叫着突
进墙壁或者天花,然后就如同字面一样飞散了。
有为了从爆风的中心逃离,将手紧紧地抓住地板的人。但是那份努力是徒劳的,被爆炎一卷就和火焰同化了。人的身体被烧得赤红的柱子粘住,双手张开着碳化了。
喇叭那里传来了,疯狂的绝叫声以及断断续续的爆炸声。
没几分钟他们就放弃求生了吗,只见他们一动不动地低着头,默默地被火烧着。看着这一动不动地被火吞没的人的光景,感觉这个世界所有一切都是无情的。
为了救世的火,现在已经让他们自己蒙受了。
振动稍停的时候,到处都发生了自相残杀的现象。
看见摇动的影子的瞬间就将火焰瓶或者铁管炸弹扔过去,将人烧死。
没几个残存下来的人,但全部都陷进了疑神疑鬼的状态。
被火烧伤,带着一身水泡寻找猎物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恶灵。那些恶灵们,被像是要烧尽建筑的火舌缠上,一个接一个地不能动了。
“喂青莲……正确到底是什么……”
我愤怒得无法抑制地踢了下地板。
“你想继续这样的事到什么时候?”
青莲一直看着我,微笑着。那简直就像是恶鬼一样的微笑。
“没问题,鹿仓君。已经……结束了。”
他的言语像污泥一样沉到了我的心中。我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喉咙干渴,后悔、惨痛、愤怒就像烧心一样扩散着。
从喇叭那里传来了诅咒一般的细语。
『杀……杀……把背叛者杀掉……』
『把背叛的Ophelia杀掉……』
死尸山那里突然有人站了起来。
眼睛溃烂,手足痉挛,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火还在身上烧着,只有口在微微颤动,“杀杀”,念佛似的不停地说着。
踏过腐朽的尸体,人影还在移动。三人、四人、五人、六人……不停地合流,人数也不停地增多。
每当被烧得赤红的人们在尸体旁边走过,就会蓦地有人影站起来,壮大队伍。地下停车场、中央楼梯、二楼走廊楼梯间……监视摄像头忠实地捕捉到这些接近地的集团了。
青莲右手上的戒指,发出令人发寒的光芒。莫非那个打开了黄泉之国的大门了吗?
慢慢地,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贴在地板上的手,能感觉到有热量传上来了。恐怕是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发生的火灾,漫延上来了。
火焰以及被复仇心驱使、没死透的人,向我们逼近了。
“怎么可能……罐车居然有几个没爆炸……”
储气罐有3个还是绿色的状态。也就是说,只有2个爆炸了。
我向忧姬看了过去,只见她得意地表示肯定。
做的好,忧姬!!但是……
“居然还有这么多残存。”
看到监视器映出的人数,青莲狼狈地后退了几步。然后马上翻弄着包包,开始把炸弹拿出来。
那是一夜学姐和忧姬制作的,对人用炸弹……
『……听到了吗,青莲君啊。』
从某个监视器那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映出来的是,那个老人。腹部装了一圈铁管炸弹,看着摄像头继续说着。
『毕竟是乌合之众啊。为了目的而进行协作,信赖不足啊。为了不让他们过去,我会在这里挡住他们。』
缺手少腿的人群,正向我们逼近。被烧焦的皮肤皱巴巴地痉挛着,唱出了歌。真是令人发寒的歌啊。
老人叹了一口气,把手搭到腹部的铁管炸弹上。
『青莲君,罪孽无法替你偿还。但是……能帮你背负……』
“爷爷!!”
虽说从监视器那里看上去很近,但是是无法赶上的。
马上一阵白光闪过,画面变成杂讯了。
振动从楼下传了上来。控制室的显示屏也因为这个冲击,从内侧开始破裂了。
爆风将墙壁吹飞,火焰直冲上了天花板。
火焰像手腕挥动一样逼近过来,挣扎着在地面翻动回避着,然而青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青莲摇了摇头,用放弃了的表情开了口。
“这一个月,一直做着会死的梦。这样被火焰吞没,变得粉碎的梦……”
青莲用手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皮肤。
“我和妹妹,被拆散了。明明这么相爱,却不得不分开。就算是为结合而殉情,也不能合为一体。所以推导出这种破灭的命运,并身陷于此……”
从皮带上拿出2个对人用炸弹之后,青莲开始走动。
“罪孽,我会偿还的,但是——”
青莲将忧姬脚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捉住她一边马尾,强行拉她起来。
忧姬不由得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从口袋里头拿出遥控压在忧姬的脸上后,青莲说出了冷酷的话。
“这个少女我也要带上路。要是想救她的话,就用你的命来交换。我不相信人们所说的正义。如果真的有正义存在的话,你——”
“好啊,来啊。”
我蓦地站了起来,盯住青莲的脸。
“和忧姬交换吧。……怎么了青莲?居然是那样的脸。赶紧把我杀了吧,你这个胆小鬼。”
“真让人吃惊,居然一点都不犹豫。这个炸弹是……”
青莲将手搭在插在腰上的某个炸弹上了。
“是真的吧?我知道,那又怎么了?”
青莲胆怯了。
身体微微地颤抖着,捉住忧姬的头发,向后退了。
“别过来!!”
青莲的皮肤像水泡一样裂开翻转了。是因为不能承受火焰的热量而收缩了吧。
“窝在哥哥的壳里,像不起眼的烟花一样烧掉就是你的愿望吗?我啊,会因萝莉巨乳而给你一定的评价的了。你就不要因为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就紧紧地缠在已经死掉的人的身上了。”
不由得感到面前的人变小了。
青莲皮肤溶掉,翻转了。他的霸气,也随之萎缩。
我紧紧地盯住青莲,向他走了过去。
皮肤渐渐皱起溶掉,从眼角和耳洞这些隙间可以看见白香原来的脸孔。
“我和忧姬约好了要守护她的了。因此,牺牲掉也在所不惜。你赶紧给我从哥哥的壳里滚出来。”
青莲的膝盖在颤抖着。
胆怯在背上游走,热气却熏得让人皱眉。
青莲移开了视线,把手放到了腰部的炸弹上。他的手在卡拉卡拉地抖着。
“我来教你吧,背负起其他人的人生——就是这样子的事。”
我在青莲面前站得稳稳的。
被我的气势所压倒,青莲身体硬直了。捉住忧姬头发——青莲的手上的皮肤因为用力而使得除了手掌的皮肤外,都崩落到地面上了。
脸也好、手也好、脚也好……这仅仅联系着青莲和白香的皮肤,也崩落了。
青莲一副要恸哭的表情,这样喃喃地说。
“离……开我……”
硬是动着僵硬的身体,青莲握住了炸弹。
她脸色惨白,嘴唇也痉挛着。
“听到了吗?离开我,忧姬。”
她放开了忧姬的双马尾,推了一下忧姬的背。但青莲的左手还是握住了遥控,看来是就算有一点异动,就会不由分说地把忧姬的头炸飞的了吧。
“没错,就这样慢慢地走。交换吧,鹿仓君,过来。”
手腕上的绳子还没能解开。
但是我已经做好觉悟,等着忧姬在我身边走过。
热风从破坏的墙壁隙间吹了过来。不知道哪里来的配管也被吹飞,随风螺旋着。
忧姬走近了我。长长的头发划过我的手腕,就在那瞬间。
“——趴下,哥哥!!”
突然,忧姬大叫起来。
忧姬用肩膀把我撞倒,一同倒到了地面上。
紧接着眩目的光芒,包裹了青莲。
青莲握住的炸弹,爆炸了。
青莲左手被炸飞,浑身都烧了起来。
包着她的皮肤也被吹飞,露出了里头的白香。她脸色惨白,眼睛充血。
向上看着这样的白香,忧姬冷酷地说。
“不行啊,白香……就算再怎么被逼上绝路,炸弹也要自己亲手制作才行。不然的话,或许就这样有其他东西混了进去也说不定的哦?”
忧姬慢慢地站了起来。被绑住的手里头,握住一个小小的遥控。
她和一夜学姐接受炸弹制作的委托的时候,在里头悄悄地组装了远距离起爆装置。罐车的起爆装置也有大半不起作用,这是事前就预想好,布下了陷阱吧。
“为什么——”
看着自己的手腕被吹飞,白香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歪了歪头。
穿着的衣服和皮肤都已经削落,白香现在是一副有失体统的样子了。
(译者:哦!)
这家伙,居然为了进入哥哥里头而把胸削掉了吗……
(译者:………刀片呢?)
我整理好思绪,重新看向了白香。
包裹着她的,名为Ophelia的伪装已经全部剥落。燃烧的火焰开始侵蚀白香的身体,周围开始有肉烧焦的味道漫延。
像呻吟着的风将脚边的火吹得更旺盛了。
被火照亮的白香,背负着虚幻的美,简直就像是背负着人们的灾厄,一年烧一次的依代一样。
她就是所谓的生祭?
像风一样将对社会不满和不安旋转着收集起来,作出了Ophelia。将一切都破坏了之后,就接受制裁,化成灰烬。
被选上的就是这名为白香的少女。
人们祈求的,只是偶像的表皮。至于那里头,其实是什么也无所谓。
如果说这就是白香不得不背负的命运,那对于只有一个少女来负担,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白香挡住了我向她伸出去的手。
“我才不要你对我温柔。因为这只会伤害到我——”
我听到了爆炸声。
爆炸的瞬间,引起空气压缩的震动,发出了想让人塞住耳朵不听的不安音色,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就像听到了死神的声音一样。
“我很羡慕你们两个的关系。白香……明明是跟哥哥相爱的……结果却没能得到幸福。”
白香的声音就算一时被火焰的呜呜声所遮断,却一直没能中断。
“呐,给我命令吧……给无可奈何的白香,命令吧……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请帮我……下决定吧……”
时间好漫长。
白香说出的话,一句一句地砸在我的心上。
她的眼睛中,已经看不见光了。双眼蒙眬的她向上看着天花板轻轻地在说些什么。
就像要请求救赎一样,她向天空伸出了手。
然而她的手只能划过虚空,什么也捉不住。
稻草人偶落在了她的脚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在那里的。
爆炸的冲击将表面覆盖的稻草弄没了,可以看到里头藏着一个铝制的箱子。里头是装着无线通讯机之类的东西,通过振动给白香命令的吧。
变得自暴自弃的白香,遵从了那些命令吧。
变成名为Ophelia依代的白香。如果不把欺骗了哥哥的街道尽数破坏的话……,不以复仇为食粮的话……估计她马上就会被罪恶感所驱使,亲自把自己的命给结束的了吧。
“不要……抛弃白香……サイノカミサマ……不,哥——哥……”
我将变得破破烂烂的人偶捡了起来,让白香的手握住了它。
然后摸着她的头,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做得很好,白香……”
是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只见白香露出了高兴的表情,眯起了眼睛。
“传达到了啊……和サイノカミサマ连接上了啊……传达……到了呢——最后居然……得到……‘做得很好’……的赞赏……了呢。”
白香腿一软。
露出轻轻的微笑,将稻草人抵到脸颊上。
用被泪水打湿的眼瞳,向着忧姬看了过去。
“忧……姬……差不多该——向哥……哥说实——”
那就是她最后的话。
忧姬引爆了第二个炸弹。
(译者:……)
眩目的闪光灼烧着视神经,紧接着的冲击波,将我的身子吹飞了。
黄色的戒指也碎了。与此同时,白香的身子也变成两段破碎了。
她的身体被爆风所吹飞。
而她最后流下来的泪水,也因热量而被蒸发,最后什么都没留下来。
身体虽然感觉到要被烧焦了一样的热,但是内心的感情却比那个更热。
使得我即使被吹飞身子砸到墙上,也感不到任何痛楚。
没能……救得了白香……
近似放弃的后悔涌上心头,让我不禁地发出呻吟。应该是撞到头了吧,意识急速地远去。
“可恶——”
我拼命地说出这句话,然后记忆就猛地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