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正是能让一切的努力与辛劳
化为芝麻小事的东西。
──摘录自╳╳╳的私人发言 联邦国家安全委员会指定机密笔记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三月十五日 帝国军参谋本部 第一会议室
帝国军参谋本部的第一会议室,就宛如遭遇台风的帆船甲板,充斥著将兵们惊慌失措的怒吼与喧嚣。
突然收到在东部方面与联邦军爆发正规军事冲突的恶耗。
自从收到告知前兆的第一报后,参谋本部就像领悟到恐怖的暴风雨可能即将到来的船夫一样做好觉悟,毫不懈怠地进行准备。
过去在莱茵战线曾犯下放任共和国军发动奇袭的严重失态。军方藉由将相关人等彻底肃清的粗暴手法向组织内外宣示,过去这种毫无作为,拱手放任情势爆发的失败,是无法原谅的。
参谋本部不会再犯下同样的失态。宛如口号不断重复的这句话,如实述说著参谋将校们的干劲,以及他们明确拒绝重蹈前任者覆辙的心态吧。
实际上,他们也没有空口说大话,确实是没有掉以轻心。就连非值班人员也一起总动员,为了掌握状况做出一切可能的安排。这份努力的回报,就在帝国军前线部队的活跃下,经由取得控制的东部防卫战斗呈现出来。
东部方面军司令部与参谋本部的紧密合作,也漂亮地展现出调整的成果。
在这种变化不断的机动战状况下,自杰图亚副战务参谋长起的主管将校们,将后勤路线彻底维持起来。既然能供给前线的炮弹有限,就将内线战略的本领尽情发挥出来,成功保有大致上的即时性,处理情势的变化。
不过,该说即使如此吧。
传来的情报夹带著战争迷雾,单凭一介凡人之身想要掌握全貌,资讯量未免太过庞大。
各哨戒设施传来的紧急联络,主管方面军传来的情势报告。同时,还有各方面传来的矛盾询问。想当然,就算竭尽了人类的一切智慧处理,参谋本部的处理能力也有个极限。就算要将处理能力强化到极限,也总是会有个上限。
宛如激流传来的情势报告,轻易就突破演习的推测内容。就连应该是针对推测状况,以三倍冗余性部署的分析主管军官们,也在远比预期还要早期的阶段达到了处理上限。
然而,帝国所自豪的参谋将校的真本事,正是针对意外的处理能力。为了展现被誉为参谋教育精髓的临机应变能力,参谋本部就在明白处理能力赶不上变化的瞬间将不重要的琐事割舍掉。帝国军的中枢部一派,以可怕的明快判断力认定,优先顺序才是一切。
于是,他们将优先度低的情报与询问搁置一旁,总之先出动所有参谋将校,从优先度高的案件开始处理。
立即著手处理的,是将待命中的大陆军派往东部的案件。坚信兵贵神速的他们,将全副心力放在迅速展开兵力上。
战务与铁路课也早就开始不眠不休地调整时刻表,总之先将能派出的部队依序送出。
同一时间,后勤主管军官们也一面诅咒老天,一面强迫自己达成当场修正物资配给日程表的神乎其技。面对这种直到最后一刻才要临时变更铁路运行计画的蛮横之举,铁路课的课员们尽管全都累倒不起,也还是成功达成了。
这是足以让军方内部长年流传「内线战略的重点,迅速展开部队与物资的关键就在于铁路课」这句话的丰功伟业。外加上在战务主导的后勤网整备工作下,预先准备好的仓库,还有安排参谋飞往当地确认状况的机票都没有出错。
尽管如此,战场的常理就是凡事都不会按照计画进行。眼前麻烦的是,当地传来的报告果不其然是乱成一团。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战场。
行动的结果是吉是凶,有一半接近在赌博。任谁都眼泛血丝到处奔波的景象是随处可见。
位在这场暴风中心的参谋本部里──
「就速战速决吧。各位,我想针对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送来的提案进行审议。」
由应该比谁都还要繁忙的杰图亚中将亲自主持会议,要讨论谭雅提案的联邦首都袭击计画。虽说她直属于参谋本部,但将区区大队规模的部队请求列为最优先案件进行检讨,就编制上来看几乎是异常事态。
「雷鲁根上校,我想听贵官的意见。」
一个大队竟越过当地方面军,直接向参谋本部请求指示。就军队的组织机构来看,这本应是不受欢迎的事态。
然而,参谋本部不仅容许她这么做,还招集分秒必争的繁忙将校们,俨然很重大似的进行议论。因为这个案件就是如此重大……倘若是要对敌国首都,投入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话。
「是的,下官以为若有可能成功,就值得让他们一试。」
所谓的首都直击计画。
该错愕的,应该是提古雷查夫少校的脑袋吧。对雷鲁根上校来说,这是他在听到消息时,毫不虚假的想法。
命令她投入东方战线进行迟滞作战的答覆,竟然是袭击敌国首都,对后方造成冲击?的确,要是能让联邦军受制于战线后方的警戒,战略效果可说是极为强大……但正常人实在是有点难以跟上她跳跃性的思考逻辑。
不对,雷鲁根上校在心中稍加修正,应该是自己也被她毒害了吧。
请看我用区区一个魔导大队达成对联邦首都的袭击──这话要是出自他人之口,将会因为牛皮吹太大,连正式的审议都不会有吧。
「我老实禀告,姑且不论风险,回报极为庞大。外加上,成算也绝对不低吧。」
然而,别说是叱责她别逞威风,参谋本部甚至迅速审议起她的请求,还要求各部门正忙得团团转的专家们特地抽出时间来开会。
因为不是别人,正是雷鲁根上校自己相信这件事有成功的把握。
「……直击首都。这作为佯攻,可是完美的一步棋。」
主战线正在进行迟滞战斗,应当从事支援任务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指挥官,看来似乎是很顺利地在正常运作呢,雷鲁根上校边在心里发著牢骚,边开口说:就让她去做吧。
「就这份信文来看,是基于政治要素在寻求许可吧。」
动著疲惫的脑袋,雷鲁根上校想起魔导军官的存在,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魔导军官并非各个都跟她一样难以理解。
所以这项提案,绝对是提古雷查夫少校提出的。
毕竟是那个少校。一般来讲,这会是在部下将兵们要求进攻的压力下,送来这种想请求本部加以制止的迂回讯息,但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大概是顾虑到不想这么做的部下,所以姑且寻求一下上级的许可。还要说的话,就是政治上的顾虑吧。谨慎细心到让人生气。早在击沉联合王国潜艇时,就已充分证明了她拥有能预先避开政治纠纷的能力。
「应该有成算吧。而且还是很好的佯攻,我想就让她去做吧。」
只要不算政治上的冲击,作为佯攻,直击首都可是完美的一步棋。能强迫敌军抽出战力防卫首都。这样一来,想必就能让敌军减少前线的兵力吧。
「这难道不是典型的说易行难的事例吗?雷鲁根上校,直击首都可不是简单的事。先不论这听起来很有威势,实行时应该会碰到堆积如山的难题吧。」
「在达基亚成功袭击首都的实绩,还有在莱茵战线对共和国军司令部的袭击,以及在南方战线对敌司令部的袭击。考虑到这是不缺实绩的专家提议,成功率是相当高吧?」
像这样列举下来,提古雷查夫少校与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还真是有著杰出的斩首战术达成经历。
「假设,就算袭击本身失败了,敌军也不得不分出部队处理。既然如此,只要能将敌兵力引开,不就能期待减缓联邦军对东部主战场造成的压力了。」
然而,雷鲁根上校的脑海中,也同时闪过提古雷查夫少校那对玻璃珠般的眼眸。光是回想起那对彷佛在窥看虚无一般异于常人的眼神,就能理解事情不会在通常的范围内结束。
光看外表,她是名可爱的幼女。然而那对眼睛,让雷鲁根上校强烈有种那与其说是人类,更像是杀人人偶的印象。
「……上校,你是认真的吗?」
「杰图亚阁下,请你考虑清楚。那可是提古雷查夫喔。」
杰图亚中将语带疑惑的询问让他反问回去。本来的话,这会是难以置信的无礼行径。不过,那可是提古雷查夫少校。
她在莱茵似乎是乐得手舞足蹈。是强行突破那个共和国的防空网,将司令部击毁的超常规格军人。
这可是她特地跑来恳求许可的作战。
早在她向本部寻求实行许可时,就已经不是有无「成算」的问题,就像是在确认「政治」容不容许她这么做一样。
首先,她是一定能够做到。
「不过,那可是首都喔。」
「……与其绑上项圈圈养至死,放出去追咬猎物会比较好吧。」
因为她肯定是有
成算。再说,即使她失败了,只要能展现出那狂犬般的攻击精神,就能创下以佯攻来讲过于充分的战果吧。
这就跟猎犬要是太过凶狠,总之就放出去追咬猎物会比较好是相同的道理。毕竟早已证明,她是只要野放出去,就会靠自己的嗅觉掌握战机的指挥官。
既然准许后也不会有造成问题的政治要素,就该让她去做。毫无理由的制止她,应该会更加危险。放走戴‧乐高一事,如今已让他们付出极大的代价。一想到这,就觉得最好还是相信狂犬的嗅觉。
「真是讨厌的见解。大致来讲,这可不是对前线部队的态度。」
「中校,你是不了解她才会这么说。」
以常识性的意见劝谏自己的是一名老迈中校。
记得他是东部方面军派来的联络官吧──一想起这件事,雷鲁根上校随即就对他的反论嗤之以鼻。
一次,只要一次就好。只要接触过提古雷查夫少校这个异物的本质,就能够立刻理解。要是派不上用场,就会将魔力刀指向训练生的战争狂犬。只要让她知道会造成妨碍,肯定就连自己人也会不著痕迹地做掉吧。无能指挥官在前线不经意地意外死亡,绝不是罕见的事。
不过,她应该是会用合理的理由确实地把人做掉。
「提古雷查夫少校是名优秀的野战将校。不过,让我们换个角度来看吧。」
「咦?」
「……她是名太过优秀的野战将校。我劝你看一下她在南方大陆的机动战报告。就我所知,能在演习时做到如此机动的部队,就算放眼帝国也数不满五指,而能够在实战中展现的也就只有她了。」
就这层意思上,隆美尔将军的指挥实在出色,雷鲁根上校发出赞赏。不是埋怨她难以使唤,而是丢著不管,放任她去打出最大的战果。
由于没有遭到掣肘,提古雷查夫也能好好工作……不对,不该过分低估她吧。
提古雷查夫少校似乎是真的做得很好。
会不得不用似乎这种不确定用语,是因为对雷鲁根上校来说,提古雷查夫少校的表现已超乎他的想像范围。
「啊,关于这件事,其实东部军有提出疑虑……我们不免怀疑报告书是不是欠缺正确性呢?当然,这并不是在怀疑像提古雷查夫少校这样的优秀野战将校会去伪造战功,但还请考虑到战果报告往往都会有趋于浮夸的倾向。」
「……恕我失礼,你刚刚是说?」
「也就是东部方面军对于战果报告书是否有妥当处理一事存有疑虑。就算本国需要英雄,拿出再稍微实际一点的数字会比较好吧?」
霎时间,雷鲁根上校错愕得哑口无言。欲言又止地朝上司的杰图亚中将看去,发现他也跟自己同样一脸困惑。
这也没办法呢,雷鲁根上校带著苦笑,反刍起东部军联络官开口说出的那句话。就战果报告书来说,自提古雷查夫少校起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表现确实是有点太过夸张。可以理解他们是认为报告书上所补充的「面对共和国的殖民地防卫军与本土的残存部队,提古雷查夫少校展现出有如猛虎出闸的奋战之姿」这句评语有问题吧。
「既然有这种疑虑,东部方面军不妨就派监察官去提古雷查夫少校的大队吧。」
「……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恕下官僭越,苦口婆心奉劝你一件事。我强烈建议派去的军官,最好是所属于长距离侦察部队,从事过至少一周以上敌地渗透任务的干练魔导将校。」
所以,雷鲁根上校忍不住由衷忠告。
「猛虎出闸」还算是相当譬喻性的表现吧。就算蹙眉认为报告欠缺正确性,但所记载的战果也确实是很异常。提古雷查夫少校与其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就像是去打野鸭一样,轻轻松松拎著击坠报告归还。
怀疑战果报告正确性的监察官听说曾一度与他们同行过,不过据说是以不幸的军务官僚遭到悲惨下场作结。好像是在陪同进行为期一周在长距离行军下的敌地渗透袭击行程后,紧接著要被拖去紧急起飞迎击时晕死过去,遭到部队抗议「要是迎击战的击坠数不被承认可就困扰了」之类的。于是,这件事就在监察官体无完肤地逃回本国后结束的样子。
到头来,他们并没有灌水……而是确实的战果吧。毫无疑问是该赞赏为英雄的活跃表现。
然而,再稍微仔细想一想吧。
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全灭的敌中央渗透袭击,竟然满不在乎地持续一个星期,他们肯定是有哪里不太正常。岂止如此,在正式命名为南方会战的与自由共和国军的会战当中,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敌中央突破与司令部袭击的时机,完美到不像是人类所为。
所收到的会战报告书上,写满著几乎是理论上说不定勉强有可能办到的理想的战术机动。在简直像是以俯瞰视角看穿一切的时机,描绘出适当的机动。
「她是某种优秀的狂人。要是不尽量派优秀的监察主官过去,她很可能会觉得派去的人碍手碍脚就直接杀掉吧。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想要这种结果。」
「怎么会!她可是槲叶银翼突击章的持有人耶。」
「所以才会这么做。」
活著持有槲叶银翼突击章的人,是才这点年纪的小孩子。
这句话本来会是个笑话,也可说是绝无可能的事。假如自己是在战前看到这句话,不是认为这是低劣的谎言,就是不了解军方人事制度的人在胡言乱语,不屑一顾地一笑置之吧。
愈是去想,就愈是觉得她有著显著的异常性。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是个小孩子……但作为军人却已经过于完美。
几乎只能认为她丧失了某种枷锁。
她效忠于军队,还算是能靠至今为止的经历理解。但她的忠诚会以怎样的形式呈现,则还是个未知数。真是可怕。
「……就到此为止。现在也没时间争论了。既然只有感情面上的反对意见,再讨论下去,只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果断地无视他们的杰图亚中将脸上带著苦笑。朝著错愕的参谋们,杰图亚中将以话语发出轰炸。这位大人也还是老样子呢,雷鲁根上校苦笑起来。
「我也认为可以准许。」
「「阁下!」」
就连本来在一旁观望的数人,也不免忍不住打断杰图亚中将发言的景象,让雷鲁根上校看得喷笑……看样子,他们是在担心吧。
这件事太过缺乏成算?
可能会让贵重的精锐魔导部队无意义地折损?
或是,担心他们会对军队的士气造成不良影响?
所说的每一句话,言外之意全是这些意思的制止话语。
「就是有把握她才会这么说吧。就算要拿我珍藏的酒来赌也行。」
「是认真的吗!」
所以,他们才会对杰图亚轻易就将这些担忧一脚踢开的表现感到震惊吧。
参谋这种生物,终究只是在常识范畴内思考的秀才,不擅长偏离既存概念的想法。这也不能怪他们呢,雷鲁根上校边这么想,边深深体会到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是超乎常规的存在。
一旦跟他们扯上关系,常识会产生动摇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呀。我当然是认真的。赶快去发出许可吧。」
就算要他们去理解也没用吧,雷鲁根上校边这么想,边敬礼离室。为了打电报给如今应该正在「来了吗?来了吗?」迫不及待许可下来的她,朝通讯室走去。
……带著去向联邦降下灾难的心情。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三月十六日 联邦首都莫斯科
要问到位处莫斯科一隅的内务人民委员部,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足以让联邦市民做好「接下来轮到我」的觉悟了。毕竟,他们有别于怠惰的联邦机构,不缺实际成绩。
在这世上,有种人会莫名热心地去推动他人不希望有人热心去做的工作。人人都希望警察与消防员能热心工作,不过会希望「秘密警察」热心工作的人铁定很少。
更何况是联邦引以为傲的「人民的朋友」内务人民委员部,倒不如是想请他们别这么勤劳。不对,就连在联邦属于特权阶级的联邦党政官僚,可能的话也都由衷希望内务人民委员部能怠惰一点。毕竟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恶名,就是经由联邦党中央干部的大刀阔斧所建立起来。
不论是军干部也好党干部也罢,没人能在被他们盯上后活得太久……作为可能明天就会让自己或自己的亲朋好友毁灭的人物,他们是全联邦市民所恐惧的对象,同时也是憎恨的对象。只不过,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职员们并未理会联邦市民的这种感情,彻底做好他们作为齿轮的职责。
从农业集体化、肃清反动分子,到揭发破坏行为与取缔对外通敌,内务人民委员部实在是相当勤勉。他们毫无忌惮地公然宣称著「与其害怕十人的冤罪错放一名犯人,不如无惧百人的冤罪也要取缔真凶」这种极为恶劣的信条。
该说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职员们就彷佛是现代的猎巫人员。不过就算是他们,基本上在顶头上司的内
务人民委员「罗利亚同志」面前,也只能压抑著恐惧,直打哆嗦地祈祷自己没有犯错。
光就外貌,他是名年约四十多岁,看起来平凡不起眼的矮小男人。然而光是听到这男人的名字,就连身经百战的军人也会冒起冷汗,内务人民委员部残虐无比的职员们也会像借来的猫一样乖巧。是遭到众人如此恐惧,同时也遭到暗中厌恶的对象。
只不过,执笔淡淡地处理职务的罗利亚,则是将自己定义为一名只是努力地达成义务的优秀官员。
「唔,就适当处理。」
针对西鲁多伯利亚收容所的相关事务手续,在训诫所长要适当运用(尽可能降低损耗速度)收容的劳动者后,将听筒缓缓挂起。
尽管知道战争开始了,他的工作风格还是跟平时一样没有变化。淡淡地将人类看成数字,不论是在前线还是后方,他都会遵照职务,努力将数字填满。
对他来说,既然已决定开战,他就只有做好自身职责一途。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罗利亚,对帝国发出宣战布告的决定,也毫无疑问是能让他摆脱最近盘据脑中的恶梦的喜事。不知帝国何时会从旁边袭来的警戒感,似乎带来连自己也难以想像的沉重压力。
上一次为压力所苦,是多久以前的事啦?
自从计画向帝国宣战发动奇袭攻击以来,他的身体状况就变得相当良好。拜这所赐,让他文件审得很顺利,能比平时还要处理更多的案件,算是意外之喜吧。
名单上的半数人员已肃清完毕,即使开始进入战时体制,他也满怀自信与自负,不会让国内的反动势力有任何动作。
短期内,不论是反体制派还是意图搞破坏的动摇阶层,任谁都不允许挑战联邦的栋梁。即使是人手再多也不够用的集中营劳动力,也只要把帝国军将兵强制送进去,问题就能解决了吧。
「一切顺利,那我也……啊,偶尔一次也不错吧。」
就在前线即将开战的这一瞬间,罗利亚理解到自己正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精神略为抖擞起来,难以压抑想朝某处宣泄冲动的欲求。
一想到这,他没有特别犹豫就采取了行动。
「是我。对,派车过来。」
之后就只要等前线的政治军官把报告传来。就唯独这件事,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吧。等待实在是件教人焦急难耐的事。
既然忍不下去,就有必要让下半身「稍微松口气」。
今天就在市区内随便逛逛,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收获也不错。而且,俗话不是说了,自古英雄皆好色。
「在我回来之前,给我确实处理完毕。尤其是与帝国相关人士有过接触的人民,要给我彻底调查清楚。」
这话说得没错,那身为英雄的自己,就算性好渔色也是没办法的事。罗利亚这个人对于优先满足自身兴趣的决定,不带有一丝的犹豫。
将剩余工作交给部下,留话要他们将疑似与帝国有关的人员彻底处理掉后,他就迅速搭上自己的专用车,向明白详情的驾驶发出简洁的指示。
「我要视察市内。就跟往常一样。」
于是,他所搭乘的车辆就朝莫斯科的市中心,在不时受到几处检查站与对空防御阵地的干扰下,缓缓前进。这虽然稍微阻碍了罗利亚的兴致,但对于自己亲手安排的检查站,以及亲自命令军方构筑的对空防御阵地,实在是只能忍了。
所幸这没有耽搁到太多时间。就算在几处检查站被稍微拦下,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职员们也有穿插在步哨之中,只要注意到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公务车上挂著特定车牌,他们就会帮忙开道。
让车开到学生众多的市区中心后,罗利亚就怀著物色猎物的心情,迫不及待地打量起往来的学生们。
毕竟最近很忙,没什么时间享乐呢。
真是愈来愈没耐性了,连他自己也不免苦笑,但也正因为这样,追求愉悦的他才会为了寻求符合自己嗜好的理想对象,执著凝视起往来的女学生。
「那个还不错吧?……嗯,有点微妙。」
一名有著美好背影的女学生霎时间吸引住他的视线,不过仔细一看却不合胃口,让罗利亚叹息起来。这是口味的问题,那要是再年幼一点,就符合自己的喜好了。然而,真是可悲。就自己的喜好来看,她已经熟过头了。
那与其说是青涩的果实,倒不如说是成熟的果实,不太符合自己的兴趣。是觉得水准不错。毕竟也不是没办法勾起我的兴致。只不过,正因为近乎完美,瑕疵也就更为醒目。
「真可惜……要是再早一点发现到,就是最美味的时候了。」
这让他忍不住感慨起命运弄人。不论是容貌,还是身高,要是再几年前遇到,毫无疑问会让我食指大动,伸手将她摘下。就连半生不熟的阶段都还有著一副能吃得下去的容貌,反倒让人倒尽胃口,真是一场悲剧。
「请问怎么了吗?」
「不,下一个。让车继续前进。」
对正在眺望走在街上的少女们的罗利亚来说,这是件让他扫兴的事情。就算想找寻堪折的花儿,但在看过理想枯萎的身影后,就觉得眼前尽是一些有点无法让食指大动的对象。就算背影迷人,实际靠近一看的感觉,就是不太满意。
或许该换个河岸找找吧,正当他打算转换心情时──
就在凝视地面的他,失望地望向天空时,注意到西方天空上浮现著一点一点的黑影。这影子还真怪,就在罗利亚这么想的同时,他注意到那些黑影包覆著跟鸟不太相似的奇妙迷彩花纹。
「嗯?是哪里的笨蛋啊?」
莫斯科全区早就被指定为禁飞区域,除非是军事游行或是典礼仪式,否则莫斯科上空都不许飞机进入。
想当然,这是明确的违规行为。
那群混帐东西──罗利亚涌起彷佛光靠眼神就足以杀人的杀意,同时发誓要让这些蠢蛋尝到报应。
大概是违规的空军或魔导师吧。就是这样,空军与魔导师才让人无法信任。明明都送这么多人进收容所了,还没学到教训吗?不过一想到这,罗利亚狡猾的脑袋就突然感到一点疑问。
魔导师?
这附近不应该还有魔导师存在啊。主导猎魔导师行动并彻底执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会在这种地方犯下违规行为的魔导师,早就物理性地统统消失了。
不应该还有漏网之鱼。
「怎么可能!」
等回过神来时──
他忍不住大叫起来,毫无余力去顾及形象。心想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罗利亚脑中甚至冒出这种得不到答案的疑问。然而就在他感到疑问后,眼前疑似魔导师的黑影,就经由行动替他解答了。
魔导师们悠然排出看似对地扫射队形的队伍,就连在地面上看来也依旧出色,是一丝不乱到能乾脆说是悠哉的机动。
然后,罗利亚知道。
联邦军的魔导师不可能做出这么有秩序的行动。
这是当然。正是自己下手肃清,把他们弄得分崩离析的。
好让魔导师这种支持旧体制的阶级敌人,再也没有能力与党对抗。这些反动分子们如今早已沦落为联邦军为数不多的冷遇单位。能做到如此出色机动的部队根本就没留下,就算有留下来,也早就送去东部的西鲁多伯利亚,假借国境纷争的名义让秋津洲皇国杀光了。
所以,那不会是联邦军魔导师。所以必然地,能用消去法导出答案吧。是敌人。
是与联邦敌对的国家军队。当想到这点时,他这次真的惨叫了。
「帝国军!该死!这怎么可能!」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三月十六日 联邦首都莫斯科上空
一抵达联邦首都莫斯科的上空,帝国军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指挥官谭雅‧冯‧提古雷查夫魔导少校就知道,这场打赌是自己大获全胜。
心想著「我就说吧」,脸上甚至还扬起微笑的谭雅,愉快地远望起代表帝国军前来拜访的莫斯科市区。
只要从上空,像是要确实打招呼似的远望过去,就能看到梦寐以求的「世界上离市中心最近的国际机场」,还有惹人厌的杂乱铜像群。
闪著刺眼光芒的红星,还有真佩服他们盖得出来的高耸联邦人民宫殿,也都很没品味。
算了,谭雅就宽容地展露微笑。
本来就不对共产主义者的品味抱有期待,也不是会挑剔目标外貌的个性。
要说唯一的坚持,也就只有「好的共匪,就只有死掉的共匪」。
只要能在不受国际条约的束缚下,空袭共产主义者的首都,谭雅就心满意足了。
『Fairy01呼叫大队各员。』
就只是悠哉飞在天上,结果直到敌国首都的上空,不仅一次也没有遭遇迎击,就连防空部队也没有碰著,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
本来的话……也不是不能说,这是受到刚开战不久的混乱影响。
但就算是这样好了──谭雅暗自窃喜。自己等人可是没做
什么准备,就达成长距离渗透袭击了。早在他们如此轻易就深入敌地时,就知道联邦的防空网根本算不了什么。
『打赌是我赢了呢。就说是连大学生都能突破的防空网了吧?』
『02呼叫01。正如你所说的。』
看,我就说吧──谭雅微笑看向对袭击莫斯科一事面露难色的拜斯上尉。面对长官「看吧」的愉快语气,就算不是拜斯上尉,也只能一副「这还真敌不过你呢」的态度举白旗投降了。
『乾脆承认事实的态度不错。不过,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大队各员,就跟你们听到的一样。归还后,给我尽情喝光02珍藏的好酒吧。』
『副队长请的客,哎呀,还真是期待呢!』
『既然机会难得,也请算我一个吧。』
会在这种时候接连说笑的格兰兹中尉与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个性真是变得胆大包天了。在敌地上空和睦开朗地愉快飞行。几乎让人有种不同于共匪的大地,共匪的天空是自由的错觉。
『既然要请两名中尉喝,副队长,可别忘了我们的份啊!』
『这是当然的对吧,上尉!这可是继去年夏天的沙滩之战以来的大规模任务呢。我们向你发誓,面对酒精绝对不会退缩半步!』
『02呼叫大队各员。你们这群家伙,好大的胆子啊!』
就职场气氛来说,这真是值得信赖的互动。看著意外有酒喝的格兰兹中尉等人干劲十足的模样,就肯定他们能发挥出大队团结一致前去劳动的团队合作精神。
既然如此──
就干得彻底吧,暗自高兴的谭雅,就怀著一面适度放松,一面保持警戒飞行的部下们还真是可靠的念头,发出号令。
『01呼叫大队各员,期待02请客是没关系,不过在休闲活动之前,必须要先把工作完成。立刻组成对地扫射队形。重复一次,立刻组成对地扫射队形。』
谭雅一声令下,部队就同时组成箱型编队。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部队员们所展现的机动相当精美。部队保持著适当的间隔,同时还开始顺利侵入莫斯科的市中心上空。
在这瞬间,谭雅抓到一种就算比原先预定的还要多踏出一步也不坏的感觉。抵达这里的一路上,遇到的障碍顶多就乌云或是鸟。虽说是长距离行军,不过这对魔导师的消耗程度有限,所以还相当有余力。
保有比预期中最好的状况还要好的完整战力抵达莫斯科。就算不贯彻一击脱离,在都市袭击战中尽情大闹,也依旧能期待保有脱离的余力。照这情况来看,应该能从北方脱离,逃往旧协约联合领土的友军控制区域吧。
喃喃哼了一声,谭雅向部队发出「就迅速破坏吧」的指示。
当初的计画,顶多就是表演性质的示威飞行。具体来讲,就是仿效约翰牛在敌国首都上空盘旋绕圈的程度。
该说既然对手是共匪,就是要让狠狠践踏他们的面子吧,谭雅早先也就只有「要是能做到这种程度就好了呢」的念头。然而,现实给了谭雅优于表演性质的选择。
『修改原定计画。第一中队由我亲自率领。去将那栋高耸可恨的联邦人民宫殿上的红星炸掉吧。除此之外,还要去突袭显眼的政府设施。』
既然无人迎击,那就来一场梦寐以求的莫斯科大扫除。
『第二中队,你们去把莫斯科广场上的丑陋铜像拆了。可能的话,连木乃伊也一起。』
将约瑟夫的铜像推倒,可也是资本主义者的梦想。
我想在自己的世界里,恐怕很少有铜像被推倒的次数能比得上那座铜像吧……所以没道理不能在这边的世界这么干。不如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就将这视为一个好契机,让我的大队也在这边的世界,率先创下破坏共产主义纪念碑的历史伟业吧──谭雅暗自窃喜。
可能的话,也想将陵墓里那具成为偶像崇拜对象的木乃伊一起炸掉。想归想,但还是有可能的话再去做吧。
第三中队,负责压制破坏那栋能远眺西鲁多伯利亚的莫斯科最高建筑物,将秘密警察统统干掉。』
再来,就是去找秘密警察麻烦。还真是快乐得不得了呢。
连待在地底下都能看到西鲁多伯利亚的旧保险事务所。把这里的机密文件烧光,肯定是实质上最能找他们麻烦的事。要率先去做他人讨厌的事,这句话说得真好。
『第四中队,去袭击克里姆林宫。不用客气,给我放手去干。』
再来就是,美军好像有禁止轰炸皇居,不过我们可没有特别设下这种限制。德军也有禁止攻击英国王室?没关系,没关系。
我们是帝国军。好,就去干掉克里姆林宫的大熊们,为人类世界做出贡献吧。
『大队长呼叫大队各员。这可是全资本主义者所梦想的情景。就让后世的资本主义者们,去羡慕在这瞬间的我们吧。』
这对立场坚定的反共主义者来说,肯定是会让他们在赞叹之余,希望自己也能够亲临现场的光景。
『那么各位,开始行动!』
『『『遵命!』』』
就在部队散开,准备袭击态势时,尽管是会让人觉得「终于啊」的时机,不过谭雅等人还是开始遭受到来自地面的防空炮火。
「哎呀,果然还是有防空阵地吗?」
从地面攻击的高射炮不免会是个威胁,要是遭到直击,就算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精锐们,可也不是重伤就能了事。
加强对地警戒──部队之中瞬间传起这种敦促警戒的警告,但过没多久,部队内通讯就满是扫兴的感想。
「……真是零散的迎击。而且,瞄准也十分粗糙。敌方的防空阵地,就只是胡乱把炮弹打上天的样子。要乾脆去攻打防卫阵地吗?」
也不是没有被靠来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所提出的诱人提议给吸引,不过谭雅尽管犹豫了瞬间,却也还是摇头否决。
「就算是共匪不堪入目的粗糙防空炮火,但防空炮火就是防空炮火。我可想不到去让部队白白蒙受损害的理由喔。」
「是我失礼了。」
「要是闹过头,忘记回家的时间,我可就困扰了……对了,中尉。贵官因为个人经历,而对共匪默默怀恨在心,是吧。」
「是的,少校。不过,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
谭雅想起这件事后,也没忘记要姑且警告一下部下。
「中尉,你不用勉强自己隐瞒对共匪的憎恨喔。」
「咦,少校?」
即使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脸上露出努力装作很错愕的表情,不过谭雅还是一副「我懂」的态度点点头。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有著联邦出身的经历。属于正常人的她,肯定会因为共匪而过得很辛苦吧。所以能轻易想像得到,她当然是想射杀共匪想得难以忍受吧。
「我不会要你别被憎恨支配。所以只要你忠于军务,我就肯定贵官的憎恨。当然,最好是能给我保持自制……但只要贵官忠于交战规则,贵官的屁股由我来擦。」
看著激动地想说些什么的副官,谭雅一句「别放在心上」继续说道。我没兴趣帮部下的失态收拾善后,但要是部下明明没错却遭到批判,我也会毫不迟疑地袒护他。
「我多多少少知道贵官的经历。我很期待你对这里的知识喔。给我好好干吧。期许你能达成心愿。」
边拍著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肩膀,谭雅边说著「好,开战啦」边为了冲到部队前头加速前进,向编队下达准备突击的命令。
『大队各员,就根据各中队长的判断大闹一场。撤收时会使用信号弹与广域通讯,根据我的判断下达指示。』
『请问战术目标是?』
『适度地破坏,适度地嘲弄。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给我尽情大闹一场吧。我会期待各位发挥出富有创造性的破坏。』
既然已抵达莫斯科的上空,那我们要做的事情就跟杜立德的空袭东京一样。这就像是在仿效美帝的政治宣传手法。【杜立德:运用「从航空母舰起飞的陆基轰炸机」轰炸东京的洋基魂集团。会让陆基机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人,大概就只有这些家伙吧。】
联邦这个国家充满虚伪。对于国家本身是虚构的,仅靠著政治宣传在支撑国家性的联邦……动摇党的全能性是最为有效的手段。要说的话,就是要朝他们的脸上扔泥巴。
不过,正因为这样的战略效果不小,所以能用最小的劳力达到最大的冲击。另一方面,还可期待他们会被这种骚扰攻击激怒。
毕竟是共匪。比起向主战线派出增援,应该更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防止复发与互推责任上吧。最好是能给我来一场总括(注:日本联合赤军进行的肃清反革命行动)或是自我批判。
就算是为了这个目的──谭雅再次向部下全员清楚告知作战目的。
『本作战的目的,是要狠狠踢飞联邦的面子,就像是要把腐朽的大门踢飞一样。』
放任帝国军侵入首都上空?
这肯定能让相关负责人们颜面尽失。当然,他们应该会试图隐匿或隐瞒情况……但只要在首都上空
大闹一场,将他们充满威信的建筑物与象徵统统炸毁,就算想粉饰太平也会很辛苦吧。
要是这些徒劳无功的隐蔽作为能阻碍联邦遂行战争的努力,虽是次要目标,但也可期待有不错的效果。
『就让那些家伙,后悔出生在这世上吧。』
『『『遵命!』』』
『很好,谨慎去干吧。攻击开始!』
在箱型编队漂亮地分成四队的过程中,谭雅与中队缓慢飞向莫斯科的市中心。在联邦上空,帝国军就宛如凯旋式一般的反覆著编队飞行。
同时还特地用手边的演算宝珠拍下宣传用的影像。为了让人看出这里是莫斯科,边用镜头捕捉市区与部下们的身影,谭雅边缓缓地盘旋起来。
同时,突然有了个主意。
『第一中队各员,要不要来唱歌啊。帝国的军歌。』
『哈哈哈哈哈,好主意。这真是个好主意啊,少校。唱的时候请务必扩音喔!』
部下们的反应也很好。
非常好。虽说没兴趣在团体行动时搞合唱,但如果是要在共匪头上唱嘲弄他们的歌,我可是大为欢迎。
为了恐怕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莫斯科众人,特意展开扩大音量的术式。
心情就像是在指挥管弦乐团一样。顺从这种还不坏的高昂情绪,就像是要让歌声响彻云霄似的,谭雅在莫斯科的上空高唱起帝国军歌。
这还真愉快至极,不过让我更加喜悦的却是接著陆续传来的好消息。
『Fairy06呼叫01。能清楚看到西鲁多伯利亚喔!』
『01呼叫06。烧得很旺吧?』
『06呼叫01。哎呀,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想把考卷烧掉的事呢。文件烧得可旺了!』
部下传来很有精神的报告。只要从空中望去,就能看到一部分熊熊燃烧的景象。
共匪们想必是吓得屁滚尿流吧。光是这么想,心情就十分爽快。这种功绩肯定能领到勋章。等到归还后,毫无疑问得要去办授勋的申请手续吧。
『哈哈哈,干得好啊!』
『话说回来,还真是愉快的战斗音乐呢!我们也想要一起唱。』
『非常好。就让我们一起吹响文明的号角吧。给我认真唱到连西鲁多伯利亚都听得见!』
就让我们吹起共产主义者即将毁灭的号角,向他们发出警告吧。就像是代替耶利哥的号角一样。一面大笑高歌,谭雅一面缓缓接近设为自己等人目标的联邦人民宫殿。
『01呼叫各员。显现术式!目标,粪块!』
『『目标,粪块!』』
等差不多来到距离、高度都很够的位置时,谭雅就喜孜孜地显现术式,缓缓释放出去。对付固定目标不可能失误的爆裂术式,在释放后笔直击中钢筋水泥的大楼。
『哈哈哈哈!这还真愉快!』
不知道是偷工减料还是建材有缺陷,在遭到直击的同时大幅摇晃的联邦人民宫殿这栋高楼大厦,竟然一口气倾斜。原以为有必要齐射数次的谭雅,在看到眼前的大楼一下子就崩坍起来的景象后心想……大概是赶工工程的弊害吧。
『共产主义者自豪的水泥建筑物,还真是意外地脆弱呢。』
虽然谭雅「哎呀哎呀」嘲笑起来,不过友军第四中队紧接著传来的报告,顿时泼了她的微笑一盆冷水。
『大概要视场所而定吧。Fairy09呼叫01。抱歉,克里姆林宫的防御太棘手了。外墙异常地坚固。』
『有料想到阵地攻击吗?』
『是的。尽管尝试过了,但那个硬到根本脑子有问题。别说是爆裂术式,就连对据点贯穿攻击用的钢铁术弹都被弹开了。』
『唉。看来水泥的配给相当偏颇的样子。比起人民,更集中用在克里姆林宫上头呢。』
要是钢筋水泥厚到能将格兰兹中尉所指挥的第四中队的攻击弹开,这若是不把要塞炮搬来,想要打穿恐怕是极为困难吧。
是可以考虑将锥形炸药大量连接起来爆破的方法,但手边本来就没有多少炸弹。毕竟是以长距离侦察任务为前提的装备。即使有携带术弹,却没有准备太多贯穿据点防壁用的钢铁术弹。
如果只是难以突破,或许该勉强进行突袭吧?要是确定史达林公的脑袋就在哪里,就算赔上格兰兹中尉与整个第四中队都还有找……但那可是史达林公。一旦情势不妙,无论如何都肯定会逃走吧。
既然如此,还是下令转进,将第四中队投入其他方面的效果会比较好。想要在有限时间内得到最大战果,让他们去破坏脆弱目标将会更具效果。
『09,立刻让第四中队转进。』
『遵命,立刻照办。』
哎呀,真是扫兴────苦笑的谭雅就在下一瞬间收到最棒的好消息。
『04呼叫01。已粉碎约瑟夫叔叔。重复一次,已粉碎约瑟夫叔叔。』
『心情如何,各位?』
『心情是爽快至极啊。』
谭雅迅速盘算起来,为了彻底找麻烦而重新整理起状况。
克里姆林宫虽只有找麻烦的程度却也袭击过了,人民宫殿与秘密警察本部则已烧毁。然后,派去爆破丑恶的个人崇拜铜像的第二中队,看来也轻松达成目的的样子。
会说心情爽快,就表示他们非常高兴。尽管羡慕死了,但既然是把约瑟夫像踢倒,心情确实是会很爽不会错的。还以为这里大概会是事关颜面,警备最为森严的场所,但既然不是,那稍微冒个险也不错吧。比方说,试著像硫磺岛那样在广场正中央高举著帝国国旗。
觉得仿效陆战队有点不太好?
不不不,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所谓的「形式美」总归来讲就是一种美学。不需要等哲学家们的议论结果,被打倒的共匪就是一种美好的东西。
在共匪的中心高高举起随风飘扬的帝国国旗,具有极大的政治冲击性。而该冒的危险,在已成功占据广场的现在是几乎没有。
最重要的是,帝国的国旗在联邦的首都飘扬这件事。共产主义者的傲慢嘴脸,肯定会变得惨白无比吧。为了不再犯下相同的失态,他们肯定会让莫斯科要塞化。
……就算要尽可能且紧急地从前线抽走必要的物资与人员也在所不辞。因此就支援主战线的角度来看,没有比这还要完美的佯攻了。相信杰图亚阁下肯定也会对此相当满意。
『非常好。那就在广场插上国旗后归还吧。』
『插国旗?就算少校这么说……但我们手边并没有国旗耶。』
部下语带遗憾的答覆,让谭雅有点沮丧。不过,完全不用担心。我的企划能力可没差到会没有腹案就进行提案。
『别担心,我大概知道可以从哪弄到手。』
只要熟知共匪的习性,就能灵活地采取对策。知识正是力量。知道与不知道时所能做出的选择可是完全不同。
而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知道共匪最爱搞政治宣传搞电影,连带也最爱搞审查的话,事情就简单了。想当然,共匪的电影会是经由审查的政治正确电影。也就是说,最近这段期间将会是反帝国的政宣电影。
……没有邪恶帝国军的邪恶国旗,电影可就拍不起来了。
想当然,用来烧的国旗应该会多到堆积如山吧。他们口中作为正义之师的共匪红旗应该也很多。就连拿来烧的旗子都不缺,真是太棒了。
要是摄影器材也能从那里借到就太完美了。
『是哪里呢?』
『共匪自豪的电影制片厂。他们应该会有拍反帝国政宣电影用的国旗吧。』
『啊!你说得对,少校!』
然后,让谭雅像正合我意似的展露窃喜笑容的,是看来心里有底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这不是能用无线电说的内容,如此解读的谭雅就挥手做出过来的手势,把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叫来,直截了当地问。
「副官,知道地点吗?」
「如果跟以前没变的话!虽然有点记不太清楚,不过要是事前分发的地图没出错的话,我就知道地点!」
「非常好!我命令你前去徵用。对了,别忘了留下军币与支付凭证喔!」
「……遵命。当然,我绝不会掠夺民物,会确实进行徵收的!」
大概是理解到谭雅的恶质笑话吧。以标准的军礼受领任务后,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就带著数人降落到莫斯科市内。
就让我们代替共匪拍摄政宣影片吧。
用共匪的器材。
虽然要烧的不是帝国的国旗,而是改成联邦的国旗。共匪的红旗。一定会很衬火焰吧。光是想像起那个景象,就让人超乎必要地雀跃不已。
肯定会很愉悦爽快吧。毕竟还会顺便在共匪的广场上高挂起我国的国旗。啊,真后悔没带记者一起来。就算再怎么突然,也不能把这附近的报导相关人员给抓来,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次佳的方法,果然就只能去筹措自己的器材吧。
『……的确,少校说得很对。』
『我去搬运国旗还有摄影器材。在我回来之前,给我顺手把
陵墓炸了吧。』
『遵命!就等少校回来!』
好啦。就去电影制片厂进行一场罕有的文化交流吧。
你问我共匪有文化吗?
这是个合理的疑问,不过请尽管放心。就连内陆国也有海军,所以理论上,就算共匪有文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三月十六日 联邦莫斯科路上
响彻云霄的是银铃般的祈祷声。就像是长久以来,真的是很漫长的一段岁月内,在这块土地上遭到弹压的信徒所唱出的祈祷声。为了让联邦国民理解歌曲的意思,还特意用联邦官方语言唱出的祈祷声。
清除罪污、赞扬天主、颂扬灵魂救赎的歌声。
然后是,遭受袭击的莫斯科。
就连信仰不深的人都不免怀疑炼狱是否已诞临此世的惨剧。
要说悲惨,真的是很悲惨的景象。宪兵与秘密警察的反击对于军队,特别是对魔导师大队来说,无疑是以卵击石。自豪是强大势力的大国面子,仅仅一瞬之间就被粉碎得体无完肤。
直到方才,罗利亚都还在里头办公的建筑物前的宽大首都广场,就这样遭到帝国的军靴气势高昂地践踏。
革命指导者们长眠的陵墓遭到爆破,把总书记同志困住的克里姆林宫也几乎沦陷。一手栽培的军人们尽管试图击退敌军,所做出的反击却是尽数遭到击溃。要说到对空防御阵地,就只是胡乱盲射防空炮火,暴露出自己是对敌人构不成任何威胁的纸老虎。
就罗利亚方才的观察,敌人是不满五十的少数部队。以魔导部队的编制来看大概是大队吧?就算是这样,也终究是魔导师组成的大队,说起人数也就这么一点罢了。
不过就,这么一点人数。
然而如今就是让这么一点人数的家伙在为所欲为四处作乱。大致上,倘若是联邦这个国家的党统治机关的高层人员,这恐怕是就算吓到失神也无可奈何的状况吧。
况且,这里是联邦。就连寻常的国家,都无法避免发展成责任问题……在联邦,这毫无疑问会掀起一场肃清剧。
「啊!我的天呀……」
光是如此,只要以正常的观点理解事态,罗利亚茫然注视天空的模样,即是说明事态严重性的最好证明吧。
缓缓降落的帝国军将兵。
他的视线前方,是手持帝国国旗的敌部队。以带队的她为首,他们轻盈地降落地面。带著凛然表情的敌指挥官……但远远看来,怎么看都像是个小孩子。竟让这种小孩子蹂躏了首都。
罗利亚眼前所呈现的即是如此失态。而且呈现这种失态的舞台,还是约瑟夫所在的首都。假如罗利亚是作为肃清执行者,无止尽地散布恐怖的人,那约瑟夫就是写下处刑命令的主使者。
首都就在这样的约瑟夫与罗利亚眼前遭到直击,当得知这道消息时,联邦军的干部们全都觉悟到,这将会是让未来一片黯淡的事态。
假如只有以打计算的军人被物理性地砍头的话,在联邦还算是和平的解决方式。联邦军的将校们,会在这瞬间比起前线更加害怕后方的政治情势,即证明了他们被灌输的恐怖有多么地根深柢固吧。
「……太美了,多么惹人怜爱的人儿呀。」
然而,联邦军将校们所恐惧的罗利亚……他的感情却是与愤怒无缘的喜悦。注视著天空颤抖的他,从口中吐露出的话语是纯粹的真挚感情。
脸上总是挂著该称为共产主义的微笑这种诡异伪善的微笑的他,甚至揭下这张成为他第二张脸的面具,展露出鲜少让人看过的陶醉表情,如痴如醉地凝视著。
他的视线前方,是一张充满信念的可爱脸蛋。
光是想像起让她屈服的过程,罗利亚的自制心就达到极限了。
愈是凝视,就愈是为之疯狂。罗利亚边受到难以言喻的情感驱使,边隐约自觉到,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啊,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我想要她。我想将那名幼女压在自己身下。啊啊,好想知道,好想要知道她是谁,想要得几乎疯狂。
已经……已经再也看不进其他事物了。对罗利亚来说,其他事情已怎样都好。
「……我要得到她。我一定要得到她。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
我看到她了。我看到了真实,看到让我热恋的对象了。
从今以后,其他女孩在我眼中就形同木偶。我能确信,肯定没人能成为她的替代品吧。
凛然的表情一如画作般的美丽端正。连身处在战火连连的莫斯科,她都能绽放光芒。那里有著无须装扮,就难以掩饰的美丽。
而且,她就连发出来的声音都如此迷人!宛如歌唱般祈祷的声音,一如银铃般的悦耳。就算唱得是可恨的帝国国歌,她的声音也依旧美好。
无论如何,都想让她用这美丽的声音发出娇喘不是吗?
啊,不,这虽然也不错,在那之前,先让她那张标致的脸蛋痛苦扭曲也不坏。等一下等一下,让她尝过愉悦的滋味后,再让那张姣好脸蛋露出娇羞表情也很棒不是吗?
唉,忍不住了。兴奋到忍不住了。
我一定要得到她。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她。无法说自己不渴望权力,但就连对权力的渴望,在与这股冲动相较之下都显得是如此地卑微且矮小。
这已经是「爱」了。
「我会得到她的。嗯,没错,我一定会得到她的。」
我理想的人偶。啊,真是等不及了。等不及到想从这里伸手拥抱你。太美好了,这就是恋爱。都老大不小了,还心儿怦怦跳得不停。不对,是心神不定吗?不管怎样,这种坐立不安的心情,一定就是这种心情不会错的。如果是现在,不论任何困难都有办法突破,整个人就像是充满著这种干劲与决心一样。
「我会不择手段的。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没错,无论如何。」
为了达成目的,我会不择手段。也不打算去选择手段。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不论是怎样的恶魔都会与他携手合作。
不论是怎样的政敌都会与他妥协,甚至不论是怎样的动乱分子也会有效运用。就算要拯救丢到西鲁多伯利亚预定处理掉的魔导师们一条命,我也要得到她。
不对,倒不如说就该这么做。只要能把她带来,不论是谁都无所谓。这正是意识形态上的威胁吧。
啊,好想……好想快点摘下那朵花儿。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三月十七日 联合王国伦迪尼姆
他人的不幸甜如蜜。至少,自身的不幸是苦如砒霜吧。不过,很罕见的,真的是很罕见的,联合王国的首脑群没有发自内心对他国的不幸感到幸灾乐祸。
不过,也不同情就是了。
「……确定无误吗?」
第一海军卿自肺腑挤出的声音满是不堪的疲惫。尽管海军自开战以来就在快马加鞭地整顿态势,不过通商航道早已开始零星爆发小规模冲突。
通商航道的维持工作,也磨耗著海军卿的强韧精神。
就在这种时候,收到这种消息。就算想抱著酒瓶倒头呼呼大睡,也不会是仅止于个人责任的坏消息。
「是的,这是经由大使馆传来的最新纪录。」
当然,带来这份报告的情报部,不得不沦为不受欢迎的报告人。毕竟不论是谁,都比较欢迎带来好消息的人,胜过带来坏消息的人。所以与其随便摆出战战兢兢的模样,倒不如保持超然的态度会好一些。
做出这种判断的对外战略局的哈伯革兰少将,就特意压抑表情淡淡地报告。
莫斯科遭到少数的魔导师部队渗透袭击。最初收到的消息,是刚配属到大使馆的情报军官传来的紧急报告。
内文是「帝国军魔导师正在莫斯科上空盘旋」。听到这第一报时,还判断这应该是战略性的政治宣传作战。盘旋飞行则是一种示威行为。
这应该是对联邦的战果夸示与提振战意的政治宣传吧,人人都发出惊叹。会说出「真亏他们能侵入到交战国的首都呢」这种风凉话,也是基于这种理由。
「研判莫斯科的主要政府机关已遭到彻底袭击。」
然而要不了多久,随著事态渐渐明朗,惊愕也逐渐转为恐怖与畏惧。应该是少数部队的魔导师规模变成连队规模。而且还在复数部队散开的同时转为突袭行动,因此研判这是正式的袭击而非示威行动。
重点在于他们的破坏规模。
根据莫斯科大使馆员的说词,至少秘密警察与革命纪念广场被粉碎到体无完肤。尽管真伪未定,但据说广场还被插上帝国的国旗。甚至有收到未确认情报指出,他们同时还毅然向克里姆林宫发动大规模攻势并几乎攻陷。
市区内据说呈现极度混乱的状态,因此就连详细的受害状况也不明朗。
唯一能确定的是,引起这种事态的是帝国军魔导部队。虽说是连队规模,但顶多就是一百名不到的战力。可说是相对少数部队的渗透奇袭。然而就报告书上所示,其破坏力是超群卓越。
麻烦的是从这里开始。对防卫负责人来说这简直是场恶梦,完全
无法保证联合王国不会面临到联邦所遭遇到的损害。
「有必要重新检讨防空体制啊。」
事到如今,阁员们才认知到伦迪尼姆的防卫有多么脆弱。海上的防壁依旧健在,不会容许来自海路的侵略。相信联合王国舰队会彻底守住大海吧。
不过,要是无法驱逐来自天空的侵入者,在如今的状况下是毫无意义。
「至少,有办法阻止连队规模的敌部队吧?」
「……要说到能否阻止侵入,我认为很难讲。」
同时,负责处理事态的陆军参谋们,脸色皆几乎苍白。即使有做好首都防空,但防空体制顶多只有推测到迟钝的轰炸机。尽管构筑了以本土南端的雷达站为主的警戒阵地……但并未推测过俊敏的魔导师长驱直入,以大队规模或连队规模发动袭击的状况。
万一遭受到联邦所受到的同等规模攻击,要阻止敌军侵入到首都上空,恐怕会极为困难。
这样一来会怎样?联合王国将会呈现与联邦相同的丑态。这是个光是想像就让人恐惧的事态吧。而且参谋们还注意到,他们无法排除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
……正因为注意到这点,他们的心情才会无止尽地消沉。
「那么,我们也可能会呈现像联邦那样的丑态吗?」
「就现况下,未必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这种事就算不说,众人也都知道。带著这种焦虑,首相敲打桌面,打断众人的抱怨。需要的是对策。
「够了。我想听对策。」
想要什么东西就尽管说吧。所以,赶快给我提出对策。不然的话,要是出了什么事,你都要给我负起全责。一旦被这种视线盯上,不论是再怎样的高阶军人,都会不得不认命地老实说出必要的物资。
「要优先强化防空网。请在本国防卫军团追加配置战斗机部队与魔导师部队。」
实际上,陆军参谋总长见风转舵的速度,迅速到可说是驾轻就熟。尽管前阵子才展现出某种程度的自信,如今却一下子就改变判断了。
不对,该说他在学习教训这方面上很有才能吧。比起墨守成规、不思进取的将官来得好多了吧──首相姑且给予好评。
「但是这样一来,能派去南方大陆的战力就有限了!内海舰队与当地的南方大陆方面司令部,早已再三发出联名请求了!」
「直到亚历为止,都还算战略缓冲地带。总不能为了共和国,而叫我们自个儿牺牲吧。」
外务卿连忙抗议,然而陆军的反应依旧冷淡。虽说就他们的观点来看,在道义上是有必要顾及外交部的面子。不过这份道义,可不值得让我们特意去承受会让自己的面子遭到严重蹂躏的危机吧。
通知我们自由共和国在南方大陆不断请求增援的外交部有他们自己的理由与立场。他们所做的安排是要避免让同盟国脱离战线。陆军明白这件事很重要,但是陆军也有陆军的理由与关心的重点。
「我同意,但要有个限度。」
就这点来讲,海军军令部的意见比陆军多了些保留。看到他们的这种态度,列席者们随即回想起来,他们曾高度评价过内海舰队与共和国残存舰队的联合战力。
至少为了运河与殖民地的防卫,想要维持某种程度的战略缓冲地带。为此,就算只有某种程度,但最好还是让共和国的残骸在某种程度内替他们打仗。
……就是因为这种想法,他们才老是被共和国讨厌。虽说是彼此彼此。
「反过来说,我们也试著做同样的事如何?」
就稍微换个话题吧。或许是带著这种想法,财务卿提出灵活的意见,建议先从其他方向进行检讨。
「……唔,我觉得这个提案不错。」
这是难得的援手,就好好把握吧。做出这种判断后,总之先加入讨论。
「我认为很难。至少,光就已经查明的帝国军配备状况来看,他们似乎在首都配置了三个大队规模的魔导部队。」
然而,军方却立即做出答覆。看这样子,他们似乎也曾一度检讨过相同的提案。是因为已有结论,所以才没有特别提案吧。
「……还真是大手笔呢。」
「是教导队、技术厂,以及补充大队的样子。」
即使是如此,他们还有这么多剩余战力啊?代替不由得差点愣住的众阁员,第一海军卿发出叹息。姑且都是能理解为什么会待在首都的部队,但就算是这样,也依旧让人想抱怨他们为什么会在那里。
「尤其是教导队,据推测有著货真价实的实力。姑且不论补充大队,当受到教导队迎击时,在双方人数相同之下,首先就无法期待突破。」
外加上情报部的警告。就报告书上记载的情报来看,教导队是一群精锐中的精锐。尽管鲜少有机会上前线作战,却是由实战经验丰富的军官们所组成,所以很习惯战场的样子。
倒不如说因为未曾损耗,所以甚至有分析指出他们会比寻常的部队更加精悍。
「所以才要奇袭不是吗?」
事到如今,听完说明的财务卿才提出疑问。的确,所以才需要奇袭。既然已大致查明帝国对联邦的袭击也近似一种奇袭,不就有这种可能性吗?
这是带有这种疑问的发言。
只不过,这是因为他不是军人才会这么问。
「在莱茵战期间,旧莱茵方面的对空警戒线早已经由帝国之手构筑完毕。要完全不被他们所运用的迎击网侦测到并加以突破,恐怕很困难吧。」
只要稍微知道莱茵战线的话。换句话说,就是考虑到军人不论是谁都知道那个战线的防卫阵地的话。不论是谁,都会明白奇袭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说起来,交战双方在莱茵战线架设的警戒网,密集到就连帝国军都放弃奇袭,不得不考虑强行突破了。就算莱茵战是帝国赢得胜利,但帝国可没有义务要一一放弃那里的防御阵地。
要说的话,应该是会坚守住警戒线吧。实际上,哈伯革兰少将也有再三派人调查,但就是找不到缺口。既然如此,就很难在突破防线时不被警戒线侦测到。
甚至不得不判断,与其这么做,还不如进行故意触发警戒线的骚扰攻击会比较有意义。在海军支援下,派海陆魔导师突袭的方案也不是不行,但还是得到成算太低的结论。
毕竟不可能在敌空中优势之下,让舰队长期间暴露在敌支配领域之中。何况考虑到海陆魔导师的稀有性,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高了。
而且海军现在根本离不开前线,所以完全不用去考虑这项方案。
「各军的结论是,由我方发动奇袭会非常困难。」
到头来,联合王国能做的就只有争取时间。只能靠著争取来的宝贵时间,累积反攻的力量。尽管不想说出口,但他们甚至认为联邦要是能与帝国两败俱伤,说不定会是当前的好机会。状况可说是相当艰苦。
「……很好,联邦的反应呢?」
然而要实现这件事,就绝对需要联邦与帝国展开消耗战。但可恨的是,帝国对联邦的突袭,大幅动摇了这种可能性。可预期联邦会为了后方防卫,将大批部队部署在首都,让对帝国主战线受到相当大的限制。
实际上,这也是联合王国无法坦率地对联邦的不幸感到幸灾乐祸的最大理由。
「已经重新部署好首都防卫部队的样子。」
也就是说,是从某处调来忠诚心高,能力也还过得去的部队充当防卫部队吧。当然,对联合王国来说,这会是希望他们能务必在主战线与帝国厮杀的存在。
「参与袭击的帝国军部队已脱离完毕。」
「联邦虽然语带含糊,不过追击部队看来不是被甩开,就是遭到击坠的样子。」
「我这边也是同样的看法。情报部判断是丧失目标。」
而参与袭击的部队平安脱离的消息暗示著复发的可能性,帝国军的精锐说不定会再度袭击首都的恐怖。
特别是像联邦这样的独裁国家,是绝对不容许这种事再度发生吧。毕竟这是在政治面上与军事面上,都让联邦的权威彻底扫地的事态。
就算搞错了,也不认为联邦的军官会希望自己被物理性地砍头。当然,这会让他们在运用军队时附加上相当大的限制,导致出现大量的游离部队。
顺道一提,帝国军在成功袭击莫斯科后悠哉归还的报导,肯定会让帝国的战意高涨。考虑到我方的战意不可能因此提升,这就也是无法轻视的情报。
「情报管制呢?」
「做了也没用啊。莫斯科遭到帝国的军靴践踏一事,早就在大大小小各种酒吧成为话题的中心了。」
而且,就算想做情报管制,话题的冲击性也太过强烈。哈伯革兰少将早已经由派去各种管道的部下们,收到大量以各式各样的表现手法描述帝国是如何蹂躏莫斯科的报告。
所谓,帝国军在莫斯科上空悠哉唱著国歌,并得意洋洋地挂起国旗。
所谓,帝国军在革命纪念广场上将红旗踢倒,改插上帝国的国旗。
所谓,帝国军袭击电影发行所,将红旗尽数烧毁
还以颜色。
所谓,帝国军高喊著反对偶像崇拜,将革命指导者纪念陵墓整座爆破。
所谓,帝国军在革命性的思考下,毅然决定破坏偶像崇拜与秘密警察。
所谓,帝国军就一如联邦的报导声明,夹著尾巴「向前」撤退了。
所谓,帝国军还在克里姆林宫拍起纪念影片。
所谓,帝国军打著文化交流的名义,预定上映纪录片《他们不相信眼泪》等等。
听起来,最后的纪录片是在讽刺联邦的格言「就算哭泣也没人会帮你」的样子。总归来讲,是帝国在嘲笑面子被狠狠践踏到欲哭无泪的联邦的一种黑色幽默。
就连哈伯革兰少将都像是哑巴吃黄莲一样,帝国的袭击似乎就是这么出色。恐怕从明天起,帝国军与联邦军的笑话就会成为主流了吧。当然,国民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等人被卷进这种愚蠢的事态之中。
任谁都很明白。
本土防卫必须要比同盟之间的合作还要优先。
「……联络自由共和国的外务。不管怎么说,都有必要检讨对策。」
开口的人是首相。至少,在自觉这是自己的责任与义务并采取行动这点上,他相当乾脆。他的绅士魂要求他,至少要作为负责人,背负起这项责任。
「尽管对戴‧乐高将军感到抱歉,但很显然的,我们的本土防卫要最优先处理。既然事态出现变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要是运河防卫没问题,那把部队调回来担任本土防卫也是不得已的事。这项决定,当然会导致自由共和国的反弹。然而,要是不这么做,就很可能会让帝国直击本土。这样一来,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是呀。虽然光是想到要派谁去通知这件事,心情就郁闷起来了。」
……也是,被派去传达这件事的外交官心情应该会很差。至少对联合王国的外交官来说,灾难的种子已经播下。
不过,也有人冷淡地认为,事到如今两国美好的信赖关系,才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事产生变化。所谓,这种程度早就司空见惯了。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三月十八日 帝国军参谋本部
愁眉苦脸的男人们。
紧握的拳头与苦涩的表情,如实述说著他们的内心如今还在为深刻的烦恼所苦,任谁都对引起这种事态的原因感到严重头疼。
他们的模样,就宛如得知战败的爱国者们一般让人心痛;就像是梦想破灭的士兵们茫然自失一样,散发著惹人落泪的哀愁感。
然而……
有别于他们的凝重,在他们一同苦恼呻吟的隔壁,人们则是发出狂热的欢呼声。
人人都说这是历史性的伟业,赞美著帝国军。对于军方作为单方面宣战的报复,果敢直击敌国首都的行动发表支持的言论。
平时总是痛骂军方的对应太过软弱的极右是赞不绝口。另一方面,还被评为是自我奉献的伟业,就连对军方抱持批判态度的极左都不得不闭上嘴巴。
「莫斯科遭受帝国军特种部队直击」。
这道消息,让帝国臣民沉醉在狂热之中。不对,是几乎所有人都将这视为一大壮举的陶醉在气氛之中。
然而,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帝国军参谋本部才会对这种过头的事态感到茫然苦恼。
「基于政治要素的攻击许可申请」。
对于这所代表的意思,提古雷查夫少校与参谋本部,在认知上有著决定性的差异。发出许可时,参谋本部的认知最多就是威吓首都的程度。
毕竟,好歹也是一国的首都。以袭击行动作为佯攻,是有一定以上的意义。所以,就诱饵来讲还算不错吧。
怀著这种随便的感觉──虽然这么说会有语病。总之,就是认为事态顶多就是示威飞行的程度。说起来,就连侵入首都的可行性,参谋本部都有半数的参谋表示质疑。
相对地,提古雷查夫少校实际上的行动,就只能说是毁灭性的。侵入首都上空。光是这样,就足以让联邦内部抱持相当严重的政治问题。不过,要是只有这种程度,就单纯是一个政治宣传的好题材。
没错,要是只有这种程度的话。
袭击一国的首都,将其政治中枢、秘密警察本部、政治象徵尽数粉碎或破坏,然后得意扬扬地高挂起国旗,还在敌国首都齐唱国歌并高呼万岁,用不知从哪弄来的器材拍摄纪录影像。
还特地为了追求上镜头的影像,不断地重复焚烧红旗用来拍摄,当听到报告时,完全听不懂这到底是在说什么。
听说还是提古雷查夫少校亲自拿著摄影机在拍摄纪录影像。这光就外表来看,会因为幼小少女抱著摄影机的模样感到温馨也说不定。不过,想当然的,当时参谋本部的众人是怎样也不觉得温馨。
倒不如说,甚至觉得她是拿著摄影机作为武器的某种难以言状的东西。
「……没想到她会做到这种地步。不对,该说是让她做到这种地步吧。」
接获报告的杰图亚中将,脸色并不太好。不对,该说是脸色惨白吧。现在想想,她确实一直都是名彻底的联邦批判论者。
在国家总体战之际,比谁都还要强力主张共匪的排除与防谍。
岂止如此,还是对两面作战发出警告的传统一派。这一派的论点很明确,就是一旦有机会击溃一方,就要接著彻底击溃另一方。内线战略与提古雷查夫少校所称的引诱歼灭战略,对共和国非常有效。
不过,该说正因为如此吧。得到战略自主权的帝国该怎么做?要是被问到这种问题,提古雷查夫少校的答案肯定是将联邦彻底击溃。该说她姑且有先确认吧。是为了确认可否动手,才向本部确认政治上的顾虑。
拜这所赐,让她能毅然实行毫无煞车的破坏行动,将联邦的面子体无完肤地粉碎埋葬掉。这一言以蔽之就是「做过头了」。
「……这毫无疑问是大功一件。既然是直击敌方首都,就必须认同参与部队获得勋一等的荣耀吧。可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显然做过头了。他们尽管能干,同时也是毫无节制的麻烦制造者。」
直击敌国首都。同时,即使是暂时性的,但依旧是将帝国的国旗挂在敌国首都,这毫无疑问是大功一件,而且还特地由大队长亲自拿起摄影机将过程记录下来,做得相当彻底。
至少可以说,提振战意与佯攻的初期目的是完全达成了。
「与联邦的和解案呢?」
「……在这种状况下,你觉得有办法试吗?最高统帅府那边可是在讽刺,这下恐怕连要跟中立国接触,外交部都会窒碍难行吧。」
「也是呢。」
这对希望能早期结束的参谋本部来说是天大的恶耗。毕竟,原本是试图与保有紧密联系的联邦军交涉来寻求停战,但双方的联系,就在这短短几天内完全中断了。
这是让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的对手颜面尽失,甚至还践踏尊严的行为。
帝国臣民尽管大声喝采,但就连这些喝采声都成为了参谋们的头痛来源。这不是能提出议和的氛围,甚至还有声音要他们明天就去让联邦签下城下之盟。
在这种局面下,本来就很困难的交涉,已变得几乎没有可行性了吧。用西洋棋来讲,就是打从开局就被将军了。
「以情报来看,研判当前议和的可能性是零。」
情报部一副「还有必要说吗?」的态度,以隐约像是已经放弃的语调,对情势分析做出结论。这就像是在说,他们始终坚持国境防卫,想尽可能透过外交寻求妥协点的努力毫无意义。哪怕在数天前,他们都还在主张要尽可能防卫国境也一样。
「以作战来看,研判主战线会多少轻松一点。不过,突破后的抵抗将会极为激烈。」
「以战务来看,不得不担心联邦会对中立国加强施压。」
在纯战术面上是大成功。的确,作为对主战线的支援,这是一次充分过头的佯攻。然而以战略面来看,这却造成了让帝国军参谋本部被自己所许可的袭击行动搞得苦不堪言的结果。
联邦军将会赌上面子投入战争吧。不对,是联邦这个国家本身将会认真地投入战争之中。就某种意思上,这就等同是在与共和国残党以及联合王国为敌时,额外开辟第二战线一样。
「情报部也同意这点。同时,由于亲帝国派的影响力急速下降的关系,将会对情报收集造成障碍。」
然后,陆陆续续形成的亲帝国派,恐怕会因为这次的袭击被连根拔起一扫而空。
已无法指望与联邦和睦共存了。
「……那,要怎么做呢?总不会要计画攻打那个联邦吧?」
当然,这样一来解决对策就会是打击联邦,迫使他们投降。可是这究竟该怎么做啊?联邦的国土广大到,只要是正常的将校都会不得不担心起后勤的程度。
在这种地方上,还有著充满反帝国情绪的民族主义者在蠢蠢欲动。光是要确保后勤路线,帝国军就很可能会失血致死。
「绝不可能。光是要打进去,后勤路线就会崩溃了。」
这句话是在
座所有参谋的共同意见。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想跟联邦起冲突。甚至还要求各方面军自重,尽可能不要做出类似挑衅的举动。
「……但是,骰子已经掷出了。」
没错。如今已被强制推上无法回头的阶段了。帝国将会为了这场小小的胜利,付出极大的牺牲作为代价吧。
「东部也一样以包围歼灭让敌方出血致死,只能这么做了吧。」
等提古雷查夫回来,再狠狠教训她一顿。在心中发誓要这么做的雷鲁根上校,就像是要寻求表决似的看向杰图亚中将。
反正,也别无选择了。
她果然是头狂犬。不对,是头疯狂的狮子。
带著这种想法,雷鲁根上校不寒而栗地注视起自己获得通过的提案。
大战争。
无止尽扩大的大战争,已由自己等人强硬地揭开了第二幕──伴随著这种恶寒。