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向星空立誓

在魔法烛光带领下,我们回到米库尼已经是日落入夜时分。

「总算回来了……」

「脚都没知觉了啦~……」

启程返回时,板甲因金属板四处凹陷,令接合处彼此干涉,亚尔缇娜乾脆当场舍弃铠甲,减少负重。我也硬着头皮灌了难喝的治愈药水疗伤,让体力重新回复。

明明如此,脚步却依然沉重。

原本山路下坡的步行时间应该是会减少的,一路上却莫名地举步维艰,或许是因为魔王军来犯,让触犯禁忌的结果「侵犯水源之地必为王国带来灾厄」这种迷信化作了现实。

吸饱雨水,沉重不堪的衣物看来是让我连内心深处都慢慢冷却了。

回到幻想亭后,我们总之就先火速冲进了澡堂。

脱下湿淋淋的衣服,以魔法灌满给水器,再以魔法的高火力一口气煮沸洗澡水。这是为了避免引发低体温症的必要措施,现在就是所谓的紧急事态。

抢在庵之前泡澡虽然有点难为情,但他也开口督促,所以我就和亚尔缇娜一起泡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和她一起泡澡,没想到又是在幻想亭,实在是造化弄人。

「这个浴缸……材质是陶器耶……」

先一步进浴室的亚尔缇娜很是惊讶。

一般而言,浴缸大多是以石材或木材组成。陶器制成的倒不是没有,但外形几乎都跟壶没两样,相当娇小。大到这种程度──能让亚尔缇娜跟我同时在里头伸展手脚还绰绰有余的,根本听都没听过。与幻想亭分店的浴桶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愧是王族……我正如此佩服,并环顾浴室四周时,窗边──窗面当然是雾面的,从外头看不进来──摆着的两只玻璃瓶吸引了我的视线。

「亚尔缇娜!」

这是──脑中萌生这个念头的我,毫不犹豫地伸手抓起玻璃瓶,朝她递了过去。

「这个……是花吗?」

第一罐瓶子里装了乾燥的蔷薇花瓣。

然后,第二罐瓶子里是……

亚尔缇娜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靠近鼻子一闻──

「蔷薇?」

我大力点了两下头。

瓶里装的是蔷薇香水──入浴剂。

竟然在浴室准备了这种昂贵非凡的物品……!

我要再强调一次,真不愧是王族……

姑且不论花,这种香水的传闻我听过。要摘取尚留有朝露的蔷薇花瓣,即刻蒸馏以确保能萃取其香气之类的。在朝露滋润下渲染出的香气似乎是关键。

何等的奢侈品!

琪莉露身上总是围绕着一股迷人的香气,就是因为这个吗……就是因为这个吗!

我拔掉给水器上头木管的栓,让热水注入浴缸。

随着冒出的满满热气,水位逐渐升高。

这时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看~我的!」

把第一瓶装的蔷薇花瓣撒上水面──

「这边也大方地,看──我的!」

再把第二瓶装的蔷薇香水嘟啵嘟啵地倒入浴缸。

今晚要尽情用个过瘾啦……哼!哼!哼!哼!哼!

「哇哇哇哇……」

亚尔缇娜揪着围在身上的浴巾不停发抖。

想当然并不是因为觉得冷。

既然如此,还不快让她体验一下……我抱着这个念头,一把抽掉了她围着的浴巾。

「来~我们上!」

要趁这个机会,让原先冻得彻底的心,与身体一起重拾温度。

取代正以暖炉烤乾的衣物,穿上店员用侍女服的两位出浴美少女回来了。

这身深蓝色制服有着既长又宽的牵牛花形裙摆,以及白色的围裙。「感觉跟『包包』的服务生制服很像。」这是亚尔缇娜的说法。包包是她在雪萨加常上门光顾的酒场,我也曾去过一次。

我穿着这身中意的可爱造型,一边用浴巾擦拭头发,一边走近庵的身边。

「……干什么。」

不懂吗……

我还很刻意地在原地转上一圈,试着散发香气,但他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

鼻塞是不是啊?

这次换亚尔缇娜把脸大力凑过去,好像还是无效。

「怎、怎么样?感觉得出差异吗?」

「烦死人。」

结果也只被冷淡地推回来。

既然用说的听不懂,只好让他直接体验了。如此判断之下,我果断发起拥抱行动。

「你闻嘛~很香对不对~?」

我一把跳过去抱住颈子,就这么吊在他的身上,他却完全不发一语。

岂止如此,还打算就这么放着吊在身上的我不理,直接往浴室去。

「你要再洗一次是吧?」

「!」

我立刻把手松开,转身背向他。

「哎呀呀?莉莉礼,你的脸好红──」

「我、我泡晕头了啦!」

没办法好好应对亚尔缇娜的挖苦。

庵偶尔,真的是偶尔就会在非常不得了的瞬间做出非常不得了的行动或发言。这么犯规的作风,我根本不可能反应得过来。

平时明明就那么冷冰冰的……

「这什么鬼衣服……」

眼神冰冷地对准备给自己的衣服表达不满的庵,身上也散发着蔷薇的香气。

这下魄力可不只是减半就能了事。

他的一头红发已经自己生火烘乾,梳整得飘逸如往常。身上那套幻想亭的男店员制服──白衬衫及蝴蝶结领带──令人直接联想到管家造型,教我大饱眼福。

「只有这个能穿嘛,忍一下吧~」

「好迷人。」

亚尔缇娜双手在胸前合掌,露出一脸微笑。简直像是哪来的商人在拍客人马屁似的。

不过,这些制服穿在我们三个身上,确实是适合到直接出场接待都不奇怪。我甚至强烈认为,就算有谁看上我们其中之一而成了常客,都是理所当然的。尤其庵帅气的程度完全超乎想像,只要乖乖接待客人别开口,肯定会在精灵族女子之间大受欢迎。不对不对,等等喔……不正是那种粗暴的讲话方式反而更能搔到少女心痒处吗……

在我思索着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把蝴蝶结领带拿掉了,简直遗憾之至。

顺带一提,我原本的衣服破的太严重了,所以明天八成还是会穿着这一身侍女服。

衣物还要点时间才能烘乾,亚尔缇娜于是一个人出门了,说是要去希加兹幽朵宫借新的板甲。我决定趁这段期间,把在水源地目击到的在意光景拿出来和庵讨论。

也就是大门发动奥义前有做准备动作这件事。

一谈才发现,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点。

这就是一个让我们清楚了解,他眼中真的只有京,其他事全都无关紧要的案例。

只是,红丸有没有做准备动作就教人摸不透了。或许他是巧妙地把动作藏到让我难以看穿。这种实战取向技术亚尔缇娜也常用,无法断言红丸就没用上。

看庵与京那样子,可以认为需要做准备动作的只限这个世界的人。照这个逻辑,就等于红丸与大门也是这个世界出身的。

可是,他们确实知道某些只有那边世界的本人才知道的事情,况且京也没把他们认作异世界人,这几点很诡异。庵这么表示。

这么说也对,结果连我都混乱起来了。

× × ×

一小时后,亚尔缇娜带着一位幽朵女王的侍女回来了。从王宫武器库借来的全新银色板甲反射着烛光,一闪一闪的非常耀眼。精灵族这款装备,就跟那把细身剑一样装饰过剩。

她好像已经把水源地发生的事情经过,巨细靡遗地向女王及银师傅报告过了。结果说是决定回来备马,派遣病状较轻微的半精灵族侍女赶往艾萨加公国。目的当然是争取援军。采用的马匹是我们从麻米纳村所带来,唯一还有活力的一匹马。亚尔缇娜现在就与侍女待在二楼进行相关准备。

明明就是他国事务,却自己率先揽在身上,就这点而言,她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骑士呢──我不禁这么想。这种情操人家实在学不太来。

至于关键的解毒药,或者退而求其次的药草啦~解毒草之类的……果然还是到处都找不到的样子。

不幸中的大幸是,也多亏银师傅的尽心尽力,所有咏唱轮的污秽都已尽数清除,在毒水再度淤塞之前,都保证能够自动咏唱驱魔咒文了。

既然魔王军的侵略已经蓄势待发,现在最优先事务就是作出相应的准备。

水源也好,巨龙也好,孤儿院也好,都得先活过与魔王军的大战之后才能处理。

就算庵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京,相信也可以体谅这个优先顺位的变更吧。在我看来,他内心的优先度由高至低应该是京、孤儿院、毒水,巨龙。至于魔王军,大概就属于京的附带事项。

话虽如此,王国现在遭遇的危机,仍旧非得借助庵的能力不可,这是千真万确的。

毕竟,受到毒水戕害,动弹不得的军队,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要与巨龙或魔王军对

峙,只靠王国的军队实在令人不安。第一,讲是讲军队,可是规模根本不及军队的定义,顶多只称得上专司防卫的特化防卫队。理由倒并非出自极端爱好和平之类,纯粹是人口原本就不多所致。虽说整体而言,王国确实有着略偏保守、不喜破坏和气的倾向,这也是无法否定的……

其他的理由嘛,还可以举出兵力虽少,不过成员皆是魔法能力出色的精灵族,以及领土内坐拥大量光石矿山,在光货方面受惠等等。正因如此,王国才会在领土辽阔,人口却没比艾萨加公国高出多少的前提下,还能够以强国自居。

「准备好了。」

在亚尔缇娜的搀扶下,侍女靠着她的肩头自二楼走了下来。看到侍女这么拼命,就觉得必须在这种深夜,派一个与亚尔缇娜年纪相仿,既非骑士,也非冒险者的女孩子,为了王国独自出任务,实在教人痛心。

明明接下来就必须保持活力,待在马背上承受长时间的震荡,侍女的脸色却跟她绑在后脑勺,有如马儿尾巴的头发一样铁青。但,在她翡翠色的双眸中,仍看得出超越侍女身分的敏锐。王国正面临危急存亡之秋,或许她也作好了赌命的觉悟。那么,她就跟我们一样,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以少数战力挺身面对魔王军的「不愿自寻死路」的一员。

× × ×

以当下季节而言,今日的夜风是温暖得略显反常。即使被这般暖风拂过脸庞,庵的表情依然纹风不动,凝视着黑暗的彼方。

他正独自进行今晚的站岗任务。

一如往常的招牌姿势,双手插在长裤口袋内,感觉就算只见到影子,也能立刻认出主人是谁。

这里是米库尼市区最南侧的石墙。再继续往南,就只剩坡度更陡的台地、葡萄田,以及取代护城河的河川。视野良好,堪称哨戒的最佳地点。

同时,这里也是魔王军来袭时的绝对防卫线。

方才为侍女送行之后,庵等人便决定要每晚在此站岗。

阿梓嘉之地位于纳卢雅盆地南部,是由半兽人所支配的土地。想要由此攻进王国,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先行北上,纵断盆地,再从希加兹森林与伊库玛山地之间的「伊永街道」南下。二是沿着流过伊库玛山地与「太祖山地」之间的「黛瓦河」西征,自大查卡平原北进。

伊库玛山地本身地势险峻,率领大批兵队无法穿越。凡是体验过库拉盖里峡谷险路的人,被问及那儿是否适合进军,都能当场给出否定答覆。想越过山脉,自王都背后发起近距离突袭实属不可能。无论如何都得迂回绕过伊库玛山地。

那么,为了避免兵力疲弊,敌军理应不欲选择北方,会自南方袭来。首先攻陷王都与王宫,营造不会有救援到来的绝望感,再一一蹂躏村庄。既然对手是人口稀少的希加兹米魔导王国,便无须担心遭到夹击的可能性。酷爱掠夺与歼灭的半兽人,想必会采行这种战略,这就是他们一行人得到的结论。正因此,没有任何人对于在市区最南侧站岗一事提出反对。

打头阵的是庵。

顺序是抽签决定的,既没出千也没造假。

这天的月儿升得特别慢。雨云早已散去,满天的夜空不见半片云朵。少了明月的干扰,星空显得格外清晰。

他久违地悠闲仰望星空,趁这段寂静的时光沉浸于思索中。

──直到这一刻为止。

× × ×

「那是『夜空三连星』。」

亚尔缇娜朝庵的背影开口。

我们俩是来和庵换班的。

他仰头眺望的方向,大概是南方夜空并排,三颗特别亮的星星所在处。这三颗星自东方升起时会连成一道纵线,自西方下山时则变成一道横线。像这样观察星空的运行,就能明白整个天空都在大幅度旋转。

「那三连星,就好像我们三个呢。」

伸手指向夜空三连星的亚尔缇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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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成是想说「因为我们总是在一块儿」之类的吧,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个纯情少女,纯情到会拿星星来比喻我们的关系。感觉很好玩,我也稍微顺着这个话题好了。

「现在正好横着排成一行,那中间是庵,右边是我,左边就是亚尔缇娜喽。」

「你在说什么呀?相反了吧。」

「为什么啊──?」

「因为右边是最先遇到的。」

「这什么怪说法啦。右边比较受信赖我倒是听过。你看嘛,不是都说无出其右吗?」

「那只是一般论,骑士之间的说法是右边是爱情较深的一方──」

「绝──对是胡扯的吧!」

星空是魔法使的领域。

想对我打哈哈也是没用的啦。

「那就当作右边是莉莉礼好了,不过三连星升起时是左上右下,所以你要负责给庵踩在脚下喽。」

给庵踩在脚下……?

「!」

因为天空在旋转,横排时位在右边的那颗星,纵排时会变成在下面……

真亏她想得出这种歪理耶!

总觉得乱不甘心一把的,我也要来记反击。

「那要看是从哪个方向看的右边了。」

「亏你想得出这种歪理呢。」

「唔哇~那是我的台词好不好!」

「我那边的世界也有类似的星座──」

这时,我们俩的对话──这算对话吗──获得了庵的参与。很令人开心的发展。

「──但是,没人会像你们一样争这种不知趣的理论。一个也没有。」

「「……」」

呣呣呣……开心个鬼啦。结果只是又被他狠刮一顿而已,跟平时一模一样嘛。

话又说回来,万一被他认为魔法使的天文知识不过尔尔,然后话题就此打住,也挺教人不是味道的。我于是兴起想再多卖弄一下的念头。

「嗳嗳嗳,庵。就在夜空三连星左边,有一处像是群星汇集成星河的地方,你有看到吧?」

我举起食指,朝横断夜空、群集成流的星河指了又指。

「是在说带给地上光明的『女神缇坦』的象征对吧。那是在这个世界最为人所信仰的神明喔。」

咕呶呶……亚尔缇娜又把我的台词偷走了。

「然后啊!那阵汇流的星光据说就是魔导弦喔。」

闻言,他颈子一转,以目光扫向如同川流般绵延的群星。

看到他对我的话感兴趣,我率直地开心起来。

「也有学说认为,魔导弦没有尽头,是环绕一整圈之后自我衔接。所以说,庵的世界搞不好也位于那条星河流过的某处喔。」

「庵……」

原本正和我较劲,不甘示弱的亚尔缇娜,语调一口气柔和了下来,唤起他的名字。

然而他的眼神中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彷佛不把她这番转变听在耳里。明明连我都注意到了,他绝对不可能没发现的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如果找到了能回归你原本世界的方法,你怎么打算呢?」

你问这什么问题啦……

在幽朵女王告诉我们的传承里,已经指出异世界之间往来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要是他在原本的世界还有遗留下来的事物,当然会打算回去──等等,我怎能一不小心就按照常理去思考。我错了,他可是八神.庵啊。

庵称呼京的时候是叫「京」。

京称呼庵的时候是叫「八神」。

一方直呼其名,另一方只唤其姓氏。这点教人不由得感受到双方执着程度,或说是温度的差异。

在我看来,倘若京不在原本的世界,庵恐怕就觉得自己身在何方都无关紧要。反之,若京打算回去,他一定也会跟着回去……就是这么回事。

那,如果真打倒了京……?

他胜利后究竟会有何打算呢……

「哪还有什么打算不打算的啦,亚尔缇娜。嗳~庵,我不是已经被认可尽得真传了吗?那代表我可以开魔法道场了喔~」

「你没头没脑说些什么呀,莉莉礼?」

「庵想不想一起来经营呀?」

为了多少提高他愿意留在这个世界的可能性,我把当下内心怀抱的梦想开诚布公了。虽说就梦想而言,内容是脚踏实地过头了点,但另一个梦想──开一间用魔法生火的烤肉店──感觉又更俗气,道场比起来该算是好多了吧。

我与亚尔缇娜不同,并不是个会希望与他交手切磋的武斗派。所以这种梦想就很够了。

「请别用那种诡异的方式诱惑他!庵才不会被这种诱惑给──」

「不然嘛~我也可以进王宫当宫廷魔法使吧。将来性与安定感都高人一等,要养活庵一个人完全不成问题喔!」

正如亚尔缇娜所言,我也压根儿不认为他会答理或回应这种邀约。当然他如果真的回一句「有意思,就听你的。」那我也有觉悟要全力朝实现梦想之路冲刺。我非常明白自己太鸡婆,可是我真的希望替他打造一个归宿,让他在出了什么事情时,有一个能够回归,能够感到安详的场所。

「喔……?」

仰望着夜空,对亚尔缇娜的提问及我的邀约完全不予回应的庵,向闪落天际的光芒发出了感叹之声。

「是流星吗?」

在夜空三连星的东西南北附近,窜过了好几颗流星。

这么一提,每年一到这个时期,都不知为何常会见到流星。

「星星啊……是死者的灵魂喔──有不少人是这么说的。」

「同时,也有人说流星就是魂魄转生的征兆呢。」

「哼……那敢情好。」

啊……他笑了。不是普通的笑,而是讥讽地笑。

每当他浮现这种笑容,大致上都是在打些坏主意。

「天晓得接下来要死多少人。」

「你又说这种话……」

但这是事实。

说真的,纵使已经让侍女快马加鞭赶往艾萨加公国,我还是不觉得援军能够赶上。就算接获报告后能马上出兵,往返原本就需要两周时间了,倘若还得先组织整顿远征军,几时才能抵达根本就没人说得准。万一我们在这段期间内落败了……

「魔王军……不,半兽人为什么要执着于侵略希加兹米国呢。明明自上次交战已经事隔二○○年了……」

「是只经过二○○年而已──才对啦,就那群家伙的角度来说。它们的寿命长度跟我们可是不一样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听说纳卢雅盆地是一块土壤肥沃,绿意盎然的土地。刻意发起侵略的意义究竟──」

「谁搞得懂野兽的思维。有空胡思乱想不如去练你的空挥。」

在庵教人无从反驳的理论之下,对话被强制结束了。是说他也没讲错,魔物与人类的价值观迥异,把魔物的行动原理套在我们人类身上是很危险的。一旦认为自己已经理解内涵,其中恐怕都夹杂了「如果会这样做就好」的期许在内,并导致判断出错。将它们视为单纯为了复仇而出兵,会是比较妥当的。比起这个,水源地被魔王给占领这件事,在我心中还比较被认定为潜在性威胁。万一幽朵河的污染是侵略手段之一……万一魔王与封印在水源地的巨龙勾结……这类负面思考一直无止尽地增殖。

我猜魔王军很久以前就将军势安排在国境附近了吧。王国之所以没能发现这点,或许是因为议会与人民都已经被二○○年来的和平给惯坏。我还待在米库尼时,王国也曾多次有所动作,想强化阿梓嘉之地方面的国境线警戒,接着就会出现反对声浪,主张那是歧视啦~难道艾萨加公国方面的国境线就要置之不理吗之类的,搞到事情无法收拾,最后不了了之。或许有部分也是身为魔法强国的骄纵所致。

就算要后悔,也得先挺住魔王军这波侵攻才有意义。

为了坚定决心,我将意志化作言语。

仰头望向三连星的同时,我开口立誓。

「我会打倒红丸的。」

「大门就交给我。」

亚尔缇娜立刻回应了我。

虽然说,嘴巴讲归嘴巴讲,我们俩当时都是一击就被人放倒了。不过,只要拿出真本事,或许就能够打赢。这次不会再天真地说什么要不伤及对手,没有这种余裕了。

只是归根究柢,我们并不清楚魔王军的规模,是否真有和这两人再战的机会,其实也很难说。考虑到有个万一……即使危险程度不是以往的能够比拟,或许还是非得用上那招魔法不可了……

我暗中研究的战略级选择式广域歼灭魔法──

就连凭我一个人能否彻底驾驭,都算是场赌博。

「……那么──」

庵感觉上似乎说了什么。

朝他一望,发现他已经转身踏上归途。

在水源地被我们害得他最后只能目送宿敌离去,他现在应该正饱受想去找京却又去不了的焦躁感折磨。如果京会和魔王军一起来犯,就在这儿守株待兔──若他是因为这种合理判断而留在这儿就还好。万一并非如此,他是扼杀自己的本意,勉强自己留着,那我再为了满足自己,把特地配合我们两人话题的他唤住,问他方才说了什么,就真的蠢到极点了。

啊……

夜空中找不着的月亮,在眼前出现了。

没把他留住是对的。

挂在他远去背影上的新月,以月光洒满我们全身,令我们涌现力量。

就算只是错觉也好。

因为单是这样,就足以令我萌生「或许会有办法」的积极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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