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打开房间的门之后马上传进耳朵的,是无聊得让人打呵欠的古典音乐。
黑漆漆的到处破损的墙纸,已经分不清原先是什么颜色的窗帘,还有破破烂烂的沙发。就是在这样貌似被时光所遗忘的房间中间,有一个半老的男性站着。
“呀,是九手君啊。后面的……少年是谁?”
老人懒洋洋地活动身体,和青莲交谈了三两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青莲是怎么介绍我的,我完全没有听到。但是这个老人和讲堂那里眼睛发光的男人,很明显的不一样。
“这是这个建筑物的所有人。”
察觉到我的疑问,青莲回答说。
“我一点都弄不懂你们。”
我的脖子上还架着刀子。老人看见这样的我们,却一点动摇的样子也没有。也就是说,他也是那样的人。
“我们也不是一块钢板。讲堂集结的,是听到炸弹事件而聚集的,喜好祭典的笨蛋。原本在这里的就只有那个老人,我,带你进来的那个中年女性……负责日常事务的大概就五个人而已。虽说是组织,但也只是很小的家庭。”
青莲一边说着,一边招手要我到房间中间。
按照他的指示来到房间中间,青莲马上来到我的身后,反剪我的手。
手恰好反剪不感到疼痛的位置。然后青莲开始搜我的身。
“什么都没带啦。”
听到我的话,青莲的动作一瞬间停下了。
“什么都没带的话,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这样一说,徒手进了这里,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我呆呆地张开了口,但身体还不能动的情况下开始观察房间。
然后目光被挂在墙上的画吸引了。
深水之上,有一个美丽的少女浮在上面。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张画。
少女是死掉的还是活着并不知道。如果说是尸体,有艺术是这样表现的,因此也能勉强接受,有某种光辉存在。
但是,就算是有这种尸体艺术存在,完全不明白把这画装饰在这房间的人的神经是怎么长的。
“看来……你不明白这画面吧?”
“金发萝莉沉到水里头了。我明白这是背德的,不过不好意思我没有这样的趣味。”
听到我的回答,青莲停下了摸东摸西的手,大笑起来。
“……那样也好。聚集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很有道理的样子。都被知识和理想玩弄着,也一点都没注意到人类是多么的愚蠢。所以只要提出一个能做到但是没去做的课题,其他人就会顺势谴责起来。”这并不像用炸弹事件威胁政府“快点解决战后遗留问题”的人所说出来的话。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革命这样的东西,也被高龄化推到一边去了。这个团体里头,不怎么被年轻人支持。现在的职员基本都是已经退休的了,还在工作的就只有我而已。”
青莲的手开始敲我的身体。然后把我两只手举起来,确认口袋里头有没有东西。
“工作……?莫非做这个也有钱?”
“啊啊,有钱的。不然的话,谁会做这种活动啊?包围美军基地或者在公寓区和住宅区派传单的人,全部都有公司或者组织给工资的。开始的时候我也没习惯,不过没关系,马上就会习惯的了。”
(译者:突然感觉格调低了很多,orz)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把口袋翻出来“啪啪”地拍着,反剪着我让我无法抵抗的青莲的动作,真是微妙的熟练。
从他说的话来推测,无法就职因此无可奈何地在这地方工作了。也就是说,做不了正式员工变成了炸弹魔而已。
我对他的遭遇有一点点的同情。
如果不景气持续下去的话,这或许也是我的未来。
“你开始就职活动的话,马上也会明白的。所谓的社会会对你进行评价,没有社会价值的话就会被责骂,最终就会被抛弃。不巧,我好像是一点价值都没有的。但是,这个团体认为我是必须的。”
“被社会所嫌弃是怎么样的感受?我也没怎么认真上学,想先做好觉悟。”
“……糟糕透了。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没有自己的归宿。学生时代的人我还心想‘我比一般人要优秀’——就是这么的天真。但是那只是幻想而已。很恐怖的,自信在一瞬间崩坏。你对公司、对其他人都不是必要的不安你理解不?不不错了,其他的谁都行。那些家伙想要的,只是机械的部件而已……”
就职活动失败,就会变成那样子啊……
还只是20岁前半而已,只能憎恨着这个世界活下去——没有这回事的吧。但是看见“新世纪福音战士”就兴奋的世代变成大人的话,也许会变成那样子。
“现在我活得很充实。为我的……不,为所有年轻一辈的悲惨心情代言,对社会进行复仇。这个组织的所有人,都有着亲切的、人的心。还有……综上所述,担忧着现在的社会。”
“全力推进炸弹革命的人可是看不见你所说的东西哦。刚才那老头,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就算是那样,那也是原革命战士。不……说是‘原’的话会被发火的,那是现役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
钱包和手机都被取了出来,然后扔到沙发上去了。
学生证在胸袋被翻了出来,他看了一下然后扔进碎纸机了。
“你……还真是厉害。真的是空手来到这个地方的?”
“……可恶,学生证要怎么办……”
“说不见了就行。在这个地方发现能明确你身份的东西,立场会变得更差。”
青莲的身体离开了。所有的口袋都被翻过了。
“衣服不用脱下来吗?或许还有东西藏着哦。全裸配短袜最能让我放心了,要脱不?”
看着完全不动摇的我,青莲耸了耸肩。
“没有必要。已经不怀疑你了。”
青莲开始操作与这个古旧房间一点都不衬的、崭新的咖啡机,倒了两杯份的咖啡进去。
“回想起过去了。大家都为我加油的事。”
青莲将发出热气的杯子递给我,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我疑心着这有没有下毒,然而他说了句“放心吧”就喝了口咖啡。
我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再喝了口咖啡。苦涩的液体在口中扩散,我终于意识到这个讨厌的现实。如果这是梦的话,为什么咖啡会如此的苦。
将杯子放到桌子上,青莲慢慢地张开了口。
“力量是必要的。不喜欢这个世界的话,就用力量把它推翻。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吧。”
“我并不特别讨厌这个世界。”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但是说出口太麻烦了于是闭上了嘴。
明明一点都不正派,但是却很有道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我们一直以来,放弃了所有而活下来的。然而,放弃及放置并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出现。”
青莲占了起来,将画框中的少女画拿了出来。原来那里贴了比画框小一点的地图。
地图从市中心开始延展开来,其中首相府、国会议事堂还有警视厅上面有一个“×”。
他将地图拿了下来,随便把旁边柜子里头的资料一同摊开放在了桌子上。
看见这些我大大点了点头,我深切地感觉到“啊啊,看来与这家伙一生都不可能相互理解了”。
这也太认真了啊……
“这是十年前的计划书的一部分。十年前,这个地方也有斗争。”
我静静地摇了摇头。
这种事我完全不想知道,也没有任何兴趣。
“引起炸弹事件的,我并不是第一个。十年前也发生了相同的事。同志们戴上铁管炸弹分成八个部队,乘坐大型卡车闯进首相府……制定了那么宏大的计划。”
青莲翻动着手边的资料,把其中一页资料递给了我。
“这是行动计划书的实物。”
A4大小的复印纸上写着50个以上的实行人员,上面都盖了血指印,还画有详细的袭击地点的地图。复印纸到处都有烧焦的痕迹,还有变得漆黑的血痕在上头。
“计划失败了。离开披萨店的时候被变装的搜查员闯了进来,然后就开始了枪战。明明有50名以上的同志的,但基本都死光了。刚才那老人,就是那时候残存下来的。”
我站了起来,打开窗。扶住窗框把身子探出去观察建筑物,只见资材搬入口的表面,以及一楼附近的窗有严重烧焦的痕迹。
我拉回视线,水平看去。建筑物的正侧面有轻轨轨道。从外轮山的裂缝看去,能看到被炸飞的外资系家具店和市政府。
青莲恐怕是混杂在反体制的煽动群众中,得到支持来实行炸弹事件的吧。所以现在也捉不到他。但是,单单弄炸弹的话……需要那么多人吗?
还有好好地保管着应该是已经失败了的首相府袭击行动计划书。
“我们的目的,还远远没有达成。”
我
回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的双眼。
就像要溶进这黑漆漆的房间一样,青莲静静地坐着。就像他成为了这个古老的建筑物的一部分。
他用凛然的声音向我宣告。
“再实行十年前的计划。这就是我的使命。”
“那么,为什么又炸这里又炸那里的?机动队也好,特殊搜查班也好,都杀掉了。被追查到这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用电视向全国宣布我们还活着是非常必要的。十年前的袭击失败确确实实使得我们组织基本覆灭了。要重整的话,是需要非常多的同志的。我们是在知晓风险的基础上进行这些事的。”
他的眼瞳里好像有什么令人发寒的阴影。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拼命地抑制着内心的动摇。自己已经站在日常与非日常的境界线上……来到这里,我知道这是让自己更加接近这条线的举动。
与一夜学姐相识,真是没好事……我在心里不禁吐了下槽。
(译者:这有点……)
为了募集袭击首相府的同伴,青莲持续引起炸弹事件。还没被捉住是因为他有点狡猾,还是就是……
“很在意?”
注意到我盯住他的右手了,于是青莲停止了翻资料。
“很在意啊,那书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青莲“哦”地表示吃惊,然后回看着我。
“普通人都会认为这是戒指……但是你不一样。啊啊,没错这是书。虽说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样的机关,但是只要戴上这个戒指,就有会禁忌的知识流进脑海。”
“我见过红色的。在那其中满是人死的记录。那你那个,是怎么样?”
青莲像是要将戒指隐藏起来一样,用手盖住了。
“名字叫眼球育成法。更加深入的就无可奉告了。”
说完之后青莲站了起来,开始收拾地图和资料。
等他挂好话之后,我从背后向他搭话。
“呐,青莲。我希望有一件事你能告诉我。”
心中满是讨厌的预感。
听到我的话之后,大约过了三秒之后青莲才回答我。
“是什么事?”
“你给了我袭击首相府的情报。如果我背叛了告诉了警察,你要怎么做?”
“什么啊就那样的事啊”青莲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余裕地喝下了最后一口咖啡。
我也想把剩下的咖啡喝光,于是手向杯子伸了过去。褐色混浊的液面,反射出天花的样子。
或许认为一直看着咖啡的我有点可疑,青莲一直看着我。我为了引开他的注意,把咖啡倒到口了去了。
“实际上啊,鹿仓君。刚才在巡逻建筑物的周围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问了之后好像是你的妹妹。之后让她在房间里头等着了,那我现在让她出来吧。”
青莲打了个响指,破旧的壁纸动了起来,在破碎之前打开了。这个墙壁上有隐藏的门啊……
“哥哥,对不起。因为担心所以跟过来了。我……落到这个地步了。”
从墙壁另一边出来的忧姬,脖子上有一个瘆人的黑颈圈。
我靠近忧姬,向颈圈伸出手。
“等等,不要碰哦鹿仓君。这个颈圈里头可是有炸弹的。”
我猛地把伸出的手停下了。
青莲慢慢地,就像是要夺去的我理性在我耳边细语。
“这可是能远程遥控,什么时候都可以引爆的。解除密码是16位的,想更换密码只要0.5秒就可以自动生成了。也就是说……只有我可以解开这个东西了。那么,鹿仓君……你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不可能不明白的吧?”
我狠狠地咬紧了牙齿。
“可恶……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运送炸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Ophelia了。妹妹成为了人质,不得已才为我们运送炸弹的。不需要担心,这些都已经拍摄下来了。罪名由我们来承担就已经足够了。”
“讲堂上不是有50人以上了吗?够了吧,青莲。聚集更多的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天的爆炸,我可是那里都没有送威胁信。这并不是为了聚集伙伴,只是为了培育Ophelia,而你也是其中一人。”
我对突然站到我面前的他感到有点困惑。
“拿着吧。恐怕,这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了。”
青莲让我的手握住了一个银色的筒状物。
短铅笔大小,一头有一个黑色的按钮。另一头有锁链穿着,恐怕是为了能挂在脖子上而设计的吧。筒状物的正中,有一个刻痕。筒状物在令人心情愉快的回旋着。
“这是?”
“是小型炸弹。将筒状物上的印记重叠再按下按钮的话,就会爆炸。这是自决用的,如果想退场的话就使用吧。”
我苦笑了。
“那真是多谢了。”
青莲将我拿着筒状物的手握紧了。看来是不允许我拒绝接受这个东西。
“你自己选择吧。这个炸弹就是你从被逼上绝路的世界中逃离的唯一方法了。”
“就没有其它退路了吗?”
“这个啊。嘛,跟着我的话,就没有使用的必要了。”
青莲从口袋中取出忧姬颈圈炸弹的遥控,让我看了一下笑着说。
“炸弹和无线对讲机,我等着你过来拿。”
青莲说完就转身出房间了。但是走了两三步又回过头来,走到我面前。
“拥有自信吧。这样的话,你也能改变世界。”
敲了一下我的肩膀,青莲这次真的离开了。
只留下担心地看着我的忧姬。
“哥哥……对不起……”
忧姬不安地向上看着我。
“因为我被发现了,所以哥哥也被捉住了。”
青莲之所以知道我的存在,是因为这个啊。
我轻轻地摸了摸忧姬的头。
“还有……可以出来了吧?你在的吧?”
我没有回头就说出了话,然后一阵沉重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过后,天花板上点检嵌板打开了。
* * *
“打碎追梦人的心的事,不要做比较好。”
千夜学姐从打开的点检嵌板中华丽着陆。
“为什么我就被青莲捉住了,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就算我气得肩膀都抖起来,质问起她,她也好像是其他人的事一样地笑了。
(译者:……的确是其他人的事。)
“我和小夜美为了能在什么时候都能潜入这里,上周开始就已经参加这里那里的集会,还有车站前的小册子派送也参加了。拜时雨君被捉住所赐,我们的行动也方便起来。”
然后千夜学姐的视线转向了忧姬的颈圈上。
“对不起……忧姬小姐。我没有方法对付这个颈圈。”
忧姬尝试用手猛拉颈圈,但是看来是没办法脱下来。
“住手吧忧姬,乱来的话或许会爆炸的。”
我握住忧姬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这是假的可能性,估计也是非常高的。不得不用双氧水和卡车燃料做炸弹的人,真的想像不出他能做出这么精致的颈圈炸弹。
但是……青莲已经几次爆破了建筑物,而且还带着被诅咒的黄戒指。
“我打算暂时听从青莲的指挥。怎么样都要找出解除这个颈圈的方法。”
“嗯,谢谢哥哥。那个叫青莲的人拿着的遥控啊,好像有一个解除按钮在上面。大概把那遥控拿到手的话,就能解除了。”
只能从青莲那里抢到遥控啊……
我求救般地向千夜学姐看了过去。
“我来引开青莲的注意。”
“明白了,趁那瞬间……我来回收那遥控就可以了吧?”
点了点头的千夜学姐,看着手上的手机。画面是这个建筑物的地图,有一个红色点在移动着。
“我让小夜美小姐去监视Ophelia的动向了。没关系的,她才没你那么笨。被捉之前,肯定能逃掉的。”
这样说着的千夜学姐坐到了沙发上。
“……那么,千夜学姐你打算怎么办?跟我不一样,你不可能什么都没想就潜进来的吧。果然是想击溃这些家伙?”
“你别误会了。我对他们的挑战心可是有高度评价的。我可是尊敬着他们。”
“然而会破坏他们的企图吧?”
“嗯嗯,当然。为了理想的开花结果,偶尔也是要丢掉尊严的。但是……他们看来是做不到了。”
接下来向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两个的忧姬,说了一下至今为止的一些情况。
对“为什么用这么危险的方法,来赚零花钱?”的质问,我适当地混了过去。“为了忧姬”,这句话就算口裂了也说不出来。
“话说回来,千夜学姐真是个骗子。刚说不会发生大的炸弹事件了,但是马上家具店就被炸了。”
家具店是指那个以热狗作为招牌的,外国的家具店。(译注:很明显说的是宜家。)
把巨大的建筑物炸成两半的炸弹,青莲居然这么容易就弄到手了。
我指出了一夜学姐预想外的错误,只见她满脸通红的反驳道。
(译者:为什么不是千夜学姐了呢?)
“我……我才不是。潜入搜查的时候,明明确切地把握了他们的炸弹数量的了。昨天的事件是将PETN炸药混在商品的纸包装箱里头造成的吧。恐怕是因为硝铵炸药的原料很难入手了,就急忙地库存的硝酸和汽车蓄电池弄到了手。PETN就算是巨型喷气式客机也能打下来的,材料用硝酸和汽车蓄电池,还有聚氨酯作为硬化剂就可以了。如果有大量的时间的话,这是中学生都能做出来的代替品。”
忧姬在小本子上写上混酸还有坎尼扎罗反应之类的,开始写起反应式来。啊啊,根本搞不懂!!
(译者:原文是カニッツァーロ反应,但是日语辞典里头只有カニザロ反応,科学家叫Cannizzaro,估计作者音译的?这个我也没弄懂。)
“就算炸弹的材料入手了,做这个也是非常辛苦的。估计剩下的只有威力小的几份了。恐怕给你的,也是那些了。如果是威力更小的铁管炸弹的话,会给你几个吧……但是那些都不能用于破坏建筑物。”
那青莲把那些炸弹给我,是打算让我干什么呢?
就只有那些炸弹,居然想去袭击首相府……这能做到吗?
“我之前买的爱藏版漫画里头,有故意告诉对手自己还有多少弹药,藉此将自己逼上绝路这样夸张的描写方式。虽说不多,威力也小,但是那群人有炸弹。如果想把一般人卷进来的自爆的话……”
千夜学姐皱起了眉头。
看来这个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但是,为什么警察……会放置这么危险的团体啊?十年前突袭的时候,实行犯不是基本都死了,剩下的也是苟延残存而已。这样全部捉住不是挺好的吗?”
千夜学姐一副为难的表情摇了摇头。
“四处逃散了啊。包含潜伏的人,全员逮捕是不可能的事。让团体解散,使其在日本各地作恶……还不如让他们窝在一个地方进行监视管理。上面是这样判断的。”
“……这完全得到跟预想不一样的坏的结果了呢。”
“警察对将Ophelia逼上绝路也感到恐惧。如果变成把一般人卷进来的炸弹恐怖袭击的话,那可是大问题了。至于九手青莲……认定他就是Ophelia的确证还没掌握,因此也不能行动。”
为什么让我和千夜学姐潜入这里,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然而,确切的证据是指什么?
“现在……证据还不够充分。警察对逮捕他也有踌躇的理由。”
“青莲也不是看不穿我们企图的笨蛋吧。再马马虎虎的话,首相府就会被袭击的吧。”
“嗯嗯,他是很聪明的人。所以才在忧姬的脖子上装了一个炸弹。这是为了将你和我确切地卷进事件里头的人质啊。”
听到这话,忧姬紧紧握起膝盖上的双手。是对自己跟着我来,然后毫不费劲地被捉到的事感到有责任吧。
“你不要有责任感。”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忧姬小声地哭了起来。
“犯罪者啊,都是有道理的。已经记住了用力量制服这手段;用语言进行沟通的话,‘自己先退一步’这种社会性又早就被他们扔飞了。真是神经病啊,想用语言和他们进行妥协。”
千夜学姐站了起来,开始把残留在咖啡机里头的咖啡注进杯子里。大概是说话说得太多,有点口渴了吧。这女人还真敢堂堂正正地留下入侵的痕迹啊。
“所谓的孩子,就是会一直诉说对社会的不满。‘做不到,有什么错……’之类的呢。流着泪被社会狠狠地撞飞,发现这个社会有着超越自己想象的秩序在运作着,然后才明白所谓的支撑是什么。哭泣叫喊是很重要的事,这是成为大人的必经之路。但是,他们没有变成大人,一直持续着叫喊。”
她极力主张这次的对手连狗屎都不如。我大概也同意这样的发言。
“着重崇拜垃圾真是一点理由都没有,应该赶紧扔掉才是。”
啊啊,这个人说的话,真是让人畅快。
破口大骂一通之后,千夜学姐握着咖啡杯,然后把背靠上墙。
“我因为这次的事情,所以对青莲的同情连1毫米都没有。就算是就职失败,也不能去就炸弹魔这一超黑的职业啊。这样找到的生存意义也太奇怪了吧。呐千夜学姐,你的话能做到的吧?说服青莲。”
千夜学姐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说到底说服是指什么你知道不。是用语言为了沟通意思而存在的。要与对方共感,同情对方才行。而你这种用幼稚的言行拒绝对方还炫耀胜利的行为,人什么时候退化成比猴子还低级了啊。”
……啊啊,真是的,这家伙每次每次,都是在关键的地方不给力!!
“同情什么的居然是需要的啊—!!那要怎么办啊,这种情况下!!”
“哥,哥哥,冷静下来……对不起,我哥哥这样子。”
忧姬颈上挂着一个炸弹颈圈还向千夜学姐低头赔罪。
“言语什么的,什么意思都没有。这种方式做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会变坏而已。只能去挫败他们的意志,除此之外没有其它道路了。”
也就是说要毁灭这个组织的意思了吧。还真是有千夜学姐风格的同情啊。
“以前,好像也发生这种连续炸弹事件的样子。在19世纪70年代极左武装集团奋起,把爆破企业作为革命开端的标志。”
她手上拿着一本表皮上印着“腹腹时计”的小册子。只是名字的话,我也有所听闻。(译注:百度一下日本赤军或者联合赤军就好。)
确实这上面写了炸弹的制造方法。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小册子,狠狠地翻弄着。
千夜学姐一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而偷偷笑着。
“马上我也要变成Ophelia了。接下来我也要被盯上了吧。千夜学姐,说不定你也会的。”
青莲将黄色戒指说成是眼球育成法。这和腹腹时计一样,是不太有意义的词语吧。
……也就是说,其中也有炸弹的制造方法……?
“不,不对。引起炸弹事件,并不是Ophelia本来的目的。他有着领袖气质。那么应该是,将人诱惑……引发犯罪,这样的能力才对。话说回来,如果上面写有炸弹的制造方法的话,最初就会使用混合炸药了吧。”
从我的眼睛看穿了我在想什么,然后千夜学姐喝了一口咖啡。
这咖啡放了很久了吧,这家伙莫非是个……猫舌?
“那不如你指挥我成为一个完美的Ophelia吧。”
“呵呵,在那群人当中获得好评价,对你的人生也没什么好处吧。”
这边有忧姬和千夜学姐。
是能做出包含制造炸弹、摆脱警察等绵密的计划的吧。
或许意外的能顺利地袭击了首相府也说不定。
这好像也能过上快乐的、充满刺激的反派生活啊。
然而……
“那现在只是一条泥船。说不定明天就沉了呢。”
我从青莲身影只能感受到无可救药的不安和脆弱。
他现在只是在将折未折的地方逞强而已。
“无论船怎么沉怎么被抛到海里,在右脚陷下去之前伸出左脚就行。马上他就会被需要了,其它的船会把他捞上来的。犯罪这东西令人意外的好上手哦。只要重复着罪孽就行了呢。”犯罪吗……
说到底青莲为什么干起炸弹魔的呢?
真的是因为就职不了,才干上的吗?
“说起来,青莲……是白香的哥哥……这没错吧?”
听到我说出白香这个名字的瞬间,忧姬的表情变得僵硬。
我向千夜学姐看去,一瞬间她的表情切换成一夜学姐的了。
一夜学姐把背离开了墙壁,向我走近了一步。
“嗯嗯,青莲是白香的哥哥。时雨君……希望你调查的,就是这个。他一个月前应该已经死了。”
真是奇妙的话题。
千夜学姐所说的,警察不能逮捕青莲的理由,是指这个原因吗。已经死掉的人,居然还作为炸弹魔进行活动……
通常来考虑的话,这是主谋者无法特定下来,所以是复数的人来扮演青莲……不,是扮演Ophelia——应该是这样子想的。
为了一网打尽,只能将扮演者全部特定下来……如果没做到的话,炸弹事件是不会终结的。
“他们对世界有多大,有多复杂,一概不清楚。自己所谓的正义,一点都没考虑是不是对人世好的,就想把它套到全人类的身上。就像海市蜃楼一般,眼看解决的目的地就近在眼前了……然而这就像高山的山顶一样,似近实远……”
她好像要将我的心思全部蹴飞一样,开始说起话来。
噔——噔——
亚麻油毡已经削落,露出混凝土
基层的地板上,响起了一夜学姐的脚步声。
“这是在寻求浮在天上的月亮。伸出手去,感觉就能摸到一样。他们啊,打算步行到月亮上面去。我小时候也梦想着乘着云朵,去月亮上和兔子玩。然而那单单只是幻想的故事,是没有办法实现的。时雨君,你也……打算参加这个死亡游行吗?”
对一夜学姐所说的,我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无论是谁,心里头都抱有一颗炸弹。问题是,什么时候爆发……而已。”
长长的黑发飘动着,柔柔地反射着从窗射过来的光。
她声音的频率,残酷地动摇着我的心。
“请冷静下来,时雨君。面前这些迷惑你的情报,全盘接受了可不行哦。”
她轻轻地抚上我的脸。
我把她的手拨开,大声说。
“给我停一下!?青莲真的已经死了吗?为了炸弹事件,而在户籍上死亡,没有这回事的吧!?”
忧姬向上看着我,有点畏缩的说。
“哥哥,记得上个月我有一天回来得比较晚不?就是那时候,我出席了。白香哥哥的告别仪式……”
“正好是我们和自杀事件扯上关系的时候呢。我姑且也有去上了一炷香的记忆。确确实实看过今天见到的这个青莲的遗像,当然也有遗体。”
之后一夜学姐强调了青莲的死亡诊断书是真的,青莲已经死亡的事实。
青莲是自杀的,也守过夜了。
但是之后,貌似遗体突然间消失了。
从那之后,就开始发生炸弹事件了……
我回想起青莲的姿态。脚有好好地在,我手上被他束缚的痕迹还残留着。
难道尸体能行动,能说话,还能引起炸弹事件不成?
不不,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么,那家伙到底是谁——啊啊啊!?”
与忍不住大叫起来的我相对,忧姬和一夜学姐只是沉默着低下了头。
* * *
鞋子在叩击着地面。
我们利用轻轨移动到商店街之后,步行走向预定爆破的地方。
这期间,我一直盯着青莲的脚。
“还在怀疑我是不是幽灵?”
就像要开玩笑一样,青莲抬起了一条腿,然后就这样一脚踏在道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看来中间不是空的。
“搞不明白……你不是已经死了的吗?”
“告别仪式太无聊了,所以跑出来了。”
哼哼地,青莲鼻子都翘上天了。简直就是在说自己的秘密绝对不会暴露地挺起了胸膛。
我搔了搔头。
“话说回来你是炸弹魔来的,就不要拿我们当朋友对待啊。”
青莲在下了轻轨的时候去便利店买了几个中华肉包,分了点给忧姬。
“你要吃不”——这样示意地向我伸出来的包子,我狠狠地把它抢了过来。
“结果你还是要吃啊。”
“明明是用刀子威胁过我的,居然会这么亲切……真是搞不懂你。”
“哥哥也吃吧,中华肉包很好吃的。”
忧姬开朗地笑着。
简直就像和朋友去玩去吃然后回家一样。
明明接下来是不炸掉某个指定的地方,就把妹妹杀掉的流程……田园般悠闲的午后一点稍稍地过去了一点。
在干线道路行走我们旁边,载着重型机器的卡车轰隆着过去了。
视线从脚边抬头向远处看,就能看到被炸毁的家具店。然而,受此坏影响,附近的店铺基本都门可罗雀而关了门,再加上周围也被重型机械围了起来。
估计是等现场取证结束之后,立马就把家具店拆了吧。不愧是外资,经营判断够果断。
“真是够平坦的。”
曾经是如此车水马龙的停车场,现在连一台车都没有了。真是空旷啊,眼光所及之处全是平地。
就算是多么巨大的店铺也好,一瞬间其价值失去的话,就会被拆除。
我感觉自己看到这个世界无情的一面了。
“嘛,居然连什么突起都没有!?真是平啊,让人感到清爽无比的平啊!!简直就是起伏根本不存在的,这个大停车——哇!?”
忧姬无言地向我的鸠尾打了一拳。这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满功率吗。
“哥哥,吵死了。而且明明就是有起伏的。”
青莲看着我俩大笑了起来。
时间在慢慢地流走。这奇妙的平和感将我们包围着。
在被破坏的家具店旁边通过,接下来就发现市政府了。还有,毁坏掉的宗教团体大厦。
到处都张开着警戒线。
现场被黄色的胶带围蔽,而且每隔几米就有一个警官站着。
这都是青莲所破坏的东西。
没错……这家伙……是杀人犯。
“怎么了?为什么要停下脚步?”
“……你也太急躁了吧。”
“这么说来,你总是绕远路呢。当然我说的是你的人生。”
“这是在讽刺我吗?”
青莲“不不”地摇着头。
然后确认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休息一下”,青莲就坐到人行道附近的长椅上了。
忧姬的体力也要照顾一下,于是我也毫无法子地坐下了。
面前的景色真是一片颓废。
明明面前有几个建筑物被破坏了,但是却一点也不看向那边,貌似很繁忙的工薪阶层只是急忙忙地路过了。
“听好了,鹿仓君。如果你变得伟大,周围的人就会信任你。这些在街上走着的工薪阶层,全部都是负犬而已。相信自己吧,来做件大事吧。”
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
向天吐口水,最终也只会落到自己的脸上而已。
为什么这家伙却……
“这是因为重要的价值观都已经丢失了。格差的扩大,使得荣耀也好,羁绊也好,都被金钱进行排序了。然而这样的事,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是丢失了相当重要的东西啊。这就是所谓的内发性动机啊。如果没有赚头的话,谁也不会去做。就这样弱者越来越处于被虐待的位置。”“我可是为观赏面前坐在电车的JK裙子里能稍稍看见的大腿而生的。什么社会啊弱者啊,我可是完全不想知道。”
“在我的角度看来,完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奋起反抗。财富停滞了,已经开始腐烂了。正因为世界上的所有一切事物都是有赏味期限的,财富一样能分为能长时间持有和只能在短时间吃掉的种类。还有就是,赏味期限很长的财富什么的……会是很难吃的东西。”
青莲、忧姬和我三人一起坐到了长椅上。
天空是一片美丽的晴天,街上行走的人都是一副笑脸。就算是用炸弹把建筑物炸飞,人的笑容还是不会消失。这家伙到底……哪里不满了呢?
就算有多么讨厌的事,外出适当地走个几十分钟,不就恢复平常心和冷静下来了吗。
你看,外头世界如此的澄清,与丢下自己的境遇之类的毫不相干,时间还是流逝着……
“我无论是火腿还是香肠都很喜欢啊。干货只有难吃的东西,这搞错了吧。”
青莲摇了摇头。
“假如你现在在沙漠正中心,口渴得快要死了。大家也一样,渴得快要死了,而那家伙把水独占了。而权力为名的盾将此事掩盖了。然后那家伙是个笨蛋,将这些珍重留下的水全部给蒸发掉了……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想?”
“大家都会死。”
“没错。财富不会蒸发什么的,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均等地将水分出去,大家就会有精神在沙漠里头找绿洲,或者打口井也是能做到的。我们之所以憎恨权力,是有很好的理由的。这样下去在不久的未来,我们都只能破灭掉。要奋起的话,还是早一点比较好。”
真是一股青涩味的理想啊。
这样来煽动其他人,怎么说好呢……总感觉有种欲求不满的样子。我感觉我对他心中怀有的扭曲的热情,理解的更深了一些。
不过应该还有什么是隐藏着的。
“你的意思就是干掉有钱的?”
就好像已经挑明了所有事情一样,青莲静静地看着我。
我就像求救一样,向忧姬看了过去。
“嗯—,我啊……虽说我对那些只会威压别人的傲慢无能进行处刑是赞同的……但是现在社会全体的道德观已经崩坏,也只能忍耐了—”
“重要的是将来会变成怎么样。是会变得更好呢,还是变得更坏了。社会的习俗、医疗、福利、教育……要守护的东西真是一大堆啊。”
“这样的话,沟通不就能解决了吗。用炸弹进行威胁,这解决不了的吧。这是经过很多年才变成现在这样子的。你要变好的话,同样也要很多时间的吧。为了将时代变革,必须要有伟大的领导出现,现在马上就要变革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站上这个位置不就行了吗?就像那些家伙会将人类当成一次性用品一样,我们和他们交换一下
位置就可以了。”
真是危险的提案。
“你喜欢在自己不喜欢的人下面工作?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
“时间到了”,这样说着的青莲站了起来。
我和忧姬模仿着青莲,开始无精打采地行走。青莲现在的态度就是完全没有紧张感,看到他现在这样子的话,外人完全联想不到“炸弹魔”这个词——就是这么的懒散。
明明前几天在电视上清晰地把他的脸给暴露过了,然而在人行道上的警官们都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就让他通过了。
青莲就是这样消除了杀气,一副不争气的样子。
从两边都是银杏木包夹着的公路南下,然后在十字路口向右转。
慢慢地饮食店出现在眼前,行人也增多了很多。真是藏身的绝好地方啊。
“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这是哈姆雷特的名言。你知道‘哈姆雷特’的结局不?”
一直保持沉默的青莲终于开了口。
从大白天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的炸弹魔口中听到“哈姆雷特”这个词,真是想也想不到。
而且现在是妹妹脖子上挂了个炸弹项圈,使得我不得不去炸掉某个地方——这种情况下。
“我不知道,以后也不会去读。是了,如果全部角色都娘化拍成动画片的话,去看看也无妨。”
听到我这样说,青莲笑了。
然后他把视线移向忧姬,催促着她为无知的哥哥说明。
“哈姆雷特啊,是一个失恋的故事。作为一个王子却不neet,总想着自由自在地生活,虽说是哈傲天,结果却是犹豫不决地让包含自己的恋人Ophelia在内相关的人全部死掉。”
“真是太好了,忧姬。这坚定了我绝对不会读的决心了。”
忧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青莲,然后陷入了沉思。
是在思考他为什么要在引起炸弹事件前提起“哈姆雷特”了吧。
话说回来,Ophelia是《哈姆雷特》中的女主角的名字啊……
“是对着照的镜子。”
对陷入沉思的忧姬,青莲这样说着。
“……我说啊,哥哥。哈姆雷特其实是有几个复仇者的。主人公可以说是有2个,哈姆雷特和……福丁布拉斯。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吧,青莲先生?”
青莲看着抬头看向他的忧姬,然后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到他开始叙说。
“两个人都是男的。同是寄住的人,同样是一无所有。哈姆雷特是烦恼着成为什么人的男人。而另一边的福丁布拉斯则是决心要成为什么人的男人。主人公哈姆雷特虽然拥有很多的才能,但是意志太过软弱,结果是谁也拯救不了。然后在临死之前,把国家托付给福丁布拉斯了。”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哈密雷特呢。”
青莲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他是如此认真地说出这种话,让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不愿意?”
“……恕我拒绝。”
青莲耸了耸肩。
“我们可是对着照的镜子呢。不论你希不希望,都……必须完成这被下达的任务。不过我希望有一天,你会自愿承担这些任务。”
这样说着的青莲将肩膀上挂着的大包递向了我。
然后还用“不许拒绝”这样锐利的眼光看着我。
“嘛,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我很喜欢观察先行一步的人而已。”
“……你真是有个好兴趣呢。”
我一边半推半就地接过青莲递过来的包,一边在耳朵上带上小型耳机。
目标是在前面的市民会馆。实行是我和忧姬,而青莲则负责监视我们。
『看见正前方的建筑物上的时钟没有?首先走到那里,然后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我和忧姬按照指示在人满为患的大路上向着时钟的下方前进。时针刚好指向午后一点,数字盘下方的钟开始响了起来。
在响着的时钟下面,我和忧姬背靠着墙,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然而耳机没有传来青莲的任何指示。
市民会馆离青莲大概30米,而我们所在的、有时钟的建筑物则离他20米左右。我觉得不需要那么慎重地观察情况吧,跑着把包扔过去不就可以了吗。
“……你好像很快乐呢,时雨君。”
从脚边传来了声音。
我看着忧姬的脸像是要问她到底在说什么,只见她默默地摇了摇头。这声音的确也比忧姬的要低一些……
“在你的脚边。”
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就像在地面上开了个圈,下水道的盖子稍稍地移开了几公分。
(译者:下水道的千夜—_—)
从那空隙能看见千夜学姐的眼睛。我慌慌张张地把手插进口袋,确认里头的小型无线对讲机。
“没关系,Ophelia给你的无线对讲机,跟电话不一样,不按下发信按钮的话,那边是不会听到我的声音的。”
忧姬识相地移到我和青莲之间。这下子青莲就看不到我的表情了。而千夜学姐藏身的下水道也很好地藏在了建筑物的背面。
“话说啊,千夜学姐别吓人啊。”
“小夜美也在哦。”
她从下水道的空隙指向了行人来来往往的地方。我看向她所指的方向,只见穿着电话公司制服的小夜美在道路上向行人派发着气球。
与青莲一样,堂堂正正地行动着,反而融进了人群而难以被发现。
“人为什么总希望复仇?”
依旧藏在下水道的千夜学姐闭上眼睛,这样说着。
“复仇真是什么好事也没有。这可是将现在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所存在的可能性关住的牢房啊。”
“因为心情什么的不能愉快起来吧。愤怒和憎恨也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吧。理性一旦被这些东西覆盖住,就会向错误的方向一头钻进去了吧。”
“遥小姐也没战胜呢。不,应该说曾经陷进去的话,或许是谁也不可能逃离这复仇的漩涡也说不定。而现在的话,还是来得及的。你是打算让悲剧再次重演吗?去吧,时雨君。配合闹剧这样的东西,那只是大人的义务哦。”
“闹剧?你在说什么?青莲可是把我赶上绝路了哦。还有忧姬脖子上的炸弹……”
“时雨君,忧姬小姐和这条街上的居民……你会选择哪一边?现在屈从了Ophelia的话,就会变成有无关系的人死掉的局面了哦。”
平日的下午一点,明明有炸弹事件频发的背景,但是街上的行人还是很多。
而且这次并没有送出恐吓信,也没看到有被Ophelia煽动的集团存在。
……然而。
Ophelia将市民会馆作为目标,而那里正开展着小学的演出会。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
“被冥婚仪式选上的时候,我可是跟这个地区有头有面的人有了一点交情。让那件事当作警察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就结束了呢。现在虽说不是救不到你,但是太麻烦了。”
“那么赶快给我劝一下那家伙啊。不要偷偷摸摸地藏在下水道啊。”
“吱吱的,真是吵死了呢。那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她歪了歪头,在下水道的间隙中把某个发光的东西展示给我看了。那是她右手握住的刀子。
“我啊,可是没什么耐心去劝告别人的。我现在去Ophelia的脚边,把那家伙的手给砍下来。时雨君你就看好时机,带着忧姬小姐逃跑吧。”
这样说完之后,她沉下身子钻进下水道了。
“等等,千夜学姐——你为什么要帮助我?明明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她想了好几秒,然后才说。
“是因为……血吧。躁动着呢,在身体的内侧——”
和下水道盖子盖好的同时,耳机传来了青莲的声音。
『外面没有警察的。鹿仓君,开始移动吧。』
“你重新考虑一下吧,青莲。现在这里引起爆炸的话,会有小学生牺牲的。目标不一定要找小孩子也——”
『正因为有小学生,所以才把你引导到这里的。』
……这在……说什么……?
『这是在试验你的忠诚心。做不到的话,现在就把你妹妹的头炸飞。』
我紧紧地握住了肩上挂着的包包。
忧姬向我颤抖着的手伸出了手。
『——去做。』
冷酷的话语从耳机里头漏了出来。
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我用曲面镜确认青莲的位置。而青莲正在看着我。
人来人往的角落,青莲靠在咖啡店前面的电线杆上,监视着我。
……然后,青莲脚边的下水道盖子正在打开。
有一只手慢慢地伸了出来,像是想把下水道盖子固定在地面的锁弄开……然而有点不顺。而青莲貌似还没察觉到千夜学姐已经接近了他。
应该怎么办……?
怎么
办才好……?
咚咚地,心脏跳得飞快。
市民会馆离这里大概也就20米左右。就算我开始移动,青莲估计也不会变换位置的吧。
『怎么了鹿仓君,赶紧动。』
我勉勉强强地走了起来。
千夜学姐貌似还没有弄开锁。
“喂青莲,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我故意大声地喊着,为了引开青莲的注意。听筒传来的声音变大的话,脚下千夜学姐动作的声音就没那么被注意到了。
“我会去做的,青莲。所以你告诉我吧,这是正确的事情吗?”
『正确什么的,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如果真存在什么正义的话,那也只是自己贯彻了意志,之后再这样装饰上去的而已。你没必要考虑其他复杂的事情,只要感受全体的意思,服从它就好了。』
青莲冷酷的话语从耳机传了过来。
让我火大得真想现在就把炸弹扔到他的头上。
『叫我Ophelia就好。我是愤怒的代言者。』
我紧紧地握住了忧姬的手。
汗水像河一样流了下来,拿着包的手根本就提不上力气。
离市民会馆大概剩3米。把包包的绳子拉开,将炸弹隐藏在入口附近的观叶植物上,这样就结束了。
青莲所拥有的、最后的炸弹,大概会盛大地爆炸,将这个建筑物炸飞的吧。……包含毫无关系的,小学生的性命。
“……这就是你所期望的正义吗。”
从胸口涌上来的隔阂,让我不禁敲了一下耳麦。
“如果脑子里头有开关的话就好了。这样的话,就能将讨厌的考虑全部遮断了。”
接下来就是快步走,然后把包包从肩上放下来就可以了。
市民会馆的自动门映出了像豆粒大小的青莲。
脚边的下水道盖子已经完全打开。千夜学姐的整个上半身已经从洞里头露了出来,并且架好了刀子。
咚咚咚——
是千夜学姐将青莲的手砍下来快点呢,还是忧姬的头被炸飞快点——
我打算听天由命了,然后站在了市民会馆的入口。
自动门慢得令人着急地打开了,就是那时。
“Ophelia啊!!”
听到了嗓音粗大的男人叫声。
* * *
市民会馆入口有一个中年男性在乱闹,而警备员和便装警察正在试图制服他。
男人手脚乱舞,气竭声嘶地叫着。
“Ophelia要来了!!要炸掉这个地方!!这些公仆是得到了谁的许可将本大爷——喂,放手,还不放手!!”
忧姬握住我的手,催促着我停下脚步。
“……等等哥哥。这有点奇怪……”
到现在为止都非常冷静的忧姬,脸上居然看见了胆怯的神色。奇怪,是指什么?
“……失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青莲已经站在我身边,只见他摇了摇头。
就这样抱手看着被警备员制服的中年男性。而打开了下水道的千夜学姐,此时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了。真是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不继续了吧?”
“……不继续了。今天已经不行了。炸弹这种东西不趁有空隙的时候放进去是不行的,而且……我的计划不知道在哪里泄漏了。外人多了也是组织肥大的弊端啊。人越多,秘密就越难守住。现在要在那个地方安上炸弹,必须得将那些家伙通通赶走才行……没有必要冒险去爆破这里了。”
“嗤,真是谨慎啊。”
“我到现在还没有被警察捉住,还是这样大摇大摆的。你知道是为什么了吧?”
我摇了摇头
青莲将自己的前发用手向上一拨,吃惊地摊了摊手。
“是自身里头存在着将这腐朽的世界燃烧殆尽的欲望。但是对再进一步感到恐惧,因为不知道自己将行向何方。”
“……我弄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我现在也落下心了啊。手不用添上新的罪孽就完了,真是安心啊。”
你这样说,不引起炸弹事件不就行了吗。
你这家伙刚刚还不是想把小学生卷进来吗。
我无法释然地踢了下脚边的长椅。
“哥哥……”
忧姬担心地看着我。
还一下下地拉着我制服的下摆,催促我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啊啊,没错—”
我还在点头的时候,就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明明压制着男子的警备员,一瞬间被火包围了。火柱巨大得直冲上天花板的排气导管了。
警备员的惨叫响起。
“火焰瓶?”
“看清楚一点鹿仓君,是莫洛托夫鸡尾酒。跟区区的火焰瓶是不一样的。”(译注:莫洛托夫鸡尾酒,土制燃烧弹的一种,叫燃烧瓶也是可以的。)
头发变得乱糟糟的男人站了起来,看着我们。
“是Ophelia吗,是Ophelia吗。”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就像要把青莲刻在头脑中这样狠狠地盯住他。
身上的衬衫敞开,腰部挂了一排瓶子。然后他从中拿了一瓶出来,把瓶口的布点着了。
“就因为你,大家都死了。就是你唆使的——”
一边喃喃地说着这些,男子一边靠近了。
便服警察貌似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然地看着燃烧着的警备员和男子。
“看来实宗教团体的残骸呢。真是讨厌啊,明明全部烧掉了的啊。”
……嗯?青莲这句话,让我胸口有什么要勾起来了。
但是这样的想法,在单手拿着火焰瓶的男子逼近过来的同时烟消云散了。
“Ophelia,Ophelia,负起责任,负起责任。”
面前的这男子腰上束着一堆火焰瓶,带着空虚的眼神喃喃地说着。脱下来的夹克衫绑了一个瓶子,就像圣诞老人一样把它背在肩上。
我靠,我才不想要这种圣诞礼物。
要怎么办——!?要逃到哪里去——!?
我正准备跑起来的瞬间,有一个灰色的影子冲破玻璃门掠过眼前。冲进男子和我们之间的中间的腰包因为冲击而爆开,形成了一瞬间的空隙。
氦气——!?是小夜美啊。
“时雨!!早点把忧姬!!”
我将忧姬向着碎掉的玻璃门扔了过去。体态轻盈的忧姬在空中飞舞着,而小夜美跑动着接住了她。
接下来是全力逃跑了吗——
“负起责任吧。”(译注:原文为バーキャロー。)
吸了点氦气的男子,其声音变得奇怪的高。简直就像是疯狂的小丑一样。那声音让人背脊发抖,正体不明的焦躁感涌了上来。
“不要发呆了,快点逃!!”
而青莲还是站着不动。于是我在思考之前身体就动了,一把捉住青莲的手就开始跑。
视界流动。离开了市民会馆,向着行人稀少的废弃大厦之间的巷子跑了过去。
但是,好奇怪啊。身体怎么会这么轻。
是了,包包呢?炸弹……到底……?
“瘟神,你的目的最初就是——!!”
男子的影子已经逼近过来。
我拿着的包,不知道何时已经在青莲的手中了。虽说在跑动中,居然还能灵巧地把计时装置拿了下来,把引信直接连上了。
“你最初就是和警察——!!”
距离就只剩一步了。
绑着的火焰瓶扬了起来,发出奇怪声音的男子逼近了。而青莲沉默着用炸弹叩击着他的口。
我一把掴住因叩击发动而失去平衡的青莲的肩膀,跑到了障碍物里头。
啪嚓啪嚓地,听到了火焰瓶落到地上的声音。
之后闪光立即包围了周围,背就像锤子锤中了一般。眼睛完全睁不开,感觉也丢失了。
畜牲,为什么我要遭这种罪啊!!
居然跑去帮炸弹事件的犯人!!
背部被炽热的石片击打着。随着巴拉巴拉的声音响起,大厦的外墙也开始崩落。
我紧紧地抱着青莲,拼命地保护他让他不被跌下来的灰浆和混凝土砸伤。
皮肤好热。
呼吸也很痛苦,就像要停下来了。
“为什么要救我?”
热量稍稍退去的时候,青莲这样说。
“并没有打算救你。但是,你死了的话,白香会伤心的。啊啊,不过你好像已经死了?啊怎么都好了。”
“妹妹可是在讨厌我。不会因此而流泪的。”
“就算是那样也……啊啊,吵死了,闭上嘴。”
我在被烧过的地上仰着倒下去了。
空气燃烧的声音,还在周围响着。
啊啊,从大厦之间看见的天空,真是蓝啊。云轻轻地飘着,真是和平得不能再和平的光景啊。
“青莲,你真是……在不能期待的方向,用尽全力的家伙啊……”
“你认真起来也挺厉害的啊。居然可以发挥比起普
通人低一点点的力量。”
“……那完全不是称赞吧。”
“啊哈,啊哈哈……”
“可恶,你别笑。呼,呼,哈哈哈哈。”
我们相对而笑了。
脱离绝地的安心感,以及连续的修罗场使得脑子坏掉了吧。
总之就是奇怪地捧腹大笑起来了。
笑得连肚子都痛起来了,还在在地上滚了。烧热的地面碰到脸也没注意到。
“……喂青莲。你这不是受伤了吗。”
青莲的手腕上好像被严重烧伤一样,皮肤龟裂着剥了下来。
“不要碰!!”
他站起来,将我伸向他的手甩开了。
应该是不想让人看见软弱的地方吧,只见青莲把手腕藏了起来,露出一副狠狠的表情。激昂的敌意使得他用充血的眼睛看着我。
“我可是Ophelia。无论是谁,都可以在任何时间杀掉。你也想,被那样吗?”
说完他用下颚指了指碎掉的外壁的方向。
那里是刚才想袭击我们的男子尸体。
头部已经不见了,却正座着,奇妙让人感觉不合适。有一种一点都不像尸体的违和感。
溜溜,溜溜……
有声音传了过来。
就像是在拖动湿衣服一样的声音。
啊,啊……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的物质,在烟雾的中间显露了出来。那是想捉住男子的便服警察。
身体中有骨头和肠子掉了出来,手脚痉挛地走着。
腹部就像是汹涌的海一样扭曲了,下摆已经被河流一样的灰黑色血液所沾满。
卡拉地,内侧有几根肋骨插着的防弹背心掉到了地上,就像要捡起它一样,便服警察的身子弯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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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像烦恼着什么一样,坐到了地上就一动不动了。
远处传来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了。
“这事情可大了。”
我盯住青莲这样说。然后他用附有帽子的上衣将手腕卷了起来,然后说。
“就这点事,早就排除考虑了。从五十米高的悬崖跳下来,和从一百米高的悬崖跳下来相比,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青莲的握住的拳头却稍稍地颤抖着。
* * *
与青莲一同回到废弃游乐园之后,他就像夸示一样把我的钱包和手机都烧掉了。然后,禁止我外出。
如果我想逃,就杀掉忧姬。
我和忧姬在建筑物东侧的地下停车场走着。嘛,这个地下停车场结构上基本无法让电波进入,就算拿着手机也不可能联络外面。
“然而真是垃圾山啊。”
每次走动都会有回音,明明只是两个人在走,却有一堆人跟在身后的错觉。
是因为资材出入口的百叶封闭了,还是专门集中在这个地下停车场的,抑或是作为非法遗弃垃圾的场所,总之这里家电和废车堆的像山一样高。
“应该是炸弹要用的材料,例如硫酸和燃料之类的,统一送到这里了吧。”
忧姬看了看像河马张开口一样被打开的车子发动机盖,然后这样说。
基本所有的车子的发动机盖都已经打开了,蓄电池、油还有燃料都已经搬空了。连一台能正常运作的车子都没有。
……不,深处有几台停在那里。垃圾山的对面,载有巨大容器罐的大型挂车并排着。
“忧姬看,如果让那个在桥上行走的话,就能扮演魔法少女了。”
(译者:指的是小焰操纵油罐车吧。)
忧姬用“赶紧给我停下动画话题”的冰冷视线看着我。
“话说哥哥,你……怎么看那个……”
忧姬的话语让我的笑容痉挛了。青莲为了什么将这种槽罐车藏在这里,我也理解1了。
“青莲这人,说了要最终决战了。肯定是要用这些槽罐车了吧。”
忧姬害怕地看着并排的槽罐车。
我摇了摇头。
“就算考虑这些也没用。炸弹的遥控还在那家伙的手中。现在只能听从他的了。”
青莲现在拜托着忧姬制作起爆装置。
虽说是拜托,却一边亮出遥控。根本就不能拒绝。
“显像管电视中,有绝缘型的开关稳压器……也就是说里头装有回扫变压器。”
忧姬指着被放置的巨型垃圾堆,让我把某个大型电视拉出来。
忧姬从被拉出来的电视的散热口看了看电视内部,然后摇了摇头。
这个电视,貌似不行。
“输出完全不够,电视不行的话,剩下的……”
忧姬四处张望着垃圾堆。
……然后,好像目光留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了。然后马上就跑了过去,就像“快点挖这里”狗狗一样,然后将挖上来的烫斗和缝纫机拿开。
然后出现了一个业务用的微波炉。
“我要拆开这个,帮下忙哥哥。”
忧姬一副熟练的样子把螺丝拧开,然后一点点把外壳拆下来。之后什么都没对我说就让我递螺丝刀,把拆下来的外壳放到一边去。
“找到了!就是这个!”
忧姬拉着我的手,指向了写着“高压危险”的磁石线圈。就算单手去碰,也没有触电的感觉。
“这是MOT(高压线圈)。用这个的话,就能弄出交流100V~5000V,500mA的高压了。这种电流流经人体的话,一下就会让人受到巨大的冲击而死掉!!啊,拿下来的时候,小心点,因为是金属会有点重。不要闪到腰了哦,哥哥。”
忧姬看到我停下了手,以为这是太重的原因。
不对,是你的话更前面的地方。
“我……我一点都不想再碰了啊……”
(译者:卖萌可耻。)
忧姬从微波炉那里把警报器拿了出来,于是立即发出了蜂鸣声。
这“已经做好了可以吃了!”的铃声,原来真的有警报器在里头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拿着。”
我发出让忧姬让开一点的声音,把MOT捡了起来。畜牲,这是有点重。这个重量的话,用扔到头上的方法更容易把人给杀掉了吧。
“接下来为了能更好地产生高压直流电压,要制作科克罗夫特沃·尔顿回路,这需要冷阴极管变压器。”
把MOT放在了桌子上,忧姬继续开始说明。要问我听没听懂,我只能说我是一塌糊涂。
(译者:我也一塌糊涂。)
“那么,那些说出名字来要咬到舌头的家伙,在哪里有?”
忧姬的意思是就算能产生这种杀掉好几个人的电压,要利用其作为大型炸弹的起爆电压,需要另外的功夫。这还是从垃圾里头造出来的而已。如果这家伙能手握钞票札的话,到底会做出什么来……真是不敢去想啊。
在忧姬的指示下我将笔记本和液晶电视拆开了,将其背光源都拆了下来。(译注:也就是那些冷阴极管。)
“这跟火花塞一样的原理。产生高压电,然后产生电火花。”
“哦—♪,正在努力呢~♪”
从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传来了呆萌的声音。
连回头看都没有必要,反正肯定是一夜学姐。
“我哭……我哭……为什么要无视我啊……”
我无视一夜学姐继续作业,终于让她哭了出来。
“哥,哥哥……学生会长大人有点可怜。”
“明明我还特意拿了礼物过来。”
一夜学姐从包包拿出来的,正是瓶装的黄磷。而且是大量。把盖子打开之后,一股猛烈的大蒜味在四周飘荡。
“正好。虽说能用高压电产生电火花,但是热量还是不够。”
“嗯嗯,忧姬小姐。用黄磷和铝粉混合产生燃烧热的话,热量就够了。你还呆站着干什么啊,时雨君?请将起爆装置伸出来的插头,插进黄磷那里吧。”
“……是是。”
面前有着大量的方块粘土并排着。这种数量是从哪里收集到的?
从忧姬那里接过电极插头,准备按照她们所说那样扔到黄磷那里头去。因为拿着直接接触的话,不是会很糟糕吗?
“就把它当成是我的心,请一下射穿吧♪”
喀的一声,插头插到桌子上了。刚才的话,让我不由得把插头扔偏了。
“哇,为什么要扔偏啊?”
“啊……那么哥哥,把它当成是我的……怎么样?”
有点畏缩地,忧姬带着手套将黄磷圈了起来。这次就利落地将插头插进去了。
一夜学姐发出了“啊啊”的哭泣声,无视无视。
我看着被插头带起来的黄磷像芝士一样被随意捏扭。插头的另一端有电缆延伸着,和奇形怪状的二极管连接了起来。
“其实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爆炸的了。曾经有过天花板里头有老鼠在尿尿,成荧光灯爆炸的事故。尿里头有盐分,使得漏电了♪”
一夜学姐将双手放在头上,一张
一合地扮老鼠。
“嗯嗯,黄磷的量有点多。剩下来的就弄成对人用炸弹来全部用光吧。”
一夜学姐在忧姬的正对面弯下腰,将剩下的材料组装成炸弹。
“呐,一夜学姐。你……怎么看青莲?怎么看那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这是怎么回事?”
一夜学姐连头都没转过来,继续手上的操作回答了。
“我啊,只对女孩子感兴趣。所以才将这件事交给时雨君了。”
“不是青莲,白香是Ophelia你才会有所行动啊。……但是,白香好像也不见了。”
明明是窝在学校厕所的女孩,在这种地方被看见才是奇怪的吧。
然而……在进入这个建筑物的时间看见的像是幻觉一样的景象,那到底是什么?
“你是喜欢上她的巨乳了吧?”
忧姬刺过来的视线真是痛。她的手也伸向了炸弹的起爆装置。恐怕现在我点头的话,这个地下停车场就要被炸掉了吧。
于是我慌慌张张地表示否定。
“谁,谁会对那种女人——!?像橡胶球一样的胸……那里头没有填充物的吧?”
“白香小姐的胸是天然的。当然是已经确认过的了。”
确认过是什么鬼啊确认过……
“呼呼,那是啊,从入学的第一天开始就用学生会长的特权,每天都充分地……但是,真是可惜啊,仅仅一个月,就窝到厕所里了。再也揉不到了,我啊,接下去应该怎么快乐地生活下去啊……”
“忧姬,可以起爆了。”
“啊啊啊啊,时雨君冷静点!!”
我将视线从垃圾堆上移开,看向了停放整齐的卡车。
突然回到了现实,真是让人感到空虚。真是悲哀啊,不得不在这里制作炸弹。
“还有将耸立的粪看成是钻石的同伙在呢。”
忧姬大概是在苦恼怎么责备说出被这种粗浊言语的我,因此无法说出否定的话语。
“大家都是被欺骗,然后觉悟,最后好不容易才为成为大人的。”
“而这里是不成为大人的话,就没法召集同伙吗?”
我站了起来,顺势把脚边的烤箱踢开。
“青莲的主张真是矛盾。要是想要伙伴的话,不做显眼的事情直接去联络不就好了吗。现在使得宗教团体被机动队突入,很多的同伙都被杀了……有必要让媒体关注吗?在我看来这只是使得以往关系比较疏远的团体陷进泥沼,等待着被击溃的命运而已。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一夜学姐只是笑眯眯地歪着头。
“——谁知道呢?”
“就不要再装了。你只是在等待时机吧。青莲在行动的……”
一夜学姐的炸弹制作已经告一段落了吗?只见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时雨君,我在来这里之前,发现了一个稍稍有趣的房间,要……一起去看看不?”
然后她转向忧姬将炸弹托付给忧姬了。还叮嘱着要将黄磷干燥成粉末,注意温度管理之类的。
“接下来……”
一夜学姐强行让忧姬拿住炸弹的材料,然后开始走开。完全无视我,也就是说,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走好,哥哥。”
忧姬这样说。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向着一夜学姐飘扬的长发追了过去。
* * *
我们走在漆黑的楼梯上。
“为什么通道的电被切断了?”
离开地下停车场之后,周围一带都是漆黑一片。现在脚下的这个楼梯,我记得是最初进入这个建筑物,和东边职员玄关连接的。
“这是Ophelia准备发动最后的作战的原因。为了使侵入者进不来,出入口都已经装上了红外线传感器。为了无法特定出这些装置的位置,所以将电全部切断了。”
“……这是假话吧。那家伙害怕的是出现叛徒。刚才也是,差点被火炎瓶杀掉了。这传感器是为了发现内通者外出而装的吧。”
“呼呼,也许像你所说的吧。”
我探头看向黑乎乎的走廊,然后被一夜学姐从背后拉了一下。
“请注意一点时雨君。Ophelia可是非常谨慎的。传感器的灵敏度已经调到最大了,连走动时的舞动的灰尘估计也能检测得到。如果在这里被怀疑了的话……呼呼,你估计得被杀掉了。”
一夜学姐好像觉得有什么好笑似地,一边笑一边走上了楼梯。通过长长的走廊,转过了好几个建筑物的角落。
这真是迷宫一样的建筑物,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在一扇门前,一夜学姐停下了脚步。警戒地看了看周围。
看来终于到了之前所说的房间了。
把门推开之后,进入了有点霉味的房间。窗上的玻璃都已经破碎,散落到内侧的木板上。
这里还是没有通电,只有窗子射进来的月光——就是这么一个灰暗的房间。
“这里好像是青莲自杀的地方哦。”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异常的光景映在我的眼前。
红漆写的字和画,布满了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光景和小夜美家的重叠了。
杂乱无章的房间,是名为青莲的青年踏上炸弹魔之道的内心真实写照。
人被逼上绝路的话,都会变成那样子的吗?
墙壁上用红漆胡乱地写着意义不明的文字列,然而每一处都能找出相同的词语来。
『诅咒』
无数次无数次,就像要将油漆敲进墙壁上一样,“诅咒”这一词语到处都是。
用手指触摸那些文字,风干的油漆发出沙沙的声音,然后崩坏。
“看见了这样的东西,真是让人绝对不想成为大人啊。”
他明明也是能拥有理所当然地活着、吐槽无聊的日常、然后平平凡凡地在时间的流逝当中腐朽老去——这样的权利的。
然而就那么一点点的契机——就职失败,为了生活不得不而置身于黑色的团体当中,让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破坏……
无法跟谁倾诉,孤独地被逼上绝路,继而自杀……然后重生为炸弹魔。
这是为了向社会复仇。
不必走到他这一步,是否真的有人能断言这个?至少,我也有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被所有人讨厌的感觉。
偶然的一个契机或许就会被社会所抛弃,孤独地……在阴影里头挣扎着匍匐,然后对自身凄惨的遭遇感到绝望,变得自暴自弃。
我在这个青莲的房间中,感觉到那可能就是自己未来的姿态。让我感觉到悲伤、空虚、让人无法忍受的心情。
“两个月前引起连续自杀事件的红戒指,是会侵蚀人心的。而现代社会和那个也是一样的……诅咒已经将社会全体像锁一样捆住,有一点点的内心空隙的话,人很简单就会被吃掉。”
我摇了摇头。
诅咒什么的,真是愚蠢。
“所谓社会对于我们来说,是为了提供安宁的住所而存在的。那是社会包含我们在内形成社区光明的一面。当然也会有黑暗的一面。所谓社会是被秩序所支配的,为了守护这些,有时候会有不合理或者需要牺牲强行降临到我们头上。比方说金钱。有钱和没钱,对于社会来说,就是血汗奉献的多少,从而表现出来的。如果没有钱,也就是对社会来说,服从度和贡献度都低,就不可能生存下来了吧。”
“也有用肮脏手段赚钱的家伙的吧?那些家伙也对社会有贡献?”
“萌生想要钱的欲望的瞬间,人就被名为社会的黑暗所囚禁了。想要香蕉的猴子,结果还只是猴子。绝对不会变成猴子以上的东西。明明重要的是人们用尽方法相互理解,走上共存的道路。”
一夜学姐寂寞地说着。
我在灰暗的房间当中,发现了一幅挂画。上面好像是两匹画得非常粗糙的狗。
画上还用红色文字写着名字一样的东西。
“……大口?”
“这是狼。”(译注:オオカミ,狼,在日语中也有大神的意思。)
一夜学姐指着那些狗说。根据她所说,那些不是狗,貌似是日本狼。
“世上所谓的正义,是无力的家伙针对支配者——奴隶的誓言所举起来的。所以会随着世界更迭变化而变化的。然而,狼的正义是不会变的。拥有高尚的心,能将一切阻碍咬碎。”
“日本狼不是已经灭绝了吗?那么,这样的正义也已经不存在了吧。”
一夜学姐的神色不变,直直地盯着我。
“嗯嗯,是已经灭绝了。然而我是相信着的。还是会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存在着的。”
她的手指抚上了我的脸颊。
用带着决意的眼神看着我,继续说。
“时雨君,请你成为狼吧。在心上装上利齿,为了正义,为了所有的弱者而战。”
“那跟青莲,和炸弹魔,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已经没有心。所以已经不明白正义是什么东西了。但是即使如此,他们跟我们一样,还是人。人不总
能选择自己的邻居,有时候神也会送走或者拉来邻居……是时雨君的话是能做到的,我是这样相信着的。”“我什么都做不到啊。”
我用放弃的口气将自己内心焖烧的感情发泄到一夜学姐身上。
然而,对着这样的我……一夜学姐还是轻轻地把手放到了我的肩上。
“确实可能是什么都做不到。但是啊,考虑一下怎么做才好,不是不可能的吧。”
她的手离开了。
她碰触到的脸颊还能感受到温暖。
“青莲先生是自杀了……是连带妹妹的殉情。然而,白香酱还活着。”
我看着一夜学姐的脸。
刚要开口,一夜学姐就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这个人……到底知道到什么程度?
“背负着其它人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一夜学姐笑着从眼睛窥视着我的内心。这简直是在嘲笑人们的愚蠢。
“我是用心的更换来使用着复数的人格,然而或许可能,像换衣服一样,在心披上衣服的人存在也说不定呢——”
……换衣服吗。这莫非。
“要说的话就这些。那么,回去做炸弹吧。”
一夜学姐利落地转过身子,把手放到了门上。
灰暗的房间中,有眩光像刀子一样射了进来。光在一夜学姐的脸上落下了令人发寒的阴影。
“啊啊,是了是了。这个房间里头诅咒般的文字啊,是白香酱,写的。”
门一下关上了,被吸进来的光也一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