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章 白色连衣裙与玻璃汽水瓶

就这样,我和少女巧妙的合作关系开始了。对,确切地说,就是我和她的恋爱关系。

值得纪念的第一天。

我又是从她脚下醒来的。我实在是有些生气了,对她讽刺了两句。是关于昨天在购物中心向我求助时那温顺样子的讽刺,但这似乎触碰到了少女的逆鳞。

她把拿在手中的塑料瓶朝我扔来。不幸的是,塑料瓶击中我之后弹到了桌子上,把上面的杯子打飞了。杯子里的水溅到地板上,我不得不从早上就开始进行善后工作。这大概可以算作最糟糕的开始吧。

「你说目标是我们变得像恋人一样,你有什么计划吗。怎么说呢,照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我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地毯一边说道,少女弯着腰看着我,用感到不可思议的声音问我。

「咦,昨天我说的事情,你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吗?」

「信不信先不论。但正如你所言,我没有选择权……。而且,如果圣诞节真的因为什么差错消失了的话,那对我而言也是求之不得的」

我边说边想起昨天和损友通的电话。

「——暂且按那个少女说的做怎么样。感觉会出现意想不到有趣的结果哦」

有趣的结果,吗。确实在那家伙看来,这样子可能是相当有趣。

「……你说了啥?」

少女歪头不解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我摇摇头说:「没什么。」于是少女并不在意地点点头。

「你前面说的事情,老实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像恋人一样,我也想了很多,但是……」

「不要踩人,不要扔东西。然后——」

「罪犯先生平时会和前辈做什么」

「我吗?我」

平时会和前辈做的事。我陷入了沉思。

「罪犯先生?」

「……会去,拍照」好不容易地,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拍照吗」

少女以微妙的角度歪着头,重复我说的话。

「为什么是拍照呢?」

「你问为什么……」

我欲言又止,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答案。

回想起来,我和前辈的约会和一般人所说的略有不同。我想不出其他合适的词语,所以只能称之为约会,但我认为那更多的是另一种活动。

「举个例子」我开口道。

「在和前辈最后一次一起出去的夏天」

我最后一次和前辈一起出去是在夏天。

那天直到十点多钟,我才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昨晚睡得很迟,所以就算阳光晒进房间让我们醒来了好几次,我和前辈还是说着「差不多该起了吧」却完全不想起来。

结果,收拾好打开玄关门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

外面虽是盛夏,天空却阴沉沉的。

「阴沉沉的呢」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前辈略显遗憾地说道。

「我倒是喜欢」

「因为你也阴沉沉的嘛」

她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小声说道。

「我很讨厌」

我们从最近的车站搭上前往与市中心相反方向的慢车。电车在地方都市(注:指除东京、关西、名古屋三大都市圈之外的县厅所在市抑或是人口三十万以上、社会经济上具有一体性的地区)之中前行,有一段时间,可以看到远方的与阴沉的天同样阴沉的深灰色的建筑群,但过了五站换乘不同路线之后视野之中的绿色就变多了。我和前辈在空空的列车上面对面坐着,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我们总是不特别决定要去的地方。

平时就不怎么说话的前辈,坐上电车之后就更加无言了。

有次我问为什么会这样,前辈这么答道。

「我觉得电车里是很适合茫然沉思的地方。因为日常生活充满了模糊的焦躁感。即使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即使洗完澡躺在床上,也会被一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要做的强迫观念所束缚。但是呢,电车上就不一样。我和你在这里,没有纸笔。在这样的空间之中什么也做不了。就是说,电车是能将」什么也不做」正当化的地方。我觉得这是很贵重的」

还在刚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前辈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还有些害羞地说「我好像话太多了」。

我也基本理解了前辈所说的话。但我想和她普通地交谈,而不是去寻求一个能积极地怠惰起来的地方。

但眯着眼睛看着流动的景色的前辈简直就像是一幅画,只是看着,我的心就会变得渐渐温暖起来。所以我想这样也好。

在电车上颠簸了一个小时左右,前辈说「就到这吧」,于是我们下了车。打开手动门,便感受到一股闷热。柏油的月台上到处都是裂隙,杂草遍生其中。是个无人车站。穿过破旧的车站,道路分成两条,前辈「这边吧」地选择了右边。我们沿着一条穿过民房之间的小路走了一会儿。然后在下一个路口左转,到了一条田间小路上。阴天下四周广阔的稻田里长满了水稻,但由于天气的原因,看上去有些褪色了。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前辈,在阴沉沉的色调中显得很是好看。我从后面拍放松警惕了的前辈。注意到快门声的前辈回过头来,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责备我说「不要拍无聊的照片」。被这样斥责之后的我只得无所事事地抚摸着熟悉的相机。

前辈说过喜欢我拍的照片。我拍照既没技术也没品味,有趣程度也不够。这个我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不觉得前辈的喜欢是真心话,但能被她那么说我还是很开心。

走了一个小时,我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太阳落山,寒蝉鸣泣。我们早就穿过了田间小道,现在正走在住宅区之中。这条路上木质结构的古老建筑连绵不绝,到处都可以看到民宿的招牌。

走累了的我们在一家粗点心店买了一瓶波子汽水,然后坐在附近的长椅上。前辈一边抽烟,一边「粗点心店、白色连衣裙和烟真是奇怪的组合呢」地自嘲道。「不也挺好吗」我这样说道,结果前辈摇摇头。

「我呢,就算去温泉的时候,泡完澡也不喝咖啡牛奶而是啤酒」

「担心健康?」

「……今天的你好无趣」

我本想开玩笑,但却惹恼了前辈。她把左手拿着的烟从嘴里拿开,斜眼瞪着我。然后从一下子就动弹不得的我的手中夺过波子汽水,喝了一口。接着就像是突发奇想似的说:「今天去找个地方过夜吧」。我呆住了,前辈总是如此唐突。她站起身,把还没喝完的波子汽水还给了我。瓶口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烟草气味,哦,这是间接接吻。这种想法让我心跳加速,像个小学生一样。

结果那天我们住在了一家小小的温泉旅馆。那是温泉和饭菜并不值得大书特书的随处可见的温泉旅馆,但里面有一个24小时开放的游戏区让前辈很是喜欢。不大的空间里杂乱地排列着机壳,给人一种独特的感觉。我和前辈都沉浸在推币游戏(注:是在游戏厅里常见的推硬币的游戏机,投一个硬币就能推出好多的硬币出来,除了硬币还有各种礼物)当中。因为冷气的温度设得很高,我们的额头上一直流着汗。但还是不停把奖牌放进机壳里,直到深夜十二点。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但我和前辈的约会总是这样的。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睡眼惺忪地吃了旅馆的早餐。结账的时候询问了去最近车站的路,然后两个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在清晨的田间道路上。

上了电车,前辈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我也很困,但是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将焦点对准前辈的睡脸,按下快门。那还是在我和前辈分手之前。

然而冲洗那张照片的时候前辈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我讨厌温泉」

在摇晃的电车中我说完之后,少女这么说。

「但是,散步?这个提案不错」

电车在田园风光中前行。昨天好像下了点雪,尚未融化的雪在道路和田野的角落里零星可见。

「很冷啊」

「也没办法啊。我受不了人多的」

「说到底,有必要勉强自己出门吗」

「你不废话吗」

少女一脸惊讶地说。

「就算一直待在家里,我们也只会吵架的吧?」

「那倒是」我用手摸着下巴,「有点道理」

「对吧?大概我和你都是没法真心喜欢上对方的。所以,获得」没准喜欢」的错觉是很重要的」

「哦」

「所以要去体验一些会让我俩感到开心的事情。不管是去散步还是去游乐园,都可以。一个人也能开心的事情特意两个人一起做,其目的是为了产生」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所以开心」的错觉」

「原来如此」

我附和了一声以表示同意,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在适当的地方下了车。

一打开门,冷风就吹来,让我现在就没力气走路了。

「我说,果然还是算了吧。太冷了」

「真拿你没办法啊……」

少女叹了口气,突然离开了我。我看向她,一会儿之后她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了下来。大概是要买喝的东西。可能是因为是热饮,她把买来的饮品夹在校服外边披着的深蓝色大衣的一旁拿了过来。把两罐里面的其中一个递给了我。是热咖啡。

我目瞪口呆,少女面无表情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生硬地说:「请用这个忍耐一下」。

「……谢了」

她突然对我这么温柔,我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道了谢。真是不懂这个女孩。不过女高中生对我来说本就是未知的生物。

「……那个」

少女出声叫我。她正站在我面前,抬头看着我。不知为何,她向我伸出了右手。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歪着头,少女不耐烦地说:「钱」。

「啥?」

「啥个头啊。咖啡的钱」

「啊,那个啊」

不是送我的吗。我无奈地笑了。不过也是。在她眼中我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年长男子而已。能像这样待在一起,也不过是抓住了我的弱点而已。

我从钱包里取出一些零钱递给少女。少女接过之后看了看,「还差十元,不过算了。就当便宜你了」这样得意洋洋地说完之后便朝着车站走去。我喝了一口热咖啡之后跟在后面。

好在路上只有少量的积雪没有融化,而且都被扫到了路两边,走起来并不吃力。只是因为天气很冷,所以中途休息了好几次。我只穿着连帽衫和薄外套,冻得浑身发抖。少女一边嘲笑我「真没出息」,一边也在一旁发抖。

走了两个小时之后手脚都冻僵了,实在受不了的我们走进一家经过的咖啡店。店不大不小,带桌座位里面有两个外边有一个。大概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吧台里只有一个老人。在厨房擦杯子的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看着我们,平静地说:「请随意坐」。我们坐在里面的座位上,环顾店内。不知算什么设计理念,墙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款式的钟。有线收音机正播放着Carpenters(注:卡朋特乐队,美国流行乐二人演唱组合,在1970年代和1980年代初期风靡一时)的《Rainy Days And Mondays》。话说,我记得以前前辈有说过喜欢这首曲子。

我点了一杯热咖啡,一杯可可和一个三明治。在等待的时候,我摆弄着随身携带的相机。无所事事的少女朝我搭话。

「罪犯先生,你的兴趣是拍照啊」

「该说是兴趣吗。嘛……偶尔会拍一下吧」

我把相机从皮套里面取出放在桌子上。少女向前倾身窥视。

「啊,是半画幅照相机啊」

「嗯。喜欢的摄影师用的这个,受其影响」

「这样啊。很不错啊,半画幅。样子很可爱」

「……意外」

我总觉得那种自我意识扭曲的年轻女性会讨厌「可爱」「糟糕」「感人」之类含糊不清的概念。即使不是这样,眼前这个性格相当硬朗的少女竟然会夸什么「可爱」,这让我感到意外。

过了一会儿,点的东西端了上来。我把相机放进皮套,放回包里。喝了一口热咖啡之后,我看着啃着三明治的少女说道。

「你喜欢照相机啊」

「……」

少女吃了一惊,抬起头,然后尴尬地别开。

「……才不喜欢。不如说是讨厌」

少女不高兴地说完,又开始吃起了三明治。看着那样的少女,我耸了耸肩。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难道都会有这么多的地雷,或不能触碰的话题吗。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我感到很尴尬,便环顾店内。于是,我注意到了一件事。多个时钟挂在那里的感觉,总觉得有种既视感,那就是时间机器。

「如果,你能从哆啦A梦的口袋里面得到一个道具,你会想要什么?」

我试着转移话题。少女「啊?」地皱起眉头,也同样环顾店内,「啊,原来如此……。无聊的妄想啊」地嗤之以鼻。然后」唔——嗯」地考虑了一会儿之后。

「空气炮吧」

「不错呢。可以打倒坏人」

「对。我会往里面插入针,然后射向那些一直以来让我受苦的人」

「……」

前言撤回,并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而只是这个女孩特别扭曲而已。相当黑暗。

不过我想这也难怪。毕竟她在家和学校都很痛苦。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我倒是没想要为她做什么。

少女咳了一声,说了句「我开玩笑的」然后别过脸去。我只能无奈地笑了。

「那你呢」

「我吗?我……」

我没想到自己提出的问题会被抛回到自己身上。我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

「还童·时光机吧」

「……还童时·光机?」

「还童·时光机」

「那是什么?」少女歪着头。我简单地解释说,这是一种可以暂时让灵魂回到过去的道具。

「哼——」

突然,少女露出一脸无聊的表情。

「就是这点啊」

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着,耸耸肩。然后说着:「我已经吃饱了,剩下的你吃掉吧」地把只剩下一个三明治的盘子递给我。我一边喝着变温的咖啡,一边吃着三明治,内心里发出叹息。

可以回到过去。如果真的有这样的道具,我就可以重新开始和前辈在一起的时光。

我将再次体验和前辈在一起的日子。她冷淡的微笑,抚摸我头时温柔的动作,还有呼唤我时柔和的声音。我将能再次触碰那样的事物。

不止一次,我大概会无数次回到过去吧。

想到这里,我忽然自嘲起来。

「我到底要在记忆里活到什么时候呢」

少女会轻蔑地说「就是这点啊」。我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出了咖啡馆,沿着县道走到车站,坐上电车。

我想着在离我家最近的车站下车的话拥挤的人群会让少女感到讨厌,便在前面的一个人较少的地方下了车,然后走路回去。虽然已经看不见雪了,但我们外出的时候这边好像下了小雨,路上到处都是水洼。我穿着靴子,而少女穿着平底鞋,为了避免踩到水坑,她走在马路牙子上。只看那样子就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学生。当然这话我不会对本人说。

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用冻僵的手打开锁走进房间,从窗帘透射进来的光变成了淡红色,笼罩在房间里。脱下平底鞋的少女说了句「用下淋浴」之后便走进了更衣室。我把夹克挂在衣架上,把相机放在架子上之后,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浴室那边传来淋浴的水声。刚想着在她洗完之后我也想冲个澡,但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失去意识一般地一下子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稀奇的梦。

我做的梦大多是现实的翻版,但这次完全不同。

我穿着高中校服,在一个陌生的公园里。大概是在放学后,斜阳染红了云彩。那色彩就像是油漆一样垂到地面,有些生锈的游乐设施和干燥的泥土闪耀着淡淡的橙色光芒。

旁边有一个拿着相机的女孩。她好像穿着制服,但我看不清她的脸。她把手掌大小的相机对着我,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是在说什么。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清楚。我摇摇头,那个女孩便靠了过来。背对漂浮着云彩染成淡粉色的画一般的天空的女孩子朝我走来。她走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我才看清了她的脸。

「你……」

我正要出声,梦却戛然而止。

有人在叫我。我的肩膀很暖和。意识逐渐清醒,我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个穿着室内服的少女。她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和一件及膝的毛绒运动衫。少女摇着我的肩膀,「罪犯先生,罪犯先生……」地叫着。我揉着眼睛从沙发上起来,少女把手机递给我。

「那个,罪犯先生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在响」

「嗯,啊,谢了……」

我一边道谢一边看来电显示。打电话的是研讨会的教授。我犹豫了一会儿,接起电话。

只说了几句,我便明白那是因为担心我而打来的电话。是关于要我对前天发给我的学期论文催促邮件做出适当回复的事情。

教授问我,最近你好不容易才认真对待起来,突然间怎么了。我觉得他是个好心人。大学教授一般都是不经通知就给你刷掉学分的。

但是——我看了看旁边那个看着我、露出担心表情的少女。四目一相对,她就别开了脸。看着她抱着胳膊扭扭捏捏的样子,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感谢您为我费心。但是,我还有其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用明确的语气说完后,教授叹了口气说:「这样,真遗憾」,然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我和露出一脸意外表情的少女视线交汇,便问道。结果她冷淡地说:「不,没什么……」然后指着桌子「我

买了便当」。

我一边道谢一边确认时间,才发现离自己回到家已经将近三个小时了。我用微波炉加热少女给我买的便当做晚饭。我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喝着,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匆匆地朝冰箱走去,正想着她要拿什么,只见她把和我喝的一样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喂未成年」

我责备少女,结果她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便当。

「跑腿费。你以为这个是谁给你买的啊」

「不是钱的问题。不仅未经父母允许让未成年留宿,还让她饮酒,我终于……」

少女无视我的话,打开易拉罐,战战兢兢地喝了一口。大概是喝了一口就觉得苦,少女皱起眉,但还是笑着说「还不错」。明显是在逞能。

少女在想着「啊——你真喝了」而吓呆了的我的面前愉快地笑了。

「罪犯先生也开始作为罪犯磨练自己了呢。罪行累累」

「你性格可真好啊」

「迷上我了?」

「你懂什么叫讽刺吗?」

我目瞪口呆,只能叹气。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果汁作为代替,递给一脸不服气的少女。她勉强地接了过去。

「喝酒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和世界上那些更坏的人比起来」

「比如?」

少女」是呢」地想着。

「比如虐待孩子的父母」

「原来如此。还有呢?」

「还有……喜欢欺负人的人」

「没错」

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附和。

「我还讨厌嘲笑音乐和小说的人」

「嘲笑电影的人也讨厌」

我也加入话题。少女看上去有些吃惊,但她并不在意,继续说道。

「伪装成弱者攻击别人的人」

「把谁都能注意到的肤浅事实用污言秽语描述出来,还误以为是在『针砭时弊』的年轻人」

不知为何我开始觉得好玩了。少女也一样,她的双眼闪闪发光,对这个世界发泄不满。

「那些向我们展示幸福的人」

「那些只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而说『我想死』的人」

之后我和少女轮流说着令人生气的话。在我已经什么都想不出来的时候,少女把罐子对准我。

「期待圣诞节的所有人」

我无奈地笑了,和她干杯。

距离平安夜还有二十一天。

这大概可以算作最糟糕的开始,但说到底我们也都是最糟糕的人,所以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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